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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俊 （八一廠電影《大決戰(zhàn)》總導演）

（一）

問：《大決戰(zhàn)》是部什么影片？

答：是部以遼沈戰(zhàn)役、淮海戰(zhàn)役、平津戰(zhàn)役為題材的、紀實性的歷史故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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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大決戰(zhàn)》是什么樣式的歷史片？

答：是政論性的歷史片。高屋建瓴，總覽全局?！洞鬀Q戰(zhàn)》不光是軍事力量的大決戰(zhàn)，而且是政治、經(jīng)濟、人心的大決戰(zhàn)。通過真實的歷史，揭示出國民黨失敗、共產(chǎn)黨勝利是歷史發(fā)展的必然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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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你能再解釋一下政論性這個問題嗎？

答：戰(zhàn)爭從全局、從整體上的勝利和失敗。決不是個簡單的軍事指揮（不否認軍事指揮的重要性）問題，它是政治上的成功或失敗的繼續(xù)。因此，描寫“三大戰(zhàn)役”的勝敗也決不能單純地著眼于軍事，而應該著眼于戰(zhàn)爭勝敗的總體因素。能將這些因素和戰(zhàn)爭結(jié)合起來，進行生動具體的描寫，不但增強了影片的思想深度和廣度，而且也是形象化地論證這場戰(zhàn)爭勝敗的原因，給觀眾留下一個總體概念。這對認識歷史，認識現(xiàn)在都具有同等重要的意義。這實際上是戰(zhàn)外之戰(zhàn)。我說的政論性就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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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按照這個想法，就不是光寫毛澤東軍事思想的勝利，而是寫毛澤東思想在中國革命中的全面勝利！

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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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對這樣政論性的影片，還有什么要求嗎？

答：材料生動，論點鮮明，邏輯清晰，筆墨精練，結(jié)構(gòu)嚴謹。以史論政，以理服人，理又寄于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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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上面談的都是關(guān)于歷史部分，對故事性問題是怎么想的？

答：要真實地反映歷史，或者說要反映歷史的真實，但又不能完全被歷史所局限，讓歷史牽著鼻子走。要在歷史真實的情況下，虛構(gòu)出符合歷史真實的故事情節(jié)。中國革命的歷史十分復雜，一個家庭里可能有好幾個黨派，這種錯綜復雜的現(xiàn)實，就可能構(gòu)成很生動感人的情節(jié)。應精選加工，努力把思想性、藝術(shù)性結(jié)合起來，使之有觀賞性。尤其是我們這部上中下六部、放映時間長達九個多小時的影片，如不充分注意群眾的觀賞性，不分析觀眾的審美心理，不滿足觀眾的要求，就會花的力氣很大，看的人很少，這將是一個不幸的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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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現(xiàn)在都知道《大決戰(zhàn)》中央抓、軍委抓、總政抓、廣電部抓，將來如果觀眾不愛看，電影票賣不出去，其損失恐怕不是用人民幣能算出來的。

答：對，事前應該考慮事后的效果，方能爭取一個好的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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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前兩次討論劇本時，有個共同意見：敵人比自己人寫得好，是嗎？

答：寫敵人沒有顧慮，寫自己人顧慮太多，所以寫不好。這是《大決戰(zhàn)》創(chuàng)作上的一關(guān)，此關(guān)不破，劇本就很難進一步提高。破關(guān)的唯一辦法，就是實事求是，本來是什么就是什么，如果這點辦不到，《大決戰(zhàn)》應該留給后人拍。這部片子一定要有強力的沖擊波，沖擊人們奮發(fā)向上，勇往直前，敢于承擔風險，追求新的事業(yè)。這些沖擊力首先來源于這些揮手定乾坤的叱咤風云人物，所以一定要把這些人物寫好，在藝術(shù)上不能使人感到他們蒼白無力，無所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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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大決戰(zhàn)》算不算一部巨片？

答：從長度上講，最少9個小時，當然是一部巨片。但是長度并不是構(gòu)成巨片的核心因素，核心因素仍然是思想上的深度，藝術(shù)上的高度。

楊尚昆副主席指示，《大決戰(zhàn)》拿出來就一定能站住，劇本不好不拍，要改就改劇本，不能在將來拍成的影片上改。這個指示反映了電影創(chuàng)作的藝術(shù)規(guī)律。這個指示要求《大決戰(zhàn)》

