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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門派

2023-03-16 02:43 作者:武宣美食家  | 我要投稿

出自專欄《江湖狠人:都市草莽錄》

我的朋友棍子,自稱是一個門派最后的傳人。

認識他這么多年,他為了保持處子之身,不近女色,我們想了一招,試試他是否真的守身如玉……

1

自從我見到棍子的那天起,他就過著苦行僧似的生活。

他凌晨起床跑步,訓練完一天后披星戴月地回來,臨睡前再做上俯臥撐仰臥起坐跟馬步,日復一日,雷打不動,光看著我就覺得枯燥。

棍子就在這種苦行僧一般的生活里堅持著,不交女朋友,不吃零食,不上網(wǎng),不聊天,不熬夜,不打游戲……他放棄了同齡人中日常擁有的一切,只為了兩個字:武術(shù)。

我曾經(jīng)問過他:「棍子,為什么要如此拼命?」

棍子說:「你知道我練的什么拳嗎?」

我說:「不知道?!?/span>

棍子說:「佛漢拳?!?/span>

我搖搖頭,「沒聽說過?!?/span>

棍子就有些黯然:「不出名,北方小拳種,一代三五人,到了我這一代,就只有我一個人?!?/span>

頓了頓,棍子又說:「師父說,我是一個門派的全部希望?!?/span>

我簡直聽得肝顫,這他媽什么社會了都,竟然還給我講門派。門派是個什么單位?交社保嗎?發(fā)工資嗎?

?

棍子原本不叫棍子,只是因為他太悶,時常不說話,往那一矗就跟個棍子似的,所以我們都叫他棍子。

棍子是我工作不久的時候,通過一個搞房地產(chǎn)的朋友認識的,他姓羅,暫且稱他為地產(chǎn)羅。說是房地產(chǎn),其實就是租下來好幾套房子,然后做多一些隔間,安裝些上下床,再轉(zhuǎn)手租出去。

價格便宜,深受屌絲熱捧,當時我還單身,就搬了過去,跟棍子睡上下鋪。

我時常從上鋪爬下來上廁所的時候,看到正在熟睡中只穿著【根據(jù)相關(guān)法律法規(guī)和政策,該處內(nèi)容不予顯示】,暗道棍子果然不愧是棍子。反正據(jù)我跟他相處的那段時間里,棍子一直是守身如玉,任憑每天凌晨時分天人交戰(zhàn)。

棍子是外地人,來濟南時間不長,但作息時間十分有規(guī)律,每天早晨六點起來跑步,據(jù)說是十公里,回來之后稍事休息就出了門,直到晚上九點多鐘才回來,臨睡前還要做上五十個俯臥撐一百個仰臥起坐,再蹲上十分鐘的馬步。

后來我才知道,棍子是練武術(shù)的,用逼格高一點的詞語來講,就是「青年武術(shù)家」。

棍子練的武術(shù),與一般的套路表演不同,而是實打?qū)嵉墓诺浼夹g(shù),屬于民間門派。

?

總之,我們哥幾個都不信棍子是真的守身如玉,不近女色,他只是沒有機會下手而已。

就像那句話說的「男人無所謂忠誠,忠臣是因為背叛的砝碼太低,女人無所謂忠貞,忠貞是因為受到的引誘不夠」,這句話簡直就是人生的 B 超,是我們?nèi)诵灾髁x者奉為至理的名言,尤其是地產(chǎn)羅,直接祭出了佛洛伊德「人類一切的活動歸根結(jié)底都是為了性」的觀點,指出了棍子一直以來徹頭徹尾的錯誤行徑。

為了不讓棍子在反人類反社會的路上越走越遠,我們哥幾個準備設一個局,拉他回頭。

那天晚上棍子剛回到宿舍,就被我們拉去喝酒了。

地產(chǎn)羅以「過生日」為名義,在離宿舍不遠的飯店里擺了一桌酒,還叫個好幾個女性朋友,其中有一個叫小腰的,身材曼妙,眉目勾人,眼睛里面全是電,看一眼就讓人渾身哆嗦。地產(chǎn)羅對小腰說:「妹子,你今天要是能把棍子搞到手,我這個月的收的房租分你一半?!?/span>

