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子小姐的腳下埋著尸體12卷第一章:克爾努諾斯的靈藥06

第六節(jié)
一到鹿叔公的房間,我就聞到了令人懷念的氣味。
那是充滿著古書和線香的味道,我出生的時候,“鹿叔婆”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即便如此,鹿叔公每天還是這樣懷念鹿叔婆吧。
要持續(xù)幾十年如一日地愛著一個已經不在的人,需要多么強烈的感情啊。

“制作標本的同時,也要進行解體。”
鹿叔公一邊把放在爐子上的水壺里的常溫熊竹茶按人數倒進茶杯,一邊說。喝了一口帶著淡淡的草香和甜味的熊竹茶,櫻子小姐點點頭。
溫吞的熊竹茶,比一般的茶味道淡很多,是極品!雖然不能這么說,但是對身體好像很好,最重要的是不苦,櫻子小姐好像也能喝。
“給你一個好東西吧。托你的福,說不定不久就能見到曾孫的臉,我要向你道謝?!?/strong>
說著,鹿叔公從上鎖的柜子里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櫻子小姐。
“……這是?”
一個長約三十厘米的古老木制小箱子,因為查明鹿頭失竊事件,雖然稍微恢復了狀態(tài),但又像借來的貓一樣老實(在害怕嗎?)的正在說話的櫻子小姐歪著頭打開了盒子,然后吃驚地看著外公。
“這是我愛用的東西,最近剛拿去磨過,應該馬上就能用?!?/p>
那是一把刀,刀柄是用鹿角做成的。
“這是朋友給我做的,刀刃長達十厘米的蛤刅刀,沒有比這更方便拆卸獵物的刀了。”
“你不用嗎?”
“我已經沒有那種體力了。雖然我很珍惜……但道具畢竟是拿來用才有意義的,那樣的話,還是作為禮物送給年輕姑娘比較好?!?/strong>
櫻子小姐高興地兩眼放光,拿起了刀子。
“比想象的小啊?!?/p>
要用這么小的刀,把全長二十多厘米、體型很大的梅花鹿拆解?這是哥哥的感想,我以前也有同樣的疑問。
不過,這種程度的狩獵刀似乎很普通,因為如果刀太大,銃刀法就會受影響,而且也沒必要用太大的刀。至于櫻子小姐,如果是小動物的話,就會使用醫(yī)用的手術刀,手術刀是一次性的,似乎不需要重新磨。
“我也覺得對女性來說有點太大了,但你的手很大,使用起來一定很方便。”
“尺寸正好,重量也很好。”
拿著刀子,鹿叔公和櫻子小姐微笑著對望。雖說畫面很恐怖,但那把刀當然不是用來犯罪的。

“那鹿叔公就再也不捕鹿了?!?/strong>
正在試用嶄新按摩椅的哥哥有些遺憾地說。
鹿叔公不捕鹿之后,我們吃鹿的機會也減少了。雖然冬天小秋姐姐會寄一兩次過來,但畢竟不是鹿叔公捕的,即使想吃也很難要。
“捕鹿這種事,體力還是需要的,最重要的是周圍的人會擔心。而且,我也感覺上了年紀,判斷力變得遲鈍了——現在,連槍(連同執(zhí)照)都交公了?!?/strong>
鹿是野生的野獸,不只是打鹿,有時也打熊。極少的情況下,失手射了人……之類的新聞。如果判斷失誤,有時甚至會導致死亡,這就是‘狩獵’吧。
話雖如此,獵人逐年減少的新聞,我們每年都能聽到。這在棲息著棕熊這種大型食肉動物的北海道,是一個不能忽視的問題。
不僅是對下山的棕熊的應對,據說獵人進山后,棕熊對人類產生了戒心,不再下山到村子里來了。
有些人認為打獵是野蠻的、殘酷的、危險的,但我也曾想過長大后去打獵。話雖如此,實際上奪去生命這種行為,我不知道是否可行。

