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夏日的陽光灼灼，給世間萬物都鍍上了一層金邊。偶有微風(fēng)拂過，在碧綠的湖面撩起波光粼粼。

??? 胡楊坐在湖面的藤椅上，看著自己兒時愛慕過的那個人一步一步走進(jìn)了她的視線。那身姿依舊挺拔，但比之少年時，更多了幾分沉穩(wěn)。

??? “你來了?！焙鷹钭旖菕焐蠝\淺的笑。雖然每一次見到他，內(nèi)心深處總免不了悸動，但這么多年過去，她畢竟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每天只知道跟在他身后轉(zhuǎn)的小丫頭了。

??? “嗯，我來了。胡教授，謝謝你，特意為我跑這一趟?！鳖櫼罢萝娒?，在他坐下的時候，恰有一只彩蝶落在了他的肩章上。

??? 映著夕陽的余暉，顧野身上的堅毅融合著彩蝶的溫柔，胡楊恍然出神。

??? “胡教授？”

??? 胡楊回過神，怎么辦，不論何時，顧野總是那么有魅力。胡楊無奈地?fù)u了搖頭，看向顧野：“你在電話中說的情況，我想只有一種可能?！焙鷹畹纳裆仄饋怼?/p>

??? 顧野聞言身體微微前傾，他迫切地想知道自己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 胡楊端起茶杯飲了口茶，才悠悠開口：“催眠。”

??? “催眠？”

??? “對，催眠。”

胡楊斟酌了一下，又開口道：“你我從兒時便相識，雖然我只熟悉青少年時期的顧野，但我想十二歲便立志從軍報國的顧野應(yīng)該是個意志力非常頑強(qiáng)的人，長大之后更應(yīng)如此對嗎？”

??? “這是自然。”

??? “那么，對一個意志力如此頑強(qiáng)的人實施催眠，難度會非常之大，所以施術(shù)者必須找到一個你最脆弱的時期。剛才說到對你催眠是極其困難的，但是如果抓住時機(jī)，再輔以藥物的話，就會容易得多?！?/p>

? ? 見顧野已經(jīng)陷入了思索，胡楊接著道：“你說四年前，你從氐人國回來就開始做夢，夢中有一個你不認(rèn)識的鮫人少年。恐怕在四年前你就被催眠了。不知為什么你的夢境中斷了一年，可能是施術(shù)者遇到什么狀況無法維系催眠。而顧魏便是喚醒你催眠的觸發(fā)機(jī)制。你說自己總覺得心中有個聲音在告訴你一定要對顧魏好，對嗎？”胡楊探尋地看向顧野。

??? “沒錯，自從魏魏來到我身邊，那個夢便又開始出現(xiàn)了，而且越發(fā)頻繁。我沒辦法跟你講清楚，但每一個夢境都無比真實，每一次夢醒，我都會聽見那個聲音，它反復(fù)地告訴我要加倍對魏魏好。”顧野的眉頭緊鎖，胡楊的意思很明確，若是有人對自己催眠，那么應(yīng)該就是顧魏和他背后的人?？墒?，他從心底里不想認(rèn)同這個說法，他清楚顧魏在自己身邊的目的并不單純，但他無法相信他的魏魏會是如此心機(jī)深沉，能針對自己謀劃四年之久的人。更何況四年前顧魏怎么可能有機(jī)會對自己下毒呢？

??? 聽著顧野對顧魏的稱呼，胡楊心中明白了些什么，看著自己兒時便喜歡崇拜過的人陷入了如此痛苦糾結(jié)，她心下亦是不忍。

??? “其實，還可能有另一種情況？”胡楊遲疑著開口。

“什么情況？”顧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 看著顧野猴急的樣子，胡楊不由笑出聲來：“你別急，我也只是把兩種可能性都說給你聽，至于你愿意相信哪一個，真相到底是什么，我可不會負(fù)半點責(zé)任的啊?！?/p>

??? 顧野思索片刻，神色鄭重地點了點頭：“那是自然，你肯愿意幫我做分析，已經(jīng)是幫了我大忙了?！?/p>

? ? “而這第二種可能就是，有人給你下了毒，又進(jìn)行了催眠，目的就是為了讓你忘記那個鮫人。而現(xiàn)在顧魏的出現(xiàn)，他和四年前的鮫人非常相像，這就喚起了你的真實記憶。”

