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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來，在某些人的筆下，利瑪竇以來的西方傳教士被描繪成了一群神仙，主要有兩大特點：

一是無所不能：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地上的事全知道。的確，利瑪竇等人不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且精通中醫(yī)藥、養(yǎng)蠶植桑種黍等等。參閱《鐵證如山：明末耶穌會士剽竊中醫(yī)，偽造譯著，虛構(gòu)出西洋醫(yī)學》

二是個個是活雷鋒：全心全意地無私幫助中國，不僅無私地幫助中國編制歷法，而且無私地幫助中國制造武器、訓練軍隊。傳教士能制造武器、訓練軍隊，本身便是很神奇的事情，而他們能夠教中國制造的歐洲尚未誕生的武器，更是神奇（詳見下文）。

?如今，網(wǎng)上有一句時髦話：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世上冒出了無所不能的活雷鋒，必有蹊蹺。

一、明末軍隊是以火器為主的部隊

明朝中晚期，明軍便已經(jīng)基本告別冷兵器時代，轉(zhuǎn)變?yōu)橐曰鹌鳛橹鞯牟筷牎?/p>

僅翻閱《明史》便知，在明末的戰(zhàn)場上，火器早已是發(fā)揮主導作用了。

明軍與李自成、張獻忠之間的攻守之戰(zhàn)，火炮是主要武器，《明史·黃世清傳》：

黃世清……（崇禎）十六年十月，自成敗孫傳庭軍，長驅(qū)入關(guān)，遣右營十萬人從南陽犯商州。世清憑城守，有奸民投賊，至城下說降，世清佯與語，發(fā)炮斃之，懸其首城上曰：“懷二心者視此！”士民皆效死，炮矢盡，繼以石，石盡，婦人掘街砌繼之。

《明史·許文岐傳》：

許文岐……（崇禎）十三年遷下江防道副使，駐蘄州……荊王府將校郝承忠潛通張獻忠。明年大舉兵來攻，文岐發(fā)炮斃賊甚眾……雪愈甚，炮不得發(fā)，遂被執(zhí)。

《明史·周遇吉傳》：

（周）遇吉四面發(fā)大炮，殺賊萬人，火藥且盡，外圍轉(zhuǎn)急……賊用炮攻城，圮復完者再，傷其四驍將。自成懼，欲退。

明軍與清軍之間的攻守之戰(zhàn)，火炮同樣是主要武器，《明史·羅一貫傳》：

羅一貫……一貫憑城固拒，用炮擊傷者無算。大清樹旗招降，且遣使來說，一貫不從。

《明史·閻應元傳》：

閻應元……大清兵力攻城，應元守甚固。東平伯劉良佐用牛皮帳攻城東北，城中用炮石力擊……及松江破，大清兵來益眾，四圍發(fā)大炮，城中死傷無算，猶固守。

地雷，也早已成為明末戰(zhàn)場廣泛使用的火器之一。明軍與李自成、張獻忠之間戰(zhàn)斗中，地雷大展神威，《明史·艾毓初傳》：

毓初……（崇禎）六年冬，流寇來犯。埋大炮名“滾地龍”者于城外，城中燃線發(fā)之，賊死無算，遂解去。

明軍在抗擊清軍的戰(zhàn)斗中，地雷同樣被大量使用，《明史·熊廷弼傳》：

（熊）廷弼經(jīng)理不及一年，俄進筑奉集、沈陽，俄進屯虎皮驛，俄迎扼敵兵于橫河上，于遼陽城下鑿河列柵埋炮，屹然樹金湯。

僅此，遠不足以說明明朝軍隊的武器裝備水平。

我們列舉一個權(quán)威的例子，其內(nèi)容來自于著名的徐光啟的文章。

徐光啟等人一直夢想控制明朝軍隊，為控制軍隊而煞費苦心。萬歷末，徐光啟一再上書談軍事，某些人則大力炒作徐光啟是精通軍事的人才。萬歷皇帝信以為真，針對當時戰(zhàn)事緊急，亟需招募訓練新軍的實際，于萬歷四十七年（1619）八月初二下旨：

“是，徐光啟曉暢兵事，就著訓練新兵，防御都城；吏部便擬應升職銜來說，欽此?！?/blockquote>

隨即，徐光啟四處活動、考察了一番后，于萬歷四十八年（1620）三月正式上任，開始訓練一支部隊。徐光啟因為行事荒唐，“至練兵一事孟浪無對，至今相傳，笑破縉紳之口”（貴州道試御史智鋌語，見《徐光啟集》第210頁），僅干了一年，就于天啟元年（1621）二月二十七日被免職調(diào)離。

