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劉月生將軍》——葉文福
葉文福,當代現(xiàn)實主義詩人,1979年其代表作《將軍,不能這么做》發(fā)表于《詩刊》后為《解放軍報》、《文匯報》等廣泛轉載,引起社會各界巨大反響。這首長詩用熾熱真摯的詩句猛烈抨擊革命隊伍中的以權謀私、腐化墮落現(xiàn)象,疾聲呼告維護革命純潔無瑕的神圣性。在詩人因本作遭受不公的殘酷批判時,作為他上司的劉月生將軍向他伸出寶貴而溫暖的援手。
劉月生將軍,工程兵原副政委、政治部主任,1930年起參加革命,在土地革命、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西南剿匪戰(zhàn)役等戰(zhàn)爭戰(zhàn)役中,為我軍革命化、現(xiàn)代化、正規(guī)化作出了貢獻。將軍夫婦晚年大力援助教育事業(yè),在家鄉(xiāng)捐建校舍、捐贈電腦,對口扶持貧困學生。2008年9月,劉月生將軍在北京逝世。
? ? ? (一)
? ? 2008年9月23日,是劉月生將軍遺體告別的日子。
上午9點整,是劉月生將軍追悼會開始的時間。
追悼會在八寶山舉行,十幾天前,我的好友、將軍身邊的孟秘書就了通知我,我也答應
一定參加的。
可是追悼會開始的時候,我卻無法前往。
知道將軍將徙步云程而不能恭送,此心之碎,
碎何如哉。
將軍,此時此刻,您如同當年以17歲之稚弱,踏上萬里長征之危途,而我,我則如同家
鄉(xiāng)之樹,家鄉(xiāng)之草,揮淚于村前,揖拜于路畔;如同家鄉(xiāng)之云,家鄉(xiāng)之霧,低垂于額前,纏
綿于袖邊,送你長征——您一路走好。
將軍,此時此刻,您如同當年以17歲之堅韌,鉆進槍之林,彈之雨,去追尋自己的和民
族的命運,而我,我則如同當年家鄉(xiāng)之風,家鄉(xiāng)之雨,家鄉(xiāng)之泥,想代家鄉(xiāng)父老,想替家鄉(xiāng)
婦孺,言謝,言留,然言而無語,哭而無聲,只有濕您草鞋,沾您紅纓,隨同您去。
又是一個萬里長征!
又是一個萬里長征自今日始!
又是一個萬里長征自今日始,始于足下!
——將軍,走好!
? ? ? (二)
? ? 將軍是湖南茶陵人,1917年5月出生。13歲參加紅軍,1933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曾隨紅
二、六軍團長征到達陜北。1961年被授予少將軍銜,離休前任原軍委工程兵副政治委員。
假如能一言以蔽之,我覺得將軍此一生92年,恰是中華民族全部的苦難——內(nèi)外戰(zhàn)爭、
形形色色的政治運動、改革開放等一系列歷史性重大變化的時期,于是將軍于是將軍便由不
得他自己地與他的民族一起,成了這一系列重大歷史性變化的一線見證者和經(jīng)歷者。將軍以
代表民族熱切希望的澎湃激情和歲月積攢的能量,參與著,進行著,忍受著這其中的艱難曲
折,把這其中的喜、怒、哀、樂全部嘗了個遍,吃了個透——如此波瀾壯闊的人生,怕不是
想有就能有的。
? ? ? ? (三)
? ? ?? ? 我無法說得上與將軍有什么交情。
原因很簡單,我離將軍太遠,與將軍沒有任何工作的或私下的交往。
我與將軍惟一的關系就是,他是我的領導,我是他的部屬。
他當原軍委工程兵副政委的時候,我是他屬下的一個文學創(chuàng)作員。雖然同在一個機關,
一個大院,但他是我許多上級的上級。我當然知道他是我的副政委,而他并不認識我。這既
不能怪他,也不能怪我,因為文學創(chuàng)作員這個如同雅號一般的職務,在我的時代里是個最不
值錢的職務,如同唐朝杜甫當?shù)哪莻€拾遺——拾遺拾遺,拾人之遺,拾遺還左,只能拾左邊
