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 ? ? ? ? ?第一章

? ??蔚藍的天空中，幾朵潔白的彩云正飄揚著，與天空一樣蔚藍的大海，將世界連成了一體。

? ??我大概是二十年前來到這個地方的，對于我來說，這里的每一處風景，如同畫卷一般，在我的面前徐徐展開，我竟有那么幾秒鐘的一瞬間認為，我就是生活在這副美妙畫卷中的人。我本因生在這里，活在這里。

? ??據(jù)老喬說，我的船上只有我一個人。從前也是，現(xiàn)在也是。

? ??在上岸之后，我發(fā)現(xiàn)了一塊石碑，在那灰色的，滿是青苔的石碑上，赫然寫著九個大字——

? ? ? ? ? ? ? ? ? ? ? ?闖入者，必先忘記過去。

? ??我的過去是什么呢？這是我與老喬第三次見面時向他詢問的問題，大概距離我上岸已有一個月的時間了。這一個月中，我一直在做著同一個夢。事實上，那些夢對我而言，更像是回憶。我將這一個月來的疑問拋給了老喬，老喬望著天空中的白云，說道：“

? ? ??那些是過去，應(yīng)該忘記的過去?！?/p>

? ??他的話言中，夾雜著許許多多不知所云的感情。我瞄了一眼，便不再多問了。

? ??『他害怕過去?！?/p>

? ??我的心里這么想著。

? ??『但是……誰不害怕過去呢？』

? ?? 時間逝去的真快呀，仿佛大椿樹也綻開出了花朵。

? ??我最終恢復(fù)了全部記憶，大概是在一年后了。我似乎也記不清了，只知道在這個發(fā)現(xiàn)的那一天早晨，老喬消失了。他是怎么消失的呢？用現(xiàn)在的話來說就是：他找到了人生的意義?？?，這個過程卻十分痛苦：在那天，他哭了。

? ??我了解他，他不是那種會輕易哭泣的男人，但那一天，他哭得撕心裂肺。他一直在說一些不知所云的話，做著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還記得，在他消失的時候，我就站在他的一旁。我望著他佇立在瞭望臺之上，面前的是剛從海平面上伸展四肢的太陽；火紅卻又略帶著深橘，將天空與大地中的一切都染上了他們的顏色。

? ??“……我知道……你們留下了希望、淳良與寬容……”他就站在那里，“這是對我的懲罰……”

? ??頃刻時，他化作了幾千只蜉蝣，飛向天空，迎接新生的太陽。

? ??在那之后的第二天，我迎來了紀念日。我將到有“一周年”的石磚放在了石碑上，只不過這次，得是我一個人過這么十分重大節(jié)日了。因為老喬是這里管理者，他的逝世象征著下一屆的管理者便是我了。

? ??恢復(fù)記憶的那一天，我正準備將代表成為下一屆的小型望遠鏡拿起時，一些十分漠糊的感覺剎那間沖進了我的大腦。我什么都記起來了，名字、來歷，以及那些痛苦的回憶。

? ??我哭了，與老喬一樣，泣不成聲。這種感覺仿佛有一只三頭野獸，撕咬著身體。我連站也站不直了，癱倒在地。

? ??正在這時，從身后閃出了一個女孩，大概有十七八歲吧。她穿著圣潔的連衣裙，潔白無瑕。

? ??“你好，我是這里的主人。如你所見，我已經(jīng)聽到了你的心聲，所以我來了?！?/p>

? ??“心聲？”我問道，“那是什么？”

? ??“你心里清楚的，不是嗎？”說著，她指著我的雙手。我抬起手來，端詳著，剎那間，我明白了。

? ??“你能幫我？”

? ??“我沒有那么大的勇氣，不過，你的心中還尚存著的希望，我可以讓這團火重新點燃?！边@時，她伸出手，“那么，你愿意與我，與天上的他們達成終身契約么？”

? ? ?“留在……這里？”

? ? ?“嗯，留在這片‘桃花源’中，留在……‘凈界’中?！?/p>

? ??我毫不掩飾地點了點頭，在“重新開始”與“重頭再來”之中，我選擇前者。

? ??從那以后，我便變成了管理者。而這個職業(yè)的意義，大概就是讓那些與曾經(jīng)的我一樣，找回記憶。但我不會讓他們像我一樣。這也使我感覺到，這里才是我應(yīng)該留下來的地方。

? ??就這樣，二十年過去。

? ??這個故事似乎只有頭與經(jīng)過，卻沒有一個像樣的結(jié)局。好吧，這不是咱們故事的主題，事實上，故事還沒有正式開始呢。

? ??咱們故事的開頭，得從那位女孩開始說起。

? ? ? ? ? ? ? ? ? ? ? ? ? ? ? ? ? ? ?第二章

? ? 那是我與他的第一次相遇。

? ??不知道為什么，當那些記憶從心靈深處中竄出來的時候，眼前所出現(xiàn)的第一個回憶便是這個。當自己回頭望去，那條曾經(jīng)走過的路時，他的聲音便又一次掠過我的耳邊。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格蘭的日記

? ??故事應(yīng)該從哪里開始呢。就像那些所謂的作家所說，一篇真正的故事必須得有頭有尾。每次回想起來這句話，思緒便又飛回了那里，那么咱們就從那里開始說起吧。

