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正在這個時候，通道里的照明、突然全滅。

所有的人好像都迷失了方向，一下子全亂了。

武器胡亂摩擦的聲音，彼此撞倒了的聲音，雜亂的腳步聲。

這種慌亂的氣氛持續(xù)升溫著，不斷地有人嚷著要照明。

顯示器里面的黑白熊也一瞬間消失了。

聲音變得很嘈雜。

七海被什么人，拉著，躲到了墻角。

手臂雖然有力，仍在不斷地顫抖著、好像是在痛。

溫熱的、粘膩的液體不斷地落在身上。

……你是……

那個人猛地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出聲，然后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道：

“我剛剛……用鐵刺……暫時切斷了……地上的通路?，F(xiàn)在……我的能力、沒有限制了——所以暫時安全。但是……剛剛的傷……恢復需要時間……稍微……休息一下吧?！?/p>

他緊緊地抱住了她。

“因為……七?！谶@里……所以我……繼續(xù)……任性下去了……”

“七?！谶@里……很安心呢……不用擔心……因為我已經(jīng)……不是人了……所以……才敢這么玩呢……”

……你真的……好自說自話啊……總是不考慮……我的想法……總是……讓我擔心……

“抱歉……我是說真的啊……自從一次意外之后，就被搞成這樣的身體了……雖然也因此被植入了抑制裝置，但……剛剛也被我借著那個女人的舉動、弄得損壞了……”

日向君……你……為什么能夠若無其事地……說著這些事??？

為什么……要這樣不珍惜自己啊……

“這樣……姑且能減輕一點……我毀掉你生活的……罪惡感……我不是……七海記憶中的日向創(chuàng)……永遠都不會是……請不要，用這個名字來叫我了……”

可是，日向君就是日向君啊！日向君來救我了啊……我答應過，無論如何，都不會丟下日向君一個人……

“我跟那個女人……是共犯。我殺掉了學生會的人、還要害死無數(shù)人……毀掉了你的生活……還會毀掉你的同學們。雖然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不會后悔……可是、能給七海幸福的日向君……不會是我這種人啊。”

“而且……我也在利用著，這一切。害怕那女人……有什么……變故……干擾后面的……計劃、因為信任著她的……惡意，我……放任你……在那里……受苦……”

“我這樣的人……怎么會是日向君??？”

這個樣子，果然還是日向君啊……總是試圖一個人、而根本不管關心著你的朋友怎么想的……

七海氣鼓鼓地看著他。

之前我已經(jīng)說過了，如果日向君做了沒辦法原諒的事情，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了……我還是、會相信……相信著日向君跟我一樣是期待著充滿笑容的世界……我會試圖重新了解日向君，想要了解日向君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日向君，這是不把我當朋友的表現(xiàn)啊。

一時之間，他沉默不語。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

黑暗不斷擾亂著人的心，外面的慌亂漸漸演變成了流血爭斗。

殺戮的氣味漸漸飄了過來。

他忽然笑了，“那些人現(xiàn)在聽力視力神志都很不管用了……更發(fā)現(xiàn)不了我們了……雖然是在預測之內(nèi)，我終究是在放任他們?nèi)ニ腊??！?/p>

日向君……還是在傷害自己嗎……

“七海？”

雖然不知道日向君這么做的理由，但日向君如果堅持著這樣的事情，一定有非堅持不可的理由吧？日向君說不會后悔當初的選擇、也做好了相應的覺悟……那么、既然是日向君的選擇，無論如何——我想我一定可以理解的。

“我可是……”

因為我認識的日向君，就是這樣的日向君啊……而不是什么記憶之中的什么人……最近這將近一年的時間里，跟我一起度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向君。

日向君是一個溫柔的人……跟我一樣、期待著改變、期待著充滿笑容的幸福世界……一定有這樣做的理由……

我想相信著這樣的日向君！

“就算我不說理由……七海也會相信……？”

當然！

在黑暗中，七海緊緊地牽起了他的手。

溫度傳到他的指尖，他的心里。

如果你已經(jīng)作出了選擇，不管如何，我永遠會去相信著你。

我氣惱的是，日向君，總是這樣一個人、瞞著我做傷害自己的事情！

日向君是我重要的人……為什么總是不把自己當回事呢？

比起擁有才能……我更希望日向君在我身邊啊……

過去的那一年里，我總是想著，如果日向君在會是怎么樣呢……

“七?！摇⒅皇窍Ｍ?、能做到更多的事情……因為、遇到了一些事吧……”

“但是，我可是不后悔被搞成這個樣子啊……雖然中間經(jīng)歷了很多痛苦……但是……這樣的我，能夠決定自己的命運、幫到七海啊……我，能夠做到這些事……很厲害吧？”

他又一次地，緊緊地抱住了七海。

“雖然很想繼續(xù)跟你聊下去，但……我的時間恐怕不多了……再任性一會兒也沒有關系吧？”