為了喚回棍子的人性,地產(chǎn)羅真是拼了。小腰得令,嬌嗔地在他身上掐了一把,「姐要是搞不定的男人,那根本就不是男人。」

安排座次的時候,小腰特地坐在了棍子的旁邊,有意無意地拿胳臂大腿蹭蹭他。要換一般人,就這幾下子,早就心猿意馬了,可棍子全程以德服人,正襟危坐,不茍言笑,對小腰客氣得像對待親表姑似的。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地產(chǎn)羅今天有意多灌灌棍子,喝過一圈后,就拿酒瓶給他倒酒。棍子用手攔了一下,說:「哥,我每次喝酒不能超過二兩,老師交代過,要不然一天的功就白練了。今天已經(jīng)夠了?!?/span>

「哎,哪有那種說法,都說喝酒長力氣呢,來,滿上滿上?!?/span>

「真不行。」

「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來,快滿上。」

「真不行。」

「棍子,其他時候我不管,但這個酒,你必須喝,今天我過生日,不給你哥面子是不是?」

「真不行?!?/span>

看到棍子油鹽不進,地產(chǎn)羅也不給他廢話了,直接拿起酒杯就用硬倒。棍子精準地抓住了他倒酒的手腕,還是那句話:「哥,真不行?!?/span>

我不知道棍子用了多大的勁,在我看來,那只是輕描淡寫的一抓,僅僅阻擋了地產(chǎn)羅倒酒的動作,但剎那間,地產(chǎn)羅喝得微紅的臉上就變得一片煞白,那表情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似的。隨后,他悻悻地縮回了手,說:「行,不喝就不喝吧,一點也不給你哥面子?!?/span>

棍子沒喝多,小腰卻喝得不少,雙頰緋紅,面若桃花,讓人忍不住捧著咬上一口。她趁著酒勁,極盡勾引之能事,不斷地向棍子眉目傳情,手腳挑逗,看得我們幾個心里都癢癢的。席間喝到一半,小腰已經(jīng)不勝酒力了,她用手扶著額頭說:「哎呦,不行了,頭好暈?!?/span>

我們幾個都喝得不少,地產(chǎn)羅順勢道:「棍子,要不你先送小腰去你那里休息會兒吧,我看她有點撐不住了?!?/span>

棍子送小腰走后,有人建議立刻尾隨之,地產(chǎn)羅卻搖了搖頭,「別急,給小腰點時間,棍子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span>

我們又喝了一會兒,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準備回去看好戲。在路上,我問地產(chǎn)羅,「你覺得小腰能搞定嗎?」

「人最難管住自己的時候,就是在沒人看到的時候,」對心理學頗有研究的地產(chǎn)羅嘴角掠過一絲得意的微笑,「哪有不吃腥的貓啊,除非他有病。」

有???不太可能,我想到了棍子一柱擎天時的壯觀。

2

進了樓道口,我們躡手躡腳地向前摸去,像偷摸進村的鬼子。聽著有人掩飾不住的「哧哧」的笑聲,我已經(jīng)聯(lián)想到了當我們忽然間破門而入,正摟著小腰赤身裸體的棍子慌亂的抬起頭來的場景。那畫面太荒誕我太想看。

我們溜到宿舍門前,地產(chǎn)羅正要一腳把門踹開的時候,忽然從里面?zhèn)鞒鰜砹艘宦曋袣馐愕谋┖龋骸腹媚?,請自重!?/span>

這成為了小腰生命中不可承受之打擊。竟然會有一個健全的男人對著她說出「請自重」的話,就像一個吃貨面對著一個國際頂級廚師說「你的料理簡直就像一坨屎」那么讓人抓狂。小腰閱人無數(shù),春風得意十幾年,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沮喪過。

自那以后,我發(fā)現(xiàn)小腰看棍子的眼神不再是那么放蕩,反而多了幾分尊敬的神采,這讓我很意外,沒想到那一聲暴喝還起到了洗滌靈魂的作用。

小腰經(jīng)常在晚上以各種借口在我們那里逗留,打撲克啦、喝酒啦、玩三國殺啦、吹牛逼啦,一般等棍子回來以后,她就會離開,留下她特意帶來的飯盒,大都是燉雞、豬蹄一類的補食。她沒說這些東西都是留給誰吃的,但我們都心知肚明。但對這些東西,棍子一口都沒動過,最后全落進了我們的肚子里。棍子是這樣解釋的,他每日三餐吃多少東西,什么時間吃,都是固定的。如果吃的不對,會廢掉一天的功夫。

