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他們來自各個地方：從倉庫里的隱蔽之處，從停運的熔爐里，從成千上萬間房屋的地下室里。神龍的人們出現(xiàn)在黎明的光線中，眨著眼淚，舉起雙手祈禱。他們已經(jīng)從混沌煽動者的蔑視中解脫出來，這些煽動者在他們的街道上徘徊，只向他們許諾死亡。帝皇的目光已經(jīng)看到了他們的苦難。他回應了人們在被炸毀的教堂廢墟中低聲祈禱的聲音。他派遣圣血天使用虔誠的火焰來終結(jié)懷言者的入侵。

而其他人對此并不樂意。有些人很快就接受了洛伽的教義，他們拆毀了帝國的圣像，并迅速在那里建造了懷言者的神殿。這些神龍人要么被從床上扯下來，吊在單軌上，要么被扔進鑄造廠的火坑里，在一捆捆的可憎宣傳單中窒息。鮮血在灰蒙蒙、銹跡斑斑的城區(qū)繼續(xù)流淌，昔日的對抗在解放的掩護下開花結(jié)果。

斯特雷從廣場邊緣的高處觀察到了大部分情況。在他看來，這里是整個神龍人民痛苦的縮影。關于阿基奧的事跡很快就傳開了，從天亮開始，平民就成群結(jié)隊地來到這里，親眼目睹圣血天使。還有手持金矛的戰(zhàn)士。當那名星際戰(zhàn)士走近時，審判官轉(zhuǎn)過身來；甚至在他聽到阿基奧的腳步聲之前，他就能感覺到圣槍的嗡嗡聲越來越近。斯特雷的目光和其他人一樣，首先被那把武器吸引住了，然后又被那個握著它的人吸引了。審判官是幾個世紀以來第一個接觸到忒勒斯托之矛的人；他從偷走它的獸人軍閥手中將它奪了回來。這只死去的野獸對長矛的作用一無所知，只知道它有價值。也許，如果它擁有一點真正的智慧，這頭野蠻的動物就永遠都不敢拿走它。但事情確實發(fā)生了，隨著行動的進行，斯特雷那復雜的、精密的計劃已經(jīng)啟動。

盡管如此，這把科技遺物從來沒有像在星際戰(zhàn)士手中那樣向他展示過威能。斯特雷抑制住一陣嫉妒的情緒。長矛或許保留了秘密，但仍能為他服務。事實上，它在阿基奧手里會比在他手里好得多。

前來瞻仰圣尊的人們在阿基奧面前像鐮刀割過的玉米一樣分開了。即使在安靜的時候，他們也被武器的光輝弄得眼花繚亂。多么典型的帝國公民，斯特雷反思道，在他們凄涼的小生活中是如此絕望，以至于他們會接受任何照耀在他們身上的神的光芒。當時機成熟時，他會好好利用這一點。

“大人，”阿基奧點點頭說。他沒有把目光從審判官的眼睛上移開。武器的威力已經(jīng)在他身上以微妙而傲慢的方式顯現(xiàn)出來。我選得不錯，斯特雷告訴自己。

“阿基奧修士。你表現(xiàn)得完美無缺。真的，你是圣吉列斯力量的容器?！?/p>

阿基奧似乎很疲倦?！耙运偷刍实拿x。我希望這就夠了……”他瞥了一眼朝圣者，他們在這樣的審視下都躲開了。作為一名阿斯塔特修士，阿基奧習慣性地認為，作為被帝皇選中的人之一，那些地位卑微的人會畏懼他，但這些人所表現(xiàn)出的尊敬卻是另一回事。那是更深層更原始的東西?！八麄?yōu)槭裁催@樣看著我？”

當薩基爾走近時，斯特雷瞥了他一眼?！皳?jù)我估計，神龍上從來沒有出現(xiàn)像這把矛這樣壯觀的東西。這些平民看到了黃金王座在其下的光輝。難怪他們會在它面前卑躬屈膝？”

阿基奧仔細研究著長矛。它現(xiàn)在處于休眠狀態(tài)，但仍然投射出一種沒有方向的、甜蜜的光芒。他輕輕地把它放回斯特雷的仆人端來的匣子里，蓋上蓋子。當容器在它上面關閉時，那種不可思議的溫暖感從空氣中消失了，阿基奧皺起眉頭。

