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Division Bell | 離別的鐘聲??by：jcmoorehead 譯：bei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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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式日 /??“The day(s) when I thought of you.”
第二章 長夢 /??“Tyre tracks & Broken hearts.”
第三章 回響 /??“Did I say that ? ”
第四章 舊傷 /??“It just won’t quit.”
第五章 殘吻 /??“A kiss is a terrible thing (to waste) .”
第六章 追想 /??“Execution day. ”

/2020年，6月8日/

當(dāng)他猛然驚醒的時候，宿醉的頭痛讓他不由得捂住額頭，一臉痛苦的神色。

在睡夢中，他似乎聽到了敲門的聲音。一開始那聲音很輕，就像是在試探他是否醒著一樣，半夢半醒之間他翻了個身，捂住了耳朵，希望敲門聲能盡早停下?？呻S后，那聲音變得愈發(fā)強(qiáng)烈，終于變成了用力捶門的‘篤’、‘篤’聲。

他也正是在這時驚醒的。自己沒有聽錯，的確是有人在敲門。他也注意到，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有些反常，自己何曾穿著衣服上床睡覺、甚至連鞋襪也沒有脫？不止如此，掃視一周，房間里同樣是一片狼藉。

他皺起了眉頭。這不像自己。

睡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已經(jīng)全無記憶了。他最后記得的一件事，就是在施普雷河畔的酒館與她共進(jìn)晚餐，那是一個美好的黃昏，他記得自己喝了些酒。她似乎在他的臉上留下了蜻蜓點(diǎn)水般的一吻，然后......

他想起來了，當(dāng)她用力推開自己時那個絕望、驚慌的眼神。再后來，他所記得的就只有她的背影。

敲門聲又一次響了起來，他捂著額頭站起身來，頓時體會到一種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他深吸了一口氣，撐著墻走了過去，打開了門。

出現(xiàn)在門外的，是一臉怒容的明日香。

“怎么？就這么點(diǎn)出息，用這種方式來顯示自己的骨氣？”

她一步跨進(jìn)房間，用力關(guān)上了門。隨后一把抓住了他的領(lǐng)口，“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

突如其來的怒斥讓真嗣呆了一下，但明日香所指為何，他實(shí)在是沒有半點(diǎn)印象。

“對不起......”他小聲喃喃道，“我什么都不記得?！?/p>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凌亂的房間，嘆了口氣。他雖不知道這里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但也并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般邋遢的樣子。此時此刻，他最不愿意見到的人就是她。

“你喝了酒，還與人打了架，在酒吧大鬧了一場！”明日香氣惱地責(zé)罵著，但言語間還是透出一絲隱藏不住的擔(dān)憂，“我真不敢相信，你......你哪來的膽量與人打架......？！”

說到這里他似乎有了些印象。就在昨晚他心灰意冷地回到這里的時候，不經(jīng)意間的一瞥，他又看到了旅館樓下的那家酒吧。

“......你就不考慮一下后果的么？若不是看熱鬧的旅館老板娘認(rèn)出了你，現(xiàn)在的你要么進(jìn)了警局，要么就躺在醫(yī)院！你知不知道接到電話的時候我有多慌張？在過去的兩個小時里，我給你打了不下十個電話！”

她用力在他胸口推了一把，真嗣釀蹌著退出幾步，坐到了床上。

“......你就用這種方式表達(dá)對我的不滿么？你想證明什么，想證明自己的骨氣？我知道，昨晚的事情我有錯在先，那之后我心煩意亂想了很久，一直在想我該怎樣給你道歉！可結(jié)果呢？還不等我給你打個電話，就聽說你在外面惹事了，你......你......”

明日香指著他的鼻子，怒斥道，“你就只有這點(diǎn)出息？真讓我瞧不起你??！”

真嗣總算明白了昨天大致發(fā)生了什么。對于她所說的種種，自己竟然毫無印象，顯然是醉得不輕。

“對不起......”他垂著頭，低聲說道，“惹出的麻煩，我會全部承擔(dān)的......”

