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幕·狩獵之夜

? ? ? ?|1|?斬鬼

? ? ? ?“繪梨衣，我和稚生還有事要商議，你如果累了的話，就先回去休息吧，今晚雨很大，路上要小心，車會在樓下等你?！遍僬诿嗣L梨衣的頭發(fā)。繪梨衣點了點頭，跟著司機下樓去了。

? ? ? ?源氏重工偌大的頂層之剩下橘政宗和源稚生相對，源稚生擦拭著手中的長刀，橘政宗盤膝而坐冥想。

? ? ? ?從源氏重工的頂層下到底庫的時間他們兩個人都很熟悉了，大約需要三分鐘的時間。五分鐘后源稚生給繪梨衣翻了一條短信，“你出發(fā)了么？”

? ? ? ?“在路上。”繪梨衣的回復(fù)極其簡潔。

? ? ? ?“那些東西似乎不敢阻攔她?！痹粗缮吐曊f。

? ? ? ?“雖然她的壽命已經(jīng)不長了，但她仍然是蛇崎八家最凌厲的劍啊?！遍僬谡f，“她如果發(fā)動，那些東西會瞬間破滅……為什么不留下她呢？”

? ? ? ?“以她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再用言靈，等于縮短自己的壽命?！痹粗缮拥舨恋兜牟?，忽然旋身斬向自己背后的落地窗，刀光凝聚為一現(xiàn)，閃滅！

? ? ? ?玻璃上的那道隱約的白色劃痕上緩緩滲出了黑色的血液，空氣中彌漫著鋼鐵腐蝕后的味道。幾乎同時，橘政宗躍起，空中轉(zhuǎn)身，擲出了自己的懷劍。

? ? ? ?懷劍擊碎了玻璃，插入黑影的顱骨，懷劍上所附的巨大力量帶著黑影從大廈頂層墜落。黑影還沒墜地就裂成了兩半，源稚生的橫刀已經(jīng)把它的身體一分為二，只是那一刀之快，居然幾秒鐘后傷口才裂開。

? ? ? ?“今天你帶來的是什么刀？”源稚生長刀空揮，拋去刀上的黑血。

? ? ? ?“源賴光殿下曾用的‘蜘蛛切’。”橘政宗轉(zhuǎn)身走到墻邊，從木架上去下兩米長的異形長槍，槍首宛若新月?！拔揖陀眠@只寶藏院的新月槍助陛下的武威！”

? ? ? ?“好，蜘蛛切是一直用來斬鬼的刀！”源稚生扔掉領(lǐng)帶，解開襯衣紐扣，露出胸口“龍王斬地獄相”的紋身，體格雄偉的龍頭菩薩腳踏著諸界妖魔，八只龍形的刺爪抓著從金剛杵到斬魔劍等重重法器，坐在抵御的烈焰中。四面八方所有的落地窗在同一刻崩碎，瓢潑大雨掃蕩著這個佛堂般靜謐的空間，洶涌的殺氣充斥著每一寸空間。

? ? ? ?隨著碎玻璃撲入的黑影默默地爬起來，從自己身體里拔出暗金色的骨骼，這些骨骼在他們的掌中扭曲變形為鋒利的骨刃，而他們的背后則張開了嶙峋的骨翼，他們扇動骨翼懸浮在空中，就像是一具具古代邪神的雕塑。

? ? ? ?遠處傳來谷中轟鳴的聲音，源稚生眺望出去，風(fēng)雨中的東京已經(jīng)完全不是他所熟悉的模樣了，城市中央豎起了通天的巨塔，塔頂上青銅的大鐘震蕩。

? ? ? ?“稚女，你終于打開了諸魔之門么？”源稚生看著手中刀身上流溢的冷光，“是啊，你的血統(tǒng)比我優(yōu)秀，本該成為影皇的人是你。”

? ? ? ?橘政宗橫持長槍緊貼在稚源生背后，“不，他還未能完全打開諸魔之門。他只是用暴雨為媒介，把源氏重工拖入了夜之食原，如果是諸魔之門洞開，那么整個東京都會被夜之食原覆蓋?！?/p>

? ? ? ?“就是說只要我們離開這棟樓就會重新回到東京？”

? ? ? ?“我猜是這樣，但這棟樓里只怕已經(jīng)沒有人能幫我們了。”橘政宗低聲說，“我想現(xiàn)在電梯和消防通道里都充斥著嗜血的死侍，他們很快就會匯聚到頂樓來，把這里變成屠殺我們的戰(zhàn)場?！?/p>

? ? ? ?源稚生督了一眼直接入會的VIP電梯，電梯果然正在上升，有人上來了，但是前臺的秘術(shù)卻沒有來電通知有訪客。

? ? ? ?“這棟樓開起來還正常，至少電梯還在運作。”源稚生說。

? ? ? ?“你是影皇，稚女也是影皇，他的血統(tǒng)能力無論如何都會被你克制，所以他不敢改寫你身邊的環(huán)境。”橘政宗說，“所以這棟樓還是我們的主場?！?/p>

? ? ? ?“明白了，我在地下車庫里停著一輛不錯的悍馬?！痹粗缮f。

? ? ? ?橘政宗微笑，“如果要比車的話，我在地下車庫里停的是一輛古董奔馳哦。”

? ? ? ?“總之?dāng)亓诉@些東西開車去兜風(fēng)就好了！”源稚生一邊說一邊大步走向一名死侍。他就這么筆直地走了過去，“蜘蛛切”隨意地垂在一旁，死侍手中的暗金色骨骼似乎輕易就能刺穿源稚生的心口，但在源稚生的威壓之下，死侍居然遲疑了瞬間，而后震動骨翼想要退避。已經(jīng)來不及了，源稚生手中長刀簡單地平揮，從膝蓋處斬下了死侍的小腿，而后“蜘蛛切”揚起，刀弧在黑暗中一閃而滅，那名死侍被一分為二。

? ?? ??兩半骨骸還沒有落地，源稚生隨手轉(zhuǎn)動“蜘蛛切”空中連斬空氣里回蕩著打鐵般的“當(dāng)當(dāng)”聲，骨骸落地的時候已經(jīng)成了十幾段，更像是一對廢銅爛鐵。

? ? ???即使這樣，骨骸中的生機還仍然沒有完全斷絕，暗金色的掌骨仍在顫抖著舒張，似乎想從什么地方拔出新的骨刃，但這個死侍身上連根足夠長的骨頭也沒有了，源稚生一道釘在掌骨上，一腳把碎骨踢飛。

? ? ???橘政宗在同一刻平持新月槍，誠心正意地刺向另一名死侍。死侍收攏骨翼落地，用雙手骨刃格擋。橘政宗咆哮著開始沖鋒，用槍逼著死侍后退。這是最直接最犀利的槍術(shù)，沒有任何花巧。只是借助槍身的長度。用力量強行壓迫持短兵器的對手。

? ? ? ?在橘政宗全力沖鋒的時候，死侍根本無暇反擊，它但凡撤回一份力量，新月槍就瞬間洞穿它的心口。

? ? ? ?死戰(zhàn)在一瞬間開始，死侍們同時撲向橘政宗的后背，他們是憑借本能殺戮的生物，把對手看做獵物，獵物露出的任何破綻都會被它們敏銳地抓住。橘政宗沖鋒的時候后背是空門，他已經(jīng)把全部力量都用在壓制面前的死侍上了，同樣沒有哪怕一分多余的力量。

? ? ? ?死侍們的骨翼在空中互相交疊遮蔽了橘政宗的背影，就像是一群對血急不可耐的蝙蝠。源稚生把蜘蛛切交到左手，隨手砸碎書架上的玻璃，從中抽出黃金鑲嵌的柯爾特左輪槍。這是柯爾特公司為紀念美國西部大開拓時代特制的禮品槍“西部守望”，使用特質(zhì)子彈，擁有大得驚人的口徑，當(dāng)年的西部牛仔們能用這種槍把沖過來的野牛一槍碎顱。唯一的缺點是后座力太大了，用不慣的人會在第一槍的時候被后座力震得后仰翻倒。

? ? ? ?柯爾特發(fā)射的動靜就像是一道暴雷，槍口焰在一瞬間照亮了整間屋子。大口徑子彈準確地沒入一名死侍的頭顱，然后爆炸開來，四濺的水銀被火藥加熱了，彌漫出一片白色的水銀蒸汽。對于龍類而言水銀是世界上最可怖的毒素之一，對死侍也同樣有效。