薩基爾很興奮。圣血祭司渾身充滿能量。他高興得滿臉通紅?！霸谖业囊簧校覐奈聪脒^能見證這樣的事情！阿基奧，你向所有人證明了你的祝福！”

“是啊?！笔パ焓拐谧允?，看上去悶悶不樂。

但薩基爾似乎沒有注意到?！皹s譽衛(wèi)隊的金盔很適合你，阿基奧！你似乎天生就是他們中的一員?！?/p>

阿基奧摘下頭盔仔細觀察，就像第一次看到它一樣。“也許吧。”他的聲音越來越淡。“我覺得不合適。”

“那方面？”斯特雷溫和地詢問。

看著自己在頭盔琥珀色鏡像里扭曲的臉，阿基奧搖了搖頭?！拔乙呀?jīng)…越過了身著紅甲的職位。我覺得我應該穿著黃金盔甲迎接這個世界，不是嗎？”他向斯特雷尋求某種肯定，仿佛這個想法是從其他地方傳來的。

“你想穿上但丁大人那樣的盔甲嗎？”薩基爾的聲音有些猶豫?！暗恰?/p>

“但是什么，薩基爾？”斯特雷說。“你自己說過阿基奧的祝福。如果他被恩典觸碰了，難道他不應該看起來與之相符嗎？”

祭司臉上閃過一絲懷疑的神色。這種行為可能是褻瀆的，這個想法只持續(xù)了不到一個心跳。薩基爾笑了笑，對其他圣血天使和周圍的平民說?！澳憧梢哉f，當受祝的阿基奧解放伊卡利要塞的時候，你就在神龍上！今天我們行走在歷史的書頁上！”

“歷史？”阿基奧發(fā)出一聲嗤笑?！敖裉欤覀冃凶咴谒勒叩墓腔疑?，行走在墮落異教徒的尸體上?！彼粗鴮γ娴乃固乩住！拔沂裁匆矝]解放！”

“你贏得了勝利，孩子，”審判官說?！澳?，還有你的兄弟們?！?/p>

阿基奧的臉上突然爆發(fā)出一陣憤怒。“在懷言者滅亡之前沒有勝利可言！他們的黑暗使徒逃離了戰(zhàn)場。我親眼所見！如果這條毒蛇仍在街上游蕩，我們又怎能宣稱這個世界已經(jīng)奪回？回答我！”

斯特雷玩弄著耳朵上的純潔耳釘?！霸鲪赫咭了箍ㄈf還活著，阿基奧是對的。神龍不會安寧，除非我們團結(jié)在圣吉列斯的旗幟之下，殺死所有叛徒?！?/p>

“這就是他們的歸宿，”圣血天使補充道?！八麄儼咽澜缫蛩麄兊暮诎凳聵I(yè)，毒害他們的人民。如果我們現(xiàn)在不把他們趕出去，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除非我們把這個星球夷為平地，然后一了了之?！?/p>

薩基爾對這樣的建議倒吸了一口涼氣?！拔覀兪莵戆焉颀埶突氐蹏膽驯У?，不是來摧毀它的！”

“那么你有什么建議，高階祭司？”阿基奧問道，這位星際戰(zhàn)士的猶豫消失得無影無蹤?！拔覀兙瓦@么等著，讓他們重新集結(jié)，準備反擊？我們不能忘記在賽比列學到的東西?！?/p>

圣血祭司心不在焉地摸著他那白、紅相間的盔甲，骨白色的部分被敵人的鮮血染紅了?！笆堑摹堑模阏f得對?！?/p>

“我們必須沿著為我們鋪墊的道路走下去，”斯特雷說。審判官正要多說幾句，但一陣冷風使他周圍的空氣變得僵硬。從軌道上，他的私人星語者烏蘭發(fā)出了一種緊迫和擔憂的印象，一種心靈的召喚。他勉強笑了一下?！靶值軅儯峙挛冶仨汃R上回到貝勒斯號。有件重要的事需要我去處理?！彼疽馄腿藗兡弥L矛跟上他。

“不，”阿基奧說，沒有留意他的命令是否被遵守。“圣槍應該留在我身邊。”

