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同人故事】無光之海·第三章
【這是再寫的"愚人號"故事,劇本發(fā)生的另一種可能性。在這個篇章中,艾麗妮與勞倫緹娜登上了愚人號,喬迪與達里奧在格蘭法洛逡巡,卡門與凱爾希駐守伊比利亞之眼,斯卡蒂與歌蕾蒂亞尋求深海教會的秘密,每個人懷著各自的渴望登上命運的舞臺,仇恨、殺戮、陰謀,鋪墊了通往真相的道路。最后,誰又會是贏家?】
第三章 鷹犬
1098年9月 6:15 P.M.天氣/陰 格蘭法洛
在伊比利亞有一個笑話,如果你想要詛咒別人,最惡毒的說法不是“你趕緊死吧”,而是“很快審判庭的家伙就要找上門請你喝茶了”。
審判庭,這個幽靈般飄蕩在伊比利亞上空的暴力機構(gòu),與大海下的異種生物斗爭數(shù)十年,大海的子嗣遠(yuǎn)比其他異端邪惡,它們在個體上不比手無寸鐵的人類弱小,人類要對付海之子往往不那么容易,需要幾十?dāng)?shù)百人才能把一只高等海嗣釘死在火刑架上,而它們只需要一位就能輕易毀滅一個城鎮(zhèn)。更何況還有暗中勾連大海的異端教團。
在與源源不斷敵人的戰(zhàn)爭中維持平衡殊為不易,審判庭起初節(jié)節(jié)敗退最近十幾年才讓海嗣偃旗息鼓,所仰賴的自然不只是阿戈爾的科技或者那些經(jīng)院學(xué)究的嘴巴,而是一次次血腥的秘密戰(zhàn)爭。
在海嗣與狂信徒最猖獗的年代,審判官隨時準(zhǔn)備踏上戰(zhàn)場為伊比利亞獻上生命,那些暗中作為城市哨衛(wèi)的暗探每時每刻等待著指示拔刀將異端斬于劍下或吊死,他們帶著獅虎一樣的眼神在街上游蕩,尋找機會殺死暗通大海的阿戈爾人。那是一個律法蒙塵的時代,他們有權(quán)動用武力而不被約束,沒有兇惡絕戾的心活不下來。
所以哪怕是拉特蘭那位身份地位如高天之遠(yuǎn)的崇高圣者,律法的代言人,拉特蘭圣座,也不敢對審判庭圣徒的鐵血手腕指手畫腳,最多也只是私下埋怨他們的所作所為有負(fù)律法的榮光。
所以,伊比利亞的旅行者,如果有天你被跟蹤了,而那人的領(lǐng)口上繡著交叉雙劍,那么趕緊跑吧,越遠(yuǎn)越好,也許還來得及。
“達里奧閣下,我們這是要去哪?”喬迪低聲問。
他亦步亦趨地跟在審判官身后,不敢抬頭,偶爾一瞥看見的也只是男人快步行走的背影。
“禮拜堂?!睂徟泄俚穆曇魶]有任何起伏,甚至都沒看喬迪。達里奧似乎很熟悉這個街區(qū),他走得很快,帶著喬迪輕松穿越?jīng)]有任何指引的窄巷,從拐角轉(zhuǎn)進岔道。喬迪雖然是格蘭法洛本地人,但從來不知道審判官這樣走能到目的地。
身為阿戈爾人的喬迪委實想要講點輕松的話活躍氣氛,但他開不了口,原因很簡單——這位嚴(yán)肅得一絲不茍的審判官給人一種“絕不能開玩笑”的感覺,似乎所有跟放松玩樂有關(guān)的事都他無緣。
“格蘭法洛的禮拜堂……閣下想要去禱告嗎?”喬迪問。
達里奧點點頭,喬迪語塞。誰會相信手上提著劍的伊比利亞審判官去教堂僅僅是為尋求指引?不如說審判官指引那群迷途羔羊更合適。
審判官不再說話,他順著行將剝落的高墻走,腳步不停,微風(fēng)吹動露在墻頭的枝椏,那些還未干枯的葉子晃動,發(fā)出低低的簌簌聲,這時喬迪才猛然意識到四周靜得可怕,仿佛所有人都消失了。
風(fēng)吹得門牌上的鐵鉤子吱吱響,灰色的屋瓦頂上是跟平常一樣的天,但空氣中聚集著令人不安的氣味,長街商鋪全關(guān)了門,路燈下停著輛拉貨的大車,拖車的馱獸不時打著響鼻,在地上嗅嗅,車夫卻不見人影。
也許門屋緊閉的房子背后有著一雙雙眼睛,正透過鐵窗的縫隙盯著他們,打量他們要干什么,那些人們或者貼著墻在探聽外面的動靜,他們猶疑而眼神閃爍不安。
喬迪幾度欲言又止,他太想知道大審判官要帶著他去做什么了。
忽然,審判官放慢半步,頭也沒回地說:“阿戈爾人,蒂亞戈是你的什么人?”
