蝦夷拓殖團下
林英是個很敬業(yè)的人。安頓下來之后,她就換上寬松結實的工作服,出現(xiàn)在田間地頭,林場碼頭上。
馬騏驥在訓練巡邏之余,總會呆呆地看到這個年輕的姑娘在忙來忙去,時不時的問勞動的殖民者一些問題,拿著一個小本子記著什么。
林英雖然只是中人之姿,但是那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膚,自信的眼神,處處透露著“澳洲風情”,激起了他的少年多情。
農翔饒有興趣的看著馬騏驥看著路過的林英發(fā)呆,走過去捅了捅他的腰,促狹的說:“怎么樣,我這學妹還是挺好看的哈?”
“啊,啊,是挺好看的?!瘪R騏驥老臉一紅,趕緊解釋,“她的打扮讓我想起臨高,所以看呆了一下?!?br>
“哦哦?!鞭r翔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馬隊長原來是想家了?!?br>
“可不是?!瘪R騏驥干咳了兩聲,把步槍背好,“農哥你先忙,我得去巡邏了?!闭f完帶著人匆匆走了。
農翔看著馬騏驥慌張的背影,忍不住笑出聲來。
晚上吃完飯,農翔出來遛遛彎,正好看到馬騏驥也在溜達。他緊走幾步趕上去,笑呵呵的說:“騏驥,溜達溜達?”
“是啊?!瘪R騏驥也是一笑,“溜達溜達,消消食。”
“騏驥啊?!眱蓚€人走了一會,農翔說,“我看過咱們的干部信息,你還沒結婚呢吧?”
“沒呢?!瘪R騏驥搖了搖頭。
“那你看林英怎么樣。”農翔說,“我這個學妹也沒結婚呢,要不我給你介紹介紹?”
“???”馬騏驥下巴差點掉下來。說實話,24歲的馬騏驥雖然在這個時代歲數(shù)已經不小了,父母也多次寫信催促他結婚。但是他常年在外行軍打仗,有哪里能接觸澳宋姑娘呢?要說那些未歸化的土著,他也看不上。
隨著年齡越來越大,他內心也開始渴望有個家。尤其是看到張朝陽,農翔這些結了婚的同事收到家信時那喜滋滋的樣子,讓他感到甜蜜的同時又有些酸。
但是作為一個大齡單身男青年,他除了工作上的溝通,已經幾乎喪失了與女性交流的能力。因此當農翔說出介紹林英給他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恐懼。但是內心深處對異性對性對家庭的渴望讓他沒有第一時間拒絕。
“這,這合適嗎?”馬騏驥磕磕巴巴的說。
“有啥不合適的?”農翔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看你歲數(shù)也不小了,還不結婚真晚了?!?br>
“就是不知道林英愿不愿意?!?br>
“林英肯定是愿意的?!鞭r翔說了個小八卦,“她這一批的女同學都結婚了,就她為了多掙幾個補貼,常年下鄉(xiāng)外派。又看不上那些大老粗想找個有文化的,就拖到現(xiàn)在。21了還沒嫁出去,她自己也煩?!?br>
農翔說著眼神打量著馬騏驥:“你看你,小伙子長得精神,身材又高大,還是個干部,小姑娘肯定喜歡?!?br>
馬騏驥羞澀的說:“那還是先談談?!?br>
“你要是愿意,我就給你倆說和說和?!鞭r翔喜笑顏開。
第二天,下午的訓練還沒結束,馬騏驥就偷偷溜了號。他匆匆回到宿舍,回頭看了一眼沒有人跟著,輕輕關好門。
他從床底下的箱子里拿出一套洗的干干凈凈的新軍裝,在桌子上攤開。又把熱水倒進水杯里,用杯子底小心翼翼把衣服上的褶皺熨平。
馬騏驥換上新衣服出門的時候,正好趕上戰(zhàn)士們收操回來。見到他紛紛問好。
馬騏驥也背著雙手,面帶微笑的點頭示意,其實心里面緊張的要死。不知道為啥,他十分羞于讓他的戰(zhàn)士們知道他要去相親,總感覺不好意思。
七月的蝦夷島草木蔥蘢,規(guī)劃整齊的農田旁邊,那未經開墾的土地上開滿了大片玫紅色的野花。林英身穿帶有淺藍色碎花的白色連衣裙,頭戴一頂女士草帽,安靜的站在一棵樹的影子里等待著。微風吹拂著草帽上的紅色緞帶,為林英裝點了幾分俏皮??吹今R騏驥走過來,她攏了攏耳邊的頭發(fā),轉過身來。
馬騏驥緊走了幾步,抱歉的說:“不好意思啊林姑娘,我來晚了?!?br>
“沒有呢?!绷钟⑿χf,“是我來早了?!?br>
“啊,呵呵?!瘪R騏驥撓了撓后腦勺。
……
……
氣氛突然尷尬了下來。馬騏驥心里著急,想要說些啥,又不知道該說啥。說說自己為了形象好一點,熨衣服耽誤了好多時間?啊呀,說這個不合適吧?夸一夸林英打扮的漂亮?這是不是太輕浮了一些?
