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爾加的外傷已經開始結痂，腦后瘀腫已散，只是記憶一直沒有恢復的跡象。

他倒是也不著急，失憶后什么都不用考慮，自在得很。

他不著急，曲潯自然更不會著急，成日里帶著伊爾加在教內閑逛，連曲小幽的功夫都顧不上了。

曲小幽倒也沒有生氣，她看出來自家?guī)煾祵σ翣柤幽睾?，雖然不清楚緣由，但她憑著自己與師傅的默契，自覺地沒有去打擾，自己一個人乖乖練武，認真看書，偶爾去陪奶奶說話。

這一天，曲潯帶著伊爾加去了溪山渡的竹林。

早春期間，林間竹筍紛紛破土，一個又一個裹著毛茸茸的筍殼呆愣愣地立在那里，靜待人采擷。

“春筍可以做的菜可多了，清炒，燉湯，油燜，還可以包成青團子，想怎么吃就怎么吃?！鼻鷿∫贿呌眯′z頭挖筍，一邊跟伊爾加講春筍的做法，顯得十分高興。

“我小時候就經常跟越哥他們一起來挖春筍，偶爾也會采一點薺菜回去包餃子，都是春天難得的美味，鮮得不得了?！?/p>

伊爾加原聽著還挺有興致，后來卻忽然臉一沉，“你總說越哥，越哥的，他是誰？”

“越哥嗎？”曲潯手上動作一頓，“他是霸刀山莊的人，跟現(xiàn)在的莊主柳廷之當年曾在教內住過一段時間。哦，我們教主還是柳廷之的表哥呢?！?/p>

“我看你跟他關系好像很好的樣子？”

“那肯定的??！”曲潯笑了笑：“我也算是越哥看著長大的，再說了，越哥長得多好看?。　?/p>

“比我好看？”

“??？”聽到這里，曲潯終于摸到點頭緒，這是吃醋了嗎？他有些不理解，但還是誠懇道：“這怎么比呢？越哥清雅秀致，讓人如沐春風，你呢，明艷迤邐，奪人眼神，還有你身上的異域風情，這是與越哥完全不同的。”

“那你更喜歡你的越哥，還是我這樣的？”伊爾加站在曲潯身邊，看似漫不經心的問。

“我當然是喜歡…”曲潯一頓，隨即有些哭笑不得：“你在想什么呢？我只是把越哥當成我的哥哥，而且，他已經有柳廷之了，感情好著呢?！?/p>

他解釋得清楚，伊爾加卻并不滿意，蹲下與曲潯面對面，“所以，你是更喜歡我，對嗎？”

面對如此直白的詢問，曲潯眼睫一顫，不自禁低下頭，片刻，輕輕“嗯”了一聲。

然后他就聽見了伊爾加肆意的笑聲。

今日的晝食便是以春筍為主，曲潯做了油燜春筍，筍絲炒肉，春筍豆腐羹等等，讓人大飽口福，鮮得幾乎連舌頭都要吞了。

曲小幽最開心，因為她一向愛吃，對這種有季節(jié)限制的東西更是偏愛，席間吃得津津有味，連話都不怎么說了。

伊爾加以前或許也少有吃這一類的，覺得味美湯鮮，對曲潯的廚藝更是贊不絕口，把曲潯夸得老臉一紅，險些端不住碗。

老規(guī)矩，吃完飯還是曲小幽洗碗，她用絲瓜瓤子一邊搓洗杯碟，一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的樣子：“對啦師傅，蓉蓉姐問我呢，說這兩天你怎么沒去練武場。我說你不太舒服，在家里休息，她好像要來看你?！?/p>

“來就來唄?！鼻鷿o所謂。

倒是伊爾加問：“蓉蓉姐是誰？”

“曲蓉蓉，是一位師伯的弟子，挺有天賦的?！鼻鷿〗o兩人倒了茶，捧在手里小心翼翼的吹，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

見他如此神色，伊爾加沒有再追問其他，端了對方倒的茶一飲而盡。

“喂！你不燙的嗎？”曲潯大驚。

伊爾加其實還真的有些燙到了，但曲潯問了，他反倒裝作沒事的樣子，“已經涼了，不怎么燙?！?/p>

“是嗎？”曲潯半信半疑，嘗了一口自己杯子里的，好在他已經晾了好一會兒，入口已是溫熱，便信了伊爾加的話。

兩人又坐了會兒，曲小幽洗好了碗，過來坐在一旁拿起短笛，問曲?。骸皫煾?，你上次教我的曲子我已經學會了，我吹給你聽聽？”

“行，你吹，我聽著?！?/p>

曲小幽便吹奏起來。

這是一首歡快的短曲，講的是一只梅花鹿度過了漫長的冬季，等來了草木復蘇，它所到之處綠草如茵，繁花似錦，有小溪從遠處潺潺而來，在一處急轉，又墜入下面的深潭。

曲小幽年齡小，技巧或許尚有不足，但她生性活潑，與這首曲子的意境倒是十分貼合，演奏起來讓人如臨其境。

一曲結束，曲潯當即“啪啪”鼓掌，“不錯，曲子記得很熟，指法再多練練，這首曲子就算過了?！?/p>

曲小幽高興地笑了笑，卻見伊爾加拿起了她的小短笛，神色有些莫名。

“伊爾加哥哥，你怎么了？”曲小幽關心地問。

曲潯也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常，看向他。

“好像…有人為我吹過曲子。”伊爾加說，“我不記得是誰，但腦海中有一首曲調。”

他說著把笛子湊到了唇邊，卻沒挨著嘴唇，是一個將觸未觸的距離。修長的手指在短笛上蹁躚起舞，演奏一曲沒有聲音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