日向君……你又要做什么事？為什么總是這么……

“七海，先睡一會兒吧……道歉的話，一會兒再說?！?/p>

外面的人已經(jīng)死的差不多了。

他抱起了意識不清的七海，沖出了走廊。

……

外面的電源還暢通著，但也到處都是血跡。

血流隨著外面的門、汩汩地流了進來。

他心中一沉。

不好。

就如同預料般的那樣，77期其余學生，跟預備學科的學生起了嚴重沖突。

隨著怪異音樂和視頻的影響，雙方情緒變得沖動。

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無法挽回了。

畢竟是才能者，77期學生殘殺預備學科的事實已經(jīng)存在了。

這個事情，已經(jīng)被江之島別有用心地錄下來了……

由此引發(fā)的、有一些社會地位的預備學科家長們與才能者之間的沖突已經(jīng)不可避免。

從大局上來看，預備學科學生、77期學生，無論如何，都會跟他一樣，會被定性為“超高校級的絕望”——進而被拋棄掉。

他們之間的爭斗，會徹底引發(fā)非才能者對才能者的恐慌。

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了。

不像是七?！闹谴嗳醯乃麄儯瑫幌伦颖罎⒌?。

……

果不其然，趕到大廳的時候，聽見的就是江之島對77期學生的冷嘲熱諷。

而77期學生已經(jīng)是目光迷離。

周圍橫七豎八的、全是預備學科學生們的尸體。

這是……不可避免的悲劇啊。

全部都是我的錯。

……

在他出現(xiàn)在大廳的門口時，看見了他懷里、渾身是血的七海，77期學生用恍惚的眼神看著他——他們在祈禱著這件事不是真的。

他冷冷地笑了。

“真是無能啊……”他諷刺地看著他們，“只是這般，就如此逃避，所謂超高校級，也不過如此吧。”

“……你……你是誰！預備學科嗎？！班長、班長她怎么了??？！”

“班長她流了好多血……是你……干的嗎？！”

“為什么要這樣對她！為什么要這樣！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他們?nèi)绱吮罎⒌臉幼樱忠淮卫淅涞匦α恕?/p>

“她死了?！笨粗麄兡救坏臉幼?，他嘴角輕輕地勾起，“……是我殺了她。”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很快地，他們瘋狂地沖了過來，不要命地發(fā)出了襲擊。

他只是很輕松地閃躲著他們不成調(diào)的攻擊，不停地冷笑著。

“你們想不到、如此無能的預備學科、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吧……？這是、要受懲罰的。”

隨手一個肘擊，最高大的男人就像麻袋子一般地、飛了出去。

“明白了吧？無能的家伙?！?/p>

又輕輕地一個推搡，高大的女人也被他摜在墻上，摔倒在地上、不停地喘息。

“……真無聊?！?/p>

很快地，所有的人都被他輕松擊倒。

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面無表情，而眼淚早已流干。

“真是愚蠢啊……不自量力也該有個限度吧？”

踢倒了最后一個人，他冷冷地俯視著他們。

“想要報仇、想要殺我的話，麻煩變強一點再來，這樣我或許會稍稍看你們兩眼才是。怨恨吧、詛咒吧，然后丑陋地茍活下去吧——”

“等到無能的家伙稍稍變得有能一點的時候，再來到我面前丟人現(xiàn)眼吧——我會等著?！?/p>

丟完這句話，他抱著七海，揚長而去。

——仿佛被提醒一般，現(xiàn)場驟然發(fā)出了鬼哭一般的叫喊。

喊的是什么，他已然沒有興趣知曉。

因為、他的視野、越來越暗了。

時間……真的不多了。

只要還活著，一切都有重來的可能性——對不起。

……

……

七海醒過來的時候，身上已經(jīng)扎了厚厚的紗布。

嘴里好像是很腥甜的味道。

……這讓她嚇了一跳。

這里似乎是學校里面的一間保健室，可惜破爛的很。

日向君坐在墻角，那目光好像在看她，又像是在看著什么別的地方。

“七?！阈蚜税??！?/p>

平平的聲音，似乎比起以前，缺乏了感情波動。

“日向君……你做了什么？”

“一些收尾工作而已……你的同學們，在殺掉我之前，暫時是死不了的……”他的臉轉(zhuǎn)向她所在的地方，“只要還活著，七海一定會再次喚回他們的?！?/p>

“現(xiàn)在的江之島，因為扣押了你的老師，又有御手洗報信，應該被宗方京助拖著了……雖然拖不了多長時間，但因為沒法子露面……暫時追不到這個地方。七海的傷、應該好的差不多了……因為我的血液里面，有蘇生藥的成分——雖然會痛，但療效還是不錯的。傷好了之后就去找宗方京助吧。不然會有危險、也會斷絕最后的希望……宗方京助雖然很固執(zhí)、但好歹是個能聽進去話的人?！?/p>

“這個學校很快就會毀滅掉了，這種暴亂很快會波及到其他地方……七海，要好好活下去，把你的理想，傳達給其他的人……你所期待的未來，一定會來到的。”

他的話語、很是苦澀。

那種表情、像是關心、悲傷和不舍。

七海走近一看，他那紅色的眸子，好像已經(jīng)失去了焦距，根本看不見她在他眼前。

“日向君……你怎么了……為什么，只是談著我的事？日向君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呢？”