我之前還真不知道,原來練武也是一個精細活。

那天,我正在上班,地產(chǎn)羅騎著他那輛拉風的國產(chǎn)大排量摩托車就找我來了,在樓底下一邊轟引擎一邊喊我的名字,同事都以為我被黑社會的要賬來了,我急忙沖到欄桿邊上:「羅哥,啥事???」

「走,去文化東路看熱鬧去!」

「啥熱鬧啊?」

「棍子去踢館,人家報警了!」

我二話不說,下了樓坐上地產(chǎn)羅的摩托車絕塵而去。棍子總是整出一些這個時代難以見到的事情,如果去晚一點,估計就見不著了。

等我們趕到文化東路的時候,現(xiàn)場已經(jīng)一片混亂。兩輛警車在路口停著,還嗷嗷地拉著警報。警車對著的就是一家十分上檔次的武術(shù)訓練館,透過落地飄窗可以看到里面的精美裝修和健身器械,聽說在地下一層還有恒溫泳池。圍觀的群眾站了里三層外三層,全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我們費了半天勁竟然沒擠進去。

就在我費力往里擠的時候,群眾們自動地讓開了一條路,五六個民警押著棍子從里面出來了,按著頭,反剪著胳膊,直接塞進了警車里,跟拍警匪片似的,把我跟地產(chǎn)羅看的目瞪口呆。警車開走了,群眾們久久不愿散去,咂摸著嘴意猶未盡。

據(jù)說,棍子當時去踢館的情形是這樣的:

棍子走進去,先左右看了一下,前臺很熱情,以為是過來報名的,急忙上前招呼。按照規(guī)矩,棍子先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和門派,然后一抱拳:「路不踩不正,線不順不明。門坎也遞過了,并實的招呼沒梁子,來就是對對盤子,亮亮青子。」

這他媽是老山東武林圈里的黑話啊,前臺小姑娘哪里聽得懂,當場就蒙圈了。愣了一會兒,她急忙跑去叫主管,說館里來了個神經(jīng)病。主管帶著幾個教練出來了,好不容易弄明白了棍子的意思,皆是哭笑不得,就往外轟他走。棍子看無人應戰(zhàn),也不勉強,拆了人家的門牌就走,這下人家哪里愿意,幾個教練呼啦一下子全圍上來了,結(jié)果跟棍子一交手,個個都跟紙糊的一樣,應聲而倒。

主管一下就懵了,不知該如何是好。幸虧前臺小姑娘一早就報了警,聽到警車的鳴笛聲,主管跟耗子似的竄了出來,指著棍子大叫道:「警察同志,就是他?。 ?/span>

還好棍子識大體,沒有讓民警叔叔應聲而倒,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事情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作為朋友,我們當然要想辦法撈人,不能讓棍子在里面窮受罪。最后好不容易和武術(shù)訓練館那邊談妥了,對方答應不追究了,但要求賠償由此造成的經(jīng)濟損失五萬元。

五萬塊錢,上哪找去?我是窮屌絲一個,地產(chǎn)羅手里雖然有倆錢,但都周轉(zhuǎn)出去了,也拿不出那么多,我倆聯(lián)系了一幫子朋友,準備「眾籌」把棍子弄出來,還沒籌一半呢,小腰一個人拿出了五萬塊錢,把事給平了。

那天去派出所接棍子,臨走的時候,民警還不忘對他批評教育一番:「以后出去別再干這事了啊。人家都是合法經(jīng)營,你說踢就踢,人家還做不做生意了?年輕人,回去后少看點武俠片,多看看治安管理條例,你說你那是切磋挑戰(zhàn),在我們這就是滋事斗毆!再有下一次,直接勞改隊去!」

從所里出來以后,棍子很是消沉。地產(chǎn)羅恨鐵不成鋼,「棍子,你說你練武就練武唄,你去踢人家的館干嘛?」

棍子說:「門派揚名,無威不立,我之所以來濟南,就是因為它是省會,是武林界的中心,在這里揚名,全山東都能看得到。師父說,這是早些年的規(guī)矩,要在一個地方立住門派的名聲,至少要在本地連踢五家武館……」

地產(chǎn)羅有些不耐煩,「這都什么年代的事了?你總提你師父,你師父,你師父人呢,他咋不過來踢?」

「師父他……三年前就沒了。」棍子的表情有些難過,頓了頓,又道,「現(xiàn)在,我就是一個門派的全部希望。」

第一次聽到這句話,我嗤之以鼻,第二次聽到的時候,我忽然有些理解他的難處了。

3

棍子出來后的不久一天,小腰找到了我,說棍子在還她錢。

我說:「這沒什么奇怪的啊,那五萬塊錢不是你幫他墊的嗎?」

「問題不是在這,」小腰說,「他這段時間,陸陸續(xù)續(xù)地還了我快兩萬了!」

這也讓我吃了一驚,是啊,棍子這家伙跟苦行僧似的,每天都在打熬筋骨,也沒有什么收入來源,日常生活極其清簡,哪里來的錢還小腰呢?

