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晉大網(wǎng)紅,一半人嚇哭一半人爽翻
哈爾濱大雪人可能沒有想到,自己剛火了兩天,就已經(jīng)被各路人馬給盯上了。
第一波趕來圍觀的南方人看得眼睛都紅了,甚至已經(jīng)有人開始圖謀不軌:
18米高的大雪人,這要搓散了扛回老家,估計能承包整個城市三年的降雪量?
另一些網(wǎng)友對制作過程充滿了好奇,連雪人的紅帽子紅圍巾是噴漆還是抓絨材質(zhì),都研究了個透徹。
但,還有那么一小撮人,正在暗自從它身上獲取一些不可告人的快樂。

“不知道你們在說啥,我只覺得吵鬧?!?/p>
他們不在乎雪,也不在乎可愛,只著迷于巨大雪人的俯視角度,和它臉上神秘的微笑弧度。
這幫人潛藏在雪人的評論轉(zhuǎn)發(fā)區(qū),靠一句話尋找自己的同好。
“巨物愛好者狂喜!”
是的,就像之前刷屏全網(wǎng)的仙臺大觀音一樣,哪里有新的大家伙在網(wǎng)上現(xiàn)身,哪里就會冒出這群人的身影。

如果說巨物恐懼癥是種“病”,那看著大雪人都能興奮起來的巨物愛好者,顯然也沒正常到哪去。
前者是跟身高185以上的人同行都會感到窒息,后者則是時時刻刻擅長在生活中找尋刺激。
比如憨態(tài)可掬的大雪人,在巨物愛好者眼中,絕不只是一座雪人。
它是巨大沉默的白色物體,是兩座高塔之間,另一個哈爾濱異世界大門的把關(guān)者。

而從去年的熱門電影《沙丘》,到最近上映的《永恒族》。
但凡有大型外星生物和宇宙飛船登場的鏡頭出現(xiàn),你永遠能看到一幫巨物愛好者在評論區(qū)“狂喜”和“一本滿足”。
即便是《永恒族》這樣平庸的6分片,也能憑著一個巨神誕生的畫面,讓他們對著屏幕尖叫起來。

但依我看,根本不需要去看什么電影——
廣袤中華大地,本就是一個能讓巨物愛好者原地起飛的天堂。
在這里,“大”就是我們天生的privilege,是我們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是一種被大中華的能工巧匠深深刻進骨子里的本能追求。
包括但不僅限于這些年堆越大的雪人、越修越大的地標,還有很多本就大到讓人傻眼的名勝古跡。
掏出手機隨便上社交平臺溜達圈,就能被各種類型的大家伙震撼到。
刷微博看眼年假旅游攻略,刷到自貢燈會上的精衛(wèi)女神人像花燈,一個頭賽幾百個大。

想出門打卡市區(qū)網(wǎng)紅店,抬頭,一只史前巨貓的伸出爪子,正在屋檐上探頭探腦。

就像十年前我去東北看冰雕的時候,根本沒想過這門精美的雕塑藝術(shù),會發(fā)展成如今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大型建筑藝術(shù)。
以前覺得雕個水晶宮都算豪橫的,現(xiàn)在直接搞出個高聳入云的數(shù)十米大城堡。

還記得動畫片里艾莎一跺腳,萬丈冰樓拔地起的名場面嗎?
當鏡頭緩緩從冰雪臺階前起飛拉遠,手機屏幕上逐漸展現(xiàn)出龐大的冰雕宮殿的時候。
我仿佛看到東北人民狠狠抽了魔法世界一個響亮的耳光。

啥魔法不魔法,像這種刀刻斧鑿的大型冰工廠,才是人定勝天的東方玄幻。
不過在巨物愛好者眼里,“大”,還只是巨物魅力的第一個門檻。
冰雕大城堡對上大雪人,論體型處于絕對優(yōu)勢,但論起給人造成的震懾程度,再給它多加十米,都比不過雪人臉上的那抹笑。
巨大物體身上體現(xiàn)那么點的微妙生命力,刺激程度能直接翻倍。