林英看著馬騏驥張口結舌的樣子,就想嘴巴里塞進去一條大棉褲,自己也感覺挺尷尬。于是起了個話頭:“馬隊長,這里的風景真美,要不咱們走一走吧。”
對,聊聊風景。馬騏驥終于找到一個話題:“這里的冬天也很漂亮呢,可惜你來得晚,沒有看到?!?br>
“是嘛,是什么樣子呢?”林英做出感興趣的樣子。
“可以說是雪國了。我們來的時候,這里是一片潔白,蒼翠的松柏是唯一的綠色點綴,小河只有中間還沒封凍,流水潺潺的,很好聽……”兩個人邊走邊聊,林英也很識趣的時不時問一句“然后呢?”“真的嗎?”
然而馬騏驥并沒有覺得這雪景有什么好形容的。他絞盡腦汁的用種種修辭手法來講的生動一些,而林英也適時地用她拙劣的演技做出一副憧憬和向往的神情。
林英知道馬騏驥在沒詞找詞,馬騏驥也知道林英在假裝迎合他。最終這個話題在兩人的干笑中結束。剛剛有些熱烈的氣氛又冷了下來。
兩個人尷尬地走著。
“那個,馬隊長?!弊罱K是林英找了個話題,“幾個月前殖民地遇到了襲擊,聽說戰(zhàn)斗很激烈??!”
“那可不?!闭f起軍事來馬騏驥也來了興致,“我們當時在樹林里執(zhí)勤,兵力很少。突然遇到蝦夷人襲擊。雖然他們的武器很落后,但是人數(shù)眾多。要不是我們換裝了米尼步槍,說不定還打不過他們?!?br>
馬騏驥說的興奮起來:“要說這米尼步槍,真是比南洋式好太多了!它膛線的設計,使有效射程達到了400多米。我們在追擊時,經常使用一列橫隊的隊形組織齊射,可以在很遠的距離上完成擊殺,大大打擊敵人的士氣……”
馬騏驥講的眉飛色舞,林英表面上面帶微笑,心里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嘴巴。自己沒事找這個話題干什么,馬騏驥講的這些軍事,自己即不感興趣,又聽不懂。
“那個,聽說馬隊長祖籍是北方啊。”林英終于在馬騏驥講話的間隙插了句嘴,把話頭打斷。
馬騏驥倒是沒發(fā)現(xiàn)林英的想法。對他來說有的聊就不錯:“我家祖籍是山東萊州府掖縣的,后來在臨高生活?!?br>
“山東籍,臨高的山東人很多都是發(fā)動機行動移民來的吧?”