他猶豫了一下，無奈地笑了：“現(xiàn)在的我……是沒辦法的啊……七海。我恐怕……就要消失了?！?/p>

“日向君？為什么……”

“之前玩的太大了……利用那個女人損壞抑制裝置的時候，不僅破壞了腦區(qū)，更引發(fā)了抑制裝置的保險機制……我恐怕，正在被強制地、逐漸消除人格?！?/p>

“像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看不到、感覺不到七海在哪里了……”他的眼角溢出了眼淚，“不想這樣也不行，記得的東西，仍然在不斷地流逝……感覺，也在不斷地變淡……”

他伸出雙手，茫然地摸索著。

七海緊緊地牽著他的手，撫上他的臉頰。

“日向君……我在這里。不會丟下你的……”

他的表情和話語，讓七?？蘖顺鰜恚蹨I滴在了他的臉上。

“我感覺得到，七海的溫暖啊?！彼α?，“我想感謝著，跟七海的相遇……如果不是當時抱著你……我根本撐不到現(xiàn)在，也沒辦法做成想做的事情……”

“恐怕還是淪為學校的工具、或者是一個碌碌無為的預備學科呢……能一起走到現(xiàn)在……七海、果然很厲害呢。所以，七海，別哭了。這次的別離，一定會有下次的相遇?！?/p>

他笑得很是開心：“我相信著，這樣厲害的七海，一定會把我再次喚醒，一定會再次找到我的……正因為有這樣的七海在，我才能放得下心去做這些事情……”

但這讓七?？薜母鼌柡α耍骸叭障蚓愀尽辉谝庾约簳鯓影　瓰槭裁础恢薄幻靼啄亍?/p>

“日向君不厲害沒關系！日向君沒有才能沒有關系！只要是日向君……只要是日向君就好了??！日向君，已經(jīng)是一個很棒的人了……為什么……總是要去做這些……沒辦法做到的事情啊……”

“七海……”他有些慌張，“但是……我已經(jīng)做到了啊……七海不覺得……能做到這些事情的我……很厲害嗎……”

“是的、真的很厲害！”七海有些生氣地看著他，“日向君……總是任性的不得了呢……”

“是啊……七海，我早就說過我是個任性的人……但正因為有七海在，我才會放心去這樣任性啊……”他笑得有點無賴，“所以七海，愿意不愿意原諒這樣任性的我呢？”

“日向君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壞了啊……”

“因為我相信著七海啊……我相信著七海，會把我、還有你的同班同學都找回來，才愿意去這樣賭的……這個世界、有眾多‘法理’，阻礙著人們的互相理解……而學校，則策劃著更進一步的陰謀，盤算著奪取所有人的思考……把所有的人、都變成像我以前那個樣子……這樣的世界、互相理解的愿望是決計無法實現(xiàn)的……由于沒有足夠的力量對抗……我就借著那女人的手，毀了這一切……”

“這是我一己之私的愿望……而學校也一定不會死心……他們會試圖恢復毀掉的資料、繼續(xù)這個計劃。七海……雖然宗方京助那里的人有些死板、但他們還是會聽進去意見的……如果他們掌權、決計不會允許這么胡來的計劃——他們對抗江之島集結的組織，雖然可以遮風避雨，但勢必會有一場內(nèi)戰(zhàn)……我希望，你能遠離斗爭的中心?！?/p>

“日向君……我該怎么……去找你啊……”

“我會去找你的……七海……就算是被強制消除了人格、感情封閉的比上次更嚴重……我也不會完全消失的。因為……現(xiàn)在的我，做了預測之中絕對不可能有的事情啊……之后的‘我’一定會想去了解我的想法，會再次踏上了解我的路……那樣，之后的‘我’，一定會去找七海的。所以、七海要準備好，等著我啊。”

“如果是七海的話，一定能用游戲找回大家快樂的心的……七海的游戲、總是很神奇呢?！?/p>

這個時候，日向君的聲音、猛然低了下去。

“糟糕啊……果然……沒時間了嗎……也快、聽不見聲音了……”

“日向君！”七海緊緊地牽住他的手，像是想要給他力量一般地、緊緊地牽著。

“我絕對、會去救日向君、會把日向君找回來的！一定！”

像是誓言一般，少女的聲音透著無比的力量——

“因為我……最喜歡日向君了！”

倏然，日向拉過少女牽著他的手，輕輕地在她的手背吻了一下。

“雖然完全聽不到了……但我……七海在我眼中……是最可愛的……我……比誰都喜歡……”

“下次……一定……要在一起……玩游戲……啊……”

他的聲音完全消失了，手背也無力地垂了下來。

看樣子陷入了沉眠。

醒來之后，恐怕就是另外一個人了吧……

但是、日向君、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七海站起身，透過窗戶看著遠處藍色的天空。

在那個我們都期待的未來里，繼續(xù)在一起、做各種各樣有趣的事情、去各種不同的地方。

永遠不會寂寞——只要有你在身邊。

（注明，原作者ID：sunline37? ?2016年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