“現(xiàn)在想起來責(zé)任了？終于有個男人的樣子了？”明日香仍然余怒未消，瞪視著他，“不勞你費(fèi)心了，該賠的錢我已經(jīng)替你付了，而且我也并沒有打算問你要?！?/p>

真嗣無可奈何地苦笑著，長長地嘆了口氣。他已經(jīng)料到她會這樣說了。一陣前所未有的恥辱感涌上心頭，此刻他只想從這世界上消失。

“對不起......讓你失望了?！?/p>

但真嗣明白，他辜負(fù)的其實(shí)并不只有她一人，他同樣辜負(fù)了自己。因?yàn)楸凰芙^，自己再一次選擇了放任自流，隨后更是選擇了把心中的痛苦與憤怒施加于他人的身上。這一切與曾經(jīng)的第三次沖擊是何其相似？他所謂的成長，究竟體現(xiàn)在了哪里？

‘我會讓第三次沖擊成為我犯下的最后一道罪孽’......

‘我不會再落入相同的錯誤’......

這是他前一天親口對她說出的話?，F(xiàn)在想想，那不過只是毫無根據(jù)的高傲，不過是可笑的虛言。

這樣的念頭讓他驚懼交加。他覺得自己糟透了，簡直卑劣到了極點(diǎn)。

他躲避著明日香的視線，不敢抬頭去看她的表情。他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或許她昨晚的決定是正確的，她怎能把自己的未來交給他這樣的人？自己怎么配得上她？或許夾著尾巴逃回日本才是最好的選擇，這樣對自己和她都好。

誰都沒有再說什么，在這片沉默中，他唯一能聽到的就只有彼此的心跳。

許久之后，她長嘆了一口氣，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你讓我說什么好......”她仍然有些氣惱地嘟噥著，“我知道昨晚我也犯下了錯誤，回去之后我想了很久，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但是，在那之前，關(guān)于昨晚的事，你還有沒有什么想說的？”

他無力地笑了笑，搖了搖頭?！拔艺娴?.....什么都不記得......我想當(dāng)時我一定完全失去理智了，否則我絕不會允許自己做出這樣的事......這就是我想說的全部了，明日香，對不起。”

“你就只會說這一句話么......”她抱臂坐在他的面前，眼神復(fù)雜地盯著這個消沉的男人，隨后輕嘆了一聲。“那么接下來，我也有些話要說?！?/p>

她深吸了一口氣，開始了自己的獨(dú)白。

“我知道，昨晚的事情是我有錯在先，我又一次沒能戰(zhàn)勝自己的恐懼，正因如此我才覺得愧疚。接到電話的時候，我毫無疑問對你感到失望，但我也知道，這一切的根源其實(shí)在于我。就像四年前一樣......”

真嗣心里一沉，她果然也想到了相同的事。

“那次也好這次也好，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明日香，與你無關(guān)。你不應(yīng)為此內(nèi)疚......”

“安靜，聽我說。”她的聲音很低，但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否的威嚴(yán)。

看到他閉上了嘴，明日香繼續(xù)說了下去。

“那時我看到了一些令我恐懼的東西，那是我心中最深處的噩夢——真嗣，那時候我害怕得不得了。人們常說，當(dāng)你距離幸福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你反而會更加害怕失去它。也許你未曾經(jīng)歷過這種恐懼，但是真嗣，我想說的是：我知道你也經(jīng)歷過沉痛的過往，正因如此我才希望你能理解我。和你一樣，我也有著自己的夢魘，而我至今......仍然不能戰(zhàn)勝它......”

“我知道......”

他當(dāng)然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害她變成這個樣子的人，是誰？他改寫了第三次沖擊，為人類的存續(xù)創(chuàng)造了全新的世界，可即使如此他仍然背負(fù)著尚未贖清的罪責(zé)。就算擁有了足以改變世界的力量，他仍然無法填補(bǔ)她的身體與靈魂上遺留的殘缺。

“......真嗣，你聽我說。我又一次敗給了自己的恐懼與軟弱，我從沒有那么害怕過?？墒亲允贾两K，我并不是想要把你遠(yuǎn)遠(yuǎn)推開......恰恰相反，我從來......從來都想要你留在我的身邊......”