馬騏驥點點頭:“是的,我們一家三口就是發(fā)動機行動來的臨高?!?br>
“那,馬隊長的家人現(xiàn)在還在臨高?。俊?br>
“是的,我父母都在臨高工作?!?br>
“現(xiàn)在好多人都往臨高移民,想在臨高找一份好工作很難呢?!绷钟溟W著眼睛看著馬騏驥。
馬騏驥看了林英一眼,心里隱隱猜到林英想問啥了。不過這也不是啥不能說的,在相親的時候對他也是個加分項。他說:“我們一家來的早,首長都給分的工作。我父親在427廠工作,母親是公社的會計?!?br>
“427廠?難道是那個……”林英雙手捂住嘴巴,眼睛里滿是吃驚。
“是的?!瘪R騏驥說,“我父親原本就是個童生,來了臨高后又善于學習鉆研,于是被首長挑中進了427廠。”
“真的好厲害??!”林英在心里給馬騏驥加了十分。
“那你呢,你老家是哪的?。俊瘪R騏驥問道。
林英也是一口氣說了個干脆:“我家原本是浙江余姚的織戶,因為那一年遭了蠶瘟,還不起老爺家的錢,只得賣地賣房,一路逃亡。后來被杭州的趙元老救下來的時候,一家人就只有我和我娘活下來了。我娘在趙元老手下的紡織廠里工作,而我則被送到臨高上學。”
說到這林英已經淚流滿面,但眼睛里卻燃燒著仇恨的火焰:“我娘的工作很辛苦。但與在偽明統(tǒng)治下相比,簡直活在天上。我到了臨高后,就一直認真學習。我學的是農業(yè),我希望我能用我所學的知識,讓人們都能吃的飽,穿的暖;我希望你們當兵的都有足夠的軍糧吃,狠狠地把那些吃人的老爺們殺個干凈!為我爹爹和哥哥報仇!為全天下受苦的窮人報仇!”林英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看著林英縮著瘦削的肩膀抽泣,馬騏驥內心涌起一絲將她抱入懷中的沖動。但是這于禮不合的想法剛剛出現(xiàn)就被他壓了下去。
他小心地拍了拍林英的肩膀,說:“林姑娘,我對你的經歷很有感觸。我本來也有兩個姐姐一個哥哥,姐姐們死在兵亂里,哥哥為了保護我和爹娘,被那些兵匪砍了腦袋。我也希望元老院立刻揮師北上,救萬民于水火。但是我們也知道,元老院雖然兵強馬壯,但是軍隊和各類干部還是太少了。就算打下了北京,也沒有能力清算那些土豪劣紳。所以我就想一門心思的干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把殖民地保護好,建設好,也算是為元老院打牢根基,終有一天,他們都會付出代價。?!?br>
相似的經歷和共同的理想讓他們的心逐漸放開,話題也逐漸貼近他們的生活。兩人邊走邊聊,直到日薄西山才揮手道別。
?
林英天天在外拋頭露面的忙來忙去,殖民者們對她所謂“女眷”的身份就有了懷疑。又經過干部們的不斷解釋,大家才終于接受了她不是女眷,而是一個女老爺。
雖然在話本故事里,有聽說過花木蘭和楊門女將;見多識廣的人甚至知道本朝有個出名的女將軍叫秦良玉。但如今有個活生生的女老爺天天在眼前晃,大家倒也沒什么心思去看光景。畢竟大家實在太忙了。
倒是劉疙瘩,在召開殖民地會議的時候看到林英也在列席。雖然面上總是笑的一團和氣,但心里卻很是看不起。“一個婦道人家,懂什么?!?br>
然而一直到開完會,林英也沒有發(fā)表什么意見。他不懂什么叫列席,看林英不說話,心下倒也覺得,這個女子還算有些規(guī)矩。
散了會,劉疙瘩回到合作社二樓,他的辦公室兼宿舍里。喝了口茶,有小廝——現(xiàn)在叫服務員了——進屋行了個禮:“掌柜的,庫相文老爺來了。”
劉疙瘩砸吧了一下嘴,不慌不忙地把茶缸放下:“請庫老爺進來?!?br>