斯特雷的一絲惱怒沒有被人看到。“是這樣。我真傻，竟然提出相反的建議?！睂徟泄儆中拚怂麑Π⒒鶌W的評價；他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反抗，但沒想到這么快就出現(xiàn)了。但這并不符合他在他的戰(zhàn)斗兄弟面前召回星際戰(zhàn)士的計劃。最好讓他們相信阿基奧掌握著武器。斯特雷大步走過薩基爾身邊，狠狠地瞪了祭司一眼?！拔視M快回來的?！?/p>

一個老資格的士官走近薩基爾，當審判官消失在灰蒙蒙的迷霧中時，他鞠了一躬?！凹浪敬笕?，您的命令？”

薩基爾向他簡單地點了點頭，祭司指了指要塞?！皰呤幩_，找個合適的基地作為作戰(zhàn)中心——”

“也許我們還需要一個小教堂，”阿基奧不假思索地說。

“——還有一個小教堂?！彼_基爾完成了命令。

在工廠下密布的下水道和破舊的泄洪室里，懷言者們默默地走著。他們排成密密的隊伍，穿過被污染的、含鎘的水和從上面機器泄漏出來的細油。在這些人群中，到處都是成群結(jié)隊的惡魔野獸、怒妖和食肉獵犬，它們的動物智力太過遲鈍，無法理解發(fā)生了什么。?；鶢柛S伊斯卡萬的腳步，只有黑暗使徒的背影陪伴著他們，帶領他們深入隧道網(wǎng)絡。戰(zhàn)爭領主并不在意方向；他似乎隨意地穿行著。唯一的聲音是靴子踏過水流的腳步聲和伊斯卡萬不安的權杖發(fā)出的微弱嗡嗡聲。

福基爾想詢問使徒，想了解一下他的計劃，但第一個敢跟伊斯卡萬搭話的懷言者脖子已經(jīng)被八瓣吸著黑血的刀刃砍斷。城主忍住了怒氣。他已經(jīng)很好地展示了他對神龍的掠奪，在永恒挽歌到來之前，鑄造世界正在成為混沌的據(jù)點。神殿和受詛咒的紀念碑在這個星球上遍地開花，強迫教化到處都在發(fā)生，?；鶢柛矣谧屪约簱碛衅痰尿湴?。然而，自憎惡者伊斯卡萬踏上?；鶢査碱I的世界還不到一天，懷言者就被圣血天使和那件武器擊潰了，他們被趕到了隧道里。他的手握住鏈鋸斧，城主想把它埋在使徒的頭骨里。

伊斯卡萬停下來轉(zhuǎn)過身。?；鶢枃樍艘惶?。戰(zhàn)爭領主察覺到他不忠的思想了嗎?

“這里就夠了，”使徒用權杖指著前面一個寬敞的泄洪室，那里滿是鐵銹和泥漿。它大得足以容納一千人，但?；鶢柊l(fā)現(xiàn)自己懷疑是否還有一小部分的懷言者活著。“我們堅守這里。派偵察兵去尋找其他幸存者并重新集結(jié)?！?/p>

“如您所愿，”?；鶢柡啙嵉鼗卮稹?/p>

伊斯卡萬盯著他。“你有話對我說嗎？”

?；鶢栐诠_反叛的邊緣搖搖欲墜，他動用了最大的意志才讓自己沒有譴責使徒是個蠢貨。“沒有，大人。我只是……累了?！?/p>

懷言者戰(zhàn)爭領主哼了一聲。“你是個蹩腳的騙子?！彼e起權杖?！皩ふ揖艂€人類。把他們聚集起來，毫發(fā)無損地帶到這里?！?/p>

“那有什么用呢？”

伊斯卡萬回答，但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拔覍μ瓶死椎碌乃尚缸屛业玫搅瞬恍〉膿p失，現(xiàn)在我要付出代價。他的預兆是個謊言……”使徒撫摸著武器?！拔乙獮樽约喊才?。我要對這些阿斯塔特的渣滓進行審判。我要釋放一只噬血狂魔，以牙還牙?！?/p>

當斯特雷?？吭谪惱账沟陌踩珰忾l時，烏蘭正在等他。隱蔽艙口是一定噸位以上的帝國船只的固定裝置，無論其造船廠或來源地。這些所謂的“秘密之門”是由植入審判官及其特工皮膚上的蛋白質(zhì)鏈代碼串編碼而成的，只有那些得到審判庭批準的人才能打開——或者那些有等離子炬和幾天時間可以浪費的人。安全艙口允許像斯特雷這樣的人隨意進出，無需船只主?？坎僮髋_的許可。然而，審判官幾乎沒有使用過“貝勒斯號”的大門。他決定與圣血天使交際，為了贏得他們的信任和尊重。如果一個審判官永遠躲在船上的密室里，即使是思維最遲鈍的人也會很快起疑。