小腰問:「棍子最近有什么異常舉動嗎?」

我想了想,「還是那樣啊,每天照常訓練,早出晚歸的,對了,他比以前回來的更晚了,說是在準備一個叫 WSK 的比賽?」

「WSK?」

「中文好像是叫『世界武術(shù)實戰(zhàn)大賽』,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span>

事情很快就弄明白了,小腰的一個姐妹告訴他,每天晚上九點以后,棍子就會去一家叫「爵色」的夜店上班,不是做領(lǐng)班也不是看場子,工作內(nèi)容有些特殊,行話叫做「少爺」。

聽到這個消息后,小腰是不相信的,她不相信一個對她正眼都不看一眼的男人竟然會去做「少爺」!為了驗證這個事情,小腰在晚上的時候去了「爵色」,裝作款姐的氣勢叫領(lǐng)班把所有的少爺都叫到包廂里來,她要親自挑一挑。

領(lǐng)班點頭哈腰,滿臉堆笑,帶著各色型男魚貫而入,俊美的、健碩的、文藝的、很 man 的……一水兒排在小腰面前,期待著她的臨幸。小腰的眼神從他們身上挨個滑過去,然后慢慢地伸出了手指。

領(lǐng)班一看確定了人選,就帶著其余的少爺離開了包廂,臨走的時候關(guān)上房門,還不忘說上一句「您玩好?!?/span>

小腰就跟少爺那么對視著,一動不動。黯淡的包廂里,只有鐳射的光線在緩緩流轉(zhuǎn),輕輕劃過他們的臉龐。

「為什么?」小腰的聲音很平淡,平淡到根本聽不出來她內(nèi)心的崩潰。

「為了錢。」棍子毫不避諱地說。他站在陰影里,挺拔的身軀被白襯衣襯的愈發(fā)修長。

「你就這么喜歡錢?」

「我要參加國外 WSK 的比賽。我沒有組織推送,報名費、住宿費,往返路費都需要自理。」

「沒有錢,你可以找我要,我給你錢!」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欠我的。」棍子說,「那五萬塊錢,我會盡快還清。」

「操,我不需要你還!」小腰聲嘶力竭吼起來,「你不是需要錢嗎?來,你他媽的陪我睡覺,我給你錢!」

「小腰,對不起。」

這三個字一說出來,小腰的淚水當場就淌了滿臉,她的心臟如同被冰錐刺了一下,又冷又疼。在那一瞬間,仿佛所有的力氣都從身體里抽空了,只剩下靈魂在空空的軀殼里飄蕩。她拿起自己的手包,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包廂,與棍子擦身而過的時候,她多希望棍子能忽然抓住他,或者抱住她,但沒有,棍子一動沒動,矗立如松,她只聞到了淡淡的古龍香水的味道。

小腰深夜里打電話,把我跟地產(chǎn)羅叫出來喝酒,等我倆趕到的時候,她自己已經(jīng)干了半瓶白的,酩酊大醉了。她含混不清地說:「他寧可被人玩,要那些臭女人的錢……也不要我的錢……我還去找他,我真賤……」

通過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講述,我們大體弄清了是怎么回事。地產(chǎn)羅勸她說:「小腰,棍子那家伙跟別人不一樣,你別太傷心……」

小腰抬起被眼淚沖花的臉,問:「有什么……不一樣?」

「他……他……」地產(chǎn)羅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轉(zhuǎn)而看向我,「歐陽,你說?!?/span>

「是這樣,小腰,棍子他這個人呢,其實他背負著一個門派的……希望……」這種事情簡直太扯淡了,我也不知道該怎么描述。因為棍子那脆弱而頑強的自尊,在這個深夜里,竟然讓兩個大老爺們相對無言。