? ? ? ?死侍們惶恐的閃避，被水銀濺到的死侍驚恐地用骨刃把被濺到的身軀砍下來。他們不得不這樣做，來自夜之食原的死侍經(jīng)過煉金技術(shù)的改造，他們的骨骼已經(jīng)用金屬置換了，而水銀天生具有侵蝕金屬的屬性。它是唯一的液態(tài)金屬。它和金屬會相互溶解，金屬遇到它就像鹽遇到了水。如果死侍們不拋棄被水銀腐蝕的骨骼，水銀斑很快就會蔓延到全身，它們堅硬的骨骼會變得脆弱不堪。

? ? ? ?源稚生在這柄柯爾特左輪里裝的是含水銀的爆裂彈，這種大口徑的爆裂彈頭正是要用這種大口徑的老式左輪槍來發(fā)射。

? ? ? ?“砰”的一聲，兩支骨刀同時折段，擺脫了背后危機的橘政宗用新月槍斬斷了骨刀，把死侍釘入了墻壁。

? ? ? ?這支新月槍是煉金名師的作品，打造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切斷死亡金屬，而死侍的武器和全身的骨骼都由死亡金屬構(gòu)成，橘政宗正要拔槍，那名被頂死的死侍忽然再度拔下了自己的兩根肋骨，新的骨刀從兩邊交叉斬落，要從橘政宗的兩側(cè)鎖骨斬進去，最后在心臟處匯合。擊穿心臟并不能斷絕一名死侍的生機，它僅存的生命被煉金術(shù)強行封在了暗金色的骨骼中。

? ? ? ?已經(jīng)來不及拔槍了，即使拔出來，過長的新月槍也沒用。橘政宗輕視了死侍，他們雖然已經(jīng)沒有什么神智可言，但戰(zhàn)斗的本能還在，死侍就是要用自己的骨骼鎖住新月槍，把自己和橘政宗同時置于絕地中。

? ? ? ?源稚生卻絲毫沒有要去救援的想法，他打開書架中的木盒，那是愷撒饋贈的高希霸雪茄。他把雪茄點燃之后轉(zhuǎn)身，橘政宗正左一刀右一刀把死侍的雙臂卸下，然后是雙腿，最后縱向斬裂它所有的肋骨，橫斬破壞它的椎骨。

? ? ? ?這具被完全毀壞的骨骼從新月槍上墜落，橘政宗抖了抖左手的短刀，這才伸手從墻上拔槍。源稚生并未看到剛才橘政宗克敵的一幕。

? ? ? ?骨刀斬落的瞬間，橘政宗也放開了槍兵，用肩膀狠狠地撞在死侍的胸口。他這個動作就像是女人撲入男人的懷抱，但他的左手拔出了腰間暗紅色的短刀。

? ? ? ?“雷切”，日本歷史上名將立花道雪的配刀，據(jù)說立花道雪曾以刺刀斬劈雷電。雷切沒入死侍胸口，瞬間就有電光從刀身上涌入暗金色骨骼，死侍瞬間麻痹，死侍們最強的地方也是他們最弱的地方，死亡金屬也還是導(dǎo)電的。

? ? ? ?通常使用雷切的人都需要謹防自己被刀中的雷電反噬，手持雷切殺敵就像是揮舞著高壓電線作為長鞭。但貼近死侍的橘政宗完全沒有被雷電波及，作為優(yōu)秀的導(dǎo)體，死侍很適合用作避雷針。

? ? ? ?“這就是科學(xué)的力量啊?！遍僬诟锌?，“可惜這些祖先無法了解?！?/p>

? ? ? ?源稚生和橘政宗都清楚自己正在砍殺的是什么東西，這些死侍都曾是蛇岐八家的祖輩。因為龍血他們墮落，被囚禁在夜之食原中彼此狩獵，如今他們終于得到了機會狩獵活人。祖輩和孫輩相遇本該更溫馨一些。

? ? ? ?“大意了吧，政宗先生?！痹粗缮鲁鲆豢谇酂煟敖涛业缎g(shù)的時候你無數(shù)次要我眼盯著敵人直到他死去，在那之前我永遠都要留有后招，可你自己好像忘記了那個信條。”

? ? ? ?“我已經(jīng)是個老人了，老人總是健忘的，而您是日本陰面的皇帝?。　遍僬诟锌?。

? ? ? ?源稚生把書柜中的毛瑟軍用手槍扔給橘政宗，這支槍和風(fēng)魔小太郎的“古道蓮花”一樣，老得早該進博物館了，但在源稚生的槍柜里這只老槍被精心地擦拭和維護，每個機件都像出廠時那樣新。

? ? ? ?“您還是喜歡這種威力巨大的老槍啊?！遍僬诎牙浊惺栈氐肚手校笫置謽層沂中略聵?。

? ? ? ?“老東西雖然有很多缺點，但是更可靠，不像新式槍械那樣精致復(fù)雜但是最容易出故障?！痹粗缮鷵]舞蜘蛛切，一邊砍殺一邊接近橘政宗，“你這個老東西還能守護我的側(cè)翼么？”

? ? ? ?“還行吧，得看您的側(cè)翼有多大了?！遍僬诎研略聵寭]舞成巨大的槍圈逼退那些死侍，同時用毛瑟手槍點殺，爆裂彈在死侍身體里崩裂，水銀斑沿著骨骼蔓延。

? ? ? ?源稚生開槍則要謹慎很多，“西部守望”每次只能填充硫磺子彈，換裝危險的水銀爆裂彈需要一分鐘之久，所以雖然這支槍對死侍的威力便如小火箭炮一樣巨大，但并不能持久作戰(zhàn)，電梯就要升上來了，逃生用的消防通道那邊也傳來了撞門的聲音，好在那扇金屬門堅固得連野牛都撞不開。

? ? ? ?死侍們借助骨翼獲得了浮空的能力，但顯然他們并不像真正的龍類或者鳥類那樣輕盈，它們只是利用浮空能力居高臨下地發(fā)起突刺，借助重力把突刺的效果放大到極致。他們可以從上方任何一個位置發(fā)起進攻，但是源稚生和橘政宗必須腳踏地面。

? ? ? ?“這樣下去我們會腹背受敵！”橘政宗一邊喘息一邊更換彈匣，他在此和源稚生背貼背地彼此防御。當(dāng)他們短暫喘息的時候死侍們也并不急于進攻，而是在四面八方懸浮著保持戒備，顯然它們還能克制對新鮮血食的渴望，破碎的落地窗里不停地撲入新的死侍，暴風(fēng)雨橫卷整層樓，長明燈的火焰搖曳，就像橘政宗和源稚生的生命之火那樣隨時會熄滅。

? ? ? ?太多的敵人了，即便是影皇也無法同時面對那么多的敵人，與他為敵的不是某個敵人而是整個夜之食原。而且橘政宗的言靈對這些沒有神智的敵人不起作用，至于源稚生的言靈……那個威力強大的言靈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只能用一次！那個言靈發(fā)動之后他整個人都如同被抽空，甚至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

? ? ? ?“唯一的路是從電梯下到地下車庫，只憑我們兩個是不夠從消防通道殺出去的?！痹粗缮p聲說。

? ? ? ?“我們先得能靠近電梯，而且電梯里一定塞滿了死侍?！遍僬谡f，“我現(xiàn)在后悔當(dāng)初批準安裝能載28個人的大型電梯了，如果那只是一架能裝9個人的小型電梯，我們的麻煩會小很多?！?/p>

? ? ? ?“我忽然覺得有點好笑，”源稚生說，“你說死侍們上電梯是什么樣的？‘滴’一聲超載了，然后下去一個胖死侍，換一個瘦的上來？”

? ? ? ?“您已經(jīng)有從這里脫身的方法了吧？”橘政宗忽然笑了。

? ? ? ?“準備好雷切，你只有一個機會！我會給你打開一條通往電梯的路，那條路只會開放大約幾秒鐘！”

? ? ? ?|2|?言靈“王權(quán)”

? ?? ??源稚生低聲念涌起古老的語言，領(lǐng)域釋放，緩慢地擴張。他的領(lǐng)域看起來很溫和，不像楚子航的“君焰”那樣連邊界附近的人都會感覺到可怕的灼燒，這個領(lǐng)域的邊界泛著淡淡的熒光，身在領(lǐng)域中的死侍們也沒有感覺的任何的異狀。領(lǐng)域最終籠罩了整個頂層，源稚生把蜘蛛切插入鞘中，提著還剩下三枚水銀爆裂彈的西部守望漫步走向長明燈。沒有死侍趁機攻擊他，從一名死侍身邊走過的時候源稚生伸手輕描淡寫地推開了它，死侍手中的骨刀顫抖，卻沒有刺出。

