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七點的陽光將我從睡夢中喚醒。今天是周六，可懶覺計劃卻在生物鐘的淫威下歸于破滅。我不情不愿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仰面躺在客廳的小沙發(fā)上，身上蓋著一床空調(diào)被。

? ? ? ?“你醒得挺早——不過還不夠早?！毙煨怯诖斑叄种信踔槐緯?，是我隨手扔在茶幾上的無聊校園小說，“幾分鐘前楊廷暄才來過，想找你一起吃早餐?！?/span>

? ? ? ?“他在哪？”我立即掀開被單。

? ? ? ?“已經(jīng)走了。不想打擾你酣睡。”

? ? ? ?我筆直地重新躺倒，用被子蒙住全身。剛才的動作過于猛烈，使得未完全啟動的頭腦暈眩不已。徐星盈笑道：“現(xiàn)在你不必內(nèi)疚了，你也和我一樣，在沙發(fā)上睡了一晚——只不過，你明明看上去還算斯文，沒想到睡覺的動靜卻大得很。我被你的夢話吵醒了好幾次?！?/span>

? ? ? ?“真的？”我頓時清醒了過來，“可是，家人也好，室友也罷，從來沒人說過我有這種毛病。”

? ? ? ?“那么一定是因為昨晚玩得太過興奮了。你在夢中不僅有說還有笑，簡直像是買彩票中了頭等獎?！?/span>

? ? ? ?我紅著臉笑了笑。某種意義上，昨晚的感受的確與中獎異曲同工。等我慢悠悠地起身、洗漱之后，徐星盈問道：“今天上午你有什么計劃？”

? ? ? ?“沒有。說不定會用來發(fā)呆?！?/span>

? ? ? ?“那正好。想不想去陵園轉(zhuǎn)轉(zhuǎn)？”

? ? ? ?“什么？”我端著剛倒好的滿杯水，嚇得瞠目結(jié)舌。

? ? ? ?“盡管放心，不是叫你去當盜墓賊。我妹打算和江楓一起去看看江桐——今天是她與那兩兄弟的友誼紀念日?！彼畔聲?，站起身來，“我想把你和步曉敬也帶上。”

? ? ? ?“你的用意我明白。”我認真思索一番后才回答，“只要冬漪和楓哥不反對，我就愿意一同前往。”

? ? ? ?“只差你這句話了。準備準備，待會就去學(xué)校和他們?nèi)藭稀！蓖ｎD片晌，徐星盈朝沙發(fā)上的手機努了努嘴，“順便也告訴楊廷暄一聲吧。他很關(guān)心你今天的去向。”

? ? ? ?我點點頭，撥打了楊廷暄的電話。漫長的撥號等待音結(jié)束后，開口時我卻不由自主地撒了謊。我表示自己上午要去看望爺爺奶奶。

? ? ? ?“他們不是住在鄉(xiāng)下？”電話那頭雜音陣陣，“那你何時才會回來？”

? ? ? ?“晚自習(xí)時吧——大概?！?/span>

? ? ? ?“好。玩得開心?！睊鞌嗟靡稽c也不拖泥帶水。

? ? ? ?“城府還挺深?！甭犕?，徐星盈調(diào)笑道，“我以為你與他已經(jīng)開誠布公、肝膽相照了呢?！?/span>

? ? ? ?“只是為了防止他多問?！闭媸瞧婀郑以僖淮握f了假話。我并不知道自己為何接連言不由衷，仿佛謊言才是順理成章之物。

? ? ? ?可上天似乎從不對虛偽之人吝嗇懲罰，對現(xiàn)在的我而言，懲罰就是暫時失去了“專屬座駕”。又一個電話喚得徐星盈匆匆出門，于是我被打回原形，只能投奔永不離棄的公交車。好在時間尚早，還夠我在校門口買幾個熱氣騰騰的小籠包。

? ? ? ?剛過八點半時另外三人如約而至。今天氣溫明顯轉(zhuǎn)涼，徐冬漪和步曉敬都換上了厚實的衣物，只有江楓不為所動，仍堅持著以往的裝束。他身上的這件外衣我見過好幾次，胸前是幾個英文字母，背后印著深黑色的獵豹圖案，看上去穿了好些年，于他而言已略顯不合身。我們像平常一樣互相打招呼，仿佛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也如上學(xué)一般平常。