一個巨物愛好者的心聲
最簡單的表現(xiàn)形式,就是讓它動起來。
濰坊大風箏屬于動得最兇猛的類型,可以說是活靈活現(xiàn),奔騰而澎湃,順著風兒就上天。
動得最歡實的,是多足動物型大風箏。
當一條條大蜈蚣迎風顧涌(天津話,蠕動)起來,每只腳都踏著虛空歡快爬行的那一刻,巨物愛好者們可能會倒吸一口氣:
平時只能在特效合成圖里面看到的大蟲子,可算看到活的了!

充滿童趣的色彩和造型,結(jié)合格外逼真的蠕動之態(tài),反而產(chǎn)生了極為詭異的化學反應。
生物性的反差感,仿佛給巨物愛好者們狠狠打進了一針雞血。
從此之后,他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在草地上手牽手,全身心沉浸在大風箏的陰影里。
“對著頭頂?shù)木薮罂颂K魯之神莊嚴發(fā)誓,你就是我最愛的女人?!?/p>
當然,動起來的巨物,也不是非得折騰到如此聲勢浩大的地步。
比如精衛(wèi)女神,只需要睜開眼,隨著人潮那么輕輕一晃悠。
就能一秒從刷著藍紫色眼妝的美女大頭塑像,變成讓人看了想下跪的活女神。

那仿佛特效般流光溢彩的特效,在黑夜里華美中略帶一絲詭異的漂浮感,再加上還會隨著人潮轉(zhuǎn)頭、睜眼閉眼的高超動態(tài)技術(shù)……
怎么說呢,怪只怪我等普通人對“燈”的想象,實在是太過貧瘠。
當我把女神轉(zhuǎn)發(fā)給自貢朋友,并發(fā)出“你們管這叫燈?這明明是一個大型活菩薩!”的土鱉質(zhì)疑時。
他反手給我展示了另一顆頭,啊不,另一張圖。
去年燈會上展出的生命女神,已經(jīng)先一步在賽博世界刷新了一批人的認知,雖然那會兒它出圈,是因為撞臉了花椰菜。

但據(jù)目擊者稱,這位通體泛綠、似笑非笑,頭上還茂盛生長著花花草草的女神,當場讓很多人一時失語,暈頭轉(zhuǎn)向,滿身起雞皮疙瘩。
不管多少年過去,人們都會記得自己在這個遙遠的西南小城燈會上,邂逅生命女神的那一幕。
當他們站在巨大的女神頭顱下面,對著一片綠光仰頭,正好看到她嘴角微微挑起神秘莫測的弧度,緩緩眨動金色雙眸的時刻。
天邊仿佛響起了一曲薩頂頂?shù)摹度f物生》。
連女神的爆炸頭上一閃一閃的彩燈,都像極了自然界的花開又花落。

沒錯,這是足以在巨物愛好者心中封神的一幕。
坊間將其稱為《生命女神的眨眼》,足以和《蒙娜麗莎的微笑》一起被載入史冊。
這種發(fā)自靈魂深處的戰(zhàn)栗,一生只會出現(xiàn)一次。
就像是看到巨人破開城墻的人類,被宇宙王者基多拉一拳打倒在地的哥斯拉,和第一次見識冰塊的奧雷里亞諾·布恩迪亞上校。

而生命女神的金色雙眼,有人讀出了悲天憫人,有人看到了神愛世人,還有人感受到的是蔑視與不屑。
甚至有人表示,在生命女神的一瞥之下,自己體會到了某種神圣的平靜感,和身為人類的渺小。