但現(xiàn)在，權宜之計蓋過了他精心打造的友善外表。他的星語者站了起來，她頭上的兜帽向后滑落了一點，露出了和他一樣沒有頭發(fā)的頭皮，周圍環(huán)繞著一個復雜的黃銅圈。烏蘭是一個失敗的實驗品，是斯特雷從審判庭的一個實驗室里救出來的。她是一個力量強大的靈能工具，即使并不穩(wěn)定。她頭上的華麗飾物抑制著她的力量，直到他需要它。

“說吧，”他要求。早些時候，星語者發(fā)送給他的混亂的情感線索清楚地表明，它必須用笨拙的口頭語言來傳達，而不是她思想交流的尖銳色彩。

她跟在他身后，沿著一條通向他密室的孤立通道走著。“尊敬的大人，在第九個小時，我感覺到一種污跡，一種回流，一種對九天的觸摸。訊息的回音。”

他瞇起眼睛?！坝钟邪蜖柕男盘?，這么快？”

“大人，不是從巴爾來的。是去巴爾的。從這艘船上發(fā)送?！?/p>

“什么？”斯特雷的臉突然因憤怒繃緊了。“誰傳輸?shù)?？訊息的?nèi)容是什么？”

“我不知道。船上的星語者唱詩班怨恨我，大人，他們不允許我在亞空間的思維空間里與他們交流。只是我偶然聽到了回聲，才警醒我注意到這件事?！?/p>

審判官的鼻子皺了起來，好像聞到了什么難聞的氣味?！鞍寻露鞯拿恳粋€星語者都給我?guī)?！?/p>

到達虹膜艙口時，烏蘭那張死人臉在笑中扭曲了?！叭绻@能取悅審判官大人的話，我已經(jīng)料到了你的要求?！迸思氶L的手控制著艙門，斯特雷進入了他的房間。在他面前有三位幸存的星語者專家，他們直到最近還在已故的霍林大師的指導下為“貝勒斯號”服務。

斯特雷不需要告訴烏蘭把他們身后的艙門鎖上。他伸出一只手，拉下她的兜帽，露出一雙用黑色水晶切割而成的死氣沉沉的眼睛。審判官觸摸了她頭蓋骨上機械王冠上的一系列珠寶序列，釋放了她，釋放了她的天賦。她閉上眼睛，打開她心靈中藏著的精神斗篷。烏蘭倒在地板上，抽搐著，哭泣著，隨著她異常的力量淹沒房間，她正一點點地死去。如果斯特雷用這種方式使用她太久，她就會死，但他以前已經(jīng)把她帶到過邊緣，她總是活下來了。

所有星語者的反應都是一樣的——極度震驚。烏蘭的能力在密室周圍制造了一個空洞，窒息了任何超靈現(xiàn)象的應用。這種效果只會持續(xù)到可憐的烏蘭能忍受的程度，但在斯特雷的過往經(jīng)驗中，大多數(shù)靈能者在被她靈能致盲的瞬間就會像塔羅牌一樣疊起來。

他馬上抽出他的激光槍，跟第一個星語者說話?！敖o巴爾的訊息。是從船上來的嗎？誰發(fā)送的？”靈能者按了按他的臉，好像這樣就能喚回他的力量。“你們都知道是我殺了霍林。你想加入他嗎？”

星語者舔著尸灰色的嘴唇?！拔姨幱谛菝咧芷?。我對此一無所——”

斯特雷皺起眉頭，貼著星語者的頭開了一槍。尸體倒在地上，和嗚咽的烏蘭躺在一起。斯特雷聳了聳肩，脫掉了他的戰(zhàn)袍，也脫掉了所有客套的偽裝。

“說話，巫師！”他把滾燙的槍管塞在下一個星語者脖子上，盡情享受著燙肉的香味。

星語者試圖用一聲精神上的尖叫來尋求幫助，但失敗了。當它清楚地知道什么都不會發(fā)生時，它開始嗚咽起來。靈能者對最后一個專家點了點頭?！笆撬斔偷?。我無意中聽到了他的話?！?/p>

