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Story著魔(33)
確定江勁騰沒有生命危險的時候,邵逸辰終于支撐不住昏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李慕白問他,如果江勁騰沒有救回來怎么辦?邵逸辰回了李慕白一句:“我不知道?!?/p>
邵逸辰真的不知道,他只是覺得,如果重生換來江勁騰的死亡,那他寧可在那場車禍里灰飛煙滅。
“唉,看不懂你?!崩钅桨椎椭^唉聲嘆氣,臉色有些憔悴,看著也沒休息好,這讓邵逸辰有些愧疚。
邵逸辰掀開身上的白色被單,下了床,拖鞋還沒來得及踩穩(wěn),雷重均便從外面走了進來,表情凝重的望著他,這讓邵逸辰感覺很不好,難道是江勁騰出什么事了嗎?
“是不是江勁騰……”邵逸辰?jīng)]敢問出口,害怕聽到不好的消息,可是,醫(yī)生明明說江勁騰沒有生命危險呀。
“江勁騰頭部受到重創(chuàng),失憶了,”雷重均說完松了口氣,好像很累的樣子癱倒在邵逸辰原先躺著的那張白色病床上。
聽到江勁騰失憶了,邵逸辰腦袋猶如遭受雷擊,這似乎比重生這件事更不可思議,更難以讓他接受,“失……失憶?”
“不會吧,江勁騰失憶了?我有沒有聽錯?”就連李慕白也感到不可置信,驚訝得合不攏嘴。
“他現(xiàn)在什么都不記得了,連我們他都不認得?!辈恢朗遣皇且驗榭赡芤ソ瓌膨v這個金主,雷重均心情看起來很低落。
盡管邵逸辰再三跟雷重均確認江勁騰是不是真的失憶,結(jié)果都是肯定,但心里還是揣著一絲懷疑來到江勁騰所在的病房,推開門的瞬間,眾人目光齊刷刷的望向了邵逸辰,而邵逸辰眼睛很快就捕捉到坐在病床上眼神躲躲閃閃的人,卸下了冷漠的表面,此刻的江勁騰看起來顯得虛弱不堪,盡管雷重均說江勁騰失憶了,邵逸辰卻沒從江勁騰臉上看到一絲迷茫,盯著邵逸辰的眼神從剛開始的躲閃,逐漸變得平靜,黑黝黝的眼睛里閃爍著亮光,透露出一絲欣喜,仿佛在迷失的森林里找到了出口,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的臉上忽然現(xiàn)出一抹清洌的笑容。
“我感覺我好像認識你。”江勁騰的聲音聽起來比臉色更虛弱。
邵逸辰重生之后做過很多試想,卻從來沒想過怎么面對因為他而受傷失憶的江勁騰,這讓他束手無策,這種感覺很糟糕。邵逸辰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裝作不經(jīng)意的將眼角的那滴未掉落的淚拭去,鼓起勇氣走到江勁騰面前。
“他的家人呢?”邵逸辰問向哲剛。
“聯(lián)系不上?!闭軇傉f完垂下腦袋,似乎對聯(lián)系不上江勁騰父母這件事也很無奈。
“醫(yī)生有沒有說他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暫時沒有查到其他問題,想出院也可以出院,定期復(fù)查就行?!?/p>
“那,江勁騰就先交給我照顧吧,晚一點辦好出院手續(xù),我先帶他回我家再做打算?!?/p>
邵逸辰打起精神盡量讓自己表現(xiàn)得輕松一些,轉(zhuǎn)而問江勁騰,“你愿意嗎?”