? ? ???它們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手中骨刀的重量在瞬間增加了幾十倍，重到死侍都無法抬起手臂。重的不僅是骨刀還有它們的身體，浮空的死侍們一個接一個地墜落，摔斷了膝蓋，就像是石頭雕像被從高臺上推下來，骨翼緊貼著地面再也無法揚起，它們掙扎著要直起身體，但不斷增大的重力開始壓垮它們?nèi)淼墓趋?。而它們的骨骼是普通刀劍都無法斬斷的，甚至能彈開小口徑步槍的子彈。

? ? ???仿佛有無形的手壓在它們身上，它們身下的木板地面開裂了，它們一寸一寸地陷入水泥樓板。只有橘政宗能部分免疫這個言靈。但他也需要拄著新月槍才能勉強站直，好像全身的血都從大腦被拉往腳底，他的下肢血紅而面色慘白。

? ? ? ?言靈王權(quán)，序列號91，高危言靈！除非獲得釋放者本人的允許，沒有人能在王權(quán)的領(lǐng)域范圍內(nèi)站著。領(lǐng)域中的人必須承受數(shù)十倍甚至數(shù)百倍的重量，要避免大腦失血就只有用低頭叩拜的姿勢，因此這個事實上是施加了超重力的言靈被稱為“王權(quán)”。

? ? ? ?但即使叩拜也未必能活下來，隨著王權(quán)的力量不斷上升，釋放者能讓任何人的骨骼崩裂，把他們的尸體壓入大地！

? ? ? ?源稚生直接把王權(quán)的力量推至最高等級，他沒必要給這些死侍叩拜他的機會，他根本不認可這些是他的祖先或者臣子。在他的眼里這些東西早該用鐵鏈束縛起來葬在大地深處。

? ? ? ?他用槍柄敲碎了長明燈的油缸，清油流淌滿屋，滲入死侍們的身體里。源稚生把那點火苗扔在油上，烈火一下子升騰到兩個人的高度，死侍們完全無法動彈只能忍受著灼燒，它們發(fā)出常人聽不見的哀嚎，令橘政宗的大腦深處抽痛。

? ? ? ?就在這個瞬間，電梯“叮”的一聲到達了，橘政宗這才發(fā)現(xiàn)源稚生不但恩準他在自己王權(quán)領(lǐng)域中站著，而且也沒有把驚人的重力施加在電梯中那些死侍的身上，否則超載的電梯根本無法到達頂層。電梯門即將打開，里面死侍林立手持致命的骨刀……

? ? ? ?“就是這個時候！用你的雷切！”源稚生嘶啞地大吼。

? ? ? ?橘政宗忽然明白了！擠在一起的死侍是完美的導(dǎo)體，雷切的力量能夠一次貫穿它們?nèi)w！

? ? ? ?橘政宗拔出雷切，用盡全身力量對抗重力，電梯的門開了，黑暗中數(shù)不清的慘白面孔，便如地獄之門洞開，鬼魂們即將歡呼著撲出牢籠。

? ? ? ?電梯中的死侍遠比此刻在王權(quán)的領(lǐng)域中掙扎的死侍要強，它們魁梧健碩，骨骼突出體外形成板甲般的防護，骨翼不足以帶它們浮空，但它們顯然長于近戰(zhàn)，它們的身體上還殘留著兇蠻的肌肉，色澤如同生鐵，不難想象出這些肌肉能爆發(fā)出何等的力量。它們中最矯健的幾個甚至從肩胛的位置生出的另一對手臂，它同時持有四只骨刀，這意味著它在進攻中根本沒有死角。

? ? ? ?橘政宗在奔跑中咆哮著擲出新月槍，這柄煉金武器在逼近那些死侍的一瞬間就分崩離析了，一名持有四只骨刀的死侍以雙刀架住新月槍，另外兩支刀輪番斬切，切割的動作就像螳螂般詭異而高效。

? ? ? ?他犧牲了新月槍，只把門口的那名死侍阻擋了一秒鐘！一秒鐘已經(jīng)足夠，源稚生的領(lǐng)域忽然消失，橘政宗擺脫了超重力的束縛，輕盈地躍起……持有四只骨刀的死侍幾乎是沒有死角的，無論前后左右它都能從容地招架……除了正上方，面對正上方的攻勢它不得不抬高某一支刀，而它的四支刀正在對新月槍進行輪番斬切，誓要毀壞這件武器。

? ? ? ?橘政宗脫手射出雷切，這柄暗紅色的短刀沒入了死侍的顱骨，插入兩眼中間。

? ? ? ?這對于死侍而言并非致命傷，它自然而然地伸手想要把雷切拔出來，但青色的電光纏繞著它的身體，電蛇從一名死侍的身體竄向另一名，刺眼的電火花閃滅，幾十名死侍都在同一時間麻痹了。

? ? ? ?源稚生等待的就是這個瞬間，他抬起西部守望把最后的三顆水銀爆裂彈全部射入電梯中，慘白色的水銀蒸氣在死侍群中爆開，密集的水銀斑順著它們的身體擴散，偏偏在這個時候它們不能分散和也不能切除被水銀侵蝕的身體。

? ? ? ?橘政宗隱約聽見這些東西的哀嚎了，讓人想到中世紀的女巫們在火刑架上的哭泣。

? ? ? ?那些原本被“王權(quán)”壓入水泥樓板的死侍正試圖爬出來，它們衰朽的皮膚和肌肉崩裂開來，只剩下暗金色的骨骼，這幅場面驚悚得就像是無數(shù)骷髏推開自己的墓碑爬出墓穴。而消防通道外的死侍正把骨刀從門縫中插入，瘋狂地鋸著鎖舌。

? ? ? ?橘政宗用腰帶纏住源稚生的口鼻，扶著他進入電梯，把垂死的死侍們踢開。發(fā)動“王權(quán)”之后的源稚生氣若游絲，他拼盡最后的力量控制著西部守望發(fā)射了三枚水銀爆裂彈，手腕卻被搶的后座力震得脫臼了。雖然是影皇，但言靈并不是他的長項，他通常只需藏在幕后，斬敵有堪比天叢云劍的繪梨衣。

? ? ? ?橘政宗抬手一槍，槍口頂在一名死侍的額頭上發(fā)射，薄殼銅彈頭在死侍的顱骨中開裂，水銀蒸氣填滿它的顱腔，橘政宗抬腳把它踢飛出去。消防通道的門開了，更多的死侍撲向電梯，橘政宗連續(xù)發(fā)射，把它們一一擊退，源稚生用拇指頂住緊急關(guān)門鍵，緩緩地坐在死侍們的骨骸上。

? ? ? ?門緩緩地關(guān)閉，一名死侍在最后一瞬間強行把握刀的手伸進來，橘政宗用腳尖挑出源稚生腰間的蜘蛛切，一刀斬斷了這只手。電梯門終于閉合，帶著刺耳的隆隆聲下降，上方傳來死侍們撞擊電梯門的巨響。

? ? ? ?“你真的要死了么？”源稚生苦笑，“你看起來比我還要驍勇?！?/p>

? ? ? ?“武士就該比主君更勇武，因為要冒著槍林彈雨保護主君沖入敵人的大陣去奪旗。武士倒下可以換上新的武士，主君倒下無可更換?！遍僬诘吐曊f，“我知道您一直介懷自己在言靈上的成就不如稚女和繪梨衣，但請您明白只有您是真正的影皇，也只有您能帶領(lǐng)蛇岐八家走向光榮。但是我還不會死，因為您還沒有沖入敵人的大陣，所以我不能死！”

? ? ? ?|3|?養(yǎng)父

? ?? ??電梯門打開，地下車庫中滿地積水，卻沒有死侍聚集，大概這些東西完全是被戰(zhàn)斗的本能驅(qū)動著，它們沒有想到層層布防，而是用各種不同的方式涌上頂樓。

? ? ???源稚生眼前一陣陣地發(fā)黑，他靠在橘政宗的肩上，被拖著向前走，覺得自己隨時都會暈厥過去。橘政宗的白色和服上帶著在太陽下曬干的溫暖的味道，在這陰暗潮濕的地下車庫里讓他心安。

? ? ? ?他想起自己很小的時候和弟弟在神戶山中的一個鎮(zhèn)子上生活，收養(yǎng)他們的是一戶山民。顯而易見養(yǎng)父代田并不喜歡他和弟弟，總在喝醉了酒之后抱怨給的撫養(yǎng)費不夠。