曾幾何時,《阿凡達》上映那會兒,很多第一次受到3D巨幕沖擊的觀眾,也是這樣凝視著眼前熠熠生輝的生命之樹。

盡管電影畫面不過是藝術(shù)特效,生命女神背后神圣的光芒,其實都來自led燈管。
女神眨眼的瞬間,則是一種特殊的“光動”技巧,通過程序控制使彩燈內(nèi)部光源排列發(fā)生轉(zhuǎn)換,從而呈現(xiàn)的動態(tài)效果。
要沒了這兩把刷子,搞出來的女神大燈,很容易淪落為低配版花椰菜。

很難想象,這種把機械技術(shù)運用到極致的人類智慧,竟然能催生出一絲神性的沖擊。
就像之前一直被網(wǎng)友吐槽造型又土又辣眼的重慶飛天之吻,在很多巨物愛好者眼里,依舊是神一般的存在。
主要是因為在一片群山蒼茫的自然環(huán)境中,山頂上飄著倆巨大人形物體的畫面,沖擊力實在太強。

雖然神男神女長得經(jīng)不起細看,但結(jié)合他們身邊云遮霧障的氛圍,本身還是很能唬人。
如果放到城市里,神話即視感估計就會大打折扣,轉(zhuǎn)而登上最丑建筑大賞。
畢竟這幾年,全國各地的網(wǎng)紅地標都在不斷巨大化。
大雪人、大熊貓、大皮卡丘,個個眨巴著大眼睛,支棱著滾圓的身軀,出現(xiàn)在城市街頭。
巨物愛好者的門檻變得越來越低,最大的好處大概屬于巨恐患者們,總算能在這些可愛的大家伙前稍微喘口氣。

于是巨物愛好者們開始紛紛呼吁起了巨物原教旨主義的回歸。
包括但不僅限于把大可愛們逐出巨物范疇,并開辟出了名為“巨大沉默物體”的新流派,也就是科幻小說里常常出現(xiàn)的BDO。
無數(shù)BDO愛好者,聚在一起大談神秘主義和宇宙的聯(lián)系。
聽不懂沒關(guān)系,反正就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對于未知事物的探索和好奇。

但除卻這種玄乎的東西,更龐大的一股力量,依然來自民間。
來自我們無法逃避也無法抗拒的人性本能。
這一點在很多人的巨物啟蒙樂山大佛身上,有著極為典型的體現(xiàn)。
這座七十多米的佛像,以一己之力構(gòu)建出了很多人對“大”佛的初步認知。

在豆瓣的“樂山大佛受害者”小組里,隔不了多久,就能看到有巨物愛好者潛入其中,暗戳戳地往受害者傷口上撒鹽。
他們恭恭敬敬進組,虔誠地發(fā)帖,只為了空手套白狼,把組里的大佛寫真全都搜刮個干凈。
絲毫不管組長正在大佛頭上哀嚎:“當年我被我媽放在大佛腳趾上,抬頭一看那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但與此同時,也有路人留下疑問:
你們這個組里的人,到底是受害者,還是潛藏的愛好者?
為什么所有人都一邊說著害怕,一邊在這里激情分享著“我與大佛不得不說的那點事”?

底下有人說,這是巨物斯德哥爾摩現(xiàn)象,是被勾出內(nèi)心的原始恐懼之后,油然而生的一種向往。
還有人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道,“你不懂,恐懼也是一種深愛。”
確切說來,讓巨物恐懼者和愛好者為之震懾的,本質(zhì)上都是一種東西。
被未知神秘事物注視的震撼,和對力量遠超自己的巨大生物,在本能上的敬畏。
有人會對此感到不適、無力、恐懼,有人卻在這種絕對的力量碾壓之中,感到物我兩忘的從容安靜。
甚至,這種力量有時也并非絕對的支配,反而能讓人看到自身的崇高。
人如果坐到樂山大佛的腳邊,個體存在的大小,不足佛像腳趾甲蓋的一半。
但仍舊是一個個這樣的人,開山鑿石,建造出了巨大的佛像。
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人類的力量終有窮盡,我們能做的,也就是抬頭凝視這些龐大的所在,再俯首創(chuàng)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