言語中的苦澀與凄涼，讓他的心臟猛然抽動了一下。

“......四年前，是我選擇了頭也不回地從你身邊逃開，時至今日我仍然悔不當(dāng)初。我總在想，倘若當(dāng)時選擇留下，如今我的生活會不會不一樣？可是后來人們說你死了，我覺得我最后的一絲幻想也就此破滅。我覺得自己過往的人生糟糕到無以復(fù)加，到最后連一個朋友也沒有留下，只是帶著一身傷孤獨(dú)且狼狽地逃回自己的巢穴，我賴以生存的勇氣與自尊也已消磨殆盡。我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存在的意義，很多時候我只想去死，這樣至少我能和逝去的人們重逢，也許我能見到你、見到我的媽媽?？晌抑牢沂莻€懦弱的人，既不愿意活也不敢去死，只是縮在父母的羽翼下渾渾噩噩地度日......”

他靜靜地聽著她的獨(dú)白，看到她的眼角隱約有淚光閃爍。久別重逢，這是他第一次聽她說起過往四年的人生。

“......直到......我再次見到你的那一天。有一瞬間我也想過，或許我的人生真的會就此迎來轉(zhuǎn)機(jī)？或許我一直渴望的那束光，真的已經(jīng)降臨在我的眼前？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喜悅，但隨后而來的是更深的恐懼。從見到你的那一天起，心底的夢魘便開始復(fù)蘇，我害怕這一切終究只是幻影，到最后還是只剩下我一個人孤獨(dú)地回憶往昔，在日復(fù)一日的空想中揮霍自己的余生。因?yàn)楹ε滦腋Ｔ俣葟奈已矍疤幼?，所以我選擇了自己先逃。一次、兩次、三次......即使明知毫無意義，我還是屢次重復(fù)著逃避......真嗣，雖然我總說你是個愛逃避的膽小鬼，但其實(shí)我明白，真正在逃避的人，是我自己......”

說到這里，她抱緊雙肩，全身顫抖不止。一滴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滑下，‘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真嗣覺得自己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就連呼吸也疼得幾乎停滯。他站起身來，忘記自己仍然帶著一身的酒氣，緊緊將她抱在懷中。她的臉靠在真嗣的胸口，輕輕地抽泣著，溫?zé)岬囊后w把他的襯衫打濕了一大片。

“不要拋下我，不要讓我一個人活下去......”在他的懷中，她輕聲呢喃，“請你理解我的恐懼，請你看破我的偽裝......就算我推開了你，真嗣，不要拋下我......拜托了......”

“我答應(yīng)過會永遠(yuǎn)陪在你身邊的，我一定會做到?！彼p撫著她的頭發(fā)，“像昨晚那樣的蠢事，我發(fā)誓這是最后一次?！?/p>

“昨晚你應(yīng)該拉住我的。其實(shí)，當(dāng)我跑開的時候，我......我一直盼望你會追上來?！?/p>

“對不起......”

“笨蛋，還是只會說這一句話?！?/p>

雖然這樣說著，但她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絲蒼白的笑容。她側(cè)耳傾聽著他緩慢而沉穩(wěn)的心跳，更用力地貼緊了他的胸口，就仿佛是擔(dān)心下一秒他會憑空消失一樣。

“真嗣，你不知道你的陪伴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我失去了一只眼睛和一條手臂，我知道自己并不美麗?？墒窍裎疫@樣丑陋的家伙，卻也一直在渴望著得到幸福。我的身體有殘疾，我的心中有魔鬼，我覺得我的天空中從來沒有太陽，我的人生總是黑夜?？杉词谷绱?，我也從來沒有覺得暗。因?yàn)橛袞|西代替了太陽。雖然沒有太陽那般明亮，但對我來說已經(jīng)足夠，正是它給了我勇氣。真嗣，你明白嗎？只要還有你陪我，我就能把黑夜當(dāng)成白天?！?/p>

