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山風從訓練場的土跑道上吹過，卷起一片塵土飛揚，打在站定不動的新兵隊伍們的身上，臉上。

盡管被風沙和塵土迷的有些睜不開眼，新兵們的隊形終究是絲毫未亂，隱隱約約之間，居然有了那么一絲不動如山的味道，很難想象在二十來天之前，這些已經知道了令行禁止的新兵們，居然還是一群自由散漫，劣跡斑斑，甚至被八云紫列為“不安定因素”，打算用一場戰(zhàn)爭把他們全部當成炮灰消耗掉的危險分子。

實際上，頂著迎面而來的大風依然屹立不動，本身就需要很強的紀律性和意志力，足以說明很多東西了。

軍隊到底還是一個大熔爐，什么流氓習氣，吃人惡行，到了這里，就會立刻被鋼鐵的紀律和嚴苛的訓練被洗刷的一干二凈，孑然一身的，這里能給你如同金子般珍貴的戰(zhàn)友情誼，此前只能茍活在陰影里的，現(xiàn)在可以在訓練場的陽光下?lián)]灑汗水，你的每一分努力都會被戰(zhàn)友，教官，乃至那個身份神秘的統(tǒng)帥看在眼里，哪怕是出身最卑微的小妖怪，在這里同樣都能感受到久違的尊重。

除了緊張嚴肅的隊列訓練和把人累成狗的P.T.把白天的日程排的滿滿當當之外，夜間的生活同樣是豐富多彩的。雙日的文化課打開了大字不識一個的妖怪們的眼界，讓他們讀書識字，明白了為什么會有冬天夏天，為什么會有刮風和下雨，睜開眼睛去看身邊的世界。而單日的政治課，則讓他們明白了刻苦訓練的意義，自己需要為何而戰(zhàn)，渾渾噩噩的人生從此有了一個更加遠大的目標。

“就是慧音老師講課的內容實在有點無聊，聽了容易走神睡著，但是作業(yè)又不能不交，否則就等著罰掃廁所和老師的頭槌吧，賢者大人的政治課稍微好一點，不過我們還是有點怕她，聽課的時候總是有點不安。只可惜，最高統(tǒng)帥太忙了，沒有多少時間給我們上課，他講的倒是挺好，海闊天空，涉及的內容非常多，也很有意思，不光是識字本上面那點枯燥的玩意兒，教會了我們什么是軍人榮譽，什么是使命和職責，我們都能聽得進去，上完課之后，頓時對自己以往的行為產生了強烈的負罪感，希望在戰(zhàn)場上用鮮血和生命洗刷恥辱，贏得昂首挺胸，重新來過的機會?！?/p>

——這是妖怪們對授課內容達成的共識。

逢五逢十，軍營里的訓練都會暫停，大家來進行點文體活動——踢球。不過和普通的足球比賽規(guī)則有所不同，不設守門員，每支球隊的人數(shù)變?yōu)榱艘粋€班的十人，而碰球的身體部位也沒有任何限制，沒有越位，沒有犯規(guī)，哪怕你在場上直接把對手撞翻，甚至動手打人都是完全可以的。一句話，只需要用盡一切手段，把球送進對方的球門里面就算得分成功。

每個比賽日，都是妖怪們最歡樂的時光，只有最無畏的勇士，才敢于直面賽場上激烈的身體對抗，盡管在比賽中會疼痛，會扭傷，會骨折，會被壓在一群人下面喘不過氣，乃至被揍的血肉橫飛，但是只要能通過密切的配合，要么幾個傳球之后把對方的防線晃開了一個大口子，要么把對方的進攻隊員連人帶球扔進對面的球門里之后，所有人都很享受得分之后，接受場外的一大圈觀眾歡呼時的榮耀感。

——還有打贏之后特別供應的酒水和肉罐頭。

就算是受傷了，也有充足的醫(yī)藥和最先進的醫(yī)療設備給你治傷，說句實在的，就算是缺胳膊少腿，哪怕是只剩最后一口氣，領航星號的醫(yī)療艙都能把你從三途川邊給拉回來。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但是每個走進了兵營大門的新兵，在從這里走出去之后，身上都將留下永恒的軍人烙印。

不光是身上形制統(tǒng)一的制服，跑操時齊聲高喊的口號，還有別的潛移默化的東西，也漸漸滲透進入了新兵們的靈魂里，能夠經受住軍營的磨礪的，自然而然的會被塑造成某些截然不同的東西。

至于那些沒能通過考驗，當了可恥的逃兵的——沒人會在意這些失敗品的下場，意志不堅定被執(zhí)行戰(zhàn)場紀律，那是他們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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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在第一次訓話時的那個木頭臺子上，高璟平視著眼前橫平豎直的大方陣。