回去的路上,地產(chǎn)羅忽然感慨道:「兄弟啊,說實話,其實我挺佩服棍子的。」

我問:「佩服他啥?」

「精神啊。要是我能有棍子一半的毅力,早他媽的當上 CEO,贏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了。」

棍子付出了常人難以企及的努力和毅力,卻始終沒有走上人生巔峰,甚至連個小高潮都沒有迎來過。他把所有的希望,自己以及整個門派的未來都押在了 WSK 的賽事上,他堅信以自己的實力能夠技壓群雄,一舉成名,完成他師父去世前留下的遺愿。

當他準備好了一切時,命運卻給他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因為沒有交過社保,在濟南的護照申請沒有下來。如果回到老家去辦的話,那么將錯過 WSK 的比賽日期——就是說,無論如何,他都無緣這次比賽了。

棍子一下子就病倒了。

他終日在宿舍里昏睡,偶爾看著窗外發(fā)呆,昔日健壯的小伙很快就變得兩頰消瘦,雙目無神,仿佛支撐他的精氣神一夕之間全被抽掉了,只剩下了一具空殼。這樣的狀況持續(xù)了一個多星期的時間,就在我擔心他能不能扛過去的時候,他精神略有好轉(zhuǎn),還拿出一萬多塊錢給我,托我還給小腰。

「這是我前段時間掙的,現(xiàn)在留著也沒用了,」棍子慘淡地笑了笑,「麻煩你幫我還給她吧。你對她說,剩下的,我會慢慢還?!?/span>

我拿著這一萬多塊錢,感覺有些燙手,這是真真正正的血汗錢吶。我說:「棍子,你自己去還她,你不會不明白她對你的心意?!?/span>

「我明白?!构髯影杨^扭過去,看向了窗外,「可是,我要離開這里了?!?/span>

4

棍子走的那天下午已近黃昏,我跟地產(chǎn)羅去車站送他,一直送到了月臺上。車還沒來,地產(chǎn)羅拽著棍子的行李舍不得撒手,「兄弟,非走不可嗎?」

「不能踢館,沒法參加比賽,也沒錢開館收徒,」棍子苦笑一聲,「我是為了門派才來濟南的,可現(xiàn)在,留在這里沒什么意義了?!?/span>

一聲悠長的鳴笛,一輛老舊的綠皮火車徐徐進站了,它稍作停頓之后,將繼續(xù)向西駛?cè)?,開向棍子那貧瘠的家鄉(xiāng)。棍子拍了拍地產(chǎn)羅拽著行李的手說:「羅哥,車來了,咱們后會有期。」

地產(chǎn)羅抽了抽鼻子,目送著自己的精神偶像上了火車,擠過重重人流,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他把車窗打開,對著我倆抱了抱拳,「保重?!?/span>

棍子就是這樣,年紀輕輕,卻一身的江湖氣。分別的時候,也只是這言簡意賅的一句,多一個字都不會說。

火車一聲嘶吼,徐徐開動了。我跟地產(chǎn)羅正要轉(zhuǎn)身下月臺,忽見小腰飛奔而來,她后面還跟著一個人,但離得太遠,看不真切。小腰沿著鐵軌追逐著剛剛啟動的火車,大喊著:「棍子,你等等,你等等……」

棍子探出頭來,驚愕地看著追逐火車狂奔的小腰,小腰不停地叫喊著,拍打著棍子那節(jié)車廂,卻終于被腳下的石子絆倒,一個趔趄摔倒在了枕木旁。就在這時候,一幕讓我永生難忘瞠目結(jié)舌的情景出現(xiàn)了,棍子竟然從窗戶里探出半截身子,然后猛地躍了出來,做了一個我只在電影里看到過的鷂子翻身,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芈湓诹说厣稀?/span>

地產(chǎn)羅縱情高呼:「哇靠臥槽!」

棍子扶起小腰,向月臺這邊走過來,一開始跟在小腰后面的那個大胖男人也跑過來了,累的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彎著腰扶著膝蓋說不出一句話來。我定睛一看,這哥們不是棍子去踢館的那家武術(shù)訓練館的主管嗎?