被審判官問到,喬迪一怔,他端著肩,胳膊垂下伸直,一副緊繃的姿態(tài)?!暗賮喐晔迨濉粗议L大?!眴痰舷肓讼胗终f,“他幫了我很多?!?/p>
“格蘭法洛登記的資料寫著,你是孤兒。”
喬迪點頭,低聲說:“所以蒂亞戈叔叔一直很關(guān)照我?!彼穆曇粼絹碓叫?,說完,低著頭看路邊的野花和石子。
“接下來你需要跟著我?!边_里奧說,“之后的事情與蒂亞戈有關(guān)。”
“您會帶著我上戰(zhàn)場嗎?”喬迪跟了上去。
“取決于你自己,”審判官難得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說,“圣徒閣下讓我看好你,除此以外的事情,不在我的考慮范圍?!?/p>
達里奧路過如青石般冰涼沉靜的蔓綠絨與海芋,往巷口的方向走去。喬迪想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無冕無國的諸王之王[1],是誰?”有人不知何處低語。
喬迪悚然,巷子邊上一個衣著破爛的人在喃喃。他躲在陰影處,喬迪經(jīng)過時居然沒發(fā)現(xiàn)有人。
他面前的地上是一頂帽子,零零星星裝了幾枚銅幣,看起來是個乞丐。
乞丐臉上臟得可怕,黑色短發(fā)貼在頭皮上,麻衣滿是污漬,他一直喃喃念著什么,身后是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陌ぃ恢览锩嫜b著什么。
乞丐忽然抬頭,“你要聽個故事嗎?”奇怪的是,他完全不看達里奧,只是盯著喬迪。
“不用了。”
審判官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而來,銅幣從空中飛來,準(zhǔn)確落在了那頂帽子里。他給那位落魄的乞丐施舍了兩枚銅幣。
“這樣啊……”乞丐笑了,但他仍然低著眉,繼續(xù)喃喃自語,好像對一切都不關(guān)心那樣。
喬迪看了乞丐一眼,搖搖頭,追上了審判官的腳步。
1098年9月 6:23 P.M.天氣/陰 斯圖提斐拉
甲板上空蕩蕩的。遠(yuǎn)處,白慘的船燈在升騰的霧氣中搖曳。阿戈爾抱著黎博利,輕巧地登上甲板,她身形矯健,懷里好像沒有任何重量。
“唔!”艾麗妮忍不住叫喊?!八伞⑺墒?,別這么抱著我!”艾麗妮竭力想從阿戈爾人懷里掙脫,她溫暖的身體離她那么近,阿戈爾用纖長的手指在她背上寫字,讓她的臉發(fā)燒。
勞倫緹娜彎身,艾麗妮也往后退了退,生怕那些素白如絲一樣的頭發(fā)垂簾,會落到她臉頰。
她的頭發(fā)太長了,長得又松又軟,像是綿綿的波浪。為什么留這么長?
“你還好嗎?”
勞倫緹娜眨眨眼,雙瞳閃爍著作弄的神色。艾麗妮實在是太瘦小了,在黎博利中也屬于纖細(xì)那一類,像抱一只大號洋娃娃。
艾麗妮覺得被眼前的阿戈爾獵人小看了,有些忿忿然。艾麗妮沒有她高,仰起頭才能直視勞倫緹娜的眼睛,“你非要這樣抱我上來?”