“二十天的初訓過后，我對你們的表現(xiàn)非常滿意，甚至可以說，我對你們刮目相看，你們是我練兵練到現(xiàn)在，表現(xiàn)最好的一屆新兵?！?/p>

“雖然有人叫苦，有人喊累，也出了不少丟人的懦夫，但是我很欣喜的看到，你們當中絕大多數(shù)人都成功經受住了考驗，開始與過去的自己告別，向一名真正意義上的士兵蛻變！”

得到了這個評價之后，臺下的妖怪新兵們的臉上洋溢出了一絲自豪，雙手不由得更加貼緊了褲縫，胸膛也在無意識之間往上挺了一點，試圖把軍姿站的更加挺拔威武，讓臺上的高璟能夠看到自己最好的精神面貌。

“按照原計劃，我是要對你們進行為期一個月的初訓，在此期間專門強化你們的紀律意識和服從意識，讓你們的體魄變得更加強健，但是你們的表現(xiàn)，已經大大超乎了我的預期，僅用二十天，就達到了我計劃中一個月才能達到的訓練效果！”

“你們現(xiàn)在，有資格為自己歡呼雀躍了！你們可以開始撒歡了！”

“噢噢噢噢噢噢——！”

場上的妖怪們立刻歡呼雀躍，有的在原地樂得直蹦高，有的直接在地上打起了滾，在原地滿面春風大喊大叫的，都算是比較矜持的了。妖怪到底還是妖怪，雖然已經懂得了什么是軍紀約束，有機會釋放出來的話，終究還是難掩本性。

讓妖怪們放縱了一分多鐘之后，高璟雙手成掌，向下一壓，人聲鼎沸的訓練場立刻恢復了寂靜，僅用十秒鐘不到，剛剛還在滿場飛的新兵們立刻回到了原來的站位上，如果不是被腳步揚起的塵土還沒有落定，任誰都不會相信，他們剛剛還在整個場地上亂跑，肆意宣泄著自己的喜悅，那種久違的被人認可的喜悅。

————

“為了獎勵你們，我現(xiàn)在有三個好消息要宣布！”

“首先，今天明天兩天的訓練，全部暫停，我給你們放兩天假！”

“然后，你們的紀律意識和服從意識已經成型，今后的隊列訓練和軍姿訓練減免四分之三，它們已經不必要了！”

“最后，鑒于你們在初訓中的優(yōu)秀表現(xiàn)，我決定提前給你們把防彈盔甲，防彈頭盔和步兵班組的武器裝備發(fā)下來，你們在初訓當中，已經用出色的表現(xiàn)證明了自己，有資格佩戴和使用這些武器了！”

又是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武器庫的警衛(wèi)部隊，已經開了好幾輛卡車停在訓練場地邊上，而車上堆的滿滿當當?shù)模瑒t是各種形狀大小各異的墨綠色軍需品箱子。當著妖怪們的面，這些箱子被一一打開，里面是一把把散發(fā)著槍油味道，嶄新锃亮的激光步槍和激光手槍，匕首造型的單分子刺刀和磨刀石，沉甸甸的破片手雷和穿甲手雷，左輪榴彈發(fā)射器和配套的那個體型碩大的六發(fā)彈鼓，一看就顯得粗笨累贅，需要好幾個人搬運彈藥的導彈發(fā)射器和迫擊炮，當然還有一些量產型的動力劍和動力拳套——專門配發(fā)給有近戰(zhàn)天賦的妖怪們使用。

后勤倉庫的衛(wèi)兵也開了幾輛卡車過來，車上土黃色的軍需品箱子里，則是成套的單兵護具——防彈頭盔，防彈甲，護肘，護膝。這套東西面對激光槍和單分子刃的攻擊時，能夠非常有效的保護穿戴者，但是在面對爆彈和動力武器時就不盡如人意了，就算如此，和激光槍一樣，防彈甲的生產成本實在是太低廉了，不需要費多大的力氣，就能搞出來一大堆，把一支部隊武裝的像模像樣。

高璟沒有告訴妖怪們的是，如果是在星界軍當中，大頭們身上那身“要么太大要么太小，絕對不可能正正好”的防彈甲和不知道產自哪個犄角旮旯的激光槍，很有可能是轉了不知道多少手的舊玩意兒——從戰(zhàn)死者身上回收的。而這支新組建的妖怪兵團，則拿到了清一色簇新的武器裝備，這也算是一點點隱形的小福利。

“現(xiàn)在，各班在教官的帶領之下，準備領取武器裝備，等待過程中你們可以放松一點?！?/p>

話音剛落，場上就響起了嗡嗡哄哄的交流聲。自己的辛苦訓練得到了認可，終于能像一名真正的士兵，這如何不讓妖怪們感到興奮？

從最靠近后勤倉庫卡車的班組開始，教官們先讓自己的班組去穿戴防護裝具，所有人都穿戴完成之后，再去領取武器，那些出現(xiàn)了逃兵的班組，也已經被打亂重新整編，倒是沒有出現(xiàn)班組人數(shù)缺編的情況。

