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更新康盡歡的長篇小說，《肉與骨的先知》第42話。

【前情提要】

大瘟疫后時代，肉類成為奢侈食物。無中生肉有限公司決定與超級壟斷集團A集團的高價肉展開競爭。南溺水和王巧合決定分頭行動，王巧合去尋找“知味師”。

南溺水則負責邀請白守時，一起去地下科學家聯合“南方”探尋技術，她們上了一艘郵輪，才知道最終的見面方式是通過腦機接口……

| 康盡歡 | 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腦內小說俱樂部》等。資深媒體人，歷年來為《時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萬字，有多部出版著作。

本文首發(fā)于未來事務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公眾號

肉與骨的先知

四十二? 所有知道我的名字的食物

全文約5000字，預計閱讀時間9分鐘。

生物系的學生，一般來說都胃口特別好，他們不挑食，熱愛各種烹飪技法，可以忍受食材的不夠新鮮，因為在他們心底，有著一套與常人不同的營養(yǎng)標準體系。

南溺水和白守時看到那條巨大的肉蟲之后，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個東西能吃嗎？

人類對待其他大中型生物的第一本能反應，就是能吃嗎？尤其是連石頭都能炒著吃的中國人。在長江流域，就有一道菜碼，叫做炒石頭，新鮮的鵝卵石，加醬油和鹽，慢火小炒，出鍋后，鵝卵石都帶著調料的香味，一邊用嘴唆叻，一邊喝酒，無蛋白無脂肪無熱量，是碼頭工人的小菜。

兩個人認真觀察，發(fā)現那條大肉蟲，既沒有眼睛也沒有口器，甚至沒有明確的背面和腹面的區(qū)別。

“我們要走近些看看嗎？”白守時提議，顯然，他是躍躍欲試的。

“不，雖然它看起來沒有攻擊性，但是，我們理解的攻擊性是動物性的，這種更近似于蟲類的東西，也許會把我們當作食物，而不含任何攻擊性的進行捕食。”南溺水自信自己解剖過的生物種類，要比白守時直接看到過的生物種類多。

“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身邊沒有試驗設備，也沒有記錄設備，你有信心把我們現在開始遇到的所遇生物和生物現象都記下來嗎？”南溺水期待白守時給他一個有建設性的答案。

“這里有闊葉，而我們面前就有一種看起來非水性的溶液，可以作為記錄液體?！卑资貢r指了指周圍的環(huán)境。

“不錯，那我們等那個不明體一號，走遠一點，就過去收集他的分泌液殘留?！?/p>

“也要看一下那些植物的溶解模式，這個家伙難道是靠皮膚來吸收外界營養(yǎng)物嗎？他的皮膚又能分泌又能吸收，這種濾膜的模式很奇妙?！?/p>

“也可能是它的皮膚是分列生長的，單數列的皮膚分泌，偶數列的皮膚吸收，這種小把戲，對于設計它的科學家來說，應該不是難題?！?/p>

此時，兩個人都猜測到，這個仿真空間里，并不是作為那些南方的科學家聚集交流的地方，而是他們的試驗場，把直接在現實環(huán)境中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完成的試驗，投入其中進行虛構推衍，并隨時進入其中觀察。

而南方把他們兩個扔進試驗場的本意，還要琢磨，也許，這是一種能力的考驗。

如果無法在這種試驗場中“留存”下來的科學家，就沒有資格和南方的科學家交流。

那只大肉蟲的運行速度其實并不慢，因為其自身擁有龐大的體積，整體的運行距離單位非常大，每蠕動一次，似乎能前進二十厘米。

白守時和南溺水在遠處觀察，隨著大肉蟲的行進，能看到它不同角度的姿態(tài)，它的全長，大概有二十米左右，直徑近乎兩米五，用類似于環(huán)節(jié)動物的蠕動方式前行，它雖然沒有明確的背腹之分，但是，它似乎也有控制分泌物釋放區(qū)域的功能。