? ? ? ?我原以為他們會一個勁問我昨晚發(fā)生的事，可大家都默默無言，就連步曉敬也不例外。沒過多久徐星盈也到了。我們被她一股腦催促上車，然后沿著通往城外的大道一路疾馳。三個男生按高矮順序塞進后排，我坐在右側(cè)的窗邊，眼中的景色不斷后退，頗有歌里唱的“看遍風(fēng)雨和繁花”之感。

? ? ? ?“難得這樣閑適的上午，”徐星盈戴上了她的墨鏡，“沒人發(fā)表兩句感想？”

? ? ? ?“天氣不錯，適合出門，尤其適合上山。”最先接話的是江楓，“不會在陡坡上弄得滿身泥濘。”

? ? ? ?一旁的我和步曉敬也連聲附和。江楓微微笑道：“你們不必拘謹，權(quán)當是去認識一個新朋友。假如想要問什么，都可直說?！?/span>

? ? ? ?“我一直很好奇，”于是我試探著舉了舉手，“江桐……他是個怎樣的人？”

? ? ? ?“這可是個宏大的話題?！苯瓧鏖]上雙眼，“他很安靜，舉手投足都散發(fā)著書生氣；他很善良，總把別人的事情置于自己之前?！?/span>

? ? ? ?“他也很有趣，”徐冬漪的嗓音從前排傳來，“看上去文文弱弱，內(nèi)心卻藏著一匹奔馳的野馬。這一點從他的愛好就可見一斑?！?/span>

? ? ? ?“沒錯?！苯瓧鹘迪萝嚧埃瑳鲲L(fēng)隨即撲面而來，“我的這件衣服，他也有件一模一樣的——是在他軟磨硬泡之下，爸媽才給我們一起買的。那時穿在身上簡直長得像條裙子。能想象嗎？一個永遠笑意盈盈、從不高聲說話的孩子，卻對獵豹這種兇猛的捕食者情有獨鐘?！?/span>

? ? ? ?“獵豹也有乖巧的一面?！辈綍跃凑f，“假如有機會，他一定會和我們也成為好朋友?！?/span>

? ? ? ?“他就像是我的一面鏡子?！苯瓧魍虼巴猓驼Z。

? ? ? ?我想這便是此話題的終結(jié)了。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我們便抵達了目的地。香州城并沒有多大，站在學(xué)校的天文臺往西北方眺望，只要空氣澄凈，便能看見一座灰綠相間的山。這便是陵園的所在之處。散落在林海之中的點點灰色，便是長眠者的墓磚與墓碑。

? ? ? ?日已三竿，陽光終于稍稍找回了它應(yīng)有的威力。沿著石階一級一級向上攀爬，雖然步履不急不緩，但不一會我就已汗流浹背。江桐的墓在半山處。上山的路上我尚有心情四處張望，可真正到了這里，我只覺全身沉重無比，連昂首也變得十分困難。一想到眼前睡著的是好朋友的雙胞胎弟弟，是一個夭折的生命在人世間存留的最后一點痕跡，胸口便刺痛得無以復(fù)加。我匆匆將手中的白菊置于墳前，不敢再多看那冷冰冰的墓碑一眼。

? ? ? ?盡管如此，轉(zhuǎn)身時我依然哭了。我聽見徐星盈要帶我和步曉敬先行下山，于是我立刻打了頭陣。我?guī)缀跏切∨苤x開的，因為我不想讓臉上的淚痕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一路上耳畔大風(fēng)呼嘯，直至躲進山腳下的涼亭，我才得以穩(wěn)住喘息。沒過多久，另外兩人也到了。步曉敬低垂著腦袋，緘默得出奇。徐星盈輕撫著他的后背，面帶歉意：