? ? ? ?源稚生非常早慧，從這句醉話中猜測自己的生父或者生母還活著，他們兄弟是被托付給這個山里人家的，每年還要支付一筆撫養(yǎng)費。于是他一直很注意家中來來往往的人，尤其是山外來的，他想這些人中可能就有他的生父生母是來探望他和源稚女的。但酒鬼養(yǎng)父結(jié)交的人也都是些酒鬼，沒有一個讓源稚生覺得像父母的，源稚生對那些人統(tǒng)統(tǒng)沒有好感，唯有一個例外，就是經(jīng)常進山過周末的中年男人，他自稱橘政宗，喜歡山里的空氣來這里練瑜伽。

? ? ? ?他總是穿著白色的麻布衣衫，衣衫上有太陽烤過的味道，對鎮(zhèn)子上的每個人都彬彬有禮。

? ? ? ?橘政宗教源稚生和源稚女練瑜伽，也教他們劍術(shù)，給他們講山外的故事，一度源稚生把橘政宗鎖定為生父，于是在一個傍晚一起看夕陽的時候他試探著問橘政宗是否認識他的親身父母。橘政宗當(dāng)即否認了，并不留有余地。

? ? ? ?后來源稚生聽鎮(zhèn)子上的人議論說橘政宗是個黑道分子，身上有紋身，而且是那種黑道中辛辛苦苦的小人物。源稚生對于黑道中人很排斥，于是再也不跟隨橘政宗練習(xí)瑜伽。

? ? ? ?橘政宗倒也不介意，依舊是周末來探望酒鬼養(yǎng)父，有時候會給源稚生和源稚女帶一些小禮物。源稚女很喜歡這些小禮物，而源稚生卻總在說完謝謝之后把這個黑道分子送的禮物扔進垃圾堆。

? ? ? ?有一次橘政宗從山外來，帶了一個蛋糕和一些蠟燭，那天晚上酒鬼養(yǎng)父高興地舉辦家宴邀請橘政宗，在家宴中橘政宗忽然拿出蛋糕插上蠟燭點燃，端到源稚生兄弟的面前說，今天是你們的生日，生日快樂，而在此之前源稚生從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也沒有吃過自己的生日蛋糕。

? ? ???在這份驚喜面前源稚生很警覺，他擔(dān)心這個黑道分子真是他的生父，源稚生不想要這種生父。

? ? ? ?“稚生，政宗先生說他想收養(yǎng)你和稚女，帶你們?nèi)ゴ蟪鞘欣锷睿銈冇X得怎么樣？大城市里可是有很多漂亮的女孩還有游戲廳和冰淇淋店的哦。”養(yǎng)父用很有誘惑力的聲音說。

? ? ? ?“跟著新的養(yǎng)父當(dāng)個擔(dān)驚受怕的黑道中人么？”源稚生冷冷地回答。“你這話粗魯?shù)孟駛€鄉(xiāng)下人！”養(yǎng)父憤怒地說，“你要知道一直以來都是政宗先生給你們支付的撫養(yǎng)費，沒有了政宗先生的撫養(yǎng)費支持，你們兩個小家伙還想在這個鎮(zhèn)子上過少爺一樣的生活？”

? ? ? ?“那就是跟著生父去當(dāng)一個擔(dān)驚受怕的黑道中人咯？”源稚生還是冷冷地說。

? ? ? ?橘政宗制止了養(yǎng)父的怒喝，略帶歉意地來到源稚生面前，“稚生少爺，您誤會了，我這樣一個平凡的人怎么會是您的生父呢？您的生父是個地位高貴的人，但我確實不認識他。我只是個侍奉兩位的下人，這些年一直麻煩代田家照顧你們，因為我還沒有能力接你們?nèi)|京，而且那里有您家族的敵人，如果讓他們知道您和稚女的行蹤就糟了。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攢錢，算起來足夠帶您和稚女去國外生活了，可以避開您家族的敵人。其實也不是要去什么大城市，跟這個山里小鎮(zhèn)差不多，很安靜，適合練練瑜伽和劍術(shù)什么的。如果您沒有興趣……真的不愿意就算了?！?/p>

? ? ? ?現(xiàn)在他忽然想起這樁往事，覺得有件事很奇怪，就是那塊生日蛋糕。后來橘政宗再也沒有提起生日的事，即使在源稚生覺醒而登上影皇之位后他也沒有再過過生日，那個生日蛋糕是他一生中唯一的生日蛋糕。

? ? ?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源稚生大口的喘息，“我和稚女的生日到底是哪天？是你帶生日蛋糕來的那一天么？”

? ? ? ?“不，我不知道你們的生日。赫爾佐格制造試管嬰兒是成批的，一個月一批，我只知道你們出生的月份，那個月有數(shù)以百計像您和稚女這樣的孩子出生，絕大多數(shù)都因為基因問題在胚胎階段就被抹殺了?！遍僬谡f，“那天我?guī)е案馊ブ皇窍霂椭膳x開日本?！?/p>

? ? ? ?“那你為什么要說那一天是我們的生日？”

? ? ? ?橘政宗來到自己的古董奔馳車前，把源稚生塞進駕駛座，為他系上安全帶，“還能堅持么？能開車么？”

? ? ? ?“不該是你開車么？”源稚生試著握住這輛車鍍銀的方向盤。

? ? ? ?“我會開您的悍馬?！遍僬谡f，“我們分頭離開，外面的街上可能會有死侍，它們會分頭追擊我們。因為夜之食原的侵入，道路可能會被改寫，不要被假象迷惑，筆直往前開！離開源氏重工越遠您就能越快地脫離夜之食原！”

? ? ? ?“我現(xiàn)在連開槍的力量都沒有了，你讓我自己面對死侍？”

? ? ? ?“我這輛車馬力很大，它們敢阻攔你，就從它們的骨頭上壓過去！”橘政宗微笑，“當(dāng)然您的悍馬也很適合用來壓死侍?！?/p>

? ? ? ?他把車鑰匙遞給源稚生：“您曾經(jīng)有機會遠離這一切，但您拒絕了，您后悔么？”

? ? ? ?“什么機會？”

? ? ? ?“那天我?guī)е案馊ド嚼镎夷椭膳臅r候已經(jīng)知道赫爾佐格來日本了。我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去試試看能不能殺了赫爾佐格，二是帶著您和稚女永遠地離開，就算日本陸沉又怎么樣，不是每個蛇岐八家的子孫都要為家族盡忠的。如果您當(dāng)時答應(yīng)了，那天就是您的新生，就是您的生日。我會給您和稚女起全新的名字，扮作你們的養(yǎng)父，帶你們?nèi)狻Ｓ肋h忘記蛇岐八家，忘記日本，忘記皇血……但您拒絕了?！遍僬趪@了口氣，又笑了笑，“其實您是對的，那時候我怯懦了，不敢面對赫爾佐格……我想逃走。那時的我就是個擔(dān)驚受怕的黑道中人，想像鼴鼠一樣藏匿起來，但您喚醒了我?！?/p>

? ? ? ?“就是說……你確實想過當(dāng)我和稚女的養(yǎng)父？”

? ? ? ?橘政宗為他關(guān)上車門，“想過。甚至擔(dān)心過?！?/p>

? ? ? ?“擔(dān)心？”

? ? ? ?“帶著兩個養(yǎng)子和一個親生女兒一起生活，如果兩個養(yǎng)子都愛上了我的女兒我該怎么辦呢？我的女兒那么美！”橘政宗伸手，“給我悍馬的鑰匙?！?/p>

? ? ? ?“還記得你為我們設(shè)置的生日么？”源稚生掙扎著發(fā)動汽車。

? ? ? ?“1991年12月25日，圣誕節(jié)，那一天我?guī)е銈冸x開了無名港航向日本，那是我第一次把你們從保育艙里抱出來，你們兄弟倆嚎啕大哭，在北冰洋寒冷的海風(fēng)里我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遍僬陬D了頓，“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覺得太有趣了。”

? ? ? ?“從南出口出去，一直往前開你就會到達新宿?！遍僬诒枷虿贿h處的悍馬，“我會從北出口走，我那條路要從靖國神社前繞些道，我們在高天原夜總會的門口碰頭！”

? ? ? ?“為什么在那里？”

? ? ? ?“如果稚女對我們動手，那他會放過高天原里的風(fēng)魔、宮本和龍馬他們么？德爾塔紅星和稚女要的是取代我們，舊的蛇岐八家會被徹底終結(jié)。”橘政宗跳上悍馬，“當(dāng)然他們只是在做夢而已！”

? ? ? ?兩車交匯分別去向南北出口的瞬間，橘政宗把車窗中得雷切扔向了源稚生，對他豎起大拇指。

? ? ? ?他仿佛又回到了年輕時，瀟灑跳脫，桀驁不馴，視一切危險為無物。世界上沒有什么是他這種人過不了的難關(guān)，他能利用詭計般的言靈從赫爾佐格那里騙到‘ε計劃’的研究成果，并利用這個成果再造了蛇岐八家的內(nèi)三家。