? ??那是一個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日子。太陽十分守時的從遠處的海平面上緩緩升起，將自己那橙橘色的光線照亮了整片天空，不一會兒的功夫，當太陽真正出現(xiàn)在天空中，一切眾生，都動了起來。潔白的海鷗掠過湛藍的阿列夫海，發(fā)出了標志性的鳴叫，象征著秋天的到來。浪花將那些寄居在大海之中的甲殼類動物沖上海灘，它們揮舞著自己的強壯的雙螯，似乎是在叫囂著什么。還有貝類，這些只在淺海附近才能看到的朋友，此時正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 ??天空中，巨大的紙飛機掠過海面，似乎是在暗示著，日昃到了。

? ??“……怎么還沒有來……”望遠鏡使得我的眼界變得更加長遠且開闊，但是，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能發(fā)現(xiàn)一艘小木船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可自從我在隅日之時便在此等待，卻看不見一絲人影。

? ??就在昨天，那位女孩從海上列車上下來，并對我說道：汝，親愛之理者，明日十三點，當有一人來至此。她說著不知所云的話，要不是她是這里的主人，我早就嘲笑她了。

? ?? “人呢？”眼前除了大海還是大海，再無其他。

? ??正當我將面前的望遠鏡放下的時候，一個黑點出現(xiàn)在了視野中。在黑點的一旁，幾只海豚正將它向著沙灘方向推去。

? ? ?“??！找到了！”我喊道，“那家伙的說還是能相信的。”

? ??說完，我收起了自己的望遠鏡，跑出了方城。

? ??“士兵！告訴我你的名字！”長官飛濺的白沫拍打在我的臉上。這種感覺是如此的真實，讓我真正的明白這些都不是夢。

?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第二次攻勢又開始了。

? ??“怎么不說話了士兵！啞巴？還是聾子！快回答我！”

? ??“AR－15，長官。”

? ??“什么？”

? ??“AR－15！長官！”我再次回答道。

? ??“我根本就聽不到你的說話聲！太小了！你的創(chuàng)造者是按蚊子的聲線來設(shè)計你的聲音嗎！給我大聲說！你叫什么名字！士兵！”

? ??“我的名字叫AR－15！長官！”我吶喊著。

? ??“好的，非常好15?！边@時，長官那粗糙的皮膚出現(xiàn)了我的眼前，用著幾乎是低吼的聲音說著，“但你的聲音還是太小了。你怎么回事，嗯？你是不是根本沒有把我放在眼里？”

? ??“沒有！長官！”

? ??“回答我！士兵！你這個本應(yīng)該在鄉(xiāng)下做后勤工作的民用人形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 ??“我想幫助格里芬贏得這場戰(zhàn)爭！其次是想實現(xiàn)自己的價值！長官！”

? ??長官笑了幾聲。

? ??“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個例外，15。”這像是嘲笑，更像是警告。“我可不希望你如此過分的在意這些東西，這些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p>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格蘭的日記

? ??不得不說，這位到達目的地的旅客表現(xiàn)得十分的奇怪。

? ??離她上了岸已過去了一天，現(xiàn)在的她，如同一具尸體一般。一般來說，不管什么樣的旅客，到達島上，第一件事就是蘇醒，大概的時間都為上岸后的兩個小時?？擅媲暗倪@家伙，都已經(jīng)昏迷了一天了，這是二十年間從未有過的事。

? ??各位讀者諸君，這真的是很奇怪，若你在這里呆上二十年載，了解了這座島與這個世界的本質(zhì)時，當你遇到我面前的這件事時，一定會驚訝不已的。

? ??而在她醒來時，已是第三天早上。當我來到她位于方城的小石屋中時，只見她望著我，從窗戶旁挪開，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

? ??“你……好？”我試著表現(xiàn)的有善一點，一點點地挪進石屋，“那個……不用這么的警惕著我，如你所見，我是個好人。事實上，能到這座島上的人都是?！?/p>

? ??說完，我從身后端出了一碗豆腐腦，“我自己煮的，如果你不建議的話……”

? ??我躡手躡腳地鉆進了小石屋里，腳一步一步向著門前一米處的石桌旁挪去。只見她還是警覺地后退前。

? ??我將豆腐腦放在石桌之上，提醒她：“一定要把這碗豆腐腦吃完，嗯？”

? ??見她依然不敢向前走，我從口袋里掏出了一件小玩意兒。

? ??“?。俊彼霃堉彀?，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 ??那是一枚戒指，潔白的，刻著不知所云的話的戒指。

? ??“不過我想你應(yīng)該不知道這個東西吧，但……”我笑了笑，“我能猜到，你現(xiàn)在的心情是：這個東西好熟悉啊，雖然不知道是什么，都每次瞄到它心都會痛一下。是不是？”

? ??不出所料，她微微地點了點頭。

? ??“真是恭喜呢！”我又笑了笑，“這證明你已經(jīng)拋棄了自己的過去，有了一些與以前的你所不一樣的東西了?！?/p>

? ??『而接下來的過程，會是一種慢性死亡?！?/p>

? ??女孩看了看我，又凝望一會兒我手中的戒指。她似乎有什么要說，但這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是目前的她所無法表達出來。我當然知道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 ??“你呢……唉，你，把桌上的食品吃完，我就給你。”

? ??聽到了我的說，她低著頭，慢悠悠地走到了石騎前，坐了下來。

? ??“你啊，你這一副我虐待了你的表情……”