之遺,是個專門為各種政治運動唱頌歌的職務,是個是個人便能當或者說是個人便無法忍受
無法當?shù)穆殑铡?br>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認識我的,但是他認識了我。
問題是他認識我的時候,我并不覺得他與我的那眾多的各級領導有什么不同,我不知道
他為什么認識了我。
?那是1982年。
? ? 是的,那是1982年。
1982年,正是我寫檢討最難煎難熬的重要時刻。我已經(jīng)被各種各樣的無恥中傷和提問逼得窒息了。我如同非洲大陸上一只被撲倒在地的小梅花鹿,老虎、獅子、中山狼、鬣狗、禿鷲、螞蟻、瘧蚊、土鼈、屎克朗等等等等,形形色色各級各等的食客將我團團圍住,瞪著血紅的眼睛,利齒和長舌之間滴著渾腥的涎唾。非洲草原,饑餓而困頓,好容易有一頓美餐,豈能放過?誰都想分一杯羹,吮一滴血,以壯麗自己猥瑣的人生。
? ? ? ? ?床被專案組辦公室的人占領著,夜里不能睡,一輪一輪的檢討,永無止境的深刻,逼得我動用世上最可怖最丑惡的詞匯來誣蔑和侮辱自己。我已經(jīng)活不下去了,為了維護作為人最起碼的尊嚴,我時刻想死,時刻在想以什么方式死,在何時何地死合適。
? ? ? 那天黃昏時候,我在院子里散步。當走到葡萄架下,劉副政委從機關大樓方向的過道上迎面走來。我在機關屬于最下級,我頭上的領導太多了,接觸一個煩一個,我都無心見任何領導
了。我急忙轉過身子,裝著沒有看見似地欣賞著面前的月季花。
劉副政委徑直走到我身邊,站住,親切地問:
“葉文福呀,散步呢?”
我茫然無助,對任何人都不信任,都不動情,也決不想向任何人求情,我不吭聲,只是
禮貌地點點頭。
劉副政委伸出右手,拍著我的肩膀,并且把手放在我的肩頭上,輕輕地說:“不就是寫個
檢討嗎?寫就是了。叫怎么寫,就怎么寫。我們都寫過檢討,不也過來了?犯了錯誤,寫個
檢討,也就過去了,別跟自己過不去。”
我眼圈紅了。
從1981年夏天開始,已經(jīng)被專業(yè)批判辦公室和專業(yè)無產(chǎn)階級批判人員嚴厲批判了近一年
了,每天被逼著說這個階級那個階級、又從那個階級滾到這個階級的,把我批得暈頭轉向,
頭破血流。我從心底里討厭階級這個詞,因為這個詞人為地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是專制制
度的現(xiàn)代化名詞。而那個時代,整個時代都是階級生的,沒有階級就無法成活,于是我每日
每時如同在冰窖的窒息里垂死掙扎。
而這一刻,我感到了無比溫暖,心里充滿感激。我從沒接觸過劉副政委,從沒跟他說過
一句話,甚至從沒跟他打過一次招呼,在這生死攸關時刻,認得的不認得的,那么多人都爭
著搶著,把我往深淵里推,為什么這個從沒接觸過的劉副政委竟伸手來援呢?
我怔怔地望著劉副政委,說不出話來。
? ? ? ? 劉副政委親切地笑著,那只手還放在我肩頭,說:
“年輕干部,愛偏激,說了些過頭話,偏激的話,這很正常,改就是了。我知道你,詩人
氣質。詩人嘛,就是騷人嘛,就是發(fā)牢騷的人嘛!部隊成長起來的干部,能犯什么大不了的
錯誤呀!”
“部隊成長起來的干部,能犯什么大不了的錯誤呀!”
二十多年過去,我之所以一直在心底深深感激劉副政委,正是因為我牢牢記住了這句深
情的叮囑!
正是因為那時天下人都無端指責我“站到黨和人民對立面的立場上去了”的時候,劉副政
委用他自己獨特的方式英勇地保護著我,英勇地為我撥開迷津,給了我戰(zhàn)勝死亡的勇氣。
劉副政委還想說什么,這時跑來一位機關干部,請劉副政委到辦公樓去開會。劉副政委
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沉默了好一會兒,臨走之前,笑著大聲說:“對,堅強些,戰(zhàn)士嘛!