在思想上、藝術(shù)上都要達到一定的高度。對這個指示精神領(lǐng)會得愈深貫徹得愈好，構(gòu)成巨片可能性就愈大，否則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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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思想上要有深度，藝術(shù)上要有高度，對藝術(shù)作品都應該這樣要求?！洞鬀Q戰(zhàn)》在藝術(shù)上有什么特色？

答：它應該象一尊刀削斧砍出來的大雕塑，線條粗放，輪廓鮮明，有氣勢，有分量，這種特色不是強加的，臆造的。粗放的線條，鮮明的輪廓，刀削斧砍的手法，容易表現(xiàn)縱橫馳騁的戰(zhàn)爭題材。沒有這種刀削斧砍的精神，就不容易有粗獷的造型和奔放馳騁的性格，反倒容易被歷史細節(jié)所約束，變成一本流水賬。這尊雕塑應該從遠處看象在中國看萬里長城，在埃及看金字塔。它喜明確好精練；忌含糊怕羅嗦。

總之，它應該是大筆揮灑出來的一幅巨大的畫卷，有分量，有氣勢，有力度，醒目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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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在選演員上你有什么要求？

答：選知名人物的演員時，最好形、神兼?zhèn)洹＿x一般演員時，注意樸實。選我方人員時，一定有農(nóng)民的土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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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對攝影、美工有什么要求？

答：攝影：一、要考慮如何拍出罕見的、有氣勢的、給人視覺上有沖擊力的鏡頭。

二、運用鏡頭去探索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

三、構(gòu)圖要開放，不要四平八穩(wěn)，老從一個視點拍攝，特別在拍戰(zhàn)爭場面時要有不拘一格的精神，放開手，有時甚至可以“亂來”。一定要有身臨其境的感覺，不要怕濃煙烈火擋住鏡頭。

美工、色彩和建筑都要不雜不亂，講整體，講穩(wěn)重，講重量感。有反差，有對比，有鮮明的視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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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在化妝上你有什么想法？

答：注意生活的真實感。對正面人物不褒，反面人物不貶。不論正面人物、反面人物都要有強烈的時代感、歷史感。解放軍基本上是由被壓迫的農(nóng)民組織起來的，因此，在解放軍身上一定要有農(nóng)民的土香味。戰(zhàn)斗中不可避免要有氣氛妝。負傷后的血，戰(zhàn)火中人物身上的硝煙等，都要真實。

肖像很多，負責化妝的同志要分工明確，組織嚴密。

化妝不能只顧臉上，不顧身上。臉上、身上、頭上、腳上都應該和有關(guān)部門密切協(xié)商，整體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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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對服裝也應該有所要求嗎？

答：當然要有。首先是時代感、真實感。因為當時各野戰(zhàn)軍所處環(huán)境不同，服裝和裝備的差異很大，質(zhì)量的差別。樣式的差別，干部和戰(zhàn)士的差別都應嚴格注意，對國民黨軍隊也應注意各派系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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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道具應該注意什么？

答：和其它部門一樣，都要有時代感，真實感。各野戰(zhàn)軍的武器裝備差別很大，要調(diào)查研究，準確解決。在電影里隨便出現(xiàn)一個干部，就可以帶一支很漂亮的手槍?？谷諔?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時能有一支很漂亮的手槍是極困難的。因此道具用得好，用得準，通過道具就能看出生活的時代面貌?！洞鬀Q戰(zhàn)》的道具十分復雜，注意時代感、真實感是準備工作的關(guān)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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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對音響構(gòu)成有什么想法？

答：音響，整體構(gòu)成一定要有時代精神。

當時的流行歌曲最有時代感，但要選用、慎用。另外注意生活真實。戰(zhàn)爭中的槍聲很多，不能只用一種槍聲來代替。影片環(huán)境多半在農(nóng)村，我們離開農(nóng)村多年，特別對過去的農(nóng)村《也包括城市）已經(jīng)很不熟悉。因此農(nóng)村的生活環(huán)境氣氛，音響構(gòu)成應特別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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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對特技有什么要求？