? ??那女孩不情愿地盯著碗里的東西。別別別，別弄得我好像真是在虐待你一樣。

? ??我挑著眉頭，以示她吃下去。女孩望著我，又轉(zhuǎn)過頭去盯著豆腐腦，不情不愿地大口吃了起來。

? ??“怎么樣？好吃吧？”我看她試探性地點了點頭，便不再多問了。

? ??“我們的口號是什么！”

? ??“我將繼承那些偉人們的記憶，并與之一同服役，我將誓死維護特種部隊的榮譽和傳統(tǒng)??！”

? ??“我們的部隊叫什么！”

? ??“AR小隊！”

? ??那些記憶到底是什么呢，從我的腦子里出現(xiàn)，又從鼻子里呼出來。

? ??15，這個在我看來象征著武器亦或是編號之獎的數(shù)字，真的是我的名字嗎？

? ??奔跑著，奔跑著。

? ??吸氣，呼氣。

? ??這一切仿佛都變得像家常便飯一樣平常。

? ??“再快點！還不夠！”

? ??腳上的力似乎正一點點的被奪走，呼吸也變快了起來。

? ??“呼吸！注意呼吸！難道你們?nèi)胛榈臅r候教練沒教過你們跑嗎！”

? ??這時，在跑道的一旁，站著一位十分年輕的軍官模樣的人。他正與長官進行著某些交談，當我小心翼翼地跑過去著，交談聲頓時入了耳。

? ??“……你是不是太嚴厲了，小馬哥，她們都還只是女孩子?！?/p>

? ??“但是啊，指揮官。”長官頓了頓，繼續(xù)說道，“她們能站在這里，就說明她們有了上戰(zhàn)場的決心?！?/p>

? ??“上戰(zhàn)場只有死路一條，這你我都明白?！敝笓]官回答道，“這些人形，根本不知道現(xiàn)實是什么樣的?！?/p>

? ??“不，指揮官。”長官否認了他的觀點，“我想，正是認為她們知道現(xiàn)實的真面目，才來這里當兵的?！?/p>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格蘭的日記

? ? 就這樣，一周過去了。我一直覺得時間流逝的飛快，自己伸出手去摸時，它早已飛得無影無蹤了。

? ??天空中，紙飛機依然盤旋在海上，巨大的背影下，有幾條小魚回來地游著。此時，從遠方傳來了一陣火車呼嘯而過的聲音，還有它所帶來的微風，這些微風吹拂過海岸，將海浪帶入金色的沙灘的懷抱中。剎那間，如同擎天柱般的東西出現(xiàn)海平面上，若隱若現(xiàn)，仿佛是雷雨天中的閃電。

? ??這次見面是她提出來的，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 ??『第一階段？這么快？』

? ??不可能的，一般來說，此時距離第一階段還有一點時間，今天才火星天啊，再怎么短，至少也要到一個月后的恒星天去……真的太奇怪了。

? ??越過紅橋的我終于到達了目的地：方城。這些由白色大理石所組成的城市，像磚頭一般堆在一起，要不是上面的窗戶，你永遠也想不到這里曾經(jīng)是一座住過人的城市。大概等到紙飛機掠過頭頂之時，我見到了她，此時的她正站在我上一周站得地方，呆呆地眺望著遠方。脖子上的圍巾飄了起來，與她那***的秀發(fā)一起，大約是因為火車駛過阿列夫海的原因吧。我這時才注意到，在陽光之下，那顆戒指正在她的手指上閃耀著。

? ??“看來你睡得很好嘛。”我將自己的圍巾拋到肩上，“最近天氣變冷了，似乎是提前到了秋天?！?/p>

? ??“那些柱子是什么？”她突然問道。

? ??我想了想，說：“是電車桿。不知道你沒有看到一縷輕煙?！?/p>

? ??“火車……”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 ??“記住那縷煙，相信我。”

? ??之后，便是較為尷尬的沉默了。大約過了一會兒，她又接著問道。

? ??“這里是哪兒？”

? ??“又問一遍么……”我回答道，“你還是我見過的第一個來到這里會問這是什么地方的人呀……”

? ??接著又一陣的沉默不語。

? ??“你是誰？”她問道。

? ??“嗯？”話說回來，我還沒有告訴她自己的名字呢，“諾蘭，你呢？”

? ??“……格蘭……”她似乎是想了一會兒才回答我的問題的。

? ??“嗯……挺不錯的名字，和我就差了一個字?！?/p>

? ??“……”又是沉默，仿佛她的靈魂在此時此刻之間失語了。我看的出來，她有心事。

? ??“那些不是夢哦……”我試探性地說道，“是真正的記憶?！?/p>

? ??果然，她轉(zhuǎn)過頭看向我，看來她真的到了第一階段。可是，從未有過一個旅客能在短短的一周內(nèi)恢復(fù)記憶的。

? ??她盯著我，什么也沒說。奇怪的是，我竟有那么幾秒鐘以為她在揣摩我的表情。

? ??這時，海風停下來了，事實上，連浪花也停下來了，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仿佛被按了暫停鍵一般。

? ??我環(huán)顧四周，說了一句：“想去海上玩嗎？”

? ??她那疑惑不解地表情，既是對這個世界，也是對我剛才的話。

?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 ??又哭了一晚天。正與他所說的一樣，這實在是一種慢性死亡，那些你根本分不清是夢或者是記憶的東西，它們?nèi)缤賮碇蝗馐车娜湎x，在你的腦袋里不斷進食，摧毀著你的心靈，撕裂著你的皮膚。它們恨不得將你的腦袋吃完，只留下一個空殼。