呵!”
看起來,劉副政委是在我不認識他的時候便認識了我。
他到底是如何認識我的?他為什么要認識我?作為專業(yè)政治工作干部,他應該有足夠的
經(jīng)驗在政治風浪中隨風馭浪而自保。而我與他八桿子打不著,他完全可以不理我,不理我的
案子,換言之,我的任何一個結果都與他毫無干系——他為什么要理我?為什么要如此鄭重
地囑咐我?
二十多年過去,我一直是以這些解不開的問號來領受劉副政委給予我的那一縷神圣又有
幾分神秘的溫暖的?!?/span>
? ? ?(四)
? ? ? ?那以后,我有許多年沒見過將軍。
那以后,從軍隊,到地方,我在生死線上摸爬滾打,苦苦掙扎,嘗盡了中國式的人權的
內(nèi)涵滋味。我不知道將軍想過我沒有,但我一直在深情地想念著將軍,一直堅信將軍一直在
想念我。
我記的一個小品里有一句臺詞:“給一點陽光你就燦爛?!笨上?,這么一句美麗的語言,
讓小品和小品逗起來的淺薄的笑聲給褻瀆了——真的。
我就是給一點陽光就燦爛的那種人。
? ? ? ? 一輩子受人侮辱的時候太多,不管什么人,只要給一個關切的眼神,一縷善意的微笑,一句關心的話語,我就記一輩子,決不會忘記,想忘記也忘不了。
在那沒有太陽的日子里,有什么能評價一線陽光的生命價值呢?在那些日子里,那么多
自認是堅定的革命者的可憐蟲們,見了我如同見了惡魔,都躲得遠遠的。我像電影《夜半歌
聲》里的宋丹萍,生命的俊美被從黑暗處的硫酸涂改成了猙獰的魔鬼。但在我心靈深深處,
有一線珍貴的陽光,照亮了我生命的燦爛。憑著這一線陽光,我看見了自己,看見了自己思
想的動人形象。我的思想如同一個英雄的戰(zhàn)士,在彈盡糧絕之時,依然巍然屹立在沉寂的陣
地上,劉副政委那有著陽光質地的笑聲從我面前吹拂而過——
“堅強些,戰(zhàn)士嘛!”
“堅強些,戰(zhàn)士嘛!”?這是真正的陽光,這是生命之光,這是中華民族看得見真理的炯炯
目光!我是應該燦爛的,我的燦爛是當然的,我終于在渾身被吐滿唾沫的日子里,在軍裝
里,在囚服里,艱難保存了一縷亮麗的高潔,一束高舉著陽光的燦爛。
? ? ? (五)
? ? ? ?直到2006年,我才見到了已年屆90高齡的劉副政委。
早在80年代,原軍委工程兵的整個兵種,在百萬大裁軍中被徹底裁掉了。所有部隊都分
到其他單位去了,原來的兵種機關也只留了一部分給已經(jīng)離休的兵種老領導。
但是原軍委工程兵出了不少文學人物,這是全軍都刮目相看的。其中著名的有詩人喻
曉,是《解放軍報》文藝版原主編。詩人韓作榮,是《人民文學》雜志社主編。有散文作家
陳淀國,是武警創(chuàng)作室主任。有散文兼攝影家宋舉浦,作家劉增新,軍報高級記者江宛柳,
有趙洪才,郭米克等,還有我。自從兵種解散之后,這些干部雖然都各奔東西,但二十年
來,一直保持著一個好傳統(tǒng),每年春節(jié)前或后,找個酒家聚會一次,說說話,聊聊天,互相
親熱親熱,鼓勵鼓勵。酒錢飯錢,誰愛出誰出,反正我是混得最沒出息的,只有我一個人是
貧農(nóng)團,吃干隊,從沒出過一分錢,也沒有人要我出過錢。
2006年春節(jié)前的聚會地點是在原工程兵招待所餐廳,宋舉浦是東道。他是在職將軍,各
方面都方便些。
二十多年之后的原工程兵招待所,早已是具相當規(guī)模的賓館了,僅餐廳就設有許多豪華
的房間。我們聚會的餐廳也相當氣派,紅地毯,電視機,衣架等,大圓桌可以坐十五位食
客,中間放著花籃。
? ? ??戰(zhàn)友們陸陸續(xù)續(xù)都到齊了。又是一年過去,雖然都是住在北京,但彼此都像螞蟻一樣在
自己的生命位置上忙碌,沒事連個電話也懶得打。從彼此都知道誰誰誰曾經(jīng)是怎樣年輕,到
幾十年后,互相看到各自的老態(tài),這之間的感情也不是文字所能表達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大家在一起興致勃勃地吃著,喝著,說著,笑著,該說的就多說,不該說的誰都曲意地繞
過,偶爾開一個小小的玩笑,就能濺起許多層面的記憶。
就在我們興致正酣的時候,忽然一位中年軍官進來,很有禮貌地說:“劉副政委在旁邊一
個餐廳喝酒,想來看看大家。”
劉副政委!