“很好?！彼固乩渍f著，再次扣下扳機。

最后一個專家是霍林的門徒，他試圖用一副冷漠的表面來掩蓋自己的恐懼。斯特雷把槍抵在他的額頭上。“誰發(fā)送的訊息？”他靠得更近些，玩弄似的猜測?！暗乇砩系娜?，對嗎？”他的眼睛微微顫動了一下，就像他在懺悔一樣?！八f了什么？”

烏蘭的一聲呻吟刺穿了空氣，使星語者更加大膽?！安还苣阍谟媱澲裁?，審判官，但丁大人都會知道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你們的陰謀必將被揭露?！?/p>

星語者臉上的傲慢神情已經(jīng)足夠了；斯特雷開槍殺死了他。他讓尸體倒在地上，然后在突然爆發(fā)的憤怒中，他又朝尸體上開了十幾槍，一邊吐著唾沫，一邊詛咒著那些靈能者。

過了一會兒，他讓自己平靜下來，重新激活了線圈，把烏蘭從恍惚中帶了出來。她很虛弱，血從她的七竅里流出來。斯特雷從一個隱蔽的箱子里取出一瓶異形藥劑，把它注射到她的一個顱骨插孔。過了一段時間，她開始恢復。

烏蘭看到死去的靈能者時，又露出了死神般的笑容?！拔一钪褪菫榱朔??！彼凰坏卣f。

“是的，你是，”審判官同意道。“你去見艾德恩連長，告訴他從現(xiàn)在起你將獨自擔任唱詩班的角色?！?/p>

烏蘭緩慢地頷首。

“你完全有能力，”斯特雷補充道?！安贿^，首先你得替我?guī)г??！彼阉掀饋恚o緊地抱著她，他肌肉發(fā)達的手指在她臉上的合成肉下面找到了幽靈金屬聯(lián)絡觸點?！按蜷_通道，姑娘。我有自己的訊息?！?/p>

駝背的女人僵住了，因為她的思想超越了她頭骨的牢籠，穿過“貝勒斯號”的船體，超越了外層空間的面紗，進入了無形的激流。斯特雷像騎手一樣引導著她，將烏蘭的精神感應對準在他們上方的黑色零空間核心。

一個潛伏在那里的黑暗而非人的形體看到斯特雷接近了，而它很高興能迎來他。

在圣血天使焚燒懷言者的三角詛咒旗幟的地方，燃燒過的火焰燃料的臭味仍然彌漫在空氣中，但除了房間角落里的幾堆灰燼之外，閣樓和?；鶢柊堰@作為他的王座房間時沒什么不同。阿基奧在大廳的周邊徘徊，并凝視著從大廳中分離出來的前廳，就好像他希望找到一些潛伏在陰影里的混沌走狗。薩基爾指出，他似乎對自己沒有成功而感到失望。

“我覺得長矛應該留在這兒。”阿基奧說?！斑@個房間易于防御。會很安全。”

“選得好，受祝之子。”

阿基奧的臉扭曲了。“你為什么這樣稱呼我，薩基爾？這與我并不相符?！?/p>

“我不能否認自己親眼所見的事實，阿基奧兄弟。在你今日的所作所為之后，沒有人會不認為你受到了原體的青睞。”

“沒有？”阿基奧端詳著他?！拔矣醒劬投?，薩基爾。在我觸摸圣槍之后，兄弟們對我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變化。有些人帶著困惑地看著我，還有一些人……”

薩基爾的笑容凝固了?！斑@里沒有反對者，阿基奧。”

他毫無幽默地笑了笑。“我敢保證，科里斯會有不同的說法?！?/p>

“尊敬的士官什么也沒說?！彼_基爾皺起了眉頭。“在他無限的智慧中，圣吉列斯選擇將科里斯放在心中并賦予他黑色憤怒的力量。他和其他人。”阿基奧什么也沒說，祭司繼續(xù)說?！爱斎唬@是個預兆。那些歡迎你成圣的人，會因你的圣潔而更加堅強，而對那些說不的人……猩紅之路在召喚他們。”