? ??這是十分痛苦的感受，我不想再經(jīng)歷第二遍了，可，那有什么辦法。人總是離不開過去，不管那些過去是善的還是惡的，好的亦或者是壞的。

?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忘記一切過去，重新開始新的生活，畢竟，正是那些記憶，支撐著你走過自己的人生。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格蘭的日記

? ??木舟飄過海面，宛如秋風中，從樹上凋零的落葉。

? ??我拿起在手中久握不放的畫筆，在羊皮紙上隨意走動，并時不時還瞄了格蘭幾眼。此時的她正抓著魚桿，靜靜地等待著小魚的上釣。

? ??“釣魚可是需要，足夠的耐心的！”我將畫筆放下，一邊端詳著自己的作品，一邊故意加大語氣說道?！斑@是我的父親說的?！?/p>

? ??“……”格蘭她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道，“你早就明白了？”

? ??她很聰明，直接將題目的答案說了出來。

? ??這次換我沉默了，我并不希望……或者說并不喜歡她提到那個世界的事。這不是因為我，我知道自己在逃避，但那些記憶即使是讀者諸君們也不會短時間內(nèi)接受的。

? ??“這你就別問了……”

? ??“……如果恢復(fù)了往日的記憶，我們會怎樣？”她的說語中并沒有火藥味兒。

? ??“……我也不知道，我雖然經(jīng)過，但對于那些東西，我早就放棄了。抱歉?！蹦锹暠肝业故窍肓撕芏嗖耪f出來的，“到這個島上的人，最后都會放棄過去，所以你也別過分的在意過去的自己是什么樣的，或者說，你自己的性格之類?！?/p>

? ??格蘭聽了我的話，別不再多問了。

? ??突然，遠方傳來了拍打海面的聲音。 ? ??

? ??“那是什么？”格蘭臉色凝重地轉(zhuǎn)過頭來，對我說道。

? ??我微微地抬起頭，眺望著黑點出現(xiàn)的那片海面。在這如鏡子一般平靜透澈的海面上，你幾乎可以看到在海上運動的任何物體，而正如格蘭所說，遠方的確有一塊黑點。

? ??二十年來的經(jīng)驗告訴我，在這片海上的“黑點”只有一個！

? ??“……你這是在干嘛？”格蘭正盯著正在將畫收起來的我。

? ? “你等一會兒就明白了，這也算是這個地方的特點之一，因為……”望著她那茫然若失的眼神，我略帶興奮地繼續(xù)說道，“在阿列夫海中，只有一個‘黑點’可以有這么大！”

? ??只聽格蘭嘟囔了幾句，突然睜大了眼睛望向我。

? ??“鯨魚……”

? ??頓時，在距離我們的木舟大概兩米的位置，只見黑點早已出現(xiàn)在那里，正在一點點的變大。突然，只見海面突然拱起，宛如用針刺向充滿了水的塑料薄膜一般；隨后，巨大而粗糙的鯨頭沖出海面，他的距離如此之近，以至于我都能看到他那與龐大的身軀相比十分細小的眼睛；緊接著，鯨身擊破海面而出，連帶著也許有數(shù)噸的海水，在空中緩慢旋轉(zhuǎn)，而那活似鳥翼般的前鰭，將如雨般的海水傾瀉而下；最終，除了鯨尾，這頭龐然大物已垂直越出平靜的海面，以后仰的方式重重地摔向水面，幾米高的浪花綻放開來。而在這壯觀景象的一旁，我與格蘭都已被水浸透了全身。

? ??“——??！”

? ??“哈哈！十分感謝利維坦先生的精彩表演??！”我興奮地展開雙臂，發(fā)出了歡脫的笑聲。

? ??最后的一幕便是從“鯨口”處噴出數(shù)米高的水柱，再讓彩虹出來亮個相。隨著彩虹的消去，利維坦?jié)撨M了深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 ??『沒事的！沒事的！』

? ??從擔架上的玻璃把手上反照的是一副痛苦的、臉色蒼白的臉。

? ??“這是怎么回事？！”護士的聲音已經(jīng)十分之大了，可我還是沒有聽到。她將槍別在身后，著急地問道：“大家閃開！我的天哪……閃開！讓開！讓指揮官過去一下！”

? ??我什么也做不了，唯有眼淚不聽使喚地鉆出眼眶。

? ??這時滿臉是血的他正發(fā)出微弱的聲音，而一旁默默看著的，那些帶刺的眼神，想必都知道了事件的來龍去脈吧。

? ??『求你了……拜托了，求你了……』

? ??心中的祈禱從未停歇。

? ??“……沒事的……”這時，握著冰冷的擔架把手的手上，傳來了一絲暖流，如同一縷淡淡的陽光照在我的手背上。只見他的手握著我的手。那極為輕微的呻吟聲，好似一把刀，每一次的呢喃仿佛是從自己的心上一點一點地割下一整塊肉?！澳阕龅煤馨簟瓫]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別說了……求你別說了……”眼淚浸濕了帶血的床單。

? ??“到了！”一聲略顯沉悶地喊聲，將我拉了回來。眼前出現(xiàn)的是手術(shù)室?！拔覀儠炎訌椗鰜淼?！辛苦了！”