《謹陳任內(nèi)事理疏》（《徐光啟集》上，第169頁，中華書局2014年），是徐光啟離職時遞交的一份工作交接書，詳述了他一年來的工作情況。根據(jù)徐光啟的這份工作交接書可知，這支部隊士兵全部是剛招募來的農(nóng)民，原本是“鄉(xiāng)農(nóng)，募到之日，武藝全然不知”，共計4755人。徐光啟離職時，已經(jīng)收到朝廷從軍火庫中撥付的武器裝備有：

盔甲：5651頂副（每人一套，多余備用）；

腰刀：5640把（每人一把，多余備用）；

鳥銃（火槍）：2000門；

旗槍（火槍）：1000支；

三眼槍（火槍）：600支；

合縫子炮：200門；

涌珠炮：100門；

漁鼓炮：40門；

銅佛郎機（炮）：40門；

大梢弓：1800張；

副鐵鏜：126把；

鉤鐮刀：121把；

馬：450匹；

其它如旗幟、號鼓等等物品若干。

4755人，配備有各類火槍3600支，各類火炮380門。僅此便知，此時的明軍完全是以火器為主的部隊，徹底告別冷兵器時代。

但是，這些火器，僅僅是這支部隊的火器的一部分！

根據(jù)徐光啟《謹陳任內(nèi)事理疏》，直到萬歷四十八年十一月，徐光啟才完成4755人的選拔，距離徐光啟被調(diào)離才3個月。徐光啟說：主要是由于時間關(guān)系，這支部隊應該配備的“精甲利器、大小炮位、戰(zhàn)車等項”武器裝備，都還沒有來得及足額發(fā)放到位。按照萬歷年間的國家標準，每輛戰(zhàn)車的配置標準為，據(jù)《大明會典·火器》：

萬歷三年奏準，造車一千二百輛。每輛，用二號佛朗機三架、鳥銃二架、地連珠二架、涌珠炮二位、快槍一桿……

可見，按照朝廷的配置標準，一旦配置齊備，這支部隊的武器裝備將要強大許多。

毫無疑問，明朝的軍隊是地道的火器部隊。

人們不免疑惑：明軍的武器裝備如此先進、強大，明朝為什么會覆亡？

眾所周知，明朝是被李自成的軍隊推翻的。但是，這并非李自成的軍隊有多么強大，而是因為明軍的前線將領(lǐng)們不戰(zhàn)而降。

大同、宣府是明朝首都北京的北大門，駐守這里的軍隊是明朝最精銳、戰(zhàn)斗力最強的部隊。然而，在李自成軍隊抵達大同時，大同總兵姜瓖開門投降?！睹魇贰ばl(wèi)景瑗傳》：

（崇禎）十七年正月，李自成將犯山西，宣大總督王繼謨檄大同總兵官姜瓖扼之河上，瓖潛使納款而還……至三月朔，賊抵城下。瓖即射殺永慶王，開門迎賊入。

李自成軍隊抵達宣府之時，也是如此。宣府總兵王承允、監(jiān)視太監(jiān)杜勛爭先恐后投降，王承允甚至跑到三十里外迎接李自成大軍?！睹魇贰ぶ熘T傳》：

朱之馮……（崇禎）十六年正月，擢右僉都御史，巡撫宣府……明年三月，李自成陷大同……而人心已散，監(jiān)視中官杜勛且與總兵王承允爭先納款矣……俄賊且至，勛蟒袍鳴騶，郊迎三十里之外，將士皆散……

李自成的軍隊一路順利的走到了北京城下，之后，同樣沒有發(fā)生一場像樣的戰(zhàn)斗，李自成就進入了北京城?！睹魇贰でf烈帝本紀》：

癸卯，唐通、杜之秩降于自成，賊遂入關(guān)。甲辰，陷昌平。乙巳，賊犯京師，京營兵潰。丙午，日晡，外城陷。是夕，皇后周氏崩。丁未，昧爽，內(nèi)城陷。帝崩于萬歲山，王承恩從死。

回首明軍縱橫天下的洪武、永樂時代，再總結(jié)明朝滅亡的原因，四個字就夠了：精神垮了。

（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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