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樓的夫妻

王柳家樓對面搬進(jìn)來一對年輕夫妻,好久之前王柳就注意到了。樓下的搬運(yùn)車算上今天已經(jīng)來過三趟了,看樣子這對夫妻是買下了對面的樓。這倒是讓王柳想起了他和妻子,現(xiàn)在這個房子也是他們買的二手房,這沒有什么丟人的。
溫暖的回憶總會讓人分神,王柳又將目光移向窗外,他聽見貨車開火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就離開了。當(dāng)視線受到限制的時候,聽力總會填補(bǔ)人的想象。王柳坐在輪椅上,自嘲的安慰著自己。
這是他在輪椅上度過的第五天,失足從三樓摔下來的他還算命大,除了兩條腿骨折以外,沒有傷到別的地方,但是估計要好久都無事可做了。想到這里,王柳不僅為自己早早的買了房子而自豪,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房奴了,有了自己的房子,像對面那對夫妻一樣。
很快,王柳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妻子下班回來了,她應(yīng)該還記得今天晚上要吃豆芽菜。王柳滑動著輪椅,離開了窗子。妻子不光買了自己想吃的豆芽,還買了自己最愛喝的白酒。
?“那你買花生米了嗎?”王柳興奮的問著妻子,他甚至都忍不住伸手去拿那一兜子的東西。
“買了買了,你老實坐著吧?!逼拮有χ?,繞過了王柳,甚至還輕輕推了他一下。
王柳也笑,他實在是覺著很幸福,可能人這生物,總會在大難之后才能珍惜之前一切正常的事物。他和妻子結(jié)婚已經(jīng)快五年了,除了沒有孩子這一點,他們的婚姻可謂是完美的。和自己在工地上班一樣,除了有一些危險以外,薪水是很豐厚的,而且他們有非常完善的意外保險。

實話說,王柳是個粗人,他知道自己要是在工廠出了事情,是不用自己花醫(yī)療費的,但是他沒有想到,這次的意外他不光不用花一分錢,還額外收獲了不小的數(shù)目。
當(dāng)然,能不發(fā)生意外就不要發(fā)生意外。王柳雖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在生命和金錢這一點上還是有覺悟的。
晚飯期間,看著妻子做著這一桌子豐盛的菜,王柳不免想到了他們樓對面的夫妻。
“咱家樓正對面那對夫妻終于搬完家了,今天應(yīng)該是最后一趟?!蓖趿∶蛄艘豢诎拙疲樇t紅的。
“呵呵,現(xiàn)在也就你這么閑,我連之前那家人搬走都不知道?!逼拮虞p笑他一聲,繼續(xù)吃飯。
“我這不也是閑的沒事干,這還不到一周,我已經(jīng)就坐不住了?!蓖趿乐ㄉ祝砬榇_實很滿足。
晚上,王柳躺在床上,他覺著腹中一陣燥熱,他推了一下早就躺下的妻子,也不清楚妻子嘀咕了些什么,總之他半推半就的,好算把妻子給折騰醒了。
“都這樣了還不消停?”妻子嗔怪的語氣,不僅讓王柳更加難耐,王柳將妻子拉到了自己身上,恍惚間,一個側(cè)頭,他仿佛看見隔壁也在和他做著相同的事情。