? ??說完，她們關(guān)上了大門。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格蘭的日記

? ??今天是水晶天，日昃之時。而距離她上了岸，已過去一個月了。

? ??這一個月沒什么特別的事情發(fā)生。她在這“上岸第一個月”到來的前幾天進入了第二個階段，唯一不同的，也是最讓我覺得奇怪的是：這一切來得太快了，比前幾千位旅客還快上幾倍。

? ??接下來就是第三階段了，按照計劃，我把這次進島的目的地定在了教堂。那里是管理者每個水晶天都會去的地方。

? ??“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痹趯⒈嘲派霞鐣r，格蘭突然說道，“原來這里的一個星期有九天?！?/p>

? ??“嗯哼……”我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道，“九天從一開始分別為月球天、水星天、金星天、太陽天、火星天、木星天、土星天、恒星天，以及水晶天。所以這里的時間則為九天一周，三周多為一月，十二月為一年。”

? ??“與那個世界一樣呢……”她說了一句不能一聽就算了的話。

? ??“那個世界？你在說什么？”

? ??“嗯？”她不知道我為什么會為一個詞發(fā)火，“怎么了？”

? ??“……沒……沒事了?！睘榱瞬蝗锹闊沂栈亓俗约旱墓制?。格蘭疑惑地望向我，似乎還呢喃了幾句。“走吧，我們得在黃昏之前到?！蔽覔]了揮手，讓她加快自己的步伐。

? ? 『這是怎么回事？』

? ??在路上，我不禁開始思考了起來。在這幾天里，我一直都在“努力”地展現(xiàn)出自己對于那個世界的憎恨，逐漸忘了自己當初是為了什么才決定終身留在這里的。

? ??這么想著，我們來到一片森林。

? ??“這里就是楓葉之林了?！蔽抑钢菞l路的兩旁，而格蘭隨著我的手指的方向看去。

? ??“哇！”

? ??就算是在這呆了二十年的我，每次看到這個景象，總是不由自主地低聲驚嘆。

? ??這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美。一陣秋風蕭瑟拂過森林，使得每一片赤紅之葉如旌旗一般飄揚。剎那間，千萬片楓葉宛若有了生命，隨風飛舞了起來，每一片都像一只疲倦的蝴蝶，又或者是冬天里的鵝毛般的大雪，亦或是一團巨大的火焰，在生命的最后時刻還不忘燃燒著自己的火焰。她們飄飄悠悠，掠過我們的頭頂，拂過我們的臉頰。接著，赤紅化為暗紅，將通向教堂之路裝點得格外引人注目。

? ??“真美呀……”我聽到格蘭的話，也不禁微微地點了點頭。

? ??“那個世界也有那么美的風景吧？”我試著問了一句，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問。

? ??格蘭似乎有些許驚喜，她本以為我會因此發(fā)火。

? ??“嗯……如果這里再多點人就好了……”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那個世界還有我的朋友、家人，還有我的家?！?/p>

? ??看起來經(jīng)歷了第二階段的她，已經(jīng)可以想起大部分的過去了。

? ??『家是什么呢？』

? ??我一邊想著，一邊問道：“你還記得自己是怎么來到這里的么？”

? ??聽了我的這番話，格蘭突然悶不吭聲了。看來不僅是好的回憶，壞的回憶也隨之而來了。

? ??大約過了一會兒，我們最終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楓葉之林，來到了教堂大門前。

? ??“島上還有這種建筑……”格蘭將快要從脖子上掉下來的圍巾又披了上去，“真漂亮?！?/p>

? ??我苦笑了幾聲，進了教堂。

? ??整個教堂由大理石砌成，不過兩旁的雕塑都是用中乳石制作的，上還有幾顆閃耀著光芒的鉆石點綴著。在大門后，也就是整個教堂的最里面，是一個小潭，里面則養(yǎng)著幾只錦鯉，還有綠色的水草。

? ??“這里是？”格蘭環(huán)顧四周，望著墻上的彩色玻璃。

? ??“看上面?！蔽矣檬持钢噶酥柑旎ò?，她則順著我指的方向向上看，而我開始了今天的任務(wù)。

? ??“那些是……名字……”在我們的頭頂，教堂的整個天花板上，刻著歷代的管理者的名字，大概有幾萬個吧?！澳莻€閃閃發(fā)光的……是你的名字嗎？”

? ??我抬起頭，望著天花板五分之一處，的確，上面刻著“諾蘭”二字。

? ??“閃閃發(fā)光代表還活著?！蔽矣值拖骂^，開始了今天的任務(wù)，“對了，你帶你的日記了嗎？我給你的那本日記？”

? ??“怎么了？”

? ??“給我一下。”我伸出手，將她遞過來的日記放在小潭之中。

? ??頓時，在小潭游動的錦鯉都被吸了進去，或者說，它們是自己游進去的。一旁的格蘭驚呆了，只見她一直張大著嘴巴，沉默不語。接著，我將日記拿了出來，本該浸濕的日記，卻沒有沾到一點水，簡直就是新的一樣，而封面多出了幾只用水墨畫的錦理。

? ??“這是？”我把日記還了回去。

? ??“現(xiàn)在這個才正式成為了你的東西，千萬不要輕易弄丟了?！币娝苫蟮难凵?，我繼續(xù)說道，“我明白你有多么想回到那個世界，所以一定要保護，與你的戒指一樣。”

? ??“戒指？”

? ??我停在了出口前，轉(zhuǎn)身看向她。

? ??“這些是你唯一可以回家的機會，可別忘記了。”