某種意義上說,這時候的劉副政委已經(jīng)是原工程兵的代名詞。原工程兵解散已經(jīng)二十多
年了,老一輩兵種首長大多已經(jīng)先后去了,這時候一說劉副政委,一種半生生命質量的親和
之力頓時在在場所有人心中踴躍沸騰起來。
中年軍官看起來是認識我的,徑直到我身邊,在我耳邊輕輕地說:“歡迎你,劉副政委聽
說你來了,非常高興,他說他一定要來看你?!?br> 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的幸福之泉頓時澆灌著我
久已干涸的失望。
劉副政委!
他知道我來了,他高興!
他要來看我!
仿佛二十多年間,我分分秒秒都在焦慮地等待這個時刻!
這個國家太大了,別的人罵我,我不在乎。別的人委屈我,我不在乎。我是從工程兵的
最基層成長起來的干部,我是從施工的掌子面上的風轉手成長起來的干部。工程兵不在了,
但祖國四面八方的那許多工程都珍藏著我們我們對祖國的愛情,都珍藏著我們對自己生命的
詮釋和理解,都珍藏著我們對自己生命價值的計算法則和方式。我曾經(jīng)是一名軍人,曾經(jīng)是
一名出色的軍人,我不需要別人理解我,我只要我所在部隊現(xiàn)在的最高首長理解我,我足夠
了!這是我生命價值的最高體現(xiàn)!
這位干部剛走,餐廳外面就熙熙攘攘,劉副政委真的來了。
九十一歲高齡的劉副政委,在一大群干部前后左右的簇擁下,到我們餐廳來了。
? ? ? ? 也許是喝了點紅酒的緣故,劉副政委滿面紅光,精神煥發(fā)。他個子高,誰也擋不住他的
風采。他右手高舉著高腳玻璃酒杯,步履穩(wěn)健,一路高聲叫著,到我們餐廳來了。
“葉文福呢?葉文福呢?葉文福在哪里?我看你來了,聽說你來了,我真的很高興。我專
門看你來了!”
劉副政委精神矍鑠地到處張望,在面前攢動的人頭中尋找我。
我不敢回答,我不知該如何是好。不知為什么,我直想往后退。
這時,好幾個戰(zhàn)友都擁上前去,去向劉副政委敬禮,問好,握手。劉副政委的左手來回
忙碌著,與這個握手,與那個握手,但右手還高舉著酒杯,目光不在任何一個干部面前停
頓,也不理會任何一個干部對他的問候,徑直地高叫:“葉文福呢?葉文福呢?我是專門看你
來了!”
我站到劉副政委面前,向他老人家行了個久違了的但依然十分標準的軍禮,有點沙啞但
堅決地說:“劉副政委,我是您的錯誤犯得最大的部下!”
劉副政委親切的目光終于照著我了,我頓時覺得自己如同赤身裸體的嬰兒,暴露在陽光
之下。
劉副政委右手舉起酒杯,與我的酒杯輕輕碰一下,輕輕地說:“干!”
我們倆同時一飲而盡。
劉副政委左手搭在我肩上,忽然慨然高叫:
“不,你沒有犯錯誤,犯錯誤的是那個時代!我今天就是專門來看你的,就是專門來對你
說這句話的!”
