“教授，我還有一點問題……”眼看著下課了，但是汪淼拿著本子又迎了上去。

對此瀧無話可說，他知道汪淼的底細，問的問題往往不是課上相關的，而是半年以后都學不到的東西，而那里卻是他所實際推進到的進度。就連剛剛的英文也不例外，不，應該說英文他推進得更狠，他的英語似乎比日語也不遑多讓。

打工擦著政府允許時長的高限。

預習變成了學習，偶爾有不懂的就去問。

這家伙是挺……怪的，古怪的地方很多。

而且還聽他說最近開始申請獎學金了，獎勵極其豐厚，每個月十萬日元還有各種其他方面的減免，以至于汪淼本人對這個申請這個項目的過程的稱呼是躍龍門。

那個項目瀧也去看過，他并不符合要求，因為他收入太高了。不過他在遺憾之余也安慰自己，這種項目確實是汪淼這種人更需要。

再過幾天他就要去面試了，希望他能成。

當然，他在教室門口一面胡思亂想一面等待是有原因的，他在等汪淼。

去年讓他用忘記什么理由跑掉了，沒給他把汪淼拐進社團。雖然每年的招新面向人群是大一新生，但今年一定要給他拐進去！

結(jié)果，等汪淼從教室里走出來，瀧一看時間，離下一節(jié)課只剩不到五分鐘了。

這下子沒辦法了，下樓再上樓的時間一去掉，啥都做不了了。如果說瀧和汪淼上的這節(jié)課之后是午休，那還好說，可惜他大二的課表里，課程集中在周一和周二的下午。

換言之，上午一般沒有課，那自然就沒有長達近一個小時的午休了。

“櫻花又謝了呀，雖然我在日本，只看過兩回櫻花?！蓖繇狄呀?jīng)走到了他身邊，看向了綜合樓的窗外。神宮大學的校園里幾乎一年四季都在開花，但種植的最多的，也就是初春盛開的櫻花與深秋金黃的銀杏。瀧倒是知道在校園里的某些地方杜鵑已經(jīng)悄然而至，但窗外可看不見那些地方的生機勃勃，只能看到窗口前的櫻樹上所剩無幾的一點小花骨朵，以及地上櫻吹雪過后留下的殘花敗柳。

“是啊……”瀧也唏噓不已。

不過年年如此，今年的櫻花也沒什么特別的。若是把花期延長，那恐怕櫻花也就不是國花了，它被大家喜愛的理由之一就是在短暫的燦爛后隨即凋謝。

“哎，你剛剛都去問什么了？”他忽然好奇起來。倒不是為了追趕，他徒勞地試過一段時間之后發(fā)現(xiàn)追不上，現(xiàn)在就只是純粹的好奇了。

汪淼徒勞的試圖表達出他的意思，最后卻不得不換了個也不知道算不算接近的表達方式：“也沒問什么。你不知道，咱們這老師上課的時候還挺和藹可親的，一下課……嗯……就……呃……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也不能說他直接拒絕，但是吧，經(jīng)常就說‘我會抽空看看的’，然后就沒下文了……”

“啊——所以你就堅持不懈地煩他？”瀧表示震驚。

汪淼對他的震驚表情表示不解：“有問題嗎？”

瀧略微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沒沒，你這樣我本來本能覺得有問題，但細細一想，似乎挺正確?！?/p>

老師嘛，主職是教東西是不是，他自己不也經(jīng)常在課后收到學生咨詢數(shù)學問題的信息或者電話，所以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今天你問到什么了嗎？”

汪淼擰頭：“沒有，都說了，也沒問什么?！?/p>

“……真慘，但是我想笑。對了，你有考慮過今年進哪個社團玩玩嗎？”

“沒時間啊，還是一樣。”

瀧沒有就此放棄，他也算是有備而來：“反正你大可掛在社團的花名冊上，一直不來最差的結(jié)果也不過是被踢出去，更何況只有俱樂部才在乎考勤，社團不介意。”

“但是我沒時間啊?！?/p>

“你可能會有的，”瀧不得不提醒他，“你忘了你的躍龍門申請嗎，如若有了那個你還需要在便利店打工嗎。”

“對啊?！蓖繇档哪樕蠈憹M了懵懂。

“為什么？你不是很抗拒在早上一站就是三個小時一連站五天嗎？”

“為了錢不寒磣?！?/p>

“哈？”

每個月十萬日元是你在便利店打工的收入的兩倍好嗎？雖然你還不知道之前什么時候去當中文家教了，但總體來說你之前的收入也不過每個月十萬不到……

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算了，沒必要與汪淼和他爭論一個他還沒有贏到的獎學金怎么花，更重要的是，幫他在之后的面試里拔得頭籌。

還有一件事情很重要。

雖然下節(jié)課的教室在同一棟樓里，但是不同層。

再不去就遲到了……

“走吧，去社團棟看看。”當今天的最后一節(jié)課——環(huán)境工學結(jié)束的時候，瀧的心情是暢快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上個課間的郁悶這個課間不會再有了，最后一節(jié)課嘛。

汪淼幾秒之后才從座位上跟了出來，為了追上瀧，跟著跑了兩步?！澳愕男那樵趺催@么好，難道對你還有什么好期待的？”

“那倒不是……呃?！弊叱鼋淌业臑{瞳孔一縮。

天上不知何時下起了中雨，淅淅瀝瀝，敲擊著窗臺的聲音極富韻律。

“三水，你今天帶傘了嗎？”他指了指窗外，“你家好像有點遠吧。”

“準確的說，你知道，非常遠，不過我書包常備一把傘?！?/p>

“準確的說”最近似乎成了汪淼的半個口頭禪。

“這樣啊，那你運氣真不賴——我沒有?！睘{攤了攤手。

拜這場雨所賜，他一會兒回家的時候會稍微艱難一點。也不知道去參加研究旅行的三葉怎么樣了，應該不至于冒雨前進。

說來這場雨一下，估計那幫社團的人也收拾東西撤退了，畢竟他們的攤位都擺在外面。

“看來今天天公不作美，又沒有機會把你忽悠到社團了。”他嘆了口氣。

“沒事，就算這一周每天都出意外也沒關系，回頭我專門去人家社團聊，也不至于不讓我進是不是。”他身邊的汪淼一臉無所謂，“不過如果說真要加一個社團，我倒也沒想好去哪個，要是沒機會了解就直接選樂高社吧?！?/p>

樓梯走到了盡頭，又走了一點距離，雨水的世界近在咫尺。

這雨對瀧來說確實下得挺不是時候的。他老是說要往包里放傘，但每次回家吹干了頭發(fā)，就全都忘得一干二凈了。

這次他下定決心，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一把傘往雙肩包第三層一塞。

“那明天見了，祝你好運?！蓖繇祵χc了點頭，雙手撐開了傘，如同一只白蘑菇一般遠去了。

他走之后，瀧來到了水幕的邊緣，看了看沒有半分雨勢縮小趨勢的天空。

內(nèi)心一發(fā)狠。

“啊，豁出去了——”

有些時候，他還挺莽撞的，雖然他面前的也不是瓢潑大雨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