第二天,王柳很晚才醒,妻子早就走了,他知道熱的飯還在鍋里,再不吃就要涼了。他慢騰騰的將自己撐起來,費了好大力氣才坐到了輪椅上。一會兒上廁所可能又要費好大的力氣,王柳無奈的想。
吃完了飯,王柳又來到了窗前,他看到了對面的窗前站著一個女人,像他一樣,望著外面。此時王柳注意到,那個女人竟然是挺著大肚子的。王柳一時有點懵,但是好像也沒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對面的女人此時也在窗前,她曬著太陽,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每一個母親都很愛自己的孩子。王柳不僅看著入神。
不知怎么,對面的女人好像感受到了王柳的目光,她看向了王柳。大概是因為剛剛腦海里的東西很雜,王柳一時也沒有移開目光,等王柳反應(yīng)過來,他才很慌張的移開了視線。轉(zhuǎn)著輪椅,離開了窗戶。
王柳沒有想到對面的女人懷孕了,好像他覺著對方不應(yīng)該懷孕一樣,一想到自己的想法,王柳甚至都會覺著好笑。他不僅又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婚姻,當(dāng)他知道妻子無法生育的時候,自己確實有想過結(jié)束這段婚姻,但是一想到曾經(jīng)的自己,窮困潦倒,而妻子心甘情愿的陪在自己身邊,和他住著六平方米的房子,和他度過著三餐不飽的生活。
那么可能沒有孩子,就是自己的命數(shù)吧,上天已經(jīng)讓他遇見這么好的妻子,那就不再奢求不可能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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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柳想到這兒,又來到了窗前,此時,對樓的房間里有夫妻兩人,總之就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大肚子女人。那應(yīng)該就是,不知為什么,他總覺著這個男人有點不對勁。他想看的清楚些,王柳轉(zhuǎn)動著輪椅,甚至雙手撐住把手,想讓自己的上身挺直一點。
他們應(yīng)該是發(fā)生了爭執(zhí),女人大著肚子,男人不停的說著什么,動作幅度變得越來越大,好像要動起手來。王柳在對面看的云里霧里,他知道夫妻吵架再正常不過,但是看在女人大著肚子的份上,這個男人也太沒氣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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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柳這樣想著,懷著嫉妒和氣憤,他又看向?qū)γ?。他看到兩個人爭執(zhí)的越來越厲害,吵架的聲音若隱若現(xiàn)。王柳氣不過,這樣的男人不配做丈夫,他剛要準(zhǔn)備扯著脖子罵那個男人時,隨著一聲巨響,王柳抬眼,他看到了破碎的玻璃,和下墜的人影,還有那個男人。
王柳覺著有一股火在嗓子里燃燒著,他移不開目光,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時有什么樣的情感,直到,他和那個男人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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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認(rèn)識他是吧?一點印象也沒有?”一個男人坐在病床旁,在他的身旁有一個女人,男人手里拿著一張照片,問著床上一個打著石膏的男人。
“沒有,不認(rèn)識。”男人沙啞的回了一句。
“王先生你剛醒,意識可能不清楚,你再仔細(xì)看一下這個男人。”
“警察同志,我要是認(rèn)識他,就算是爬著,我也會去殺了他?!蹦腥说难廴ψ兊猛t,拳頭攥的發(fā)白。
“我們諒解您的心情王先生,但是請您不要說出這樣的話,會給自己找麻煩的。時間原因,我要告訴您一件事情,在您昏迷的這六天里,我們已經(jīng)確定您妻子腹中的胎兒與您的DNA不匹配?!?/p>
“你說什么?”病床上的男人怔怔地,好像沒有聽懂。
“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是照片上,就是將您的妻子推下樓的嫌疑人,他的。”女人從文件夾里抽出一張紙遞給床上的男人。
“根據(jù)資料顯示,您兩年前去的那家醫(yī)院錯誤的診斷了你們夫妻的身體狀況,無法導(dǎo)致生育問題的是王先生您?!?/p>
“我們還調(diào)查出來,您的妻子曾經(jīng)派人檢查過您,在一家私人醫(yī)院有她調(diào)查您不孕的記錄?!?/p>
床上的男人不可置信的看著診斷書,他不知道該是什么表情,只是呆呆的,沉默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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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她只是覺著我給她的生活不夠好,因為好不容易有了孩子,這,這幾年,她沒少吃藥,吃的藥都比飯還多了。好像都著了魔怔,忽然有一天,她跟我說,她懷孕了?!蹦腥诉熳。难蹨I控制不住的往下流,甚至聲音都是顫抖的。
“我當(dāng)時是真的以為老天開眼,我,我是真的這么以為的。”
“之后,她肚子漸漸大起來,但是人也越來越神經(jīng)質(zhì),這么久啊,終于懷孕了,我能理解,什么補(bǔ)品我都往家里買,自打她懷孕,我沒日沒夜的加班,現(xiàn)在一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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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冷靜了一下,他哭的有些喘不上氣,喘了好一會兒。
“我,我真的沒想到她會把我推下去,這么多年啊。”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一直沒有說話,他覺著眼前的人現(xiàn)在情緒很不穩(wěn)定,他和旁邊的女人對視了一下,女人朝他點了點頭,男人了然,他說了兩句客套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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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到目前為止已經(jīng)有些明朗了,在逃嫌疑犯和王柳的妻子偷情,我們也查出妻子一直處于抑郁狀態(tài),且患有一定程度的精神問題。當(dāng)?shù)弥约簯言校驗槎嗄晗胍⒆佣硬B(tài),所以決定無論這個孩子是誰的都要留住。然后,當(dāng)她知道其實是丈夫不孕的時候,憤怒和恐懼讓她決定殺了王柳。這里也可以是情夫挑唆所為,總之,死亡保險這筆錢,可要是要比王柳一直加班要多的多了?!?/p>
“之后,應(yīng)該是當(dāng)他知道王柳妻子將王柳推下樓而王柳沒有死這件事情之后,決定殺了妻子,自己一逃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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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說完,等著一旁的同事表態(tài)。女人沉默了很久,她問:
“是不是只有抓到在逃嫌疑人這個案子才算了結(jié)?”
“你為什么這么說?”
“我不知道,但是我總覺著哪里怪怪的。如果說妻子推王柳可能追究在妻子精神有問題這個層面上,那么在逃嫌疑犯推王柳妻子這一點就很沒有說服力。目擊者的證詞你核對過了嗎?”
“嗯,而且看的最清楚的人,也就是對面樓常年在家的老人,她也提供了非常有價值的證詞。正對著王柳家對面的這對夫妻已經(jīng)住在那里很久了,而且老人患有腿疾,常年是坐在輪椅上望著外邊,王柳家有時的事情,她看的是一清二楚。”
“我那此沒有跟著去,老人對王柳的印象很好是吧?”女人接著問。
“是的,不光是老人,周圍的鄰居對王柳這個人的評價都很好,而且他們普遍對王柳妻子的印象不太好,畢竟妻子的心理狀態(tài)應(yīng)該一直都很有問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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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確定看到了是照片上的人把王柳的妻子推下樓的?”
“我們拿出照片的時候是這樣,老人說記得那個人穿的衣服?!?/p>
男人忽地停住了腳步,女人也停了下來,他們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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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那個男人四目相對,那是自己的臉。
王柳笑了一下,繼續(xù)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