阿基奧直視著薩基爾，突然間他又變回了那個年輕的星際戰(zhàn)士，稚嫩而未經(jīng)考驗。“如果我不想要這樣的榮譽呢，祭司？如果我渴望再次加入我的兄弟們，與我的兄弟拉芬站在一起，用刀劍和爆彈槍與敵人戰(zhàn)斗呢？”

高階圣血祭司把一只手放在阿基奧的背上，輕輕地引導他走向玻璃窗和陽臺?！澳阋呀?jīng)把那些日子拋在身后了，我的朋友。圣吉列斯為你選擇了一個新的方向，我們不能懷疑他選擇的洞察力?！?/p>

他們倆走到神龍微弱的日光中，進入了大批人的視線。圣血天使與衣衫襤褸的行星防衛(wèi)軍士兵和憔悴的平民并肩站著，他們異口同聲地高聲表示贊同。

拉芬聳聳肩，并沒有理會那個用對圣像般的崇敬撫摸他雙手的孩子。在他身旁，阿拉克斯和圖西奧向天空揮舞著他們的爆彈槍，加入了他們所屬部隊的戰(zhàn)吼?！盀榱说刍屎褪ゼ兴?！”

“血之子們！帝國的忠仆！”薩基爾緊握著赤紅圣杯的仿造品，聲音從廣場上方的陽臺傳來?！奥犖艺f！這個世界再次看到了黃金王座的光輝，巴爾之主將仁慈的目光投向它！看哪，鑄造世界的英雄，神龍的解放者——受祝的阿基奧！”

以前，在其他星球上，拉芬看到過帝國人民對神皇的狂熱，但總是遠遠的?，F(xiàn)在，在他們中間，他被一股旋風般的情感沖擊，這種情緒對他的戰(zhàn)斗兄弟和對平民一樣容易。

“阿基奧手持忒勒斯托之矛！”薩基爾接著說?！霸谒氖种?，懷言者被毀滅了！你們的勝利屬于他！”

當人群開始高呼他兄弟的名字時，拉芬皺起了眉頭。薩基爾說得好像只有阿基奧一個人向叛徒們發(fā)起了戰(zhàn)斗，那今天犧牲的圣血天使呢？科里斯和死亡連呢?

“領主之書上寫著，只有那些得到帝皇祝福的人才能觸摸圣槍并活下來；但只有一個人的血液中攜帶著大天使的本質(zhì)，他才能掌握這種力量！”薩基爾高舉圣杯，轉(zhuǎn)動它，讓里面的深紅色液體澆在阿基奧頭上?！拔覀兌际鞘パ樱业男值軅?，但在今天，至純者（圣吉列斯）再次來到了我們中間！受祝的阿基奧站在這里，他重生了！”

祭司話語的力量是如此強大，以至于會眾——因為他們已經(jīng)變成了這樣——跪下來祈禱。拉芬發(fā)現(xiàn)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就跟阿拉克斯和圖西奧一起鞠了個躬。

“真是光榮，”另一個圣血天使低聲說?！拔覀儽皇セ恕?/p>

拉芬心里的某一部分對此刻的違和大聲喊叫。這太瘋狂了！我的兄弟，我們原體的轉(zhuǎn)世？這不可能！然而，他仍然被那一刻的神圣力量所俘獲。

然后阿基奧說話了，廣場安靜下來?！吧颀埖娜嗣?。我們的戰(zhàn)斗還沒有結(jié)束。腐化者仍然隱藏在你們的城市里，我們將無法獲得自由，直到所有混沌的皈依者都被找到。我問你們：懷言者在哪？”

一陣混亂在人群中飄蕩，人們慢慢地提高了聲音，有些人吞吞吐吐地承認叛徒的下落不明。拉芬看見薩基爾在他兄弟耳邊低聲說了些什么，阿基奧不情愿地點了點頭?！叭绻銈儾换卮?，我們就會采取措施。”拉芬耳邊響起了口令聲，一小撮圣血天使榮譽衛(wèi)隊站了起來?！澳切╇[藏不潔的人將受到懲罰，”阿基奧說。

毫無征兆地，十來個神龍吉人涌了起來。一種怪異的瘋狂情緒似乎席卷了人群，一些零散的身影沖上前去。“是的，是的！”有人喊道?！爸敢覀?！”

“我們背信棄義！”

“懲罰我們！我們就是教訓！”