? ? ? ?源稚生疲憊地笑了，他可以原諒橘政宗，雖然橘政宗絕對不是個好人，雙手沾滿鮮血。但對他而言橘政宗是接近父親的人，在拒絕了橘政宗的那天晚上，他輾轉(zhuǎn)反復(fù)睡不著，覺得自己對這個黑道小頭目說了過分的話……如果那時不是聽鎮(zhèn)子里的女人們念念叨叨地說橘政宗是多么不成功的一個男人，混得那么慘淡，不得不當(dāng)個底層的黑道組長……那么他大概會很樂意被橘政宗收養(yǎng)，跟這個中年男人一起在夕陽中練練瑜伽什么的……

? ? ? ?源稚生把油門踩到底，沖向南向的出口。他太熟悉這座大廈了，車庫在地下二層，他和橘政宗的車位都是VIP車位，離出口很近，只需兩個彎就能到達地面。那時以這臺古董奔馳的大馬力發(fā)動機，他絕對是路面上的霸主，死侍阻攔不住他，剩下的事只是沖向車庫。沖入地下一層的彎道時他的時速到達了40公里，古董奔馳在車庫中甩尾，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聲音，他成功地上到了地下一層。

? ?????地下一層是貨車車庫，每日里為源氏重工補充貨品的廂式貨車在這里卸貨，此刻成排的廂式貨車停在陰影中，源稚生從它們身邊高速掠過，此刻謹慎沒有任何作用，成敗在于速度，只要他速度足夠快，死侍是阻擋不住他的，橘政宗這輛古董奔馳是防彈的，死侍們的骨骼再堅硬都會被撞碎。

? ? ? ?“別讓我失望哦，至少也在地下車庫里留一些狙殺者吧？”他冷笑。

? ? ? ?他不相信地下車庫里會全不設(shè)防。他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弟弟做什么事都再三斟酌，就像下棋一樣提前四五步考量。死侍們沒有神智，但作為白王血裔源稚女可以對死侍們施加精神印記，被烙上精神印記之后死侍們不得不服從。源稚女同樣具備影皇的血統(tǒng)，甚至比哥哥源稚生更優(yōu)秀。

? ? ? ?古董奔馳居然全無阻礙的沖上了通往地面的螺旋坡道！源稚生猛踩油門，眼角抽搐。還有一個可能，就是死侍們的目標(biāo)只是他……而駕駛他那輛悍馬的人是橘政宗……如果南向出口沒有阻礙，那么所有的阻礙都集中在北向出口！

? ? ? ?此時此刻死侍們正把橘政宗駕駛的黑色悍馬作為源稚生來狙殺。難怪橘政宗要跟他換車，因為橘政宗就把自己定位為武士，愿意為主君頂著槍林彈雨沖鋒的武士。

? ? ? ?“該死！”源稚生猛的一拳捶在方向盤上。他一邊加速一邊思考繞回北出口的路，上到地面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繞去北出口，用西部守望屠殺那些負責(zé)狙殺的死侍。他得快，再快，他只要足夠快橘政宗就能活下來！橘政宗還龍精虎猛，應(yīng)該能堅持一段時間！

? ? ? ?車忽然失去了動力，速度表歸零，然后開始緩緩地往地下一層滑動。源稚生扭頭看出去，坡道上一層微微的反光，那是……油！瀑布一樣的油正沿著坡道往下流動，很快整條坡道就會被油浸滿，車的動力再強大，遇到?jīng)]有摩擦力的路面也沒用。

? ? ? ?古董奔馳是后驅(qū)車，這種車在冰面上最容易失控，源稚生很清楚這個道理，因此才會選擇悍馬作為配車，悍馬的四驅(qū)系統(tǒng)足夠?qū)Ω度魏温访?。他甚至曾?jīng)利用這一點幫助愷撒小組擺脫警察的追捕……可此刻他自己陷入了油浸路面的陷阱中。

? ? ? ?他早該想到這個陷阱，這是蛇岐八家常用的花招，只需要花費幾桶油就能把獵殺的對象困在地下車庫里……源稚女和他一樣懂這種花招……所以狙殺者遲遲沒有出現(xiàn)，因為它們知道自己到不了地面。

? ? ? ?他心里忽然有種平靜的感覺，轉(zhuǎn)動方向盤，讓車身靠在坡道的側(cè)面，擦著火花緩緩地下滑。他喘息著拔出雷切插入副駕駛座中，隨時準備使用它，然后為西部守望更換彈倉，開著所有車窗，這樣無論哪個方向有死侍撲來他都能第一時間擊殺。

? ? ? ?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jīng)逃不過這一劫了，西部守望再強，彈倉只能容納六發(fā)水銀爆裂彈，打空了彈倉之后他將沒有機會再次填裝了。他終于承認自己沒有弟弟強了，其實從小到大他都沒有弟弟強，他保護弟弟只是個假象，以弟弟的血統(tǒng)，大概隨時都能捏碎他吧？連這種黑道手段都用的比他好。

? ? ? ?不過這樣的話橘政宗那邊就沒有什么阻礙了吧？想要狙殺他這個影皇，想必附近死侍都會聚集過來。

? ? ? ?這樣就算不是死得毫無價值了。

? ? ? ?車滑入地下一層的貨車停泊站，廂式貨車紛紛亮起了燈，它們倒著開向源稚生的古董奔馳，同時打開車廂的門，車廂的黑暗中亮起一雙雙金色眼睛，便如冬眠的蛇成群蘇醒。四面八方都是廂式貨車，他被也許幾百也許上千的死侍包圍了。

? ? ? ?“至少知道了死侍會開車?！痹粗缮吐曊f。他忽然轉(zhuǎn)身，向不同方向的廂式貨車發(fā)射水銀爆裂彈，一次性的打空了彈夾。水銀爆裂彈對死侍算是大規(guī)模殺傷的武器，不適合用來保命，而且他的命看起來也保不住，剩下的事情就是盡可能多的殺傷死侍。

? ? ? ?廂式貨車的車廂中彌漫著慘白色的水銀蒸氣，死侍們蜂群般從中撲出。它們有的能借助骨翼浮空，有的則具備冗結(jié)的肌肉手持四只骨刀，一名魁偉的死侍落在源稚生的車頂上，四只骨刀同時下刺，被防彈的車頂震退。

? ? ? ?下一刻鋒利的刀劍刺穿車頂和死侍的腳面，黑色的血仿佛墨一樣涂在銀色的車頂上。源稚生收回了蜘蛛切，實踐證明以煉金技術(shù)鍛造的日本刀還是比死侍們的骨刀鋒利。數(shù)不清的死侍撲了過來，源稚生把其他的車窗都升起，只留駕駛旁的車窗他不是準備等死而是準備殺敵，他是影皇……每個王都會死，只是死在不同的地方，戰(zhàn)場是王的歸所，敵人的血是王的花環(huán)！

? ? ? ?橘政宗當(dāng)年說過的話回蕩在他的腦海里，他左手雷切右手蜘蛛切斬切撲上來的死侍，一波又一波的黑血濺在車身上，更多的死侍在車前車后揮舞著骨刀劈砍這輛價值不菲的古董車，發(fā)泄著對廝殺的渴望。

? ? ? ?源稚生記不得自己揮了多少次刀，也記不得多少撲到車窗邊的死侍被他斬殺，他的神智開始模糊。釋放“王權(quán)”之后他已經(jīng)油盡燈枯，他有點后悔把王權(quán)用在頂層了，如果他還能釋放王權(quán)……哪怕只有幾秒鐘，他也能把這層死侍都壓碎。

? ? ? ?車身巨震，雪亮的光撕破黑暗！源稚生再次感覺到了動力，洶涌澎湃的動力從車后方傳來！他猛地扭頭，看見自己那輛黑色的悍馬從兩輛廂式貨車之間切入，悍馬如憤怒的猛虎般咆哮著，頂著古董奔馳往前沖，一次又一次的撞擊前方的廂式貨車！

? ? ? ?橘政宗！那是橘政宗！他回來了，兇猛地撞擊著古董奔馳的車尾。源稚生明白橘政宗的目的了，橘政宗駕駛的悍馬是可以克服油浸地面的，他想用悍馬的大馬力引擎把源稚生頂上地面！

? ? ? ?潤滑油已經(jīng)流到了地下一層，那些廂式貨車在這樣的地面上也剎不住車，悍馬和古董奔馳一點點地擠出車群。源稚生心里滿是死里逃生的慶幸，他關(guān)閉車窗再一次為西部守望裝彈。