“好?!苯瓌膨v微笑著說道。
未等做好安排,辦理出院手續(xù),江勁騰就迫不及待的下了床,賴著邵逸辰,催促邵逸辰快點帶他回家,“我討厭醫(yī)院,你快點帶我走?!?/p>
“好,我?guī)阕??!?/p>
坐在哲剛的車上,邵逸辰望著靠在他肩上安靜睡著的江勁騰,滿腦想的都是怎么跟媽媽解釋。除了慕白,邵逸辰還未帶過其他朋友回家住,更何況還是一個一直糾纏她兒子的人,雖然這件事媽媽還不知情。記得“以前”第一次帶江勁騰見媽媽的時候也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斗爭,結(jié)果還是不盡人意,媽媽的反對雖然沒有那么強烈,但反對就是反對,不過后來還是妥協(xié)了。
撇開這件事不多慮,照江勁騰現(xiàn)在這種情況,十天半個月都未必會好,可能一年半載,萬一還要更久呢,這會不會給媽媽造成負擔(dān)。
媽媽要是不同意的話江勁騰不是還有一套公寓嗎,干脆帶著江勁騰搬那住好了;邵逸辰這樣想。
邵逸辰果然還是想多了。媽媽在聽到江勁騰因為他受傷的事情之后,立即就應(yīng)下了,還叮囑邵逸辰一定要好好照顧江勁騰,甚至說一輩子住在家里面也沒關(guān)系。
一輩子,不會吧,江勁騰不會真的失憶一輩子吧。
“你們先擠擠,我過兩天再去買張床?!眿寢屵B買床的事情都想好了,還計劃著要去給江勁騰買幾套換洗的衣服,因為邵逸辰的衣服給江勁騰穿還是有點緊了。
“江同學(xué),你安心住下,把這里當(dāng)自己家,不介意的話可以把我當(dāng)作你媽媽,我跟逸辰會好好照顧你的。”媽媽說著將從她房間抱來的棉被跟枕頭塞到邵逸辰懷里。
“好的媽?!苯瓌膨v毫不客氣的喚道,聽得邵逸辰背脊發(fā)涼,無意識的瞪了江勁騰一眼,江勁騰立即改口,“阿~姨。”
“你們早點睡吧?!?/p>
“好的媽?!?/p>
“好的阿姨?!?/p>
邵逸辰給江勁騰鋪好床,自己則在地上鋪了個薄墊,把剛從媽媽那接過的被子枕頭在薄墊上鋪開,“你睡床,我睡地上?!?/p>
“阿姨不是讓我們擠擠嗎,你干嘛要睡地上?!苯瓌膨v坐在床邊盯著邵逸辰,一臉純真的問道,這個樣子讓邵逸辰很不習(xí)慣。
“我媽是說這間房-擠,不是說讓我們在床上擠擠-睡,而且我習(xí)慣一個人睡。”邵逸辰背對著江勁騰辯解道。
“你要先去洗澡嗎?”邵逸辰把睡衣拿給江勁騰,說話的聲音溫柔得跟哄孩子似的。
“哦,好啊?!苯瓌膨v有些木訥的起身,猶猶豫豫的邁開腳,一步兩回頭,仿佛是在確定邵逸辰還在,沒有跑掉。
這個夜晚,邵逸辰睡得很不好,翻來覆去都是白天血腥的畫面,閉著眼睛江勁騰血跡斑駁的臉出現(xiàn)眼前,那股絕望的恐慌感襲來,他深吸了幾口氣,聽著床上人沉穩(wěn)的呼吸聲心里漸漸平靜下來。地板有點涼,寒氣穿透薄墊,傳到背上,最后只好用棉被將身體捆著,才暖和了些,好不容易睡著,又被惡夢驚醒,反反復(fù)復(fù),最后不知身處夢境還是現(xiàn)實,黑暗中有個人緊緊的抱住了他,指尖輕撫著他的額頭,熟悉的氣味襲來,昏昏沉沉的睡著了,后半夜,惡夢沒再侵襲他的睡眠。
第二天一早,邵逸辰從床上醒來,伸個懶腰,忽的看到身旁睡著的江勁騰,身體頓時彈了起來,想半天也沒想起是什么時候爬上床的。果然,身體太習(xí)慣自己的床了,就算睡著,還是順著氣味找回去。
“我先去刷牙,你繼續(xù)睡?!鄙垡莩筋H感尷尬的對著剛睜開眼睛犯懵的江勁騰說。
“嗯~”江勁騰睡意朦朧的揉揉眼睛,抬起上半身,看了邵逸辰一眼,背又貼回床,又睡著了。
原本今天邵逸辰是要去咖啡店上班的,但看江勁騰總是捂頭蹙眉,看著身體不適的樣子,還是決定請一天假陪著江勁騰,如果有需要的話打算帶他再去醫(yī)院看看,當(dāng)邵逸辰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被江勁騰拒絕了,他說他不想回醫(yī)院,即使只是讓醫(yī)生看看也不想,見他抵觸這么強烈,邵逸辰就沒再堅持了。
“那今天就在家里休息?”邵逸辰問,看著江勁騰剛換完藥包扎好的頭,還是有些擔(dān)憂。
“你也在家嗎?”江勁騰從沙發(fā)的一邊挪到邵逸辰這邊,眼睛死死的盯著邵逸辰,身體緊貼著,生怕被遺棄似的。
“我在,你這樣我也不放心把你一個人丟在家里?!鄙垡莩接檬州p輕的摩挲著江勁騰垂放在他大腿上的手背,安撫著江勁騰的眼底流露出的不安,感覺到江勁騰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他的腦神經(jīng)也跟著放松了。
從昨天在病房見到江勁騰的那一刻開始,江勁騰似乎很粘邵逸辰,特別是那雙眼睛,幾乎只圍著他轉(zhuǎn),弄得他手腳無措,無處安放。
失憶的江勁騰似乎很缺乏安全感。
這一早上,兩人就緊挨著窩在沙發(fā)上,江勁騰不知道從哪里搜來一本殘舊的書看了起來,邵逸辰則邊看電視邊關(guān)注著身邊人的動態(tài),輕微一點動靜就足以撼動他的全部身心。
“嘶~?!鄙磉叺娜税l(fā)出呻吟。
“怎么啦?頭不舒服嗎?”邵逸辰慌張的轉(zhuǎn)過去察看,滿心擔(dān)憂倒讓江勁騰看樂了。
“笑什么?”邵逸辰不知所以的問道。
“笑你啊,那么緊張干嘛,我只是看書看太久頭有點痛?!苯瓌膨v笑意盈盈的揪起了邵逸辰的臉頰,看在江勁騰還是個病人的份上,邵逸辰就由他去了,反正也不痛。
“那就別看了?!鄙垡莩匠樽呓瓌膨v手中的書。
“還差一點,不看完心里老惦記,”江勁騰注視著未合上的書,突然想到什么,看著邵逸辰一副鬼靈精怪的模樣,“要不你念給我聽。”
“怎么跟個孩子一樣,還要別人念睡前故事嗎?”邵逸辰嘴上這么說,心里卻抗拒不了江勁騰那期盼的眼神,“看到哪啦?”