答：希望能發(fā)揮特技功能，再現(xiàn)歷史的宏偉場面。若能如此，就可能為我們節(jié)約大量投資，攝制組要和特技密切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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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對煙火工作有想法嗎？

答：有點，但不多。戰(zhàn)爭氣氛主要靠煙火來完成。煙火一定要把觀眾帶到槍林彈雨的環(huán)搞中去。要靠煙火制造戰(zhàn)爭的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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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對照明工作有什么要求？

答：照明是用光傳達思想，表達感情的。因此用光一定要結(jié)合劇情，創(chuàng)造氣氛，努力達真以光代聲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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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還有什么要求？

答：每個部門都必須是高標準，嚴要求。任務重，困難多，經(jīng)驗少，因此，所有的工作人員都不能怕艱苦，怕麻煩。要精心思考，嚴密組織，工作中忙而不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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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你接受這個任務后還有什么想法沒

答：有。

一、時間緊，任務重，壓力大，力不從心。

二、有的同志講這是中國電影史上空前的，世界電影史上少見的。但是面空前的事物，我卻沒有具備完成這些任務的知識。因此，今后工作不但會碰到很多困難，也會犯很多錯誤。犯了錯誤，決不能打腫臉充胖子，為了保全面子故意和正確意見作對。我和同志們一定努力做到錯了就改。誰的意見好，聽誰的。

三、其他幾位導演業(yè)務上很多地方都比我強，我們會在一起取長補短，相互學習探討。在此基礎上完成一個導演對《大決戰(zhàn)》的總體構(gòu)思，在這個總體構(gòu)想的基礎上，寫好分鏡頭劇本，再請領(lǐng)導審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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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文學劇本已經(jīng)通過了，還審查分鏡頭劇本不嫌麻煩？

答：不能怕麻煩，多年經(jīng)驗，都是通過劇本容易，通過電影難。審查電影時的很多意見往往都是審查文學劇本時要求不嚴留下來的。這次分鏡頭劇本一定要穩(wěn)定，準備工作做細、做好。拍攝一旦開始，定要一氣呵成，決不能中途停止拍攝，修改劇本。影片完成后，只能小改，不能大改。要做到這一點，導演把分鏡頭搞得愈細愈完善愈好，這是第四個想法。

第五，拍攝時注意抓兩頭，一頭是氣勢宏偉的場面：一頭是動人肺腑的細節(jié)。造成視覺上、感情上的沖擊波，以此來增強影片的藝術(shù)性、觀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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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你看過《中國銀幕》上鄭洞天同志的那篇文章嗎？

答：看過。文章發(fā)表的很是時候，它對我和我們整個攝制組，都是一次警鐘，我們一定要認真思考。文章最后指出：“當人民的血汗錢交到自己手里的時候，我們是不是還應當有這樣一個‘覺醒’——我的本事能不能花好這筆錢?！彼麤]有指職業(yè)、道姓名，但是導演肯定是被他指的其中的一個。開拍前，能聽到這些忠言勸告，我十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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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問：有人說《大決戰(zhàn)》是一部很難拍的片子。一是題材重大；二是事件復雜；三是關(guān)心的人多，意見多，不知如何是好。

答：是的。在這種情況下，導演時刻要有一個冷靜的頭腦。一方面虛心地聽取別人意見，用別人的智慧豐富自己；一方面認真思考，反復掂量。一旦認準的東西要敢于堅持。只虛心不堅持，把自己變成一個“意見箱”不行。只堅持不虛心，聽不進意見自以為是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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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導演如何才能既虛心聽取別人意見，又不會把自己變成意見箱？

答：想要博采眾長，從不同的意見中吸取自己需要的營養(yǎng)，必須排除人微言輕的習慣思想。不能看人聽意見，把一些本來很好的意見拒之千里之外。更不能把這些人的意見改頭換面當成自己意見顯示自己。如此作法，絕不可能廣開思路豐富自己。