這個服務員并不是當初一起來的殖民者,而是自己坐船移民來的。隨著蝦夷貨的名聲一起打開的,還有札幌工作隨便找,魚肉吃到飽的傳聞。也因此,有不少山東和北直隸活不下去的窮苦人乘著越來越多的貿易船來這里討生活。這倒是解決了一直困擾張朝陽的人力不足的問題。
這些自發(fā)移民自然是分不到土地的。到了札幌,都被畜牧場和合作社吸收了。劉疙瘩也借此機會把合作社擴建,在旁邊開了個小飯館,特色是在臨高要豪擲千金才能吃到的蝦夷海鮮。二樓還有幾個房間可以住宿。每次有船只靠港的時候,客人都會爆滿。
庫相文穿著一套裁剪合體的深藍色中山裝,袖口和褲腿熨燙出整齊的線條。他坐在合作社一樓的椅子上,翹起來的二郎腿一晃一晃,擦的锃亮的皮鞋晃人眼睛。
他抬起右手深吸了一口香煙,露出手指上戴的兩枚戒指。上面鑲嵌的紅色和綠色玻璃珠足足有鴿子蛋大。
緩緩的吐出氣來,一個圓圓的煙圈輕輕飄過他修剪到齊肩的長發(fā),摸了發(fā)油的大背頭緊緊貼在頭皮上。
看到剛剛的服務員出來引見,他急忙掐滅了煙,帶著翻譯進了辦公室。
這個翻譯也是個自發(fā)移民,但卻是個日本人,從南方的平戶經松前藩的箱館而來。他本來是平戶一家中國商館里的伙計,據(jù)說是被人構陷只得逃命到這里。但札幌不在乎你的過去,只要賣命工作就好。一天,從札幌返回的庫相文看到了這個衣衫襤褸、瘦骨嶙峋正趴在地上吃漿果的男人,就收留了他。
這幾個月,庫相文也苦學普通話,實在聽不懂的有翻譯在,和劉疙瘩說話也方便多了。
辦公室也是澳洲風,靠窗放著一張大桌子,劉疙瘩坐在桌子里面,對面也放了一把椅子。兩人面對面坐下,劉疙瘩遞過一杯水。庫相文稱謝接過,抿了一口。接著又互相問候,拉拉家常,總算說到了正事。
庫相文從口袋里掏出一份清單,雙手遞過去:“劉掌柜,這是這一批的貨。剛剛已經全部交割清楚,服務員也都驗過貨了?!?br>
劉疙瘩伸手接過來掃了一眼,點了點頭就放在桌上,身子舒服的靠在椅子靠背上:“庫老爺?shù)呢浳沂欠判牡?,交給庫房就好了?!闭f完眼皮一耷拉,開始養(yǎng)神起來。
庫相文見劉疙瘩這幅樣子,心知他這是要自己上貨呢。只好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布包,打開來里面是一塊黃豆大小黃金。
他把黃金放在桌上,慢慢推過去,舔著笑臉說:“劉掌柜,這段時間還多虧了您的照顧。前幾天族人在河邊淘到一些砂金,融了一個小金豆。還請您收下鑒賞一下,看看成色咋樣。”
“啊呀,這怎么好意思?!笨吹近S金劉疙瘩睜大了眼,嘴上說著不好意思,手指頭一撥拉,金豆就握在手里了。也不用庫相文再問,自己先搖頭晃腦的說起來:“老庫啊,咱倆的生意怕是要不好做嘍?!?br>
“啊,這是為何?”
劉疙瘩躺在靠背上一晃一晃:“那些干部老爺們覺得,蝦夷貨就你一個供貨商,澳宋貨也是你一個分銷商,這叫壟斷,對做買賣不好。剛剛開完會,商量著要再找?guī)讉€你們蝦夷酋長來一起做生意呢?!?br>
“什么!”庫相文心中一顫,水杯里的水撒到手上都不覺得燙了。
這幾個月庫相文壟斷澳蝦貿易,低價入高價出,兩頭賺錢,狠狠地生發(fā)了一筆。自己的村子也跟著受益,大米飯吃到飽。和別村的人見了面,都牛氣哄哄的,頗有一種人上人的感覺了。
要是多來幾個人做生意,那他這套把戲肯定做不下去了。好日子不說到頭,生活質量肯定下降不少。之前那些求著他收貨賣貨的其他酋長,說不定就能和他平起平坐了。想想就讓人生氣。
事到如今,能幫上忙的只有劉疙瘩了。庫相文站起來,認認真真的給劉疙瘩鞠了一躬:“劉掌柜,還請您幫幫忙。今后我?guī)煜辔脑龠M澳宋貨的時候,情愿比賬面多付五分的錢?!?br>
“老庫啊,這干部們商定的事,我也很難插話??!”
