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同人/鐘離x胡桃】赤蝶繞巖舞 其之四
(本篇章重刀,私設(shè)如山,慎看)
(封面圖來自p站,侵刪)

時光荏苒。
繁華的璃月港,已然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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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嗒……”
沉穩(wěn)的腳步聲,自往生堂內(nèi)綿長的走道上悄然響起。
這聲音的主人踱著的步伐,終于在一扇不大的松木門之前停下了。
微微抬起與剛才的腳步聲同樣沉穩(wěn)的金棕雙瞳,鐘離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落在了不遠(yuǎn)處窗外那已經(jīng)被雪覆蓋的,枯干了的桃樹之上。
一聲微嘆,于磐巖所聚的心間微微響起。
時間過得很快……真的很快啊。
已經(jīng)……過去半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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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那處的巨大掛鐘,沉悶地敲響了七聲。
晨間七時,正是往生堂每日開堂辦理葬儀事務(wù)的時辰。堂內(nèi)的大多數(shù)堂倌此刻都應(yīng)該聚集在議事廳內(nèi)的堂主身旁,正式開始新一天的工作。
但,唯獨作為往生堂首席客卿的鐘離,此刻不需要跟隨堂主處理事務(wù)。
因為他,擁有著比一眾堂倌還要辛苦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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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堂主……我來了?!?/p>
似乎被這沉重的鐘聲所喚醒,鐘離終于將他的目光從那已然不復(fù)繁華的桃樹之上收回。
輕輕地推開松木門,鐘離探尋般的聲音也借著早晨清冷的空氣,傳進(jìn)了那間不算太大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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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是往生堂的藏書庫。
往生堂自古時創(chuàng)建以來,歷代堂主迫于職業(yè)需求,均需博聞強識。小小的藏書庫里數(shù)目龐大的各類書籍,便是從過去的一代代堂主手中薪火相傳,直至今日。
半年以前,自從與七十六代堂主定下輔佐少堂主學(xué)業(yè)的【契約】那一刻,鐘離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這里——作為輔導(dǎo)小胡桃詩文及書法的教室。
而自那天以后,鐘離每日最大的工作便是來到這間小小的房間內(nèi),與那位小小的,臉上仍掛著懵懂的女孩共度一上午的時光。
也是自那天以后,鐘離對小胡桃的稱呼就已經(jīng)被他默默改成了“少堂主”……
……因為,他深深知曉七十六代堂主將那頂【乾坤泰卦帽】早早就賜予小胡桃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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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門栓的摩擦發(fā)出刺耳的尖叫,結(jié)束了鐘離這看似一瞬間,卻仿佛已過數(shù)年的遐思。
輕輕搖了搖頭,似乎知道這一切只會成為自己的又一次“磨損”,鐘離終于還是從那座巍峨不動的磐巖,變成了往日里那位沉穩(wěn)大氣的客卿……
……同時,更是那位作為小胡桃老師的客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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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堂主,昨天的詩文溫習(xí)得如何了……”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話語,自鐘離將門推開的一剎那于他的口中吐出。
可他的目光才剛一落到那張不能再熟悉的字案旁,他的整張臉便瞬間被陰霾覆蓋。
因為……他看見……
……書房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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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知道,胡桃又一次逃課了。
平日里,這種事情鐘離也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
胡桃無論是俏麗的外貌,還是活潑的性格,都與她的母親極為相像。每逢鐘離向她教誦詩文操練書法之時,不需數(shù)分鐘,胡桃便已然爛熟于心。年齡不過七歲有余,也已寫得一手好字。
再看她的母親,乃知這二位奇女均不負(fù)“才女”之稱。
這些,鐘離全部看在眼里,了然于胸。
雖然少堂主聰穎過人,教導(dǎo)起來應(yīng)當(dāng)極其省心才是,但事實卻并沒有想象得那么美好。
從小便動若脫兔的小小女孩,在日復(fù)一日的文墨熏陶之下,仍沒能掩蓋她那淘氣而狡黠的心靈。
不如說,今天的她僅僅是逃課,而沒能惹出什么麻煩,已經(jīng)算是比較幸運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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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咿呀啊啊啊啊啊啊??!有,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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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么回事?!這棺材里怎么會藏著一個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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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少堂主……?!你怎么會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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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等鐘離搞清楚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會躲到哪里,幾個夾雜著慌亂與錯愕的聲音便在大堂那側(cè)響起,恰如其分地回答了他心底的疑問……
“……”
滿頭的黑線,登時從鐘離的臉龐之上瀉下。
輕輕扶額長嘆一聲,鐘離再也不敢耽擱,趕忙大步流星地邁出書房奔向那嘈雜聲音的源頭,連房門都忘記關(guān)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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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吧……明明早上提醒過你溫習(xí)詩文,怎么會躲到即將售出的棺材里面呢……少堂主?”
小小的書房里,鐘離如一株古松般佇立在桌案之前,金黃的眼瞳注視著桌案之后靜默坐著的少女。
梅花圖案的發(fā)髻輕輕將已然初成的秀發(fā)綰成兩只馬尾,身著相當(dāng)合身的棕色禮服,小腳輕點綴著紅梅的白襪,還有頭上那頂大小完全不相稱的黑帽……
……鐘離眼前這位正低著頭,兀自絞著手指的小小女孩,正是胡桃!