第二，在聽取別人意見時，自己要心中有數(shù)，胸有全局。根據(jù)自己對全局的總體設想.確定自己要選擇意見的尺度。但是不能把這種尺度看成一成不變的。應該在實踐中不斷地豐富.不斷地修正。應該認識到這種修正是在更高層次上的豐富?？傊?，一個人的認識和能力是有限的，只有集思廣益。博采眾長.方能逐步趨于完善。這是《大決戰(zhàn)》導演拍好能片完成任務的一條捷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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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這種作法只適用導演嗎？

答：適用導演，也適用于其它創(chuàng)作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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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你對未來影片有沒有總體設想？

答：1987年12月8日所寫的導演自問自答，也可以算是對未來影片的總體設想。后來又開了幾次會，看了很多材料，聽了很多意見，寫了一個簡單的遼沈戰(zhàn)役、平津戰(zhàn)役的導演臺本。其目的就是把這些設想落實在本子上，給有關(guān)同志提供一些參考。不可否認，讓人參考的目的，也是想實現(xiàn)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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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在第一次導演自問自答中，你說是政論性，有人說是紀實性，究竟是哪個？

答：我說的政論性，不等于報紙上的社論，也不象《讓歷史告訴未來》的那種政論。我指的《大決戰(zhàn)》的勝利，不單純是軍事上的勝利。盡管說這個勝利是通過軍事斗爭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的。但是勝利的原因.卻不單純是軍事上的原因。戰(zhàn)爭是政治的繼續(xù)，政治上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例如經(jīng)濟、文化、人心、道德等。我的中心目的是要加強影片的思想深度和廣度，而不是要把《大決戰(zhàn)》拍成一部理性電影。我說的政論性，決不排斥紀實性。紀實性的目的是為了達到真實性，我說的政論性目的也是為了達到真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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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如何把握真實性？

答：因為要寫歷史，所以要真實，真實到參戰(zhàn)的雙方都能承認（當時參戰(zhàn)的國民黨高級將領(lǐng)很多人都健在），盡量不被后人修改。對歷史人物的功過是非、個人才能、歷史上的地位、作用都應該實事求是地展現(xiàn)出他們的本來通貌。對我不褒，對敵不貶。刀削斧砍不僅是《大決戰(zhàn)》的藝術(shù)造型手段，而且也應該是《大決戰(zhàn)》的作者對歷史素材的取舍手段。在歷史上只要能把握住總體真實，只要能讓觀眾有一個大體的、輪廓的了解，就應該把藝術(shù)放在第一位。盡管《大決戰(zhàn)》是部歷史故事片，但它畢竟不是歷史教科書。以往的想法，只好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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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參加三大戰(zhàn)役的部隊很多，寫誰不寫誰好呢？

答：寫誰不寫誰，誰寫的多，誰寫的少，往往會因此引起很多意見。審查影片時領(lǐng)導同志也往往考慮團結(jié)問題，從這個方面尋找平衡，提意見。把張三李四提一下。盡管這句話除了本人能知道外，根本不被觀眾注意，也要加。三大戰(zhàn)役上起毛主席，下至每個戰(zhàn)士都是功臣。如果根據(jù)這個原則，找平衡去照顧，恐怕就照顧不完。特別對那些已經(jīng)在戰(zhàn)役中犧牲的同志尤為如此。《大決戰(zhàn)》是一部歷史故事片，不是一張功臣榜。被寫進電影的同志有功，沒有被寫進電影的同志也有功。今天電影里沒有寫，明天歷史學家一定會寫。因此，為了電影的藝術(shù)需要，對那些沒有被寫進去的同志，不管生者死者，我們只能表示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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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對于如何寫這段歷史還有什么想法？

答：前面說的都是想法?？傊?，反映歷史的真實，又不能被歷史所限制。要鉆進去，又鉆出來。突出主要矛盾，舍棄次要矛盾，力求達到總體真實。另外，寫歷史的方法很多。有的按時間，有的按人物，有的按事件?！洞鬀Q戰(zhàn)》最好按事件。把一件事寫清楚，再寫另一件事。因為《大決戰(zhàn)》所涉及的事件太多太復雜，采用這種方法，容易交待清楚。但也不絕對化，也可以一件事情沒有寫完，暫時放下不寫，再去寫另外一件事。寫完另外一件事，回頭再寫這件事。這種敘事方法和美學觀念富有民族色彩，也符合中國人的審美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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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突出主要矛盾舍棄次要矛盾，那么一些真實的歷史細節(jié)，要不要去寫，或者根據(jù)推理的結(jié)果，加以強調(diào)？