灰色的眼睛和鮮紅的雙瞳對望著,沒有退讓或遷就,這一刻她炸毛了,但就像圈養(yǎng)的小獸對飼養(yǎng)者露出了爪子,由于還太小太稚嫩,因此反而缺乏威懾力。
勞倫緹娜眼睛瞇起,手指按著下頜,做出思考的樣子,“可是不抱著你,孱弱的小鳥,你根本沒法爬上這么高的甲板呀?!?/p>
“哼。”艾麗妮抿嘴。
"別那么嚴(yán)肅好不好。”勞倫緹娜說。她看著艾麗妮的臉,用指甲在她臉頰上彈了彈,“我不過是在開玩笑嘛?!?/p>
艾麗妮像被嚇到一樣猛地一退,但她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沒能閃開對方的動作。
她警惕地看著阿戈爾人,“你又想干什么?”
“唉,我們這對組合已經(jīng)夠奇怪了,什么都不說的話就太無聊了?!眲趥惥熌缺Ьo手里的圓鋸,金屬的握柄貼著她臉頰。
“為什么這么說?”艾麗妮盯著她的武器,阿戈爾獵人的武器異常巨大,透著一種兇蠻,通常這種鋸子并不適合與人類作戰(zhàn),但女獵人帶著這柄武器顯然不只是為了震懾敵人,那應(yīng)是可以隨時使用來斬切對手的武器。
到底是面對哪一類敵手用得上這樣的武器。
“伊比利亞審判官跟阿戈爾人……”勞倫緹娜看艾麗妮臉色變換有趣,眉梢露出一點想要作弄她的神色,以唇湊近她耳垂,“就像‘貓’和‘老鼠’呀?!彼冒⒏隊栒Z言說。
艾麗妮沒有聽懂,但溫?zé)岬臍庀⒋档筋a上,像落花一樣癢,無來由地,她感到臉頰有些漲起來。
“你,你在說什么!”
勞倫緹娜手指點點唇,“用你們的語言,大概是‘菲林’跟‘札拉克’?!?/p>
艾麗妮心想才不是呢,阿戈爾人像札拉克么,她看了看眼前的阿戈爾人,哪里都跟扎拉克沒有相似的地方。
艾麗妮借著提燈的光芒仔細(xì)打量這艘黃金時代的艦船,這艘船比她想得還要大得多,她們已經(jīng)走了一段時間,但還沒有窺見甲板的全貌。
這艘沉雄的大船就像國王的行宮,但走在其中艾麗妮卻覺得空得可怕。
勞倫緹娜忽然安靜了,她望著黑沉的大海,微微出神,表情都在她臉上剝離,仿佛神游物外,海風(fēng)吹起她的白發(fā),她看起來那么悵然,但神情又那么恬淡。
“那邊,海洋有奇怪的動靜?!眲趥惥熌韧蝗徽f。
艾麗妮想問她看到聽到什么,然而這時候,提燈光芒照不到的地方,黑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艾麗妮一驚,一瞬間不安籠罩了她,在海上漂泊多年,如同幽靈船的愚人號,現(xiàn)在還有什么東西能在這里生存?
艾麗妮不自覺靠近阿戈爾,瞥到女獵人變化的臉,平常這個阿戈爾臉上總是笑盈盈的,但此刻她懶洋洋的神情退去,眼睛忽然亮了,像星斗一樣明亮又冷銳。
“是幸存者嗎?”艾麗妮低聲問。
“怎么可能還有人類?就算有,”勞倫緹娜瞥了一眼艾麗妮,“那也不能叫作人了。”
“退后,小鳥,我來處理?!眲趥惥熌壬锨埃[眼凝視前方那片目光不能及的黑暗,但艾麗妮并不后退。
某種生物摩挲甲板的聲音急促起來,一個、三個、五個……不,它們成群結(jié)隊!
宛如蛇類爬行的聲音漸變成鋼鐵上扣撓的刺耳聲,越來越響,艾麗妮想某種野獸正在靠近,而且不是一只!