以純粹的條件反射，星際戰(zhàn)士向人群開火，槍殺那些沖向他們的人。令拉芬驚恐的是，神龍人用美麗的微笑和張開的雙臂迎接著爆彈槍。

在幽居的寂靜中，指揮官但丁慢慢地站起來，用朱紅教義問答的最后幾句話正式結(jié)束了他的冥想。他向面前的兩尊圣像下跪，向其中最大的那尊做了個天鷹手勢，代表坐在他的王座上的神皇，然后向圣吉列斯的雕像做了個手掌對心的忠誠手勢。圣血天使的原體站在他面前，呈現(xiàn)在巴爾沙漠景觀上切割的鐵銹紅色石塊上。雕像戴著兜帽沉思，有力的雙翼收束著，手里握著神圣的赤紅圣杯。但丁模仿著他的君主，最后一次鞠躬?！敖裉欤鸵酝粯?，我請求您賜予我智慧和力量，偉大的圣吉列斯，這樣我就能帶領戰(zhàn)團取得更大的榮耀。”

但丁對自己完成的儀式感到滿意，他離開祭壇，穿上了他辦公的白色長袍。他的房間位于要塞修道院最高的穹頂之上，坐落在一對高聳的尖塔之間。其中一面墻被改成了一扇堅不可摧的玻璃鋼窗戶。但丁走近它，眺望著下面修道院的四周。在那里的閱兵場上，大批身穿血紅色盔甲的戰(zhàn)士在不停操練，沒有一個人步調(diào)不一或動作遲緩。

在他的記憶深處，指揮官回憶起曾經(jīng)是他在那里行軍，偷瞄遠處的塔樓，想知道在里面的大廳里行走會是什么樣子。但那已經(jīng)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所有他當時稱之為伙伴的人現(xiàn)在都已化為塵土，他們的名字被刻在英雄之墓的黑曜石上。但丁在窗戶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那強硬的面容因短暫的自省變得蒼白。鷹似的下巴和鼻子是眼睛的支架，什么都不缺。他有一種掠食者休息時的樣子——但休息的時間不長。他皺起眉頭。一種陰郁的情緒籠罩著他，他說不出這種情緒的根源。但丁不是靈能者，但上千年來與圣血天使生活在一起，指揮他們穿越歷史的道路，讓他對戰(zhàn)團的基調(diào)和時刻有了感知。他聽見他房間后面的回音大廳里傳來靴子的腳步聲，本能地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發(fā)生了。

隱蔽的仆人打開了隱居的大門，但丁轉(zhuǎn)過身，看到那個充當他強壯右臂的人大步向前走來。首席智庫深鞠一躬，紅色長袍邊緣上的頭骨細絲在他的腳上堆積起來。“我的大人，請原諒我的冒昧打擾?！?/p>

但丁示意他站起來?！澳扑诡D，老朋友，沒有門是向你關閉的?！敝笓]官說得很對，首席智庫的靈能十分強大，如果他愿意，在要塞的圍墻內(nèi)幾乎沒有什么能阻擋他的去路。墨菲斯頓輕松地迎上了他的目光。但丁并沒有像某些戰(zhàn)團的指揮官那樣，要求他的部下把他當作原體神性的化身，以轉(zhuǎn)移他們的視線。圣血天使之主仔細研究著這個靈能戰(zhàn)士——阿斯塔特所熟知的死亡之主。

但丁的臉是圣吉列斯高貴智慧的鏡像，而墨菲斯頓則反映了在他們文明外表下涌動的受控惡意。學者們都說墨菲斯頓完全有能力用強而有力的目光震懾住敵人，就連但丁也能感覺到那燃燒雙眼的壓力。

“發(fā)生了一件微妙而極其重要的事情，我們必須盡快處理，指揮官?！?/p>

但丁示意墨菲斯頓和他一起坐在祭壇前的長凳上，但智庫拒絕了。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他都緊張萬分。指揮官的壞情緒洶涌而來，墨菲斯頓點了點頭，感覺到但丁腦海中尚未成形的想法。

“我們收到了一個訊息，是從神龍星系傳過來的。經(jīng)我們的星語者證實，這條信息來自戰(zhàn)斗駁船貝勒斯號。”

“連長兄弟艾德恩指揮的船。”但丁說。“他不是被命令留在賽比列的戰(zhàn)爭墳墓里嗎？”