劉副政委說罷,與我緊緊地握著手,很是傷感地望著面前的干部們說:“工程兵沒了,就
剩下你們這幾個秀才,是我們工程兵的全部財富了。你們是真正的財富,希望你們多寫好作
品,多回家看看,多回家看看我們……”
? ? ? (六)
? ? ? ?我是幸福的,我得到了一生最想得到的最高榮譽,雖然付出了太慘痛的代價!
那時候我真感謝自己,能向劉副政委敬一個有著深刻內(nèi)涵的軍禮!
但是我再也沒有回去,再也沒能回去看望劉副政委。
? ? 后來,在《解放軍報》、《人民日報》、《光明日報》上看到劉副政委與夫人、八十四歲的八路軍老戰(zhàn)士王世昌老人一起,從1986年起,在河北順平縣王世昌老人的家鄉(xiāng),在常莊修建一所學校。
為什么要在這里修建這么一所學校?表面上的原因似乎很簡單,1987年,王世昌老人回
鄉(xiāng)參加抗戰(zhàn)爆發(fā)50周年紀念大會時看到,當年被日本強盜燒毀的母校如今依然破舊不堪。
這一對革命夫妻前后用近20年時間,四處求人,八方集資,終于在順平縣建起一所梁潔
華希望學校。
2007年,希望中學第二屆高中生畢業(yè),升學率超過百分之九十。
這20年間,兩位老人吃了多少苦,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兩位老人陸續(xù)捐款30余筆,20多萬元。
我只知道:他們的女兒劉曉飛說:“他們的衣服都穿了20多年,現(xiàn)在還在穿?!?br> 我只知道:王世昌老人幾乎每天都盯在工地上,餐餐都和工人一起喝稀飯、啃饅頭。一
年下來,就瘦了三十多斤。當時已經(jīng)年過七旬的王世昌老人天天在工地工作十二三個小時。
為了省錢,工地上的廢水泥袋、破紙盒,老人都要撿起來賣破爛入帳。甚至每天都要到院子
里去撿垃圾,用來換錢……
我只知道:將軍對老伴說:“只要你身體吃得消,我全力支持你!”
我只知道:王世昌老人說:“就是賣掉一個腎,也要把學校建起來。”
我只知道:夫妻倆每月從離休金中拿出1200元,建立獎勵基金。
我只知道:學校建成后,老兩口讓學電腦的孫子自費到學校去幫助安裝調試電腦,而且
特意交代:“不許吃學校的飯?!?/span>
? ? ?(七)
? ? ? ?這決不是只靠所謂高貴品德就能做到的事情。
這是一種信仰,這是一種理想,這是一種精神!
這是一種浩然之氣!
? ? ? ?這是一個民族之所以能夠在千劫萬難之中得以生存、得以發(fā)展、得以不斷壯大的一種內(nèi)在思維軌跡和動力!
我忽然感到:將軍一生都在自己每一個腳印里艱苦而細膩地析理中華民族的脈搏,而
且,他找到了一個屬于他自己的答案:
中華民族要想前進,必須舉全民族之力,以提高全民族的知識作為偉大的原動力。
有了知識就有了分析能力,有了知識就能摧毀愚昧,有了知識就能把理想掌握在自己手
里!
這是將軍在離休之后,之所以與夫人王世昌老人一起,盡自己之所能,全力以赴地辦教
育的深度思索!
將軍,既不是大人物,也不是小人物,他屬于他的時代,他是他的時代的洪流。他的偉
大之處在于,他在他的時代的洪流之中找到了他自己的和自己思想的位置!他的偉大之處在
于,他離休之后,把自己的思索成果化成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全力以赴地辦教育,把
自己對自己時代和民族的思考定位在對后人的教育之上,他英勇地把后人扛在自己肩頭,他
用一種特有的行為語言對后人說:你們比我高大!你們比我偉大!
我忽然想到:將軍一生竟有三次長征——
第一次:1934年,那時他17歲。
第二次:離休之時。
第三次:以92歲至高齡,離開了他一生為之奮戰(zhàn)的根據(jù)地……
將軍,走好!
?
? ? ? ?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