“這。”江勁騰指著頁面上第二段落。
邵逸辰剛開始讀得毫無抑揚頓挫,在被批評之后,稱不上聲情并茂,但也帶了些許刻意的情感,朗讀近尾聲的時候,江勁騰就睡著了。這家伙,睡著的時候還不忘勾著邵逸辰的手臂,頭靠在邵逸辰的肩上,讓邵逸辰動也不敢動,擔(dān)心觸碰到他的傷口??唇瓌膨v睡得這么香,邵逸辰的睡意也不時襲來,陪著江勁騰一起睡了個午覺。
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下午兩點了,打開手機一看,多個未接來電,都來自那個黑心老板,估計是忙不過來,打電話讓邵逸辰上班的,只是手機不知道什么時候設(shè)置成了靜音,所以邵逸辰才沒接到電話。
“我把你的手機調(diào)成靜音了?!鄙垡莩?jīng)]打算問,江勁騰就主動自首了。
“為什么?”邵逸辰滿不在乎的邊把手機聲音調(diào)回來邊問道。
“怕吵醒你?!苯瓌膨v捧著睡著前沒讀完的那本書,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
邵逸辰抬頭撇了他一眼,有種說不出來的別扭,失憶會徹底改變一個人嗎?
“謝謝,”邵逸辰莫名其妙的回了一句。
一句“謝謝”就輕易換來了江勁騰一個笑容,讓邵逸辰感到訝異,但面上還是表現(xiàn)得毫無波瀾。
“餓了吧,想吃什么,我去給你煮?!鄙垡莩捷p輕的推開江勁騰,輕輕的起身,輕輕的問。
“只要是你煮的就行?!?/p>
見江勁騰這么不挑,邵逸辰覺得還是很有必要帶他去醫(yī)院再做個檢查,總感覺江勁騰這腦子不對勁,不會撞到頭失憶還智力下降了吧。
雖然這么打算,但江勁騰那個家伙寧死不從,邵逸辰也拿他沒轍,就隨他去了。
“今晚我要去上班?!背燥埖臅r候邵逸辰跟江勁騰提了一嘴。
“晚上有我媽在家,我也放心。”邵逸辰緊接著說道,余光撇了對面的人一眼,見他不做任何反應(yīng),只是很安靜的喝著粥。
邵逸辰還以為這事就算說定了,誰知等到吃過晚飯要出門上班的時候,江勁騰默不作聲的穿好鞋跟了上來。
“你要去哪?”邵逸辰用身體擋住了正準(zhǔn)備跨出大門的江勁騰。
“跟你去上班。”江勁騰順勢拖過邵逸辰的手。
“不是讓你在家?”
“我有答應(yīng)嗎?”
“你身體還沒好,快回去休息?!?/p>
“醫(yī)生說要多運動?!?/p>
醫(yī)生有沒有這么說過邵逸辰不清楚,但江勁騰這家伙看著是跟定他去上班了。
“不要老是舉一反三?!?/p>
“走啦,待會你老板電話又來了,吵得我頭痛?!?/p>
江勁騰這個比邵逸辰上班還積極的人成功的讓邵逸辰比平時提早了五分鐘到達咖啡店。
“今天什么日子啊?”邵逸辰一進店里就看到幾個聚集在角落的熟悉的面孔,“這么人齊?