“還請劉掌柜幫幫忙?!睅煜辔囊Я艘а溃拔屹u蝦夷貨,也降價五分?!?br>
劉疙瘩臉上露出笑容:“奔走托情,總要有些花費的。這幾個干部老爺,哪個不要分潤分潤?你也不要覺得虧,這澳蝦貿易你握在手里,輕輕松松就掙回來了。”
庫相文連連稱是。
正事說完,庫相文想請劉疙瘩去飯館吃個便飯,被劉疙瘩以身體勞累拒絕了。于是便告辭離去。
走出札幌,翻譯說:“這劉掌柜一進一出,就吃了咱們一成的利。也不怕吃壞了肚子。”
“哼?!睅煜辔膼汉莺莸恼f,“回去就給別的村子說,澳宋人又在別的地方建了城,也和當?shù)氐陌⒁僚俗錾?。所以澳宋貨不夠了,要漲價;蝦夷貨有的是人賣,要跌價。反正這虧不能咱們吃?!?/p>
晚上天黑了,劉疙瘩收拾了一個小布口袋,揣進懷里出了門。
下工了的殖民者都聚集在宿舍周圍,借著明亮的魚油燈打牌下棋,時不時的爆發(fā)出一陣笑罵,反倒襯托的周圍十分靜謐。行政大廳的窗口零星的透露出暗淡的燈光,在夜色中標出方向。
劉疙瘩隱在黑夜里,悄悄的進了行政大廳,敲響了程東的門。
對程東劉疙瘩還是很感激的,是他看得起自己,讓他負責建筑工作,在干部里露了眼;還給自己透露了選公民代表的消息,才得以提前準備,并最終當選,在這群泥腿子移民里出人頭地,成了能和干部平起平坐的人。
另外,通過一起參加殖民地會議,和自己日常的觀察,劉疙瘩知道程東是個有野心的人,為人也靈活,方法多。而那個團長張朝陽,雖然事業(yè)心也很強,但是就有些死板了,干啥事都要按規(guī)矩來,守著些條條框框。劉疙瘩覺得這人前途也就這樣。其他的幾個人,海濤和農翔天天不聲不響,青云道長就計劃著教化那些野人。而那個馬騏驥,雖然除了練兵打仗基本上不管什么事,但是總給人一種不太好相處的感覺,劉疙瘩見了他心里老是微微發(fā)怵。幸好最近他沉迷女色,天天和那個林英鬼混。之前還經常和其他干部聚一聚聊聊天,現(xiàn)在有空了就知道找女人。
綜合分析了一下,辦妥庫相文的事,真正能靠的上的,還是程東。
“副團長?!眲⒏泶裰溃麄冞@些干部雖然平時不說,但是都不太喜歡被人叫老爺,而是叫職務。
進了屋,他見程東正在魚油燈下看報,問了聲好,就靜靜地站立在辦公桌的斜側面,等待著。
過了十多分鐘,程東放下報紙,笑著說:“這一日不讀報,就跟不上形勢了啊。所以說人還是得學習?!?br>
劉疙瘩倒不覺得這讀報有什么要緊,但當下還是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了一聲,說:“這報紙這么有用啊?”
“呵呵?!背號|沒有多說,收起報紙放到一邊,“怎么,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劉疙瘩笑著湊上前,遞過一支“文瀾河”,又劃著火柴給點上。等程東滿足的吸了幾口之后,才點頭哈腰的說:“副團長,最近手頭上得了一些貨,可惜不太好賣出去。這不,找您幫幫忙?!?br>
“哦?”程東夾著煙,邪眼看了一下劉疙瘩,“你管著合作社,有什么東西賣不出去?”
劉疙瘩沒說話,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布包,倒在手心里,呈到程東眼前。
“嗯?”程東猛的坐直了身子,嚴肅的說,“你這是私扣了蝦夷貨?”
“可不敢??!”劉疙瘩搖著手說,“這都是人情往來。”
“呵呵?!背號|冷笑一聲,“人家用金子給你來,你拿什么給人家往???怕不是答應了人家什么吧?”