它的分泌物是以一種觸碰就釋放的簡單反射模式運行的，有樹枝或者植物碰觸到它的表皮部分，它的毛孔就會快速噴射出一些分解液，那些分解液需要一點時間來分解植物，被分解的植物變成一種液態(tài)和固態(tài)的混合物，滴落在地上，它后續(xù)經過的身體部分，在地面那一側的表皮更強調吸收，也許只是一種液體濃度差的簡單反應。

它的基本行動模式就是，運動，分解動線上與它表皮接觸的植物，后續(xù)的腹部吸收落在地面的營養(yǎng)液。

“如果這是一種新型的畜牧生物，倒是一種不錯的設計模式，可是，這算是人造肉嗎？作為新生物，還是逃不脫病毒傳播的困擾吧？”白守時有點懷疑。

“如果一個人沒有肺，他就不會得肺病。這種更接近于低等生物的模式，是脫離自然生物系統(tǒng)的單一種生物，完全可以為其構建一個獨立的新建的封閉環(huán)境，只要在其中大量種植適合他消化的植物，看他的食物轉換率，也許可以和鴨子有一拼，產生的也是高蛋白肌體，這是一種值得嘗試的模式，它的飼養(yǎng)成本，可能比我們那些需要設備維持的人造肉低?！蹦夏缢M行了一番商業(yè)開發(fā)價值分析。

“但是，它作為活體生物，即使是新物種，遇到對口病毒的概率也并不低。所以，這可能是它不能商業(yè)化的原因吧？”白守時接著猜測。

南溺水搖搖頭，“我覺得，是他的分泌物的問題，他的吸收方式和它的運動模式，應該注定了他不能完全吸收那些被他溶解的植物，我們過去看看吧?！?/p>

兩個人慢慢向著大肉蟲過來的方向溜了過去，走近了，他們開始聞到一種甜膩的味道，就像酒鬼的嘔吐物的味道，含著分解和發(fā)酵的味道，

“這是我們的意識感知到了味道？意識本身需要味覺嗎？”南溺水覺得有點奇怪的感覺。

“可能是這個環(huán)境作為實驗室環(huán)境的需要吧，我猜測，在這個環(huán)境里，我們甚至還能有消化功能吧……卻沒有饑餓反應和飽食感，所以，在這里進行品嘗試驗的話，也許會很有效?！卑资貢r從工業(yè)使用角度來猜測。

兩人已經來到了大肉蟲經過的行進路徑，地面上是一片濕漉漉的泥濘感，綠色的植物渣滓，黃色的分解液，地表泛起的灰褐色泥漿，還有一些灰色的粘稠物質，白守時懷疑那是大肉蟲的排泄物。

“污染率偏高啊，如果需要配合打掃，成本就高了?！卑资貢r掰了一小段樹枝，蹲下來，撥弄著地上的這些液體混合物。

“是，而且不僅僅是污染的問題，這些殘留物的腐蝕性也很強，分解液一定是含酸的，現在這些混合物還會產生二次反應，自然地表會產生板結，如果是覆蓋一層培養(yǎng)土的室內建筑，情況會更糟糕。這種生物的培育，就是忽略了這種體積放大后，造成的細微連鎖反應的結果，這是個失敗作品?！蹦夏缢跇渖险乱黄熑~，然后，試著用樹枝沾取不同的殘留液體，試試那種液體能在闊葉上寫字進行記錄。

試了幾次，發(fā)覺那種可能是排泄物的液體，最適合寫字，原本就很粘稠，寫在葉子上也沒有什么化學反應，反而像是那種立體字書寫筆一樣，在葉子表面快速凝結，留下了立體的字跡。

南溺水確定了這種排泄物可以記錄以后，就和白守時開始分工記錄，白守時記錄進入這個燒烤朋克世界之后的時間線經歷，南溺水記錄遇到的動物植物的分析報告。

白守時還使用折紙技巧，用收集來的闊葉制作了一些小瓶子和簡單的工具，收集了一些肉蟲產生的排泄物墨水，裝入小瓶，他做得起勁，還用那些闊葉制作了草繩和背包。

南溺水看著有趣，忍不住問“白廠長，你到底是經歷過怎樣的生活？怎么會這些古怪的技巧？”