? ? ? ?“都怪我太粗神經(jīng)了。我一心想著他倆，卻忽視了你倆的感受?！?/span>

? ? ? ?“別這么說！我們是自愿來的，又不是被你綁來的?！辈綍跃瘩R上咧開嘴，摟住我的肩，“你說是嗎，子康？”

? ? ? ?“是的，星盈姐。不要把我們當成脆弱得像花朵的小孩！”我也努力讓自己打起精神，“倒是楓哥要不要緊？上山以來他一句話也沒有說?！?/span>

? ? ? ?“別擔心。這世上僅有的兩個能夠真正走進他內(nèi)心的人，此刻都陪伴著他呢。一個站在他身邊，一個躺在地底下?！毙煨怯瘮[了擺手，“你們都很強大，這我十分清楚。不過，接下來還有一個邀請，如果有所顧慮，千萬不可勉強?！?/span>

? ? ? ?“請說吧。”

? ? ? ?“還記得安理局救下的小男孩嗎？他出院了。作為答謝，今天他的父母請客吃飯。你倆要不要一同前往？”

? ? ? ?“可人是楓哥和冬漪救的，我們對此毫無功勞?！蔽覔狭藫虾竽X勺，“觍著臉去蹭飯，真的合適？”

? ? ? ?“何止是毫無功勞！”步曉敬訕笑道，“事發(fā)那天我倆還在偷偷搗蛋，給你們幫了不少倒忙?！?/span>

? ? ? ?“不必在意?！毙煨怯笮Φ?，“叔叔阿姨說，他們會做一大桌好菜，歡迎大家多多捧場。”

? ? ? ?我和步曉敬相視一秒，異口同聲地答應(yīng)了下來。熱鬧了這一會，胸口的沉悶終于消散無蹤。這個涼亭是個打發(fā)時間的好地方，往下看得到絡(luò)繹不絕的車流，往上聽得見悠揚婉轉(zhuǎn)的鳥語。我呼吸著空氣中彌漫的土壤香氣，一個深埋在心的問題乍然脫口而出：

? ? ? ?“星盈姐，你能講講冬漪和楓哥的故事嗎？”

? ? ? ?“你想聽什么？”徐星盈挑了挑眉。

? ? ? ?“這還用說嗎？”步曉敬也湊上前來。

? ? ? ?徐星盈饒有興味地問：“可曾有誰明確表示過，兩人之間是戀人關(guān)系？”

? ? ? ?“當然有！”我們齊聲喊道?？尚煨怯⒉淮鹪挘皇锹冻鲆桓鳖H具深意的表情。于是我開始認真回憶，結(jié)果絞盡了腦汁，搜索到的也只是些含糊曖昧的字眼。步曉敬看上去也是同樣。

? ? ? ?“盡管沒有一句直白的宣告，可一言一行都能作為佐證?！蔽艺f，“那方面我的確不懂，可至少這一點我能看得明白?！?/span>

? ? ? ?“我的意思是，不能把普通小情侶的那一套搬給他們?！毙煨怯Φ溃肮庹撃樀?，兩人絕對能勝任青春偶像劇的男女主角；不過，那類情節(jié)恐怕不會在他們身上發(fā)生。他們之間，與其說是‘戀愛’，不如說是‘守護’——相互守望、照護?！?/span>

? ? ? ?“這可比偶像劇引入入勝得多！”步曉敬攬著我的脖子，大概是把我當成了茶話會上人手一只的玩偶，“至少在我心目中，最美好的感情正是如此！”

? ? ? ?“他們兩人，是彼此的救贖?！毙煨怯p嘆一聲，“不僅有童年的交好，還有相似的不幸。”

? ? ? ?我猶疑片刻后問道：“是指……何霜？”

? ? ? ?“原來你已經(jīng)知道了。”徐星盈看著一臉困惑的步曉敬，簡單道出了故事的脈絡(luò)，“這就是他們能互相撫慰的原因。同樣失去了最親近的人，同樣心懷愧疚甚至負罪感，同樣逃到了另一座城市去療傷?！?/span>

? ? ? ?聽完半晌，步曉敬才擠出一句：“冬漪不會介意嗎？”