“副團長明察秋毫。”劉疙瘩陪著笑。
“哼?!背號|吸了一口煙,靠在椅子上,臉色陰晴不定。劉疙瘩管著合作社,澳蝦貨物進出札幌,都是從他手里走。說他沒有門路銷贓,那是騙鬼呢。聯(lián)系到今天開的殖民地會議討論要不要多吸納幾個蝦夷經銷商,下午庫相文也來過札幌,今天劉疙瘩來找他,八成是替庫相文說清,不要再加人了。這讓他幫忙賣黃金,也是給他吃回扣的機會。
程東就這么靜靜地抽煙,一句話也不說。劉疙瘩內心也忐忑起來,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人。直到煙快燒到頭了,程東才坐直了身子,慢慢的說:“可以。只要不是貪墨私扣元老院的東西,那就是你自己的。咱們都是一塊來這島上出生入死的兄弟,幫你賣貨也沒什么。正好月底我要回一趟臨高,就幫你帶著了。”。”
劉疙瘩聽了喜笑顏開:“那就多謝副團長了。今后要是還有回臨高的機會,還麻煩您幫幫忙?!?br>
程東哼了一聲,全是答應了。
“那還有個事想麻煩您……”
“蝦夷人里,能和咱們流暢交流的部落不多,他們的信譽也需要考察。”程東打斷了他,“庫相文這段時間一直干得不錯,還是值得信賴的。咱們也不好傷了人家的心,打擊工作熱情嘛。”
劉疙瘩會意的點點頭,連聲說是。
“但我也最后提醒你一句?!背號|突然嚴肅起來,“元老院的東西,你千萬千萬不要動?!?br>
劉疙瘩心里一驚,連忙保證:“絕對不會!”
事情談妥了,劉疙瘩也識趣的離開了?;氐胶献魃纾男衙悦院刂T的服務員說:“明天去碼頭上,找信得過的船家,讓他們下次來的時候,幫忙買報紙帶過來?!?br>
“哦哦?!狈諉T揉了揉迷迷瞪瞪的眼睛,“還是用柜上的錢報銷嗎?”
“你傻啊你!”劉疙瘩一巴掌拍在服務員后脖子上,“我自己用的東西,怎么能用柜上的錢?!?br>
隨著大量自發(fā)移民的涌入,札幌的發(fā)展越來越快。畜牧場的牛馬已有近300頭,圓滾滾的美利奴綿羊在一群半大小子們的放牧下,幾乎占領了整個河灘。程東甚至組建了一支專門的建筑隊,從臨高運來的五臺鍋駝機晝夜不停的切割著木材,一座座房屋如雨后春筍一樣樹立起來,棧橋也多了一倍。
農翔站在田頭上,看著殖民者們將成熟的作物收割,晾曬,心里充滿了滿足感。他分管的農林工作,無論是林業(yè)、漁業(yè)還是畜牧業(yè),產出都十分豐厚。種植業(yè)雖然收獲的都是一些豌豆芝麻,但好歹也是有了不錯的回報。如今也帶出一批勉強懂一些澳宋農技的徒弟,他的工作算完成的很不錯了。
“農翔,農翔!”
耳邊傳來男人的呼喊聲。農翔瞇著眼睛一看,原來是馬騏驥騎著馬趕來。
“吁?!瘪R騏驥停在農翔旁邊,急急忙忙的說,“快上馬,緊急會議!”
“什么事這么著急?”
“有首長要來視察!”
會議室的氣氛緊張又興奮。剛剛張朝陽傳達了通知,常駐濟州島的尼克首長要來札幌“轉一轉”。時間就定在下個月1號出發(fā),距現(xiàn)在還有20多天的時間。
“尼克首長人稱馬瘋子,這次來咱們這,畜牧場是一定要去看的?!睆埑柨粗r翔,笑著說,“農老爺這次要露露臉了?!?br>
“哎,可不敢?!鞭r翔擺了擺手。領導來視察,看的好了那肯定不錯,就怕哪個地方入不了領導的眼,反而不好。這次首長過來檢查,農翔肯定是首當其沖,對比,他更多的緊張和擔憂。
馬騏驥看他有些焦慮,安慰道:“農哥的活都干的不錯,怕啥啊?!?br>
農翔想了想,確實一切都挺順利的。但首長是什么人,一個個標準都很高,就怕挑出刺來。他嘆了口氣,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所以這迎檢工作一定要做好!”程東放下水杯,“咱們首先得推推,首長來了會問什么,看什么?”
海濤說:“肯定得問問殖民者過得咋樣,能不能吃飽穿暖?!?br>
“會問問周圍安全咋樣?!?br>
“肯定會去畜牧場看看,想都不用想。”
“也一定會關心一下馬匹的數(shù)量和健康情況。這個老農得準備準備?!?br>
……
幾個人事無巨細的推了一遍,張朝陽都細細的記到本子上:“咱們散會之后,都把自己負責的那一攤寫個匯報稿,抓緊給我交過來,我統(tǒng)一匯總一個殖民地的稿子。三天后交過來,行嗎?老劉,你也弄一個,把你那合作社怎么做生意的好好寫寫?!?br>
劉疙瘩一直到現(xiàn)在都是懵逼狀態(tài):“團長,這要來的是位多大的干部?。扛魑欢枷氲倪@么細。”
“這來的可是位元老!”張朝陽面帶敬仰,“那都是天人一般的大人物,比皇帝都尊貴!”