答：可以。有些事件雖然是細節(jié)，卻能反映主要矛盾及其本質(zhì)，可以從小見大，所以應該寫。例如，平津戰(zhàn)役中傅作義的和談代表鄧寶珊先生問林彪、聶榮臻：你們打下天津要用多少時間？林彪回答30個小時。我們現(xiàn)在根據(jù)這個真實的歷史細節(jié)來推理。林彪告訴鄧寶珊，鄧寶珊會不會告訴傅作義？傅作義會不會告訴天津的守備司令陳長捷？我想會。這是推理的第一個結(jié)果。

第二，根據(jù)傅作義當時的主導思想：只有打才能和，只有守才能和。他會不會讓林彪在30個小時之內(nèi)打下天津，會不會叫陳長捷死守天津？我想他會死守，不會讓解放軍在30個小時之內(nèi)打下天津。

第三，林彪想要30個小時打下天津會不會在部隊深入動員？我想也會。

第四，30個小時打下天津的作戰(zhàn)計劃，毛主席、軍委會不會知道？肯定知道。根據(jù)傅作義只有戰(zhàn)才能和，只有守才能和的思想，毛主席、軍委也一定會以其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定會支持這個作戰(zhàn)計劃。以上這幾個方面的推理如果真實可信，那么在30個小時之內(nèi)能不能打下天津，就構(gòu)成了打天津的主要矛盾，就可以作為一個懸念自始至終貫穿在天津戰(zhàn)役的過程中，并可適當?shù)募右詮娬{(diào)。所謂適當?shù)膹娬{(diào)，就是不要在戲劇性上追求過度，真反成假，背離影片的總體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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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大決戰(zhàn)》仗打的那么多，弄不好會重復怎么辦？

答：一重復就沒有人看。所以在文學劇本上就不能重復。一不能重復以往的；二不能重復自己的，也就是說，遼沈不能重復平津的，平津不能重復遼沈的。要作好這件事，編劇的文學劇本、導演的分鏡頭劇本都要把好這個關(guān)。我們要求《大決戰(zhàn)》既有統(tǒng)一的總體風格，又有各個戰(zhàn)役的不同特點。例如遼沈戰(zhàn)役，東北有雪，從色調(diào)上可否以白為主。具體的戰(zhàn)斗場面重點是，錦州的穿墻打洞；遼西會戰(zhàn)時無聲的夜間穿插，亂中取勝和奇襲廖耀湘司令部；堅守塔山陸海軍的對抗；平津戰(zhàn)役中圍而不打，人與風沙的搏斗；30個小時打下天津所構(gòu)成的戲劇性沖突；淮海戰(zhàn)役中的水網(wǎng)地帶，敵軍坦克對我軍的威脅和敦促杜隸明的投降書等等。以上所說，不一定就是各個戰(zhàn)役的真正特點。但是每個戰(zhàn)役的導、攝、美一定要尋找自己的特點。

當然更重要的是在文學劇本里寫出特色。這種既能把握總體風格，又能突出自己性格的特色，是《大決戰(zhàn)》成敗的重要環(huán)節(jié)。另外，《大決戰(zhàn)》共三部六集，是一部完整的故事片。它不可能出現(xiàn)一部成功，兩部失敗，也不可能兩部成功，一部失敗、它會成全成，敗全敗。因此，每位導演把握全局突出重點尤為重要，就是把自己拍攝的部分統(tǒng)一在《大決戰(zhàn)》的總體構(gòu)思總體風格中，而且又能突出自己的風格和特點。

另外《大決戰(zhàn)》有三個攝制組，三個導、攝、美。雖然沒有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攝制組提出競爭，但是這種競爭的心理，卻是不可否認。把競爭自然而然引進藝術(shù)創(chuàng)作。這是拍好《大決戰(zhàn)》的一個極為有利的條件。這里只提醒一個問題，就是要把競爭的焦點對準對實。對在把握全局。突出重點上.全體創(chuàng)作人員都是為了拍好《大決戰(zhàn)》而努力。除此，焦點一虛，就不利于《大決戰(zhàn)》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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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在刀削斧砍的大筆觸下，還能有細描嗎？