輕輕摘下少女頭頂?shù)拿弊?,鐘離微微撫著胡桃毛茸茸的頭頂,手頭微微用力示意她抬起頭來直視自己。
似乎感受到一股無名的威壓,伏在鐘離手中的胡桃緩緩地抬起了頭來,可憐巴巴地瞪大著她那梅色的雙瞳,望向頭頂?shù)溺婋x……
而鐘離的聲音,也在此刻沉沉地響起。
“……少堂主,您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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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胡桃已經(jīng)把那些古詩都背熟了啦……”
胡桃那再三閃躲的眼神,終究逃不過如磐巖般包圍著她的鐘離敏銳的洞察。
可不知為何,出現(xiàn)在鐘離眼前胡桃小小的臉龐,漸漸地在他腦海之中幻化成了另一個人的臉……
……屏息定睛望去,即使是鐘離也不由得微微一驚。
那張臉,居然是胡桃的母親。
有些局促地揉了揉眼睛,待到鐘離再次將雙眼睜開時,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就又變回了胡桃那張委屈巴巴的小臉……
眼中也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些許不符合他性格的憐惜,淡淡的憂愁也隨之在鐘離的心間浮現(xiàn)。
……這孩子,和她的母親真是一天比一天像啊……
……堂主他,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注意到這一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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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堂主,既然你不是為了逃避課業(yè),為什么要躲到棺材里去呢……這樣會給來堂里的客人造成麻煩的……”
平息了下心神說出這話的同時,鐘離的眼前不知為何,有些不和諧地閃過了一系列不那么愉快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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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堂主……已經(jīng)早上七點,該是時候修習(xí)功課了……”
“嗯~不嘛,鐘離爹爹……我還沒睡夠吶……”
“……睡覺的時候也稍微老實一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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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堂主……是你在桌子上亂寫亂畫的嗎?”
“嘿嘿,抱歉……因為早早就練完了字,實在閑著無聊嘛……”
“……既然是你干的,那就去把它擦干凈。”
“嗚嗚……鐘離爹爹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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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春眠不覺曉……嗯?”
“呼……呼哈……嗯,嗯,蝦餃別跑……嗚嗯……”
“……少堂主……”
“咿呀!別追我了鐘離爹爹……胡桃知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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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將紛亂的思緒掃去,鐘離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面前嬌小的少女身上。
再看那滿面通紅,扭扭捏捏的胡桃,終于是在一片呆滯之中開了口:
“因為……鐘離爹爹和爸爸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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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胡桃的回答,鐘離心中也不禁一震。
“少堂主……這話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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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不是說過嘛……只要我好好讀書,好好習(xí)字,媽媽就會回來看我的……
“可……都已經(jīng)冬天了,媽媽仍然沒有回來……”
少女眼中泛著的水光越來越濃,甚至化作了一粒粒銀珠,涌到了眼角:
“明明胡桃已經(jīng)把鐘離爹爹教給我的古詩都背會了……字也已經(jīng)寫得很好了……
“可為什么……媽媽還是不回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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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少堂主,你為什么要躲到棺材里呢?既然你好好讀書,你的母親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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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離開的時候,我看見了……她就坐在那個叫棺材的木盒子里……
“可為什么……胡桃坐進(jìn)去,卻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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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眼前已經(jīng)開始啜泣的小小女孩,鐘離也明白她的悲傷無法用言語勸慰。
可,面對著她飄搖的淚,他怎么能冷眼旁觀?
“擦擦眼淚吧,少堂主……你的爸爸還有我,都沒有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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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聽我不聽!爸爸和鐘離爹爹都是大騙子!”
輕輕打開鐘離伸過去的手,胡桃低聲的啜泣變成了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
“少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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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叫我少堂主!我討厭這個稱呼!
“胡桃不想當(dāng)什么堂主……胡桃只想要媽媽回來!
“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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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著再也無法抑制的哭聲,小胡桃抹著眼淚跳下比她還高的椅子,直沖過鐘離的身旁,奪門而出……
遠(yuǎn)處,傳來大門被重重關(guān)上的巨響。
“……”
沉默的鐘離,默然站直了身子。
淡淡地將自己的目光投至窗外,鐘離再次望見了那棵在大雪之中飄搖的枯干桃樹。
輕輕拿起放在一旁的那頂【乾坤泰卦帽】,鐘離將它上面那枝長盛的紅梅拿下,拈在手中靜靜地望著。
自半年多以前那枝干枯的梅枝被他妙手復(fù)生后,這抹紅色與那頂大大的帽子就一直呆在胡桃那小小的腦袋上,久而不退……
……很明顯,年幼的她,也已經(jīng)于冥冥之中知曉了父親寄托在她身上的厚望。
鐘離微嘆一口氣,石珀般的金目凝視著那枝條上盛開的紅梅。
胡桃的悲,胡桃的哀,胡桃的苦,他都知曉。
某種程度上,他甚至比涉世未深的胡桃,更能體會其中苦楚……
……畢竟,這種程度的“磨損”在磐巖所生的三千余年間,不過只是滄海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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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先生!剛剛少堂主不顧我們的阻攔,沖出門外了!”