“我剛承包了這家咖啡店的糕點供應(yīng)?!崩字鼐位问种械耐斜P說道,托盤里剛出爐的面包冒著濃郁的奶香氣。
“那他們呢?”邵逸辰指著哲剛跟依君還有李慕白問道,眼角瞥見剛從屋里出來的言毅,言毅見到邵逸辰的時候露出一個紳士的微笑,向邵逸辰點點頭,看都沒看江勁騰一眼又閃進屋里。
“店開著門還不允許客戶進來嗎?”依君撅著嘴,看起來心情很郁悶,眼睛一直在邵逸辰身后的江勁騰身上停留。
“勁騰,你真的不記得他們?”邵逸辰把江勁騰從身后牽到身前,指著面前幾個坐姿各異的人問道。
“在醫(yī)院的時候見過?!苯瓌膨v說完又退到邵逸辰身后。
“來啦,還不快換衣服干活?!焙驴啥酥鴥杀Х葟墓衽_里走了出來。
“是的老板,”邵逸辰嘴上應(yīng)得快,腳步卻沒有立即行動起來,而是轉(zhuǎn)身面對江勁騰,這個臉上稍稍恢復(fù)點血色的家伙讓他放心不下,“我要開工了,你確定要在這里等我嗎?”
“很確定,我不會打擾你的。”江勁騰回答得堅決。
“好了逸辰,我會幫你看著他的,你別擔(dān)心。”慕白說著領(lǐng)著江勁騰坐到角落。
江勁騰也不是小孩子了,邵逸辰倒也不是有多擔(dān)心,就是覺得現(xiàn)在的江勁騰似乎很缺乏安全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失憶的緣故,所以對江勁騰的情緒一直有所顧慮,加上對他心存虧欠。
江勁騰說不會打擾邵逸辰,就真的乖乖的坐在角落里看書,偶爾邵逸辰望過去的時候總會很巧的撞上對方的也同時投來的目光,頻次多了讓邵逸辰開始懷疑這家伙究竟有沒有在專心看書。
“欸,看來你跟江勁騰相處得不錯?!崩字鼐芡蝗坏臏愡^來說了一句,嚇得邵逸辰立即收回停留在江勁騰身上的目光。
“還行吧,就是總覺得江勁騰失憶后好像變得很敏感?!?/p>
“怎么說?”
“例如今天早上我媽不過對他噓寒問暖了幾句,他看起來好像很不適應(yīng),就這么呆呆的望著我媽,半天不說話;還有,他變得不愛跟別人交流,好像社恐那樣;還有還有,他現(xiàn)在真的很黏我?!?/p>
“我想或許是因為以前沒人關(guān)心他吧,他家的人從來都是各顧各的,只有在一些社交場合才聚在一起扮演家庭和睦,突然被人這么關(guān)心不適應(yīng)也是正常的?!?/p>
難道失憶的人對某些事情還是會有感知嗎?
“你怎么知道江勁騰家里的事?”李慕白也湊了過來。
“那當(dāng)然,我跟他一起長大的,怎么不知道?!崩字鼐鶎χ钅桨渍f道,聲音有點大,吸引了一眾目光。
江勁騰抬頭望了一眼,又繼續(xù)垂下頭去看書。邵逸辰為雷重均沒把江勁騰的名字喊出來感到慶幸。
“怎么沒聽你說過?而且你們看起來關(guān)系很不好?!笨赡軇偢惺苓^眾人注目,李慕白刻意壓低了聲音。
“從小到大老是為了依君吵架,怎么可能會好。”雷重均也壓低了聲音,盡管他的臉上波瀾不驚,絲毫不為剛剛所為感到尷尬。
“那你怎么不去追依君?”邵逸辰從李慕白的語氣里聽出了醋味,為此感到困惑。
“小白目,不要吃醋嘛,我現(xiàn)在心里只有你?!崩字鼐妹壅Z哄著李慕白,接著在李慕白的臉頰上輕啄了一口,邵逸辰頓時瞪大了眼睛,這種場面可稱之為驚悚。
“等等,你們兩人什么時候在一起的?”邵逸辰驚訝的指著兩人問道,為此感到非常不可思議,“不對啊,慕白,你以后會跟女生交往,你還會結(jié)婚,生小孩,你怎么會跟雷重均在一起呢?”
這下輪到李慕白呆住了,望著邵逸辰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他敢去找女人,我就閹了他,小白目只能是我的。”雷重均邊說著邊揪著李慕白的衣襟威脅道。
“昨晚?!崩钅桨讛[擺手,回了邵逸辰一個無奈的微笑,“雷重均就是我跟你說過的,之前還沒確定關(guān)系的那個人?!?/p>
“呵呵呵呵。”這個世界徹底顛覆了邵逸辰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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