? ? ???悍馬頂著古董奔馳進入螺旋坡道，它驚人的越野性能果然發(fā)揮了作用，輪胎艱難的咬住地面一寸寸往上爬。在源稚生的眼里這是世界上最可怖卻也是最歡樂的場面，數(shù)以百計的死侍塞滿了坡道，但它們無法阻止這兩輛車，帶路明非他們擺脫群馬縣警察的追捕后源稚生意識到了防彈裝甲的重要性，所以在修車的時候命令源氏重工的工程師們加裝了輕型裝甲板，雖說是最輕型，但對抗死侍的骨刀絕對夠用，所以橘政宗坐在一個無法攻破的駕駛艙中。源稚生回身隔著車窗玻璃向橘政宗豎起大拇指，橘政宗無聲的微笑。

? ? ???防彈車在坡道壁上擠壓那些死侍，毫不留情的碾碎他們的骨頭。源稚生看見外面的路燈了！橘政宗的判斷沒有錯，德爾塔紅星還沒有能力完全打開夜之食原的大門，源稚女只是把源氏重工強行拖入夜之食原，驅(qū)使死侍們攻擊他們，只要上了路面筆直的往前他們就能擺脫這一切！

? ? ? ?古董奔馳終于駛上了路面，路面上只有雨水沒有油，源稚生終于重獲動力，他一邊踩下油門一邊回身對后面的橘政宗招手。

? ? ? ?然而橘政宗沒有跟上來，把源稚生的車頂上路面之后悍馬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量緩緩地滑了下去，滑入了數(shù)百名死侍中，死侍們跳上車頂，蝗蟲一樣吞噬著它。

? ? ? ?源稚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他的車，他太清楚那輛車的性能了，不可能會忽然沒油，也不可能動力不夠用……可為什么它會那么無力？便如傷重將死的野馬。

? ? ? ?橘政宗隔著車窗玻璃對他緩緩地揮手，源稚生忽然發(fā)現(xiàn)那個老人的白色和服上滿是鮮血，四只骨刀貫穿了他的身體，全部命中要害。失去力量的不是悍馬，而是橘政宗。

? ? ? ?“怎么會？怎么會？”源稚生狂吼。分明自始至終橘政宗都不曾打開車窗，那些死侍的骨刀再鋒利又怎么能穿透悍馬的裝甲傷到他？

? ? ? ?源稚生忽然明白了，他想起了一個該死的細節(jié)……橘政宗扛著他沖出電梯的時候，他靠在橘政宗的肩膀上，聞到了衣服上太陽曬過的味道。

? ? ? ?可這幾天連續(xù)陰雨，橘政宗在哪里晾曬他的和服呢？那是再假不過的假象……橘政宗能欺騙他的視覺，在他的視線中忽然變成年輕英俊風(fēng)度翩翩的克格勃軍官，自然也能偽裝成完全無傷健步如飛的樣子。

? ? ? ?在頂層的時候源稚生忽略了一個細節(jié)，當(dāng)橘政宗冒險把雷切擲入那名死侍的腦顱時，死侍手中的四只骨刀忽然間都消失了……骨刀并沒有消失，而是全部刺中了橘政宗。在他說出“現(xiàn)在我還不會死，因為您還沒有沖入敵人的大陣，所以我不能死”的話時，他已經(jīng)快死了，他只是還撐著不愿死去。他本想用自己為誘餌引開死侍，但成功地沖出北出口后他又返了回來……

? ? ???他為什么要回來？他真的覺得自己是個武士應(yīng)該為主君的奪旗之戰(zhàn)沖鋒陷陣被箭雨淹沒也不會疼痛么？該死！他還有女兒呢！他也是有私心的父親啊怎能這樣死去？

? ? ? ?源稚生在雨中急剎車，跌跌撞撞的沖出奔馳，一手揮舞著蜘蛛切一手揮舞著西部守望，他打出一發(fā)又一發(fā)的水銀爆裂彈，而橘政宗只打了一發(fā)子彈。他打開車窗，對準坡道上得油發(fā)射。

? ? ? ?火光騰起，火流竄向地庫的深處。悍馬最后一次發(fā)動引擎，打橫過來把整個出口封上，橘政宗降下車窗，對著死侍們舉起毛瑟手槍。

? ? ? ?悍馬帶著數(shù)百名死侍滑向了通道深處，源稚生隱約聽見它們的尖叫聲了，就像是地獄中的烈火燒灼著鬼魂，連番的爆炸聲從地庫里傳來，地面都在震動，大約那些車都被點燃了，油箱正接二連三地爆炸。

? ? ? ?整棟源氏重工都在燃燒，頂層燒向底層，底層燒向頂層，就像多年之前那個圣誕夜無名港的大火，要把一切都徹底埋葬。源稚生站在雨中，彈倉早已打空了，可他茫然不覺，仍在不停的扣動扳機。

? ? ? ?十幾名死侍在最后一刻越過悍馬的車頂逃了出來，發(fā)現(xiàn)了源稚生。它們完全不因同類的死去感覺到任何悲傷或者憤怒，殺戮的渴望令它們立刻撲向源稚生。四手中四只骨刀旋轉(zhuǎn)。但在撲到源稚生面前的瞬間它們遲疑了，源稚生默默地站在那里，手中只有打空了的西部守望，可以說手無寸鐵，但它們覺察到那股可怕的憤怒了。它們舉著骨刀圍繞源稚生，一方面被新鮮的血肉誘惑著，一方面被末日般的恐懼壓迫著想要掉頭逃走。

? ? ? ?“你確實想過要當(dāng)我和稚女的養(yǎng)父？”

? ? ? ?“想過……”

? ? ? ?數(shù)十?dāng)?shù)百倍的重壓從天而降，把所有的死侍壓入地面。這一次降臨的王權(quán)簡直是暴君之怒，死侍們的骨骼在一瞬間都變形然后碎裂，它們被扭曲的重力揉捏著、撕扯著，被壓入瀝青路面。

? ? ? ?地面也在沉降，整條街上的一切都在震動，巨大的裂縫從源氏重工的地基上貫穿，地下水管爆裂，水柱沖天而起，源稚生站在水柱之間，無意識地扣動著扳機，腦海中反復(fù)回閃著很多年前在神戶的山中，他和橘政宗各騎著一個軟枕坐在楓樹下，閉著眼睛對著西沉的落日，楓葉娓娓飄落。他悄悄地睜眼看著橘政宗線條分明的側(cè)臉，看了許久，鼓足勇氣輕聲問：“政宗先生，請問您認識我的父親么？”

? ? ? ?|4|?德爾塔紅星

? ? ? ?新宿區(qū)邊緣的一個路口，重型工程鏟車忽然沖出雨幕，警察們還未來得及呼出聲，鏟車就狠狠地撞在用作路障的警車上。他把一輛警車高高舉起砸在另一輛警車上，然后把兩輛警車一起鏟起，扔在巷口的垃圾箱旁。

? ? ???十三名警察在這里負責(zé)警戒，他們得到的消息是今夜黑道可能會在新宿區(qū)的一家夜總會斗毆，如果事態(tài)不擴大他們就原地待命，如果事態(tài)擴大可能傷及平民他們就徹底封鎖路口并且增援防暴隊……但此時此刻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解開腰間的皮帶，把皮帶和槍套一起放在地上，緩步退出小巷。

? ? ? ?黑色的摩托隊正駛?cè)胄滤迏^(qū)，清一色的軍用摩托，側(cè)面掛艙中坐著手持戰(zhàn)術(shù)霰彈搶的銀發(fā)男人，這些面無表情的男人甚至懶得扭頭看一眼瑟瑟發(fā)抖的警察們。同時黑色的直升機掠過他們的頭頂，直升機的艙門開著，機艙里的狙擊手把激光瞄準點打在原本新宿區(qū)上空盤旋的幾架白色的小型直升機上。

? ? ? ?由蛇岐八家派出的小型直升機調(diào)頭高速撇出新宿區(qū)，它們只是用作空中偵察的，根本無力和黑色直升機中的狙擊手對抗。高天原夜總會附近的制高點上，蛇岐八家設(shè)置的狙擊手都被槍管頂住了后腦，對手開始行動的時間點卡得非常準，位于12個制高點的12名狙擊手在幾乎同時被解除了武裝，他們根本來不及相互警告。這些狙擊手都來自卡塞爾學(xué)院原日本分部，受過嚴格的訓(xùn)練，但是他們失去了諾瑪?shù)闹С?，無法發(fā)揮100%的實力。