墨菲斯頓頷首?！暗@不是簡單的違抗，大人。措辭很混亂，我懷疑是匆忙發(fā)出的，但它提到了賽比列戰(zhàn)場上的事件，以及進攻神龍期間的事件?！敝菐煳艘豢跉??！八f一個兄弟揮舞著忒勒斯托之矛，就像圣吉列斯本人所做的那樣，越來越多的人相信我們天使君主的祝福正顯現(xiàn)在他身上?！?/p>

好長一段時間，但丁覺得自己說不出話來。他抬起眼睛看了一會兒圣吉列斯的雕像，在戴著兜帽的臉上尋找指引?！敖o我重復一遍，”他命令道，然后點了點頭，墨菲斯頓從他清晰的記憶中抽出了拉芬迫切請求的話，并大聲說了出來。

當?shù)÷犞@位星際戰(zhàn)士講述懷言者對賽比列的襲擊、“貝勒斯號”的到來以及隨后祭司薩基爾和審判官斯特雷的命令時，他的眉頭緊鎖，全神貫注。智庫講完后，指揮官靜靜地坐了一會兒。

“這個薩基爾在戰(zhàn)士阿基奧身上看到了至純者的觸碰?！钡≈匦驴紤]了一下?！斑@樣的指控充滿了惡兆和緊迫，其中很多內(nèi)容都是不合理的。我們有什么證據(jù)證明這個故事是真的？”

“這條訊息的密匙來自一位值得信賴的老兵，西米恩連長連隊的科里斯士官。我擅自翻閱了他的檔案。大人，他的勇氣堪稱楷模，但他偶爾也會表現(xiàn)出懷疑。我不懷疑他陳述的真實性……盡管聲紋痕跡中有一些令人不安的異常現(xiàn)象?！?/p>

但丁點點頭?！坝卸嗌俅瘟耍扑诡D？有多少圣血天使相信自己被吾主的靈魂觸動并聲稱自己是他力量的載體？”

“太多了，指揮官。然而，在某種程度上，我們不都是圣吉列斯卓越的接受者嗎？”

“的確，”但丁同意道，“但我們尊重原體的一切，而不是預意篡奪他的地位?！彼[起眼睛?！瓣P于長矛的事情，圣物竟然在未經(jīng)我批準的情況下被如此明目張膽地使用……這令人不安。我們信任斯特雷，履行了對他的血債，但如果我們錯了……”

“這樣的假設只會浪費我們的精力，大人，”墨菲斯頓干脆地說?！皩Υ说淖龇ê苊鞔_——我們必須孤立這個阿基奧，并立即把他和圣槍帶回巴爾。”

“這是我的命令。你把這個任務交給加里奧上尉。他在榮譽衛(wèi)隊里對我忠心耿耿，對原體忠心耿耿。讓他指揮阿瑪里奧號巡洋艦，并挑選一支部隊?！?/p>

墨菲斯頓點點頭?！叭绻笓]官同意的話，我也會派沃德兄弟去。他是我最好的助手之一，在尋找腐敗的污點方面，他的第二視覺是無與倫比的?！?/p>

但丁看著他。“這就是你的疑慮嗎，兄弟？”

智庫僵硬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他說，“我們不能盲目介入此事?！?/p>

“正是這樣，”指揮官同意道?！斑@條訊息……如果科里斯信號的內(nèi)容傳到了戰(zhàn)團的其余部分，事情就不妙了。至少會造成混亂。在最壞的情況下，這是分裂的種子?！?/p>

“我已經(jīng)注意到了，大人。接收信號的星語者已按我的命令被隔離。我會親自監(jiān)督他的記憶抹除。”

但丁站起身，走回窗前?！澳前汛蛇^去吧，我們就能看到這‘祝福’背后的真相了?！?/p>

墨菲斯頓在隱居的門口停了下來，大門在他面前張開?！按笕恕?/p>

但丁從智庫的聲音中聽到了一些他以前很少聽過的東西：一種與死亡之主令人敬畏的寡淡格格不入的猶豫?！澳阍趽氖裁矗吓笥?？”

“我們站在這里談論這個阿基奧，就好像他已經(jīng)被證明是假的……但如果這孩子真的被赤紅之主觸碰過呢？”

令墨菲斯頓沮喪的是，圣血天使的指揮官沒有回答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