? ??說完，我走出了教堂。

? ? ? ? ? ? ? ? ? ? ? ? ? ? ? ? ? ? ??第三章

? ??手術(shù)完全時，已是第二天中午了。

? ??“喂？15？”冥冥之中，似乎有個十分熟悉的聲音在叫我。我從床邊爬了起來，瞇著眼睛看向四周：中午的太陽普照進了重癥監(jiān)護室，窗外則傳來了隨風吹起的樹葉所發(fā)出的絲絲微聲。我摟著眼睛，盡量讓自己不要如此的怠惰。

? ??“你好呀……15?！笔菗]指官的聲音，他從昏迷狀態(tài)中醒來了。

? ??“你好，揮指官……”我低著頭，壓抑自己想要擁抱他的沖動。

? ??指揮官默不作聲，似乎是在思索著什么。

?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

? ??“……沒事了，15……”他輕聲說道，語氣是如此的溫柔，“正如你所見，我醒了，這說明我沒事了，好了。所以抬起頭吧，15?！?/p>

? ??我聽話地抬起頭來，但眼睛還在不停的閃躲——我沒有勇氣再去面對他了。

? ??“對不起……”一邊說著一頭又不自覺地低了下來，“對不起……對不起……”

? ??“你看你……”他似乎也哽咽著，“別哭了，你的眼淚像刀子一樣刺到我的心，我可不希望你這樣子啊。”

? ??“但是……”眼淚不由自主的往外鉆，“要是我能……能不把任務(wù)看這么重的話……要是……”

? ??正在這時，他的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

? ??“我所認識的15，可不是這種只會哭泣的女孩哦?！彼⑽⒁恍?，“以前那位高冷的你，上哪里去了呀？”

? ??他的笑容仿佛是寒雪中的一縷陽光，亦或者是黑暗中的一絲微弱的光。似乎在他的身上，我找回了自己，找回了人生的意義。

? ??“答應(yīng)我?！彼p聲地說，“不要再哭了哦?！?/p>

?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用手背將自己的眼淚擦干。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格蘭的日記?

? ??代表“一周年”的石磚被放在石碑上，這也代表著紀念日愉快地度過了。

? ??我望著從石碑一旁走開的15，不禁感慨了一番。

? ??“一年過得真快呢……”

? ??“嗯……”她盯著石碑，大約在思索著什么吧。

? ??石磚的意義只有兩個，要么象征著自己上島已經(jīng)一周年了，要么象征著自己已經(jīng)順利得度過了第二階段。我不敢去問她是否想起什么，這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 ??『記憶真是一個煩人的東西……』

? ??“對了?！边@時，她轉(zhuǎn)身說道，“昨天你不是說要帶我去那個……那個什么……來著……”

? ??“圖書館?！?/p>

? ??“對，圖書館?！?/p>

? ??這次的旅程是精心準備的，之前的旅客們在平安度過第二階段時，我都將他們帶到圖書館里，也不是因為這對他們恢復(fù)記憶有什么有益的影響。這其實是那位女孩的原因，她曾經(jīng)在我當任管理者時對我說道：期年之后，請將諸客將至，此命！看她那叉著腰，自我感覺很厲害的模樣，我真的會忍不住上去揍她。

? ??這是怎么回事？天上的那些人也是這副德行么？！

? ??“那么我們走吧……”格蘭的話把我的思緒又拉了回來，“時間過得很快的，再不去伸手抓住就沒有機會了?！?/p>

?

? ??炮火掠過頭頂，飛過了昏暗的天空，似乎只有爆炸所發(fā)出的火花，才能讓我們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光明存在，即使那些只是黑暗所發(fā)出的誘餌。

? ??“指揮官……”我凝視著面前的戰(zhàn)友，“八個人，包括我在內(nèi)，還有八個人……”

? ??“太好了，現(xiàn)在盡快離開那里！”對講機傳出了吶喊聲。

? ??“可是呀，指揮官……”我將握著腹部的手輕輕的向下按去，“……我們無法離開這里了，把八個人形帶離這里……根本不可能呀?！?/p>

? ??“不要說什么不可能！你們必須盡快離開這里！我們正在想辦法了！”

? ??“……目前有兩種選擇，指揮官……”我回答道，“我加上還能行動的人形，只能帶走四個，也就是說……必須有兩個人留下來掩護我們……”

? ??“那另一個呢……”

? ??“……我留下來，掩護她們七個人離開這里。”

? ??“不行！這絕對不行！我們不拿生命作賭注……”

? ??“……在一旁有一條小河，只要在我的掩護下，她們就可以通過那條小河逃出戰(zhàn)場，然后……”我自顧自地說下去。

? ??“我說了我們不能拿生命交換！”他怒吼地打斷了我的話，“你必須給我回來！這次救人形的行動本來就是違背格里芬的決定的行動，所以你必須給我活著回來接受懲罰！這是命令！”

? ??我苦笑著。

? ??『明知道應(yīng)該沒有任何希望了，還真是個笨蛋呢……』

? ??想完，我將對講機摘了下來，拋在了雪地上。幾個人形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其他人。

? ??“……聽著……”我將放在地上的AR—15再次撿起，“我數(shù)到三，你們就往小河那里跑，千萬不要停下來。你們都知道小河的位置吧？”

? ??見她們都點了點頭，我笑了一聲。

? ??“太好了……”

? ??“但是……”這時，其中一位人形問道，“你怎么辦？”