領到了東西的妖怪，自然是歡天喜地，不停的摩挲著掛在肩上的坎特雷爾M36激光步槍，或是把槍套里的坎特雷爾M36激光手槍拿到眼前仔細端詳，又或者是把配套的單分子刺刀從刀鞘里拔出來又插進去，拔出來又插進去的欣賞，還有些人，故意站到了沒拿到武器裝備的新兵們面前，神氣活現(xiàn)的讓他們評點，自己身上剛剛穿好的防彈甲到底是肥是瘦。就算是被教官們帶隊帶回了站位，他們也還是安分不下來，對自己剛拿到手的新玩具愛不釋手。

那些沒拿到東西的新兵們，則只能眼巴巴的看著排在前面的人，全身上下煥然一新，看得自己心癢難耐，只盼時間能夠流動的稍微快一點，自己也能早點把武器裝備拿到手里。

“肅靜?！?/p>

嘩啦啦一下，原本還有些散亂的隊伍立刻變得整整齊齊，雖然身上的防彈甲和防彈頭盔穿戴的有點歪，妖怪們也還沒接受過持槍站軍姿的訓練，多多少少影響了觀感，但是妖怪士兵的軍姿，可以說挺拔的無可挑剔，隊形無論橫豎斜方向，看上去也都是非常完美的直線。

靜場。

雖然還沒有經過任何的作戰(zhàn)訓練，但是這份收放自如，令行禁止的功夫，已經不遜色于一流的強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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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還有兩個壞消息需要宣布?！?/p>

場上的方陣紋絲不動，如同銅澆鐵鑄的一般。

“首先，武器是軍人這輩子的老婆，上輩子的情人，以及下輩子的女兒，不管是吃飯睡覺訓練，都要做到槍不離身，哪怕是半夜里說夢話，也要給我抱著你的步槍說！訓練恢復之后，每天早上的五公里武裝越野，你們都需要全副武裝，晚上的緊急集合同理?！?/p>

“而且，之后隊列訓練的時間你們也不會閑著，這些時間將用來給你們進行更多的P.T.，還有更加嚴酷的基本功訓練——射擊，投彈，爆破，刺殺，土工作業(yè)?！?/p>

“如果說紀律和服從，是一個普通人成為士兵的必由之路，那么這五大基本功，則是一個合格的士兵能夠發(fā)揮戰(zhàn)斗力的基本保證，接下來一個月時間，你們最主要的訓練科目，就是這五項基本功，和之前的隊列訓練一樣，我練到你們煩，練到你們吐為止！練到你們形成本能，形成肌肉記憶！”

為了練出鐵一般的軍紀，高璟在訓練時可是使了不少壞。比如說，新兵們好端端的在那里走隊列呢，他要么是讓教官抄起槍托子對著第一排迎面就抽，要么就是撿來一大堆小石頭和土坷垃，對著新兵們就砸，要是誰做出來一點點躲閃或者揮手撥開飛來的“炮彈”的動作，對不起，立刻拖出去挨鞭子，班組成員也得馬上來上二十個深蹲，隊列訓練加罰十個來回。

如果你覺得這一招已經夠損了，他還不是沒有更缺德的把戲。齊步走的時候，明知道前面是條小河，他也不會下令停止，而是故意繼續(xù)喊著口令，把隊伍往河里帶，也不管新兵們會不會游泳，直到全員都走下了河才會打住，誰要是稍有遲疑不往河里走，擅自停在原地的話，等待他和他的班組的，同樣是嚴厲的懲罰。

但是就是在這些堪稱非人的訓練方式的折磨之下，妖怪們的進步之快，已經超乎了高璟最樂觀的計劃，甚至于可以說，哪怕是給他們最簡單的武器，立刻讓他們上陣，依靠嚴苛的紀律，和潛移默化中培養(yǎng)出來的一點點團隊配合的意識，他們也有資格與一流的強軍稍微掰掰手腕了，所欠缺的，不過是使用武器裝備的技巧，班組成員之間更進一步的默契，和足夠多的實戰(zhàn)經驗。

“我最后總結一下吧，如果說隊列訓練和體能訓練的實質，是磨滅你們的個性，把紀律和服從填充進去，讓你們有資格成為一名合格的士兵的話，那么接下來需要進行的訓練，將會是最簡單，最實用的作戰(zhàn)技巧，是一個平庸的士兵和一個好兵的分界線！你們即將學到的東西，將會伴隨你們一生，隨時都會在戰(zhàn)場上救你們的命！”

“現(xiàn)在解散吧，抓緊時間好好休息，過兩天你們肯定還得被練趴下的，嘿嘿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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蛻變是痛苦的，也是華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