? ? ???狙擊手們被膠帶封口之后扔在角落里，黑色直升機上垂下速降索，12名新的狙擊手就位。他們完全繼承了蛇岐八家選擇的制高點，因為蛇岐八家確實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這12名狙擊手可以覆蓋高天原夜總會附近的所有街道和出入口，紅色的激光瞄準線組成了天羅地網(wǎng)。

? ? ? ?“這是什么？是自衛(wèi)隊么？自衛(wèi)隊要來新宿區(qū)搞軍事演習(xí)？”一名警察縮在小巷里探頭探腦地往外看。

? ? ? ?任何人看見這場面都會覺得那是軍隊，這些穿著黑色作戰(zhàn)服的男人行動起來精密有效，不是黑道那種囂張跋扈的路子，他們動手接管新宿區(qū)的防務(wù)只用了區(qū)區(qū)幾分鐘的時間。

? ? ? ?“不，你看那些摩托車油箱上的徽標(biāo)?！鄙纤緣旱土寺曇?。

? ? ? ?每輛摩托車的油箱上都有漆著紅色的五角星，帶亮金色的邊框，直升飛機上也漆著同樣的徽標(biāo)，那些男人的胸口也掛著這種圖案的胸徽。

? ? ? ?“天吶！怎么會？（）還是（）的軍隊？（）？他們從哪里登陸的？日本的防務(wù)已經(jīng)完全失效了么？”警察嚇傻了。

? ? ? ?“仔細看，看那個紅五星的中央，未必紅色五星就代表（），而且（）了。”上司說，“五星也可以代表五芒星，在古代巴比倫那是冥界女神的象征。”

? ? ? ?警探瞪大眼睛仔細看去，紅五星中不是蘇聯(lián)紅軍的鐮刀斧頭徽記，而是小寫的希臘字母“δ”。

? ? ? ?“認識那個希臘字母么？發(fā)音是德爾塔，使用那個徽記的人稱自己為……德爾塔紅星！”上司低聲說，“這是警視廳名單上最危險的黑道社團，迄今他們的合法性都沒有被承認，我還是上次高層會議上知道這伙人的存在，可我也沒有想到這伙人會以軍隊的面目出現(xiàn)?！?/p>

? ? ? ?“我們趕快打電話呼叫支援！我們需要重火力支援！這個區(qū)里住著一百萬人！他們要是在這里動武首相也承擔(dān)不了責(zé)任??！”警察說。

? ? ? ?“你以為我沒試過么？”上司把沒有信號的手機遞給警探，“他們干擾了整個新宿區(qū)的手機信號！”

? ? ? ?“那么我們該怎么辦？”

? ? ? ?“等著就好了，”上司低聲說，“能做出這種事來的人，絕對不會甘于寂寞的，他們這是對東京都、日本乃至全世界示威，肯定會給東京都知事寄通牒的。我們什么都做不了，從這一刻開始我們就是陷落地帶的難民了。”

? ? ? ?黑衣銀發(fā)的男子從三輪摩托車上跳下來，手持散彈槍封鎖了巷口。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巷子里貼墻站好的警察們，瞳孔泛著詭異的淡金色。所有警察的心仿佛都被冰冷的手捏住了，那男人的眼神非但居高臨下，而且根本不像是人類的眼神！

? ? ? ?“這還能算是黑道社團么？這些人該算是恐怖分子吧？”警察壓低了聲音。

? ? ? ?“我覺得他們不會同意你的看法，他們大概已經(jīng)把自己看作了一個政府，動用軍隊占領(lǐng)了新宿區(qū)之后……他們就是東京都版圖上的一個國家！”上司說。

? ? ? ?他們被封在了小巷里看不到外面的景象，此刻整個新宿區(qū)大廈頂部的廣告大屏都播放著同一張靜態(tài)圖片，那是中間有希臘字母“δ”的紅色五星，仿佛黑色的天空被這種徽標(biāo)貼滿。德爾塔紅星這種方式宣布了他們對新宿區(qū)的占有權(quán)，此時此刻進出新宿區(qū)的每條交通要道都被鏟車強行沖開，黑色的摩托車從四面八方涌入，暴雨和警視廳的交通管制給入侵者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良機。

? ? ? ?|5|?學(xué)者參謀

? ?? ??東京都知事的車在雨夜中狂飆，去往東京警視廳本部。整個東京都的警察都在那里集結(jié)，天皇和家人會被緊急送往地下防空洞中過夜。自衛(wèi)隊已經(jīng)接到消息，裝甲車正在趕赴新宿區(qū)的路上，東京都進入一級戰(zhàn)備。

? ? ???知事年紀大了睡得很早，是被秘書從床上轟起來的，直到此刻還沒有搞清楚狀況。

? ? ? ?總的來說就是情況異常危急同時又極其詭異，遠遠超過了知事能想象的范疇。

? ? ? ?東京都知事是選舉出來的，在就任知事之前他是日本國會的議員，是職業(yè)政客，擅長的是電視辯論和發(fā)表激動人心的演說，向民眾鞠躬道歉這種戲碼也演得很自如，也算作半個職業(yè)演員。

? ? ? ?但無論作為五星級的政客還是四星級的演員，他都不知道該怎么解決“上千名全副武裝的男子強行沖開警察設(shè)置的管制路障進入新宿區(qū)”這種級別的事件，感覺好像這座城市不是日本東京而是戰(zhàn)斗硝煙彌漫的阿富汗……哪里就忽然竄出上千全副武裝的男人來？

? ? ? ?知事揉著臉試圖徹底清醒過來，同時無比期待地盯著秘書看，希望秘書告訴他這只是一場演習(xí)，演習(xí)結(jié)束他只需要發(fā)表電視講話就可以回家繼續(xù)睡覺了。

? ? ? ?“知事先生，”秘書放下電話，“我們在五分鐘前收到了名為德爾塔紅星的外交照會，他們要求我們承認他們在日本的合法地位，在新宿區(qū)授予他們‘特別經(jīng)營權(quán)’?！?/p>

? ? ? ?“我的天吶！你不是說他們是黑幫么？黑幫發(fā)什么外交照會？他們是想在新宿區(qū)建國么這幫瘋子！”知事懵了。

? ? ? ?知事也曾想過自己將來要競選日本首相，那時候他就能在官邸中接見新任駐日大使，大使會恭恭敬敬地呈上外交照會，他會優(yōu)雅地讀完然后高度評價兩國的友誼，那會是非常體面的場合，令人神往。

? ? ? ?可他人生中所收的第一份外交照會居然來自一個黑道社團？

? ? ???“是的！雖然很不可思議，但對方使用的格式確實是外交照會的格式?！泵貢f，“對方自稱是‘德爾塔紅星’的將軍，名為赫爾佐格。他代表德爾塔紅星的全體同志友好地寫信給您，希望您能督促東京都政府的各級官員考慮他們的請求?！?/p>

? ? ???“真能算請求嗎？你不是2000個全副武裝的男人已經(jīng)接管了新宿區(qū)的防務(wù)嗎？”知事抓狂，“這是恐怖襲擊！這就是恐怖襲擊！這不是我能處理的，讓這個什么將軍去和首相說話！”

? ? ? ?“已經(jīng)和首相通過電話了，首相辦公室的意見是無論如何先控制事態(tài)。雙方雖然用武力接管了新宿的防務(wù)，但他們的要求只是被承認合法性地位以及獲得特別經(jīng)營權(quán)，這個和恐怖襲擊還有區(qū)別，如果是恐怖襲擊他們應(yīng)該會要求釋放他們的同黨或者一千億日元現(xiàn)金?！泵貢f，“如果我們現(xiàn)在對外宣布他們?yōu)榭植酪u擊，這就是意味著東京都的一個區(qū)都被恐怖分子控制著，這會是轟動世界的新聞，不光是您，首相都得下臺！我們現(xiàn)在必須強撐著對外說這是有組織的黑道暴動事件，由東京都政府出面和他們對話，甚至自衛(wèi)隊也只是藏在背后協(xié)助。想想看，假如自衛(wèi)隊?wèi)?zhàn)車開進新宿直接和德爾塔紅星對峙是什么結(jié)果，傷亡率該是何等驚人！”

? ? ? ?“問題是我只會電視辯論和演講！”知事壓低了聲音，“見鬼，就算我不說那是恐怖分子，至少也是兩千名武裝暴徒！你讓我怎么跟暴徒對話？我根本沒學(xué)過這些！”

? ? ? ?“首相也理解您不具備這方面的經(jīng)驗，所以從東京大學(xué)為您找到了一位資深學(xué)者，據(jù)說他對于德爾塔紅星這個組織有過很多年的研究，在跟德爾塔紅星對話這件事上他會為您出謀劃策！”