“是什么?”艾麗妮忍不住問。
阿戈爾垂下眼簾,像在默數(shù)什么,“恐魚,而且是一大群?!钡砬閺娜?,看看身后的黎博利,反手握住對方掌心,低聲說:“這樣能給你一點勇氣嗎,小鳥?”
艾麗妮怔了一下,阿戈爾的手既冰涼又柔軟,指緣干凈、指節(jié)分明,可腕骨卻出乎意料地挺拔秀美。
她本想說“還嚇不到她”,但環(huán)顧四周時,那些黑影聚集起來,蠢蠢欲動,仿佛即將脫籠而出的野獸。它們正在靠近,數(shù)量多得就像蟻巢涌出的工蟻,而她們卻像不經(jīng)事的雛鳥闖進了魔鬼的巢穴,形單影只的審判官沒辦法驅(qū)逐源源不斷的怪物。艾麗妮不由悚然。
“不必?fù)?dān)心,對付這些低劣生物,深海獵人足夠?qū)I(yè)?!眲趥惥熌拳h(huán)顧四周,悠悠說,她撩撩耳邊頭發(fā),低眉垂首,眼睛藏入了陰影中。
艾麗妮從沒想過她能像亡命之徒那樣自信,仿佛勝券在握。
“這可是我除了雕刻以外少數(shù)不多的愛好了,”她輕輕撫摸自己的武器,“捕獵真讓人期待,不是嗎?”
下一刻,阿戈爾撥開后背的斗篷,鋸子落在雙手中,她猛地躍起,踏步震動地上的水,飄帶上的經(jīng)文在風(fēng)中飛揚起來,齒鋒帶出一道明亮的弧光,斬出。
她信步前行,如舞動般揮斬,一只又一只海怪在刃光中開裂,濃腥的血在空中旋轉(zhuǎn)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它們的身軀被一刀斬斷,連帶著神經(jīng)系統(tǒng),痛覺稍縱即逝。
血色中阿戈爾的刀光就像黑色的鳥高速滑行。
海怪無處可逃,甚至來不及哀嚎。
那把圓鋸,不是花架子!見鬼,艾麗妮從未見過這樣暴力至極的武器,伊比利亞人崇尚精密的劍術(shù),連武器也常常如女人的眉毛般秀麗,但眼前獵人的武器每個齒鋒都如蛇牙般鋒利,鋸齒銳利得仿佛要滲出血來。它被鑄出來就是要殺戮的,銳利的齒鋒可以輕易切開生物體的骨骼,咬上恐魚軀體時可以輕易把它切斷。
而她神情這么美,像是要盛裝參加舞會。
那么從容,每一步都搖曳生姿,如玫瑰花枝在風(fēng)中起伏。艾麗妮從未見過這樣的戰(zhàn)斗,深海獵人的戰(zhàn)斗方式完全顛覆了黎博利的認(rèn)知。她的動作簡單、有效,步伐也輕盈,盡管多少有些像是人形收割機,但這臺收割機居然讓海怪也畏懼,連艾麗妮也不禁為之喝彩。
獵人靜靜佇立,血滴從圓鋸末端流下,打在甲板上,淌下一道暗紅的痕跡。
戰(zhàn)斗還沒開始就結(jié)束了,或者說,只在一瞬間。沒有一滴血濺在阿戈爾的裙邊上。
“可憐的小鳥,你在緊張嗎?”
她笑,像個看見糖果的孩童,看見那笑容的人絕不會相信,這是剛切碎一大群恐魚的女人。
很少很少人會在這種時候表現(xiàn)自己的快樂,她笑得越純真反而顯得越瘋狂。艾麗妮咬著唇,但這是在大海上,瘋狂是活下來的人的底色,深海獵人并不例外。
“噢,對了,還沒有自我介紹——”阿戈爾像是想起什么,她面對艾麗妮后撤半步,微微提了下長裙,彎身如一枝春花,神情溫文爾雅,“很高興認(rèn)識你,伊比利亞的艾麗妮,我是幽靈鯊,深海獵人?!?/p>
注:
[1]本句出自歐陽江河《懸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