? ? “你的意思是，那些夢，或許不是夢，他們是曾經(jīng)真實存在過的？”顧野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絲靈光。

? ? 胡楊點了點頭：“也有這種可能。但一般來講被借助藥物進(jìn)行催眠，效果應(yīng)該是很好才對，只是不知道你為什么會輕易被喚醒記憶?！焙鷹钜灿X得很奇怪，如果真是這樣，那那個叫顧魏的鮫人恐怕就是顧野夢中的那一個無疑了。

? ? 如果夢境是真實的，如果夢境……對了，那天魏魏說，小飛曾跟他提起過四年前我?guī)Щ剡^一個鮫人。我當(dāng)時以為是小飛胡說的，現(xiàn)在看來，四年前的事小飛是知情的。

? ? 顧野突然自己其實真的并不了解自己的這個弟弟。之前小飛與魏魏之間的摩擦他不是感受不到，但他那時更沉浸在魏魏會為自己吃醋的虛榮感中?？勺罱何菏艿膫絹碓蕉嗔耍m然知道很多都是顧魏故意為之，以此來引起自己注意的，但最開始的那份虛榮感早已消磨，他現(xiàn)在只剩下心疼魏魏了。

? ? 本來已經(jīng)決定盡快給小飛單獨安排住處，也好讓魏魏放心，不被欺負(fù)。但是現(xiàn)在看來，這個決定需要往后推一推了，只是得再委屈魏魏一段時間了。

??? “如今看來，應(yīng)該是四年前。你最好查清楚四年前在你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焙鷹钸m時提醒道。

??? 顧野沒有答話，他早已對四年前產(chǎn)生了疑惑，一切的根源似乎都聚焦在了四年前這個時間點上。胡楊所說的兩種可能，顧野早已自動忽略了第一情況。若是第二種……他曾經(jīng)提調(diào)過軍部的檔案，和自己記憶中一般無二。但自己私下派出去的人在查探時，總是會受到一股神秘力量的阻撓。這個背后之人，竟然可以把手伸到軍部。

??? 想到這里，顧野緩緩抬首向西南方向看去。

??? 胡楊一直關(guān)注著顧野，此刻見他抬頭，視線也跟著看了過去，那里……胡楊心中咯噔一下，難道……

? ? 胡楊不敢再想下去，那個答案太過震撼。

? ? “胡楊，謝謝你。”顧野粲然一笑。

? ? 看見顧野并沒有被影響，胡楊也跟著笑了起來：“客氣什么，需要我留下幫你嗎？”胡楊微微轉(zhuǎn)頭向西南方努了努嘴。

? ? 鬼馬精靈的樣子，讓顧野仿佛看到了那個跟在自己身后大戰(zhàn)大院子弟的十二歲陽光活潑的小妹。顧野搖了搖頭：“暫時還不需要，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不會跟你客氣。”

? ? 胡楊站在那里，看著顧野，眼前的人和記憶里的少年漸漸重疊，胡楊伸手想摸摸他的臉，可最終，只是在他肩膀拍了拍：“我會幫你去查你可能中的毒，這類毒藥非常難得，應(yīng)該會有蛛絲馬跡。照顧好自己，顧大將軍?！?/p>

? ? “你也是?！鳖櫼岸硕苏戳艘粋€軍禮，向義無反顧趕回幫助自己的小妹，更向只身赴外如今學(xué)成歸來報效祖國的醫(yī)學(xué)權(quán)威胡教授。

?

? ? 那一晚，顧野沒有回家。他需要自己靜一靜，好好想一想。

? ? 自從遇到顧魏，他世界的平衡便被打破了。過去的26年中，顧野從沒有覺得事態(tài)會向自己無法掌控的方向發(fā)展。即便是接管軍部，執(zhí)掌顧家，都沒有讓他如此過。

? ? 顧野一個人來到了他在城郊的一處復(fù)式小公寓，這里算是他的秘密基地，是一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房產(chǎn)，但他已經(jīng)四年沒有回來過了。好在平日里有鐘點工定時打掃，倒也干凈整潔。

? ? 顧野并沒有給家里任何人去電話。

? ? 因此，顧家無論是顧魏，還是林飛，甚至是白管家，都守著等待著顧野。

? ? 顧野打開電腦，連通好設(shè)備，顧府他自己房間的畫面便出現(xiàn)了。在顧魏進(jìn)住的第一天，顧野便在房間里裝上了攝像頭，二十四小時監(jiān)控錄像，只不過隨著自己對顧魏越來越上心，這監(jiān)控便沒有再看過。

? ? 如今，他很想知道，自己不在的時間里，顧魏會做些什么。他更想盡快確定，顧魏就是他夢中的那個氐人國的十九小王子姜魏。這件事上他不希望有一絲一毫的差池。

?