白守時笑了笑，“可惜我沒有手套，我也不敢用手直接接觸那些分泌物，否則，我還可以做些陶罐。我的經歷啊，和大家一樣，在城市里生活，上學，上班，我并沒有直接的荒野求生經歷，但是，我是隨時準備迎接世界末日和廢土時代到來的?！?/p>

“你還真是個悲觀主義者啊?！?/p>

“不，我是樂觀主義者，悲觀主義者不會相信廢土時代，他們會認為人類只會直接滅亡，文明崩潰之后，個體是活不下去的?！卑资貢r嘴里說著，手上不停，還在一件件制作小東西，比如，把十幾張闊葉，用樹枝修整好邊線，再打孔，用細草繩修訂，作成大記事本。

南溺水和白守時就在這條肉蟲留下的泥濘之路旁邊，做起了手工。

孫白醋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就跟著方大卷出門，打算去見一下方大卷所說的輕禾。

按方大卷的說法，輕禾簡直就是個隱居的超能力者。

和輕禾約定見面的地方，就是腦內小說俱樂部，俱樂部里的工作人員都和方大卷很熟。

腦內小說俱樂部的二層，非常安靜，方大卷直接帶著孫白醋去了機房。

輕禾是個看起來有點冷的姑娘，她的眉目都很好，就是氣質上有一種傲慢。

“您好，我是孫白醋，是個感染了肉食病毒的帶病毒者，不過，這種病毒只通過體液傳染，所以，請不用擔心。我想請您幫忙，因為我的哥哥失蹤了。”孫白醋有序地把自己的情況和需求告訴輕禾。

輕禾點點頭，“我可不是拿著水晶球的巫婆，如果讓我尋找一個人，我是需要一些時間的，而且還需要一些線索上的幫助，比如，我需要進入你的夢境之中，去了解一下，你要找的那個人，到底是怎樣的人？”

孫白醋這時才大概明白了，方大卷為什么要帶她到俱樂部里來，她的好奇心也被激發(fā)了。

如何在夢里尋人？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心中的我哥哥，是不是真正的他啊？你用我心中的哥哥為參照物，去找我真正的哥哥，會不會很難??？”

“我在你的夢境或者說腦海中，尋找你的哥哥的特質，不是你對他的印象，而是一種類似于電波記憶的東西。人類都以為自己記住的是對方給自己的印象，但是大腦記住的是對方的信號。信號本身是不夾雜感情干擾的，甚至兩個信號相似的人，在大腦中的記憶標識是相似的，但是，你對他們的感情卻是完全不同的?！陛p禾耐心給她解釋。

“好吧，你的能力，你肯定更清楚，只要能幫我找到我哥哥，到底是什么原理都無所謂了?！睂O白醋知道時間寶貴，“那就請開始吧，我是需要進入夢境體驗儀嗎？”

“是的，我們會在你的夢中相遇，然后，我會憑著你記憶中的你哥哥的訊號，去尋找他?！?/p>

“你要取得我對他的信號印象，需要夢境體驗儀，如果他本人在沒有夢境體驗儀的地方，你能找到他嗎？”

“原本是不能的，但是有個家伙，打通了共用網絡和夢境體驗儀的私域之間的墻，只要他在有網絡的地方，就能感知到他?！陛p禾很有信心地說。

可惜，輕禾與孫白醋都不知道，孫白糖恰巧就在一個沒有網絡覆蓋到的地方。

在維多利亞女王號上，孫白糖正和解鈴人的兩個小伙子閑聊。

“我聽說過你們，你們?yōu)槭裁唇薪忖徣?？”孫白糖雖然能忍受和陌生人無語地相處，但是，他在這個半幕后的世界待了一段時間后，知道收集情報的重要性。

這兩個解鈴人之中，明顯是小隊首領的黑衣人，輕輕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解鈴人的起源是什么，我們只知道我們的宗旨是什么，以及我們在江湖中的身份和地位。能成為解鈴人的一員，就說明這個人的功夫和手腕都是一流的。我們存在的意義，就是替人解決麻煩。而且，我們不止為大組織服務，如果小組織計算得精巧，又有搏一搏的決心，也可以接住解鈴人的力量，簡單來說，我們是改變歷史的力量，我們是動態(tài)的力量，我們是破壞與重建的力量。我們的直接競爭對手是系鈴人，他們是地下規(guī)則的守護者?！?/p>