答：不但能，而且一定要有細描舉個例子：關(guān)于毛主席進北平以后閱兵這場戲，這是在討論劇本時，大家共同認可的一場戲：天安門、北海白塔、天壇祈年殿、朝陽外門上的天文儀。閱兵場上的步兵、騎兵、炮兵，坦克兵的方隊，吉普車前站著中共中央的幾位書記。以上的景和人都沐浴在晨光下。莊嚴肅穆，萬籟俱寂。毛主席乘坐的吉普車。周恩來同志來到車前，他輕輕打開車門。車內(nèi)毛主席低頭不語。閱兵的禮炮響了。毛主席聞聲，看了一下手。掏出手絹，擦了一下眼淚，綏步下車。鏡頭到此為止，把閱兵的場面完全省略了。在這里，閱兵的場面只能讓觀眾去想，不能再讓觀眾去看，這不僅筆墨簡練鏡頭干凈，而且不落俗套。這里不去寫毛主席閱兵時宏偉場面，而是寫毛主席在決戰(zhàn)勝利之后，閱兵之前一瞬間的感情，這幾滴淚水飽藏著多少感情，釋放著多少信息，讓觀眾去思考、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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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大決戰(zhàn)》的矛盾錯綜復雜，如何把握才是？

答：從兩個統(tǒng)帥部去把握。因為這場決戰(zhàn)是由兩個統(tǒng)帥部的統(tǒng)帥指揮的。因此，把握統(tǒng)帥部的戲，是把握矛盾的核心。三大戰(zhàn)役穿插進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的場次轉(zhuǎn)換，都要從統(tǒng)帥的角度考慮，找出他們的內(nèi)在聯(lián)系。這樣不但不會感到轉(zhuǎn)換突然，而且是展現(xiàn)他們的戰(zhàn)略思想指揮藝術(shù)的機會?？坍媰煞浇y(tǒng)帥人物是一個重要著眼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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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討論劇本時有人主張寫江青，有人不主張寫，你是哪一種意見？

答：我是主張寫。能實事求是地寫林彪，也能實事求是地寫江。這兩個人物都是國內(nèi)外觀眾想從銀幕上看到的人物。也就是想知道我們今天是怎么看待歷史上的林彪、江青的。如果我們避而不寫，就會違背這個愿望，處在一個被動的位置上受資難。即便我們今天不寫，以后還會有人寫。寫江青的目的不光是單純地滿足觀眾的心理要求，而是為了寫好毛主席，增加毛主席身旁的生活氣息，使觀眾更感到真實自然。否則，毛主席老是看地圖、開會、發(fā)電報、指揮戰(zhàn)爭，就顯得生活面太窄、太單調(diào)。江青是毛主席的夫人，這從歷史，在《大決戰(zhàn)》中能不能實事求是地寫林彪、江青，能不能實事求是地寫毛主席，而不是去神化他，這些都是廣大觀眾普遍關(guān)心的問題。不寫江青，觀眾會給影片打折扣，這點將會從票房上反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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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有的同志說，這是一部紀實性影片，不能用閃回、疊化、回憶等技巧。你以為如何？

答：有人說不能用這些技巧，是怕破壞紀實性的風格。這個想法是對的。這些技巧如果用得不好，不統(tǒng)一，可能破壞影片的風格。所以不能亂用。如果這種技巧所傳達的內(nèi)容和手段，仍是紀實性的，仍然吻合影片的總體風格，而且能深化主題，刻畫人物，釋放出大量的思想信息，我認為仍然可以用。如果失去這種手段，無法表達上面說的那些內(nèi)容，就等于自己束縛了自己。使自己展不開想象的翅膀，打不開視野，硬去削足適履，反會妨礙創(chuàng)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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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這個戲的演員很多，目前情況怎么樣？