“好了,看你一副欲壑難填的樣子吧?給你們使用吧?!?/strong>
說著,鹿叔公給了我們一把用鹿角加工的裁紙刀,我們三個人都得到了雕刻成貓頭鷹的鑰匙圈。
“明天要早點出發(fā)嗎?”
“嗯,吃過早飯就去網走,是經由阿寒還是經由陸別呢?”
“嗯,時間都差不多?!?/p>
說著,鹿叔公準備了一張地圖給哥哥看。這張地圖看起來比較新。但讓我在意的是,一起放在架子上的那張又舊又舊的地圖。
“……蝴蝶……多。”
蝶多。
怎么讀呢?是長田嗎?北海道的地名乍一看很難讀懂,也有很多都是想象中的斜上方的讀法。釧路的重蘭窮什么的,不聽根本讀不出來。
但看到這么多蝴蝶這個地名,我想起了那群顏色骯臟的蝴蝶,黑影蝶——聚集在尸體上的那群惹禍上身的蝴蝶。
“啊,蝶多。這個地名來自阿伊努語,是音譯字,現在已經沒有了。對了,直到明治時代,都是這么稱呼池田町和幕別町的一部分。音更町那邊也有蝶多山。”
“是嗎……我還以為是蝴蝶多呢?!?/p>
“特意用了蝶這個字,所以實際上應該有很多蝴蝶,千惠田=吃飯的沙坑的意思。意思是有很多食物的恩惠的地方,所以在北海道各地,經常能聽到“千代田”這個漢字。
“是千代田嗎?”
對我來說,薔子夫人的確是給予我食物恩惠的人。
接著,我們聊起了有趣的地名,其中還聊到了一條河的名字。
“干不完的河”(在阿伊努語中是“沒有魚住的河”,真是令人悲傷的由來)、“不會虧錢的河”、“危險的河”、“沒錢的河”等,因為阿伊努語中Nai=河,因此衍生出一大堆帶著有趣的單詞的河流,是吧?
順便說一下,關于鹿叔公所在的上士幌町的由來,眾說紛紜,有一種說法是“廣闊的土地”。的確,這片土地非常寬廣。一望無際的平原地帶,連身為道民的我都覺得“北海道好大!”令人吃驚。
就在這時,小秋姐姐來叫我們了。好像為我準備了洗澡水和被褥。洋子姐姐夫婦好像回家了。

回到主屋,洗完澡后,“沒吃飽吧?”大嬸還特意為我準備了重新熱過的茶點、蒸碗、飯團,我去叫櫻子小姐。
她說她不需要吃夜宵,但我在意的是她的頭發(fā),她還是老樣子,洗完澡沒好好晾干頭發(fā)。
“旅行中感冒了怎么辦?”
沒辦法,只好在客廳用吹風機吹黑發(fā)。借了小秋姐姐的高吹風機,我的頭發(fā)也變得蓬松蓬松,如果是平時就很漂亮的櫻子小姐的頭發(fā),應該能吹出光澤吧。
我一邊呼呼地吹著吹風機,一邊想起赫克塔的事,感到非常寂寞。那個白色的毛茸茸的毛球,已經回到九條家了。
雖然知道回到作為主人的櫻子小姐的身邊是最幸福的,但是我家里沒有了那個又白又大的甜坊的生活,猛烈地寂寞。
也許是對櫻子小姐有些不甘心,我讓風噴在她臉上,她閉上眼睛,不不不地搖著臉,總覺得有點像狗。
“真是的……你打算讓別人替你干到幾歲呢?”
用梳子刷了刷蓬松的頭發(fā),抱膝坐在柔軟軟墊上的櫻子小姐呵呵地笑了起來。
“直江也總是說同樣的話。”
“這個嘛……應該是吧?!?/p>
連在原先生都為你做了!這么想的瞬間,胸口一陣刺痛。在洗完澡后讓對方吹干頭發(fā)的兩人關系上,還有‘總是’這個詞。
“謝謝,晚安。”
頭發(fā)已經干透的櫻子小姐帶著完全不知道我心情的笑容,回到了房間。
哥哥喝著啤酒看著我們,在后面嘆了口氣。

“……怎么了?”
“你果然還是喜歡她?”
“啊?你說什么啊?她有男朋友——未婚夫……”
我看著自己盤腿而坐的腳尖回答道。剛才櫻子小姐坐的地方,還留著扭曲成她的身形的靠墊。
“喜歡什么的,這種事不可饒恕,而且本來就不是這樣的……”
那樣是不道德的,首先我沒有插嘴的余地,而且對方是櫻子小姐。
“嗯?!?/p>
明明自己聽過,卻完全沒有興趣。那就不要問了。
“這種奇怪的事,可不要對櫻子小姐說哦!”
“奇怪的事?”
“那是哥哥在瞎猜?!?/p>
“啊,我說你愛上她了——”
“我沒有愛上她!”
我不由得提高了嗓門,回頭看了看哥哥,哥哥手上的啤酒差點撞到我,灑了出來。
“啊,真是的!我才剛洗完澡,你干什么!”
“我不知道!說到底是哥哥不好吧!”
哥哥生氣地重新沖了個澡,結果也沒說話,我們各自鉆進被窩。
真是的,既然這么生氣,為什么還要說什么旅行呢?雖然是我邀請櫻子小姐的……不過說起來,去哪兒都無所謂,把這么粗略的計劃強行扔過來的,不正是哥哥嗎?
“…………”

我看了看因開車或其他原因,已經累得發(fā)出鼾聲的哥哥的側臉。
“……到底是為什么呢?”
仔細想想,這次旅行果然很奇怪。哥哥的唐突并不稀奇。不過他平時并不是這么毫無計劃的人。他基本上是那種能牽著我走的人,不是能被我牽著走的類型。
那么,哥哥為什么要特意帶我去旅行呢?
“啊……明天會怎么樣呢?”
不由得嘆了口氣。
我衷心希望明天能再平靜一些。
但我忘了。
只要我和櫻子小姐湊在一起,就一定有尸體來到我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