? ? 顧魏此時正坐在書桌前，手中拿著一支筆，在不停地寫寫畫畫。

? ? 顧野調(diào)試了鏡頭，將那張紙放大。

? ? 珊瑚叢中，水草纏繞，一個人身魚尾的鮫人與一個人類緊緊相擁。

? ? 顧魏停下筆，看著眼前的畫，總覺得還差了點什么，提筆在那人類的頭上加上了一頂端端正正的軍帽。

? ? 指尖撫過畫上人的臉，顧魏又在右下角小小的角落里寫下了“魏?野”。只是他連筆都握不好，像拿棍子一樣握著筆桿，一筆一筆地刻著。

? ? 顧魏刻得很認(rèn)真很認(rèn)真，他前幾天偷偷問過白管家自己的名字和顧野得名字怎么寫，他已經(jīng)偷偷練了好幾天了，不過他一次寫不好那么多字。顧魏歪著頭，看著最后的成品，鼓了鼓嘴，顯然不是很滿意。

? ? 顧野在監(jiān)視器里看得只覺好可愛，然后他又看見，顧魏好像突然泄了氣一般，拿起筆把剛剛費力寫好的字又用筆記蓋住了。

? ? 做完這些，顧魏才松了一口氣，把畫端端正正在書桌上擺好。

??? 把一切都看在眼中的顧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看不到顧魏眼中的神情，但他能想象得到，從開始作畫時的欣喜，到刻下名字的竊喜，最后又無奈地遮去了兩人的名字。

??? “你怎么可以讓他難過？”心中的那個聲音又出現(xiàn)了。

??? 顧野按著心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他喜歡顧魏，但他不希望這種喜歡是受人蠱惑而產(chǎn)生的，如果是那樣，對他對顧魏都不公平。

???

??? 房間里，顧魏放好畫，百無聊賴地站到窗口，他的生活似乎除了顧野就只有無盡的孤獨與寂寞。這段日子跟林飛的斗智斗勇讓他無聊的生活多了幾分色彩。

??? 顧魏的手放在心口，他能感覺到自己性格上的變化，原來的自己懦弱、膽小，而現(xiàn)在竟然也會興起跟別人爭斗之心，這應(yīng)該是受了鮫珠的影響。而顧野的性格也跟過去截然不同了，哪怕是現(xiàn)在，在面對自己時，顧野的態(tài)度也是忽冷忽熱，雖然現(xiàn)在不會像最開始時那樣粗暴霸道，但偶爾釋放出的冰冷氣息，還是會讓他不寒而栗。難道這也是鮫珠的影響嗎？可自己的性格明明沒有暴力的因素，怎么會向那個方向引導(dǎo)顧野呢？

??? 監(jiān)視器前的顧野只能看到顧魏孤孤單單地佇立在窗前，他才知道原來顧魏每天的生活都是這般無趣。

??? 這天晚上，顧魏再一次迎來了變身期。他早早將魚缸接好水，準(zhǔn)備好。這期間他不止一次來到窗前向下眺望，可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回。

? ? 終于到了臨界點，顧魏褪去衣衫，邁進(jìn)浴缸。這一次浴缸里沒有花瓣，沒有顧野，只有他自己。

? ? 顧野看到顧魏抓著缸沿的指節(jié)突起，但是他看不到顧魏的表情，因為顧魏把頭深深地扎入了水中。不多時，一條寶藍(lán)色的魚尾幻化了出來。顧魏疲憊地轉(zhuǎn)身，將頭從浴缸中抬起。濕漉漉的發(fā)貼在他的額頭，顧魏甩了甩頭，水花四濺，他微張著唇，急促地呼吸著。

? ? “一野……”

? ? 顧野的心被一只調(diào)皮的小手捉住了，他讀懂了顧魏的口型，他在念著自己的名字。

? ? 顧野看著浴缸中的顧魏，他是那么孤單、無助，他就像是被自己豢養(yǎng)在魚缸里的金魚，沒有半分自由。

?

? ?看夠了嗎？我的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