真嗣閉上眼睛，安心地笑了。他覺得自己的眼眶在發(fā)熱。

“對于我來說，我生命中的燈火就在這里。”他溫柔地?fù)嶂念^發(fā)，輕聲說道，“我會傾盡全力保護(hù)你，我會永遠(yuǎn)陪在你的身邊。明日香，請讓我成為你心中的燈火，正如你曾為我做過的那樣。”

“嗯......”她低喃著，用力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緊緊擁抱著他，指甲深嵌入他早已褶皺的衣衫。

此后誰都不再說話了。安靜的房間里，年輕的男人和女人相擁在一起，分享著彼此的溫暖。對于兩人來說，這一刻他們早已在心里渴望了許多年。他輕撫著她的頭發(fā)，懷中的明日香似乎發(fā)出了小貓一樣的鼾聲。這讓他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許久的靜謐之后，真嗣突然意識到了一件尷尬的事。

“明日香，我得去洗個澡?！彼行├⒕蔚卣f道，“身上的味道實(shí)在是太難聞了......”

“去吧去吧，虧我還在你身上貼了這么久......”雖然眼圈依然紅腫，但明日香盡力擠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

“對了，今天你還有空嗎？我們一起出去吧，雖然不知道去哪里好，但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彼弥惶赘蓛舻囊路哌M(jìn)浴室，在關(guān)門之前，他從門縫里對她笑了一下，“而且，今天所有的開支都請務(wù)必讓我來。”

“嗯......我想想，直到晚上之前都是有空的?！?/p>

“那......晚上是？”

“你猜？”

“猜不到......”

“我就知道，笨蛋真嗣怎么可能猜到呢？”她破涕為笑，擺出頗為無奈的樣子，攤開了手。

“明日香，別賣關(guān)子了，快點(diǎn)告訴我吧?！?/p>

“那好吧，”她神秘地一笑，隨后說道，“聽好真嗣，今天晚上，你要來我的家里吃飯。這是我昨晚就和媽媽商量好的事情。老實(shí)說，當(dāng)她聽說你的死訊不過是誤傳的時候，也顯得頗為驚訝呢。”

可接下來輪到真嗣驚訝了?！懊魅障悖@不合適......我已經(jīng)給你添了許多麻煩，不能再麻煩你的家人......”

“這是已經(jīng)定好的事情，你怎么那么多話??？”

她快步走上前來，一把拉上了浴室門，差點(diǎn)夾到他的臉?！摆s快洗你的澡去！既然晚上要來我家，就給我打理得像樣一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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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轎車轉(zhuǎn)過最后一個街角的時候，他一眼就認(rèn)出了聲名遠(yuǎn)揚(yáng)的蘭格雷莊園。即使放在城區(qū)西郊的別墅群中，這座豪華的莊園仍然顯得別樣醒目，就像是中世紀(jì)的貴族庭園一樣奢華。真嗣不由得張大了嘴，他早已知道明日香的家族非常富有，但也沒料到會富有到這樣的程度。

自從駛?cè)肭f園的正門，轎車仍然行駛了幾分鐘才終于停了下來。司機(jī)漢斯當(dāng)先下了車，為后排的兩位乘客打開了車門。

真嗣與明日香下了車，面前這座奢華的復(fù)式建筑，令他嘆為觀止。在門廊的位置，一位女仆打扮的人正等候在那里。

真嗣不由得感到一絲緊張，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來這樣的地方做客。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自己的著裝，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明日香，嗯......著裝打扮上似乎也還說的過去。

兩人所穿的，是下午才剛剛買好的衣服。在本市最高檔的購物廣場共進(jìn)午餐之后，真嗣自作主張，為兩人各買下了一套禮服。一開始明日香并不情愿，她說禮服這種東西自己從來不缺，倘若他想送禮物，不如送些柏林買不到的東西。不過，當(dāng)真嗣向她承諾這絕不是自己最后一次送她禮物之后，她這才終于收下了這身禮服。