孫白糖琢磨著這個解鈴人說的這番話的內容，試圖分析出自己此時所處的情況。

如果按照他們所說，他們是破壞和重建的力量，那么，A基團到底算是保守主義者還是變局者？

他們要保護白廠長，這倒是說得過去，白廠長本身是個創(chuàng)新者，他的高肉纖維，一定能改變歷史的走向。

白守時和南溺水忙活了兩個小時左右的時間，終于制作好了一批基本的裝備，白守時用各種材料編織制作了兩個單肩挎包，給兩人各制作了一根扶杖，因為他猜測，在這片雨林中進一步行進，也許會碰到有攻擊性的生物。他還制作了兩個記事本，幾只蘸水筆，和兩個小墨囊，以及兩個小水袋，和兩頂偽裝帽。

南溺水看著這些裝備，“你也許挺開心吧，能在一個規(guī)則苛刻的擬真世界中，嘗試末日生存游戲?！?/p>

白守時點點頭，“是啊，很有成就感，接下來，其實，我們可能要嘗試狩獵了。捕獲一只正在這個環(huán)境中生長的肉食培育動物，不親口嘗一嘗，是不能真的了解一種生物的?！?/p>

兩個人裝備好裝備，向著雨林更深處前進，最初，他們沿著大肉蟲的行進軌跡前進，他們猜測，這個大肉蟲的體積本身就是一種威懾力，而它留下的殘渣，也許對某些生物會是一種吸引力。

也許，在設計者原本的設計模式中，是考慮到了大肉蟲的消化垃圾的解決問題的。

他們行動了半個多小時，頭頂已經看不清天空，雨林的樹木高大，枝葉茂密，但是，這個森林過于寧靜了，聽不到蟲鳴的聲音。

“等一等，你看?！蹦夏缢鋈缓白×税资貢r，她蹲了下來，指著地表上的一處。白守時也蹲了下來，湊在南溺水身邊，他看到了泥濘中，似乎有什么在蠕動。他仔細瞪大眼睛，才看清，在大肉蟲留下的泥濘中，時候有很小的小肉蟲誕生了。

“它是分裂生殖？”白守時猜測。

“不，這不是設計者原本設計好的分裂方式，這些新個體太幼小了，而且基因似乎并不穩(wěn)定。”

白守時掏出一根小樹枝做成的蘸水筆，輕輕在泥濘里挑起一只小肉蟲，它太小了，比小米粒還細，幸好它細長的身形，以及某種微微發(fā)綠的色感，讓它們看起來和蛆蟲很不相同?！霸趺纯闯鏊鼈兊幕虿环€(wěn)定？很多蟲子是變態(tài)發(fā)育，幼蟲和成蟲完全不同的?！?/p>

又過了幾秒鐘，白守時自己發(fā)現了這些蟲子和那些大肉蟲的不同……這些蟲子似乎有口器，它們是在啃食植物。

“那個大家伙是個基因的縫合怪，而它分解出的碎片中，縫合在一起的基因在各自發(fā)育……”白守時終于明白了南溺水的意思。

（未完待續(xù)）

上海果閱文化創(chuàng)意有限公司已獲得本篇權利人的授權（獨家授權/一般授權），可通過旗下媒體發(fā)表本作，包括但不限于“不存在科幻”微信公眾號、“不存在新聞”微博賬號，以及“未來局科幻辦”微博賬號等

責編 | 康盡歡

題圖 | 電影《阿麗塔：戰(zhàn)斗天使》截圖

添加接待員微信（FAA-110），暗號“不存在科幻”，進入小說討論群~歡迎和我們一起聊科幻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