? ??“沒事的，我還有一個彈夾，可以撐到我離開這里的?！闭f完，我露出了笑容，“好了，現(xiàn)在我數(shù)到了三，你們就開始跑！記得不要停下來！”

? ??她們點了點頭。

? ??頭頂?shù)淖訌椛倭嗽S多，這也正是個好機會。

? ??“一！”

? ??再見了，指揮官。

? ??“二！”

? ??對不起了，AR小隊的大家。

? ??“三！”頓時，七人動了起來，向著希望的方向奔去了。

? ??我站了起來，將手中僅剩下八顆子彈的槍的槍口對準邪惡。

? ??緊接著，眼前一黑，世界仿佛遁入黑暗，一切眾生都從眼前逝去了。我開始大聲吶喊，卻沒有任何回聲。時間、空間，早已在這個黑暗的世界里變得支離破碎了。

? ??之后，我在木舟上醒了過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格蘭的日記

? ??列車飛馳駛過阿列夫海，掀起一層層波瀾。

? ??“所以……”面前的她如此說道，“你能解釋一下嗎，關(guān)于這件事的始末？”

? ??“……大概就是這家伙提前度過了第三階段?！蔽彝裉m昏迷的樣子說道，“我就長話短說吧，當時她正在圖書館里看書，具體是什么書我就不說了，只記得她看著看著就哭了起來，緊接著倒在地上，所以我懷疑她是不是提前過了第三階段……但這根本不可能啊?！?/p>

? ??“那紙飛機呢？”她驚訝地問道。

? ??“消失了……這說明我的猜想是對的?！币娝伎及愕氐拖骂^，我繼續(xù)說道，“……你是島上的主人，你應(yīng)該知道吧，關(guān)于我們的記憶恢復(fù)之后所會發(fā)生的事情……”

? ??“……”她無聲地點了點頭，“我當然知道。人的記憶是有時十分復(fù)雜，有時卻十分簡單的東西……對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 ??“請講。”

? ??“你還記得你的第一次出生么？”

? ??“……讓我想想……”這個問題著實震到我了，“記得……當然記得，那是我一生最美的時光?！?/p>

? ??她笑著，如同綻放的百花。

? ??“‘讓我們不要用過去的哀愁拖累我們的記憶’，這是莎士比亞說的，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忘記那些過去，那些記憶，不管是壓抑的還是治愈的，正是那些過去才成就了今天的自己?！?/p>

? ??“我尋思你都沒有說到點子上啊。”

? ??“……不然呢。”她一臉無奈地看過來。

? ??可惡，真想揍她一頓。

? ??“那么……”這時，她又說道，“你還記得你恢復(fù)記憶時的模樣嗎？”

? ??“……”我面無表情地回答道，“嗯，記得?！?/p>

? ??“那是什么樣的感覺？”

? ??“……”見我不情不愿的樣子，她又笑了起來。

? ??“哈哈，那大概是不怎么好的感覺吧。”看她笑的樣子，我已經(jīng)開始思考怎么把她扔出列車窗外了，“不過吧，你只要記住，是過去塑造了一個人，而不是人塑造了過去。

? ??又是記憶又是過去的，結(jié)果還是沒有說到重點上。我無奈地低下頭，接著又望向窗外。

? ??天空還是平常樣：湛藍的如寶石般的天空，潔白的白云鑲嵌在此中；海鷗在海面上盤旋，信天翁則掠過水面，將游歷在淺海區(qū)的魚兒叼了起來。不一會兒，我便看得入了迷。在這個如畫卷般絢爛的世界，哪個人不想永遠地呆在這里呢？

? ??“……到了?！边@時，我才注意到，列車正在緩慢的減速。大約幾分鐘吧，列車終于停了下來。而在車站的一旁，有只不大不小的木舟。

? ??“格蘭？喂？”我輕輕地搖了搖她的肩膀，“我們到了，能走嗎？”

? ??但見她還處在昏迷狀態(tài)，我便把她背上了自己的腰。

? ??“她還是沒醒來呢?！彼龘u搖頭，接著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你把她放在船上吧，這幾天我讓天上的他們不要刮風下雨，再加上船上有柴火，你們應(yīng)該可以順利到達門那里。”

? ??“嗯哼……”這種事情我已經(jīng)做過不下百次了。每當有出現(xiàn)到了第三階段卻沒有消失的人時，出于管理者這個職業(yè)的原因，我都把他們送到門那里去，那里是強制讓他們消失的裝置。這種情況十分累人。

? ??據(jù)她說，他們沒有消失是在那個世界受得苦太重了，使得他們即便想起了過去，也不會被那個世界所接受，換句話來形容，就是被那個世界拋棄。

? ??『既然是這樣，那為什么還要去那個世界呢?！?/p>

? ??我曾經(jīng)將這種想法告訴過不同的旅客，但他們卻是一樣的：

? ??“那個世界還有我的朋友們、家人們，還有一些無法忘卻的記憶……比如家?！?/p>

? ??幾乎每句回答中，都有出現(xiàn)“家”這個詞。

? ??“……你在想什么？”不知不覺，我又坐上了船，又握住了熟悉船槳，“每次來你都這樣，是在想什么呢？”

? ??“……我在想你們?yōu)槭裁床挥每焱兀坑么瑯芾廴说?！?/p>

? ??“你不感覺這是十分浪漫的事么？”