胖主管連喘了半天粗氣,終于緩過勁來了,抬起身子,指著遠遠走來的棍子喊道:「門派?」

「佛漢拳!」

「起源?」

「河北大名?!?/span>

「時間?」

「晚清咸豐?!?/span>

「祖師?」

「少林武僧徐修文!」

「師承?」

「魯西硬手鄭無飛!」

「同門?」

這時候,棍子已經(jīng)扶著小腰踏上了月臺,他正了正衣襟,忽然一股悲愴之氣從他身上流瀉而出,和著吹過的風緩緩升騰。

「只我一人。」

主管走過去,拍了拍棍子的肩膀,「兄弟,以前我也是個練武的。對,動手,我不行,可經(jīng)營,你不行。你的情況,小腰給我說了,是個苗子,可世間的事沒有那么簡單的,時代變了,江湖也在跟著變,我們不適應,只能被大浪淘沙。這樣吧,咱們來做個交易,我?guī)湍汩_武館,聘你做教練——你給我打工,我給你招學生,幫你振興門派!」

棍子渾身一怔,愣住了。地產(chǎn)羅急的在旁邊給了他一腳,「快說話啊?!?/span>

「我……」棍子看了看早已經(jīng)沒了影子的火車,「我行李還在車上?!?/span>

「我那有。」小腰干脆地接話道,「去我家睡去?!?/span>

「那我……我還欠你錢呢……」

「沒事,陪我睡,就當你還了!」小腰流著淚笑著,一把摟住了棍子,久久不愿松開。夕陽西下,金黃的光灑了一地,他們在月臺上抱著,看上去就像久別重逢的情侶一樣。

5

因為工作調(diào)動,我離開了濟南一段時間,好久沒跟朋友們聯(lián)系。一天,地產(chǎn)羅忽然給我打電話,支支吾吾了半天,我不耐煩起來,說:「羅哥,你有啥話就明說唄?!?/span>

地產(chǎn)羅一下子就帶了哭腔:「棍子出事了?!?/span>

「???」

「你快回來看看他吧,再晚……恐怕就見不著了?!?/span>

我立刻扔下手里的活兒,連夜趕了回去。沒想到再次見到棍子,卻是在醫(yī)院里。

他傷得很重,左側(cè)胸腔貫穿傷,處于深度昏迷狀態(tài),住進了 ICU。小腰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句話也不說,整個人瘦了一圈。

我來不及安慰小腰,便問地產(chǎn)羅:「羅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地產(chǎn)羅懊喪地說:「棍子……他被人給打了?!?/span>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棍子被人打了?能有人把棍子打成這樣?」

「歐陽,你知道黃臺片區(qū)要拆遷的事情吧?」

「我知道啊,可是,這跟棍子有什么關(guān)系?」

「棍子的武館,就開在那里?!?/span>

這真是一個致命的巧合。

黃臺片區(qū)要搞拆遷,這是最近剛放出來的消息,給的補償款卻極低。這一下,資助棍子開武館的那個主管不樂意了,當起了釘子戶,他的理由很簡單:按照國家補償標準來,否則誰也別想讓他挪地方。

也不能怪主管軸,為了這個武館,他投入了不少錢和精力,這才剛開業(yè)有了點起色,就要被拆了。更關(guān)鍵的是以現(xiàn)在到手的那點錢,根本不夠重整旗鼓的。

可那幫搞強拆的,什么臟活都使得出來,劃他的車,門上潑油漆……幾番威脅無果后,幾個流氓竟然大半夜的闖進了主管的家里,當著他老婆孩子的面,把十幾個啤酒瓶子全都砸在了他的頭上。嚇得他五歲的女兒哇哇大哭,連聲叫著:「叔叔求求你們了,不要打爸爸……」

聽著女兒的哭喊聲,主管終于服軟了。

棍子去醫(yī)院看了他,他頭上縫了上百針,裹的像個印度人。他沮喪地說:「棍子,算了,咱們認了,胳膊擰不過大腿去?!?/span>

本來對于釘子戶這事,棍子是沒那么堅持的,但他看著主管的慘狀,卻冷冷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你好好養(yǎng)傷,其他的就別管了?!?/span>

拆遷的活,區(qū)里不想插手,早已經(jīng)外包了出去,由開發(fā)商負責??牲S臺片區(qū)還有不少釘子戶,眼看著就要誤了工期,開發(fā)商急了,從外面拉了一車拆遷隊過來,非要把黃臺片區(qū)這些釘子給拔了不可。

拆遷隊有三十多個人,大都是市里的混混,染著雜七雜八的黃毛,走路一步三晃,手里都拎著鋼管棒子等家伙什。他們剛來到黃臺,就看到寂靜的大路上空無一人,只有棍子自己站在那里,在他腳下,還劃著一條長長的白線。