“愣著做什么？”明日香拉起了他的手，“快點(diǎn)進(jìn)去啊?！?/p>

“嗯......總覺得不太習(xí)慣......”一邊被她拉著匆匆走著，真嗣小聲說。

“怎么樣，你明白當(dāng)初我為什么說日本的房子小了吧？嘛，雖說我也不是一直住在這樣的大房子啦，當(dāng)初身為適格者候補(bǔ)接受特訓(xùn)的時候，我也在NERV的小隔間里住過很久?！?/p>

對此，真嗣只能回以無奈的笑容，聳了聳肩。

門口的女仆微微躬身向客人行禮，隨后，打開了豪宅的大門。里面的景象，再一次令真嗣驚嘆不已，豪宅內(nèi)部的裝飾沒有金碧輝煌的庸俗感，處處透露出高雅的審美情趣。單是一間客廳，就比他和美里住的整間公寓還要大。

一進(jìn)門，明日香就以很隨意的語氣向廚房喊道，“媽媽，我回來了。還有他也一起來了?！?/p>

在廚房里，有幾個人影正在匆匆忙碌著。其中幾人仍然身著女仆的裝扮，忙著清洗菜品、準(zhǔn)備食材；而余下的一人則身著圍裙，站在灶臺之前，看上去只是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顯然，她就是這一餐的主廚。

聽到明日香的聲音，這位主廚轉(zhuǎn)頭望向了門口。

“哦，我的女兒回來了，”她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向門口的兩人揮手問候，“還有碇先生，你好呀！”

真嗣有些驚訝，主廚女士說的竟然是標(biāo)準(zhǔn)的日語。他有些拘謹(jǐn)?shù)匦α艘幌?，“嗯，抱歉打擾了......”

“不必這樣見外，”她熱情地笑了，“明日香，帶碇先生四處轉(zhuǎn)轉(zhuǎn)，晚餐馬上就做好了?！?/p>

“知道啦，媽媽?！泵魅障愎室馔祥L了語調(diào)，“不勞你費(fèi)心，你就忙你的吧?！?/p>

主廚女士與她相視一笑，隨后注意力又回到眼前的烹飪上。而明日香則拉著他，向樓梯走去，“跟我來?！?/p>

走上了第二層，他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條很長的走廊。明媚的陽光從走廊邊的窗戶射入，他向窗外望去，眼前正是是蘭格雷宅邸的大花園，幾個人影或提著水桶或手持剪刀，匆匆穿行在盛放的百花間。

在一扇門前，明日香停下腳步，神秘地對他一笑。“有點(diǎn)東西想給你看?！?/p>

在真嗣疑惑的目光中，她推開了門，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張辦公桌，從左到右整齊地?cái)[放著三臺大屏顯示器。其中一塊屏幕上凌亂地顯示著代碼，而另一塊上仍然展示著一個尚未創(chuàng)建完的3D模型。

“喏，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彼冻鰫鹤鲃“愕谋砬?，“歡迎來到Studio Longinus的總部哦?！?/p>

真嗣有些驚訝地打量著這個房間。除了廚房之外，房間里各種生活設(shè)施一應(yīng)俱全，就算一個人要在這里生活一段時間也沒有問題。書櫥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財(cái)[放著他看不懂的德語書，書的封面上畫著復(fù)雜的數(shù)碼圖形。一只咖啡杯擺在屏幕旁邊，里面的咖啡漬積得很厚，顯然是喝完不經(jīng)常清洗。床單和被子也很零亂，一個游戲掌機(jī)很隨意地丟在枕頭一邊，而在另一邊，還放著一個小猴子毛絨玩偶。

“哦，那個啊，那是我的朋友啦?！币苍S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明日香開口了，“我叫他斯努戈斯先生。你若是愿意，可以去摸摸他?！?/p>

“斯努戈斯先生......？”

“就是‘依偎’的意思啦。怎么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沒想到現(xiàn)在你仍然喜歡毛絨玩具啊，”他意味深長地笑了，“明明以前你總說我是個幼稚的小鬼......”