答：報名自薦的同志很多。我們十分感謝這些同志對《大決戰(zhàn)》的支持。從目前已經(jīng)接觸過的演員看，一個共同的毛病，就是表演上的生活氣息不濃，舞臺味道太多。演統(tǒng)帥的演員尤其要重視，不要光從外形上去模仿，要從內(nèi)心去琢磨，要從戰(zhàn)爭的總體上全局上把握。要熟悉這場戰(zhàn)爭，關(guān)心各種戰(zhàn)爭因素的成敗。這種成敗都會從不同的角度，影響人物的思想感情。演員要善于捕捉這種感情，表現(xiàn)這種感情。演員表演也要運用辯證法，在很多矛盾中抓住主要矛盾。在一個很短的特寫鏡頭里，演員不可能把所有矛盾都表現(xiàn)出來。但是只要能把主要的矛盾表現(xiàn)得深刻動人，其它處于從屬地位的矛盾，就可迎刃而解。否則演員將會被復雜的矛盾弄得無所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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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最近電影學院一位搞理論研究的同志講《大決戰(zhàn)》的關(guān)鍵是真實。你是怎么理解這個問題的？

答：這個問題不光是導演和其他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同志要理解，而且是與《大決戰(zhàn)》有關(guān)的同志，特別是領(lǐng)導同志要理解。想一想，《大決戰(zhàn)》中有哪幾個方面要特別注意真實。如果不注意，如果不真實，會產(chǎn)生什么效果。不妨事前有個估計。必要時，可列出幾個條目來，讓創(chuàng)作人員去注意。這個問題我相信從領(lǐng)導到每個創(chuàng)作人員都想過。但是，都缺乏認真的、系統(tǒng)的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去研究，特別是涉及到一些領(lǐng)袖人物的問題，更缺乏認真系統(tǒng)的思考，大都限制在一般的概念的思考，缺乏具體研究。我希望都來思考這個問題，解決這個問題。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部影片的成敗，導演的工作雖說不是唯一的因素，但是重要的因素。實踐中如果證明導演的想法是錯的，我相信我們定會接受正確的意見，修改自己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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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問：你對這部影片有什么總的要求，能不能簡單地概括一下？

答：歷史真實，氣勢雄偉，思想深邃，感情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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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用什么方法和手段方能達到這個要求？

答：一、視點要高，能讓觀眾總覽戰(zhàn)爭的全局；二、視點要遠，能讓觀眾看到氣勢雄偉的工程總體；三、視點要近，能讓觀眾看到人物的面孔，摸到人物的脈搏，聽到人物心臟的跳動：四、向中國畫的畫家學習，落筆甚少，藏筆甚多、這部電影也應該是看的甚少，想的甚多。這就是詩，也就是神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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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分三個組，你對各組的導演有什么要求？

答：《大決戰(zhàn)》是完整的一部電影，雖包括三個戰(zhàn)役，但三個戰(zhàn)役構(gòu)思在《大決戰(zhàn)》一部影片里。因此，要求各戰(zhàn)役的導演要有總體意識，把握總體風格，完成總體構(gòu)思。除此之外，又能突出自己的特點，展示自己的性格。

歷史的、政治的、時代的責任感驅(qū)使每個導演和所有工作人員都會傾其全力把這部影片拍好。不言而喻會有競爭。有競爭就會出好作品。希望在競爭中能相互配合，相互照顧。千萬不能只有自己沒有別人。我相信我們的導演、攝影、美工、制片等同志們的工作經(jīng)驗、政治素質(zhì)、思想修養(yǎng)都會做到這一點。

藝術(shù)上能不能精益求精，很大的主動權(quán)在。導、攝、美手里。所以我希望各組的導、攝、美都有藝不驚人死不休的精神。

這部影片是紀實性的影片。希望所有的創(chuàng)作人員都時刻注意歷史的真實、時代的真實、地區(qū)的真實。真實樸素也是構(gòu)成影片總體風格的一大要素。

攝制組能不能搞好內(nèi)外團結(jié)，能不能拍出高質(zhì)量影片，首先看導、攝、美、制片主任能‘

不能團結(jié)合作得好。只要這個核心能團結(jié)好，全組就會心情舒暢，工作愉快。

開拍前我提以上幾點意見，請領(lǐng)導和同志們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