? ??沒把她從列車上扔出去真是太可惜了。

? ??“那我走了，還是老樣子，你一定得呆在這里等我?！?/p>

? ??“一定的?！?/p>

? ??“你上上次也是這么說?！蔽艺嫦胱屗龂L嘗在阿列夫海上劃上兩周是什么感覺，“好了，我走了。”

? ??說著，我轉(zhuǎn)動手臂，朝著“門”的方向進發(fā)。

? ??這個世界真是奇怪呢，那個紙飛機，那片海，那些屹立在遠方的電線桿，還有那位名叫“諾蘭”的男孩。

? ??估算了一下時間，現(xiàn)在大概是我上岸后的第二周了，感覺時間逝去得很快呢。

? ??這是我第一次寫日記。據(jù)諾蘭說，這用來寫下自己的夢的，是十分重要的東西，別弄丟了。

? ??夢？為什么要寫這個呢，也許是因為這幾天來所發(fā)生在我的腦里的東西，他或許發(fā)現(xiàn)了。不過，與其說是夢，不如說是記憶之類，因為在腦海中還斷浮現(xiàn)閃回的畫面，實在是太真實了，也許，那些真的是我的過去。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格蘭的日記

? ??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去了一天多了，每次到這個時候，我都情不自禁地感嘆一句真心累人。我就想不通，既然沒有消失，那為什么還要回到那個世界去呢，那個世界充滿了欺騙、自私，和傷害。而在這個時候，我又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我不會讓他們像我一樣”什么的，說到底只是騙騙自己，我現(xiàn)在恨不得他們與我一樣。

? ??我抬起頭，凝望著天空的眾星。極美的星夜中，這些猶如鑲嵌在沒有一點浮云，深藍色的天空中的寶石。他們充滿了感情，成熟卻又執(zhí)著地注視著人間，仿佛用那明亮的眸子中，有著說不盡的故事。

? ??之后，我低下頭，看向趴在面前的格蘭。一天過去了，她依然沒有醒來。

? ??我悄悄地側(cè)著身子，瞄了她的臉幾眼。

? ??『真漂亮?！?/p>

? ??這時，我突然發(fā)現(xiàn)，此時的格蘭正在哭。一小滴一小滴的眼淚鉆出眼眶，嘴里還念念有詞。

? ??“格蘭……”聲音很小，但還可以聽得見，“……指揮官……大家……”

? ??我臉面凝重地望向她。

? ??“……別離開……我……”聲音哽咽著，接著小聲地哭了起來，仿佛是喝醉了在發(fā)酒瘋。

? ??剎那間，我將船漿甩在木舟上，開始重復(fù)著吸氣與呼氣，接著，我將雙手用力地按著自己的臉。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即使過了幾周再去努力回想，也想不起來了。

? ??就這樣，一個晚上又過去了。在第二天的下午，我們到達了目的地。

? ??“……啊～這是腳踏在土地上的感覺～”我回過頭去，發(fā)現(xiàn)格蘭已經(jīng)醒了，“啊，你醒了？睡得怎么樣？”

? ??只見格蘭一聲不吭地點了點頭。

? ??『看來她還在想昨天晚上的夢……』

? ??心里想著，我又轉(zhuǎn)過頭去。

? ??大概在我的正前方，藍天之下，佇立著幾百米高的框型建筑物——門。

? ??“那是……”一旁的格蘭終于說道。

? ??“……”我盯著門，苦笑道，“那是家?！?/p>

? ??說著，我讓她準備自己的日記。

? ??“經(jīng)歷了這么多，這應(yīng)該就是你最終的結(jié)局了吧?！?/p>

? ??“你是說。”她問道，手里拿著日記，“這是可以通向那個世界的大門？”

? ??我點了點頭。

? ??我知道，也明白。在那天晚上，那一刻，當我看到她哭的時候，便明白了很多事。

? ??“……那你呢？”這時，她問我。

? ??“……你先去，我再去。這門不能同時有兩個人的通過的?！蔽一卮鸬溃f起來，我還沒有告訴她我已經(jīng)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年。

? ??見她沒有懷疑地點了點頭，我笑著說道：“去吧，機會只有一次?！?/p>

? ??“嗯……”說著，她將日記握在胸前，大步向前走去，但走了幾步之后，她轉(zhuǎn)過頭看向我，然后問道：

? ??“我還會記得你么？還有這個世界？”

? ??『真是個令人驚嘆的問題?！?/p>

? ??“會的，相對的，我也會記著你?！?/p>

? ??那副笑容，仿佛一只美麗動人的蝴蝶。

? ??“謝謝你?！闭f完，她走上前去，來到了門前。之后，她將日記高舉頭頂，再然后，她消失了，化作了幾千顆星星碎片，身后是新生的太陽。

? ??“你不后悔么？”在回去的列車上，她向我問道，“這么孤獨的一直逃避下去，不后悔么？”

? ??“要我說實話么？”

? ??“嗯哼?！彼c了點頭。

? ??“的確，我有點后悔了?！蔽彝巴獾年柟庹f道。

? ??“但你已經(jīng)簽訂了契約，再也回不去了?！?/p>

? ??“這我明白，但是……”天空中，一只紙飛機飛越海面，我笑了笑，“但是我很開心，在那一瞬間，我想通了很多事情。”

? ??說完，她沉默了一會兒，而后也跟著我笑了起來。

? ??列車駛過海面上，但這次，卻再也沒有掀起波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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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