? ? ? ?“她遲早——或許是很快——也會告訴你的?！?/span>

? ? ? ?“現(xiàn)在我似乎明白了，命運為什么安排我與他們相遇。”說著，步曉敬把臉別向一旁，“因為我們是同一類人。姐姐去世后，無論爸媽還是我，都一度無法正常生活。我們只想離開那個噩夢般的地方，因此才舉家搬到了香州。”

? ? ? ?我把身體朝他挪動了一點點，想要找個方法表達安慰。相處這么久，他是否在強裝笑顏，我已能夠分辨。徐星盈朝我使了個眼色，說：“果然——你不是香州本地人。”

? ? ? ?“竟然能看得出來？那你再猜猜，我來自哪里？”步曉敬壞笑著伸出手，捂住我的嘴，“子康不準給提示！”

? ? ? ?我咕噥了幾聲以示抗議。徐星盈歪著頭思索了一會，回答道：“我猜，是來自金陵一帶?！?/span>

? ? ? ?“完全正確！我家鄉(xiāng)的小鎮(zhèn)，隔金陵城不過幾十公里。”步曉敬幾乎驚掉了下巴，“可你是怎么做到的，星盈姐？難不成你是神仙？”

? ? ? ?“一點點合理推測加上一點點好運，足以令一個人變成半仙?！毙煨怯靡獾亓昧肆妙^發(fā)，“首先是口音。就算普通話再標準，屬于一個人的獨特印記也不會完全消失。你的口音跟香州人有所區(qū)別，但可以聽出來同屬南方。然后是姓氏。步姓可謂十分罕見，尤其是在香州，除你之外我便再未見過其他人。恰好我知道，金陵附近就是步氏人口分布區(qū)之一?！?/span>

? ? ? ?“是的。在三國時期，步氏可是孫吳政權(quán)中的名門望族呢！不過我沒有攀親認祖的意思——據(jù)說，他們后來險些遭到滅門?！?/span>

? ? ? ?“少拿從我這里聽來的一丁點歷史知識出來顯擺了?！蔽腋`笑道。

? ? ? ?“不過想來還真是稀奇，”徐星盈露出好奇的表情，“金陵附近就有不少好去處，你們怎么會不遠千里搬來香州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城市？”

? ? ? ?“這得去問我爸媽，一個初中生哪能在家庭遷徙的大事中做主！”步曉敬舒展著四肢，眉毛彎成了月牙，“爸爸媽媽的決定自有他們的理由，我要做的只有接受、適應(yīng)和融入?！?/span>

? ? ? ?“你很喜歡這里？”

? ? ? ?“當然。盡管有過迷惘，可現(xiàn)在的我，在香州已千真萬確地找到了家的感覺。毫無疑問，我很喜歡這里！”

? ? ? ?答者說得神采飛揚，可問者的眼中卻流露出了某種復(fù)雜的東西。徐星盈站起身來，凝視著涼亭對面的小山丘：“作為香州人，聽到這句話我很欣慰；可這座城市里也潛藏著鮮為人知的暗流，足以將它表面的祥和美好盡數(shù)撕碎?！?/span>

? ? ? ?“有關(guān)裂縫的事情，我們也算略知一二了?！彼姆磻?yīng)令我有些不解，“我想，它對我們已稱不上是暗流。”

? ? ? ?“裂縫只是香州許多未解之謎中的一個?！彼叱隽藳鐾さ氖a蔽，步伐不甚輕捷，“跟我來。作為新一代香州少年，有段并不光明的往事，你們不應(yīng)該遺忘?！?/span>

? ? ? ?徐星盈領(lǐng)著我們翻過了那座山丘——或許，說它是個土坡更為貼切。這里已不是陵園的地界，坡上沒有任何像樣的綠化，只長著些比謝頂中年大叔的頭發(fā)還要慘不忍睹的雜草。更叫人郁悶的是，整座山丘連一條真正的步道也找不出，只能踩著有一截沒一截的石板艱難前行。

? ? ? ?這樣一個破敗不堪的地方，卻藏著一棟不算寒磣的洋房。站在屋檐下，只覺有股冷氣直逼胸腔。大門在刺耳的嘎吱聲中徐徐推開，一條幽暗的長廊映入眼簾。我扶著步曉敬的肩膀，深呼吸兩口，這才找到了一點繼續(xù)前進的勇氣。