“誰說只有小鬼才能擁有毛絨玩具？你這家伙簡直一點(diǎn)童心都沒有?！?/p>

“嗯......對不起......”

“行了行了，過來，”她略帶不滿地白了他一眼，隨后走上前去，坐在了辦公桌前。“我有點(diǎn)東西要給你看?！?/p>

她晃了幾下鼠標(biāo)，第三塊電腦屏幕也隨之點(diǎn)亮。在電腦桌面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工程文件，她點(diǎn)開了其中一個。“在一開始寫游戲的時候，我還沒有想好該怎樣設(shè)計(jì)人物......喏，這是我的第一次嘗試。過來看看，你肯定能認(rèn)出她是誰?！?/p>

真嗣湊上去看了一眼，立刻就瞪大了眼睛。

“這是......綾波？”

“精靈族哦。怎么樣，和她很搭吧？”

“我還一直以為你很討厭她呢。”

“所以才說你是個笨蛋嘛。”明日香無所謂地聳聳肩，“沒錯，我以前和她的關(guān)系的確算不上好，但那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太年輕，性格強(qiáng)悍霸道，向她那樣悶聲不響的家伙自然讓我不爽。不過我想，她其實(shí)并沒有做錯過什么，倘若還能再見到她，我一直想向她道個歉的......”

真嗣無言以對，只是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其實(shí)他又何嘗不是呢？如果還能見得到綾波 零，他也有很多話要對她說。只可惜這個‘如果’，終究已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幻想。

“倒是你啊，怎么一下子不說話了？你是不是......還在喜歡著她？”雖然明日香盡力擺出輕快隨意的樣子，但眼中閃過的一絲憂色還是出賣了她。

對此，真嗣平靜地笑了?！安唬m我來說，她和你完全不一樣。綾波她......是對我很重要、很特殊的人，但我想我對她的感情，并不是戀人那樣的喜歡?！?/p>

“特殊？你指哪一方面？”

“方方面面。”他望向了窗外，也許是陷入了過往的回憶?？粗壑械拿悦＃魅障銢]有出聲打擾，而是選擇了靜靜地等他說下去。

“綾波 零，她從來都是個充滿謎團(tuán)的人，與我的母親、還有第二使徒莉莉絲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只可惜，有很多話我都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她就已經(jīng)永遠(yuǎn)地消失了。隨著第三次沖擊的落幕，無數(shù)的謎團(tuán)都已經(jīng)永遠(yuǎn)埋葬在了歷史中。但多年之后回頭再看，我認(rèn)為在許多事情上保持無知其實(shí)是一種幸福。她把自己的存在、連同他人對自己的記憶一同抹去，對她來說這無疑是一個殘忍的決定。但對于世界上的大多數(shù)無知者來說，這實(shí)在是一種善良?！?/p>

“那么，既然我們兩個人還記得她......”她小聲說道。

“或許是因?yàn)槲覀兪撬裏o論如何也不舍得告別的人吧。說到底，綾波她并不是完美無瑕的神，她也有著自己的私心與渴望。明日香，她和我們一樣，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而已?！?/p>

“這倒讓我心里舒服多了。老實(shí)說，我到現(xiàn)在也不明白她為什么總是故作清高，擺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外表。既然心里有愿望，那就應(yīng)該坦誠地說出來?！?/p>

“她也有她的苦衷，也許她只是不想連累到大家吧?！?/p>

真嗣的視線終于回到了眼前，對她笑著說道，“總之，如果綾波知道你為她所做的這一切，我想她一定會再度露出笑容的?！?/p>

明日香無言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正在這時，敲門聲響了起來。

“請進(jìn)！”

門打開了，外面出現(xiàn)了一位管家打扮的男人。

“小姐，晚餐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知道了！”

明日香與真嗣相視一眼，彼此的臉上都露出笑容。

“我們馬上就下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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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追想 /??“Execution day.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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