就在這時,一個堂倌火急火燎地跑過來,焦急地向鐘離求助。
將手中的梅枝揣入懷中,鐘離拿起那頂黑色的大帽,腳步已經(jīng)先言語一步踏響:
“嗯,我知道……我這就去勸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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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鵝毛般的大雪依舊紛飛。
大步流星走到門外,甚至沒來得及跟向他問好的堂倌們回禮,鐘離第一時間便奔向那棵枯干的桃樹。
他看見那個小小的身影正瑟瑟縮縮地伏在樹下,還不時傳來一陣嗚嗚的啜泣聲……
輕輕放緩步伐,鐘離默默地走到樹后。
望著正因寒冷和哭泣而瑟瑟發(fā)抖的胡桃,鐘離靜靜地脫下自己的外套,輕輕將它披在了胡桃嬌小的身軀之上。
緩緩抬起頭,胡桃抬起的臉上早已被通紅與斑駁的淚痕布滿。
“少堂主……外面很冷,我們進(jìn)屋再說吧。”
鐘離微微的嘆息,在這寒風(fēng)之中升騰起一股白氣。頂著滿腦雪花,有些滑稽的他默默向胡桃伸出手來。
但少女望著他的眼中,那份哀傷卻絲毫未退。
自知這份悲傷已然難以抹去,鐘離也不再說什么。他只是慢慢收回自己的手,稍稍俯身坐在了小胡桃的身邊。
一只手輕輕摟住胡桃發(fā)顫的身子,鐘離默默驅(qū)動著巖元素,一層淡淡的金光霎時籠罩在二人的身旁。
胡桃因寒冷而僵硬的身子,瞬間暖和地軟了下去。
二人依偎在這干枯的桃木之下,一時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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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爹爹……
“……媽媽……是不是再也沒法回來了……”
良久,少女半睜著迷離的淚眼,輕輕吐出帶著淡淡憂傷的話語。
“其實……胡桃早就猜到了哦……
“自從大家穿著白色衣服哭泣的那天起,我就差不多明白過來咯……
“只不過,我一直都不愿意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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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胡桃啊……”
“呃?”
鐘離突然不稱呼自己為少堂主,胡桃一時間居然有些難以接受,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
“鐘離爹爹,怎么了……”
“昨天那首詞……再背一遍吧?!?/p>
“哦哦……”
怯怯地輕輕清了清嗓子,胡桃清脆的聲音,在這空曠的一片雪色之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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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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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詞已畢。
在少女凈聲淡誦的同時,鐘離早將他懷中的那枝紅梅拿出,輕輕地舉到了胡桃的面前。
“小胡桃……你的母親,真的很像這枝梅。
“她,直到最后一刻,也如這寒風(fēng)之中的梅花般熱烈地綻放……寧可獻(xiàn)身,也決不為家里人增添煩惱。
“她的身影雖然已經(jīng)消失……但暗香猶在?!?/p>
說著,鐘離手中巖元素再次聚集,又有幾朵綻放的蓓蕾于梅枝上盛開。
胡桃靈敏的小鼻子,嗅到了那股淡淡的香氣。
“她,正應(yīng)了那句‘只有香如故’……
“而你,小胡桃……就是她獻(xiàn)給我們的禮物……蓬勃綻放的一縷新枝。
“讓那才思作花,柔情作葉,如這枝凌寒之中盛開的梅花般鮮艷燦爛……
“這……一定就是你母親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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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的話音,已經(jīng)停下。
胡桃眼中的水色,也不知何時消失不見。
“鐘離爹爹……我明白啦……
“遠(yuǎn)方的媽媽,也一定不希望我露出悲傷的表情吧!”
胡桃的小臉,終于再次綻出了些許動人的笑容。
不知坐了多久,二人的身旁堆滿了皚皚白雪,唯有鐘離手中的那枝紅梅尤為明顯。
輕輕將手中端著的那頂黑帽戴在小胡桃的頭頂,鐘離帶著滿身的雪花緩緩站起身來,再一次向胡桃伸出手。
“很高興你能明白......你母親最后的心愿。
“那么,小胡桃……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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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街道,白色的天幕。
一片茫茫的白色之中,走著一高一矮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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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主不是提醒過你‘不要在外人面前流淚’嘛……少堂主偶爾也要長長記性吶。”
“都說了我不喜歡‘少堂主’這個稱呼啦!鐘離爹爹偶爾也像剛才那樣叫叫我'小胡桃'嘛……
“而且……我可沒把你當(dāng)外人哦。
“要是鐘離爹爹哪天也坐著木盒子走了……我會不會非常寂寞呢……”
“少堂主……這話可不能亂說……”
“嘿嘿……開個玩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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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扶著自己頭上的黑帽,滿臉鮮紅色的笑容抬起。
正如那枝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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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評章。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