「操,哪來的傻逼?」有人指著棍子罵道。

「好狗不擋道,趕緊滾一邊去。」

「說你的,耳朵聾了?」

棍子抬頭看了看太陽,這天是陰歷九月初八,宜動土,忌開光??磥黹_發(fā)商也是算了日子的。棍子指了指腳下的白線,看著他們說:「我只說一次,這道白線,誰過來,誰躺下?!?/span>

「你他媽誰呀……」一個人抬腿就邁過了白線,可還沒等他的話音落地,棍子抬手一擊,閃電般地打在了他的咽喉上,對方一下子就躺了下去,身體無聲地蜷縮了起來,像是一只煮熟的大蝦。

「我操!」有人喊了一聲:「一塊上,弄死他!」

三十多個人一窩蜂地涌了上來,像是潮水一樣瞬間就把棍子淹沒了。但隨即,這股人海組成的潮水像遇到了礁石一樣停止了奔涌,生生斷了流。

棍子就是那塊礁石。

他瘦削而挺拔的身體像石碑一樣橫亙在了原地,面對人潮的沖擊,竟然沒有退后一步。這場看似力量懸殊的街頭毆斗,卻被棍子以一人之力硬生生地反轉(zhuǎn)了過來,每一個邁過白線的人都應聲而倒,有的人連他出手的軌跡都沒有看清,就匍匐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棍子身上也掛彩了,他無法躲避那些如雨點一般落下的鋼管和棍棒,他只能以自己的血肉之軀來對抗這些冰冷的器械,讓自己的軀體成為殺傷力更強的武器。那些沖在最前面的人都懵了,他們不知道這個瘦削的年輕人為什么會突然爆發(fā)出這種力量,簡直匪夷所思。一個黃毛怪叫著,揮舞著西瓜刀砍在了棍子的后背上,棍子猛然回頭,浴血的眼神讓黃毛渾身打了一個哆嗦,那模樣,宛如修羅。

修羅動手了,一拳搶入黃毛的中門,完美的崩勁釋放出來,透過他的脂肪和骨骼,直接貫入了臟腑。黃毛只感覺自己的靈魂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帶了出去,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喊了一聲「牛逼」,他覺得這輩子很難再有這種體驗了。

渾身浴血的棍子守住了白線,沒有往后退一步,他一個人就形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在他腳下躺了十幾個人,他們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是從哪里冒出來的,當然,更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一個門派全部的希望。

棍子殺氣升騰,浴血而立,這一刻,他仿佛與祖師同在。

有人慫了,開始向后退去,自打出娘胎起,他們就沒見過這么恐怖的怪物。就在這時,后面忽然傳來了一個吼聲:「都閃開!」

緊接著,他們就聽到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在場的人驚愕地回過頭,看到開發(fā)商手里正握著一把槍,槍口還在冒出縷縷的青煙。

棍子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他看到湛藍的天空從眼前掠過,隨后就跌入了大地。

我忽然想起了《精武英雄》里船越文夫說過的那句話:「要擊倒對方,最好的方法是用手槍?!?/span>

開發(fā)商贏了。

雖然因為私藏槍支,他被警方控制了起來,但黃臺片區(qū)還是被拆除了,釘子戶挨個拔起,流傳百年的門派象征性地抵擋了一下,也像風一樣被吹散了。在挖掘機面前,一切都顯得那么渺小。

棍子的武館沒有了,從頭到尾,這都像一個成人的童話,被現(xiàn)實輕輕一戳就破了。

再次得知棍子的消息,是在半個月后,我正在公司里加班,忽然接到了地產(chǎn)羅的電話,說棍子已經(jīng)出院了,小腰帶著他去了海南,兩個人去搞旅游投資生意去了。

我聞言一怔:「他不開武館了?」

「不開了,小腰說啥都不讓他練武了?!?/span>

「那他的門派……」

「歐陽,你醒醒好伐,都啥時代了,還門派。棍子這么大的人了,也該干點正經(jīng)事了?!?/span>

掛了電話,我轉(zhuǎn)頭看向窗外,馬路上流光溢彩,寫字樓里燈火通明,玻璃上映出一張蒼白且落寞的臉。在這張臉后面,還有一頁未完成的 PPT,在不停地閃爍著。

我猛地揮出一拳,操,閃到胳膊了。

一個人的門派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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