? ? ? ?“這個時候文職人員管屁用啊！”知事怒吼，“我現(xiàn)在要的是一個裝甲師團，或者向美國借用海豹突擊隊！他們卻給我派個教授來！他們還不如派個電影明星來！”

? ? ? ?車在雨中急剎，差點把知事甩到前排，前方紅綠燈下站著一個打傘的黑影，正向知事的車隊招手。

? ? ? ?“停什么車？你當(dāng)這是出租車嗎？我現(xiàn)在要去警視廳本部！開車！”知事對司機咆哮。

? ? ? ?“是我讓他停車的，”秘書說，“那位就是首相辦公室給您派來的專家，我們約好了在這里碰面。”

? ? ? ?黑影拉開車門鉆了進來，拍打完毛呢外套上的雨點之后向知事伸出手來，“自我介紹一下，希爾伯特·讓·昂熱，美國卡塞爾學(xué)院校長，最近在東京大學(xué)訪問。我的課題涉及神秘主義和巴比倫神話，而德爾塔紅星的建立跟巴比倫神話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所以我也研究過他們的組織，希望我的知識能對您有所幫助?！?/p>

? ? ? ?“您好您好。真是太麻煩您了，有您就好了！”知事一邊跟昂熱熱情握手一邊打量這個英俊的老家伙，老家伙穿了一件駝色的毛呢外套，肘部用小羊皮打了補子，下身是水洗藍的牛仔褲和馬棕色休閑皮鞋，打著意大利風(fēng)格的白色款領(lǐng)帶，渾身上下都是意大利陽光的味道。知事心理暗嘆他們還真給我派了個電影明星來！

? ? ? ?“德爾塔紅星大概成立于1992年，最初的成員是一批俄羅斯僑民，這組織的性質(zhì)介乎黑幫和新興宗教之間，一方面他們在東京和周圍區(qū)招募年輕人，通過販賣違禁物品牟利，一方面秉承著（），他們的五星徽標(biāo)源自（）五大元素，下面的死角分別代表地水風(fēng)火，頂上的一角代表精神，這個標(biāo)記代表（），換句話說它是“孕育”的象征。德爾塔紅星相信他們可以借助科學(xué)的力量孕育新的生命，把人類提高到更高層次去?！卑簾岚岩槐緯f給知事，“這本書有助于您了解巴比倫神話，不過我想現(xiàn)在您是沒有時間讀的?！?/p>

? ? ? ?“太好了太好了！感謝您的禮物，那么這幫尊重生命的俄羅斯人在東京想干什么呢？”知事轉(zhuǎn)手把書遞給秘書。

? ? ? ?“我還沒講完，您還要關(guān)注那個紅五星中間的希臘字母‘δ’，那是希臘字母中排行第四的字母，這個字母代表德爾塔紅星要創(chuàng)造世界上第四種生命?！?/p>

? ? ? ?“第四種生命是什么？我是第幾種？”知事聽懵了。

? ? ? ?“這……解釋起來有難度，總之您是前三種之一，第四種是從未在世界上出現(xiàn)過的新生命?！?/p>

? ? ? ?“聽起來就是十惡不赦的（）?。　敝抡f，“他們跟（）差不多對么？”

? ? ? ?“他們是行動派，他們試圖用試管嬰兒技術(shù)制造新生命?！卑簾嵴f，“請把新宿區(qū)的航拍視頻放給知事先生看?！?/p>

? ? ? ?車載電視上播放出警視廳直升機在新宿周邊拍攝的視頻，黑衣銀發(fā)的男子列隊經(jīng)過新宿區(qū)的街道，逐步分散到每條小巷中去，從那些堅硬冷漠的臉看來很像是俄羅斯人。

? ? ? ?“東京有這么多的俄羅斯僑民么？”知事問。

? ? ? ?“不，他們不是俄羅斯僑民，他們是試管嬰兒。德爾塔紅星是東京最著名的幾家不孕不育醫(yī)院的幕后控制者，他們成批地制造在他們看來基因優(yōu)秀的試管嬰兒，這些人是日本人和俄羅斯人的混血?！卑簾嵴f，“德爾塔紅星中也有純粹的日本人，我猜他們已經(jīng)提前滲透進新宿區(qū)了，所以我們很難判定新宿區(qū)里到底有多少德爾塔紅星的人，也許一兩千，也許一兩萬。”

? ? ? ?“我越來越覺得這件事不是我能對付的了，這可怎么辦？”知事苦著臉。

? ? ? ?“為了您的政治生涯您最好還是堅持堅持，要是能夠順利解決這次的事件您一定能成功連任的?！卑簾嵴f。

? ? ? ?“好吧，我來跟他們對話。那個什么將軍說要我們承認他們的合法地位和特別經(jīng)營權(quán)，什么樣的合法地位？哪種特別經(jīng)營權(quán)？”知事好歹振奮了點斗志。

? ? ? ?“合法地位的意思是他們可以組織合法的社團，這倒并不難，在日本黑幫性質(zhì)的社團可以注冊，比如山口組就是合法社團，但在他們違法的時候也會逮捕他們。”昂熱說，“特別經(jīng)營權(quán)的意思是他們有權(quán)從事違禁物品的販賣，也就是他們的小生意變得合法?！?/p>

? ? ? ?“可笑！既然是違禁物品就是違法的！販賣違禁物品怎么也不可能是合法行為！難道這些黑道想我們修改憲法？做夢！”知事大怒，“說起來他們的小生意是什么？賣毒品賣黃色影碟還是販賣人口？”

? ? ? ?“都不是，他們販賣武器，從二手卡拉什尼科夫沖鋒槍到新興洲際導(dǎo)彈都賣。他們是想成為合法的武器商?！泵貢f。

? ? ? ?知事掩面，“我覺得我還是趕快起草引咎辭職的聲明比較好……”

? ? ? ?“黨內(nèi)的幾位大佬都說如果你現(xiàn)在辭職，黨內(nèi)派不出能接任知事的人，政黨將在這次的事件中蒙受巨大的名譽損失。如果你執(zhí)意要辭職，就請您和您的家族一起永久地退出政壇吧。”秘書沉痛地說。

? ? ? ?知事眨巴著眼睛呆了幾秒鐘，“這些老流氓簡直比黑幫還狠啊！”

? ? ? ?“這雖然是嚴峻的挑戰(zhàn)但也是您成為英雄的機會啊。”昂熱拍著知事的肩膀，“雖說局面非常艱難，但好在我有幾個學(xué)生應(yīng)該正好在新宿區(qū)里，他們想必能幫到我們?！?/p>

? ? ? ?“文職人員現(xiàn)在能幫上什么忙呢？”知事垂頭喪氣。

? ? ? ?“我的學(xué)生們可不是文職人員啊，”昂熱說，“他們是牛郎還是暴力分子，這取決于我對他們的授權(quán)?！?/p>

? ? ? ?彩虹大橋的鋼架頂端，愷撒和楚子航正揮舞獵刀和日本刀砍殺螞蟻般往上爬的死侍。

? ?? ??這些東西口中咬著骨刀，鋒利的手指摳著鋼架往上爬，一層層地疊在一起。所剩的子彈已經(jīng)不多了，得省著些用，偶爾還會有那種背后張開骨翼的死侍躍起之后滑翔上來，這些都由愷撒用沙漠之鷹一槍爆頭。

? ? ???楚子航一次又一次地釋放君焰，雖然這個言靈極度地損耗精神，但如果在合適的時機釋放，一次能把上百名死侍震落到鋼架下去，可墜落的死侍并未見得死去，有些死侍摔得七零八落只剩半邊身體，還繼續(xù)用獨臂向上攀爬。

? ? ? ?所幸彩虹大橋是用門字形的鋼架支撐起來的，他們能借助鋼架頂端的地利抵擋下面成千上萬的死侍，如果陷入死侍群的話他們已經(jīng)死了幾百次。

? ? ? ?但愷撒的子彈總會打完，楚子航的君焰也不是免費言靈，他們總會耗竭，然后被死侍群吞噬。不過此時此刻他們已經(jīng)完全不去想這件事了，在卡塞爾學(xué)院中學(xué)到的所有格斗技能現(xiàn)在可以毫無保留地使用，每一刀都會帶出墨汁般的黑血潑灑，不知多少根骨骼斷裂，每踹翻一名死侍就能砸倒一串往上爬的，他們彼此防守背后的死角，行云流水般斬切。

? ? ? ?冰冷的海風(fēng)中愷撒忽然打起噴嚏來，他揉了揉鼻子飛起一腳把一名死侍踹下鋼架，“到底是誰在這個要命的時候想念我們了？”

? ? ? ?楚子航舉起烏茲對腳下掃射，“不管是誰，總比快死了沒人想念來得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