? ? ? ?走進大堂，視野稍微明亮了一些，可眼前的景象卻愈加令人生畏。上百平方米的空間里，處處掛著紅木相框裝裱的照片。吊燈總共只有寥寥數(shù)盞，不知是否因為光線過于昏黃，相片里的人無不神情淡漠，看不到一絲拍照時應(yīng)有的笑意。

? ? ? ?“這里是……某種紀念館嗎？”步曉敬的身軀也在發(fā)抖。

? ? ? ?“正是如此。為了紀念墻上的這些人?！毙煨怯粝乱粋€開關(guān)，大堂內(nèi)多了點聊勝于無的光亮，“都是些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可憐人。”

? ? ?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 ? ? ?“距今六七年前，香州接連發(fā)生了許多起失蹤事件。失蹤者大多是十到三十歲的少年和青年，失蹤前沒有任何征兆，失蹤后也沒留下線索，簡直是隨機的人間蒸發(fā)?！?/span>

? ? ? ?“可為什么，”我感到脊背發(fā)涼，“作為本地人，我卻對此一無所知？”

? ? ? ?“除非有親友遭此不幸，否則沒有誰認為這些事上得了臺面。你如果仔細回憶，定能想起一些異常的跡象，或許是大人們面色神秘地竊竊私語，或許是老師對放學(xué)結(jié)伴回家的反復(fù)強調(diào)。不過也僅限于此了。時至今日，當年彌漫在空氣中的痛苦與無助，早已隱沒在了塵埃里?！毙煨怯坎晦D(zhuǎn)睛地望著前方的墻壁，那里掛滿了大幅大幅的合照，“可那是真實發(fā)生過的災(zāi)難，不應(yīng)淪為消遣用的都市傳說。于是便有了這個地方。哪怕只能讓極少數(shù)人記住那段歲月，它也必須存在下去。”

? ? ? ?說完之后無人再接話，我們只是默默佇立在原地。無形的巨浪從四面八方涌來，閉上眼睛，仿佛還能聽見六七年前的慟哭。六七年前——我忽然如夢初醒，問道：“那個女生，也在其中？”

? ? ? ?“沒錯?！庇腥嘶卮鹆宋业膯栴}，可那聲音不是徐星盈，而是徐冬漪。回頭一看，她和江楓不知何時也已到場。在她手中捧著一支剛點燃的蠟燭，熊熊火光將一張雙人照襯映得無比清晰。相片上是兩個女孩的背影，她們手拉著手坐在海灘上，頭頂是西沉的紅日，四周的一切，無論天空、沙灘還是海水，無不染得一片橘紅。

? ? ? ?“這張照片，”我屏住呼吸，“是你掛上去的？”

? ? ? ?“不，是我拜托姐替我掛的。今天是我第一次真正來到這里?！彼紫律碜?，將蠟燭置于燭臺上，“還得感謝你呢，子康。要不是你的那番話，我恐怕很難鼓起進來看看的勇氣?！?/span>

? ? ? ?我沒有回答“不用謝”，我知道此刻無需言語。眾人目視著蠟燭一點點收縮，直到最后一滴燭油也燃燒殆盡。徐星盈長出一口氣，笑道：

? ? ? ?“第一次帶你們一起出門，卻沒讓你們開開心心地玩耍，我這個組長當?shù)脤嵲诓环Q職！現(xiàn)在大家盡可調(diào)整調(diào)整心情，準備去吃午間大餐！”

? ? ? ?“好！”步曉敬聽得兩眼放光，“會不會有牛肉？我已經(jīng)開始期待了！”

? ? ? ?于是我們陸續(xù)離開了紀念館。走出大門時，我停下腳步，回頭望了最后一眼。原來在它灰白的外墻上，也有幾處點綴著鮮艷的黃色條紋，只是我來時不曾注意到。我想我大概不會再回到這里，但這棟房子，連同在房子里的一切見聞，都將長久存留于我的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