劉疙瘩驚訝的下巴差點掉下來:“這么大的人物,怎么要到咱們這小地方來了?!?br>
但是沒人解答他的疑惑。干部們又開始研究起接待的事了。
“首長一行總共三人,另有首長的徒弟兩人?!睆埑柊欀碱^說,“咱們這也沒有招待所,住在哪里確實是個難題?!?br>
“不行就住天地會二樓唄?!绷钟⒂行╇S便的說,“二樓有四個房間,都是陽面的。我和孫二娘擠擠住一個房間,正好空出三個來,都是新房子很干凈。我們倆也可以當服務員,照顧首長起居?!?br>
“咳?!鞭r翔干咳了一聲,“別胡鬧了,就算是中央來的干部,你也不能讓人家住天地會啊,更何況是首長?!?br>
青云皺著眉說:“可以住在我的道觀,民間投宿,也都是去道觀僧院?!?br>
“不好不好?!睆埑栒f,“第一,民間是這樣弄得,那咱也這樣弄,是把首長當老百姓了嗎?第二,萬一首長信天主教……”
“無量壽福?!鼻嘣茋槼鲆簧砝浜梗s緊念了一句道號。
張朝陽嘆了一口氣:“現(xiàn)在看來,只能住行政大廳了,咱們幾個住里面的都先搬出來,房間也夠。”
“要我說,”程東把胳膊杵在桌子上,“咱們不是沒有招待所嗎?那就蓋一個?!?br>
所有人都轉過臉來看著他,為他的大膽想法而驚嘆。
“這不是什么不切實際的想法?!背號|大手一揮,“我們暫停殖民地所有建設,一門心思來蓋這個招待所,就用原木建造,速度又快,又很有我們這的特色。室內用布藝裝飾,我可以在這拍胸脯,20天,兩層樓,8個房間加一個會議室,絕對能完成?!?br>
張朝陽咬了咬牙:“那就蓋一個。現(xiàn)在我們就全力準備迎檢工作,所有的人,所有的裝備物資,都優(yōu)先供應迎檢。咱們的三艘船,除了時風號定期送特供,其他時間都用于出海采購。”
隨后又研究了招待用的食譜,成立了一個由張朝陽、程東、農翔三個人組成的迎檢領導小組,專門負責工作統(tǒng)籌。
第二天,建設工作全面展開。伐木隊深入?yún)擦郑暨x直溜挺拔的硬木運回札幌。海濤的兩艘船出了海直奔濟州島,采購需要的物資。
張朝陽把合作社飯館關了門,廚子直接抽調過來,又從移民里找了幾個廚藝好的,組了個廚師隊,每天對著菜譜研究澳洲菜。
這天廚師隊做了一桌子澳洲菜,擺在飯館大堂的長桌上,大廚在桌子后面小心伺候著。干部們站在另一邊,手里端著小碗試吃。
張朝陽夾起一塊西紅柿炒雞蛋,嘗了一口,面露難色。
大廚見狀心里一沉,知道這桌菜又白做了。他小心翼翼的說:“團長老爺,這西紅柿小的確實見都沒見過,這剛剛上手,做的差了。只要再多練練……”
“哪來那么多東西給你練?!睆埑枤夂吆叩恼f,“這西紅柿可是用快船千里迢迢從濟州運過來的,你知道多貴嗎?”
見大廚滿頭大汗,一副做低伏小的樣子,張朝陽又嘆了一口氣,夾起一塊烤乳豬吃起來。
要說這乳豬確實烤的不錯,外焦里嫩,肥而不膩??上Р皇桥R高風味。
每樣菜都嘗了一遍之后,張朝陽有些意興闌珊,放下筷子走了出去。程東緊緊的跟著出了門。
兩個人溜達了一會,張朝陽對程東說:“你之前說的,你同學認識的那個紫明樓出來的廚師,要是請他從臨高來一趟,要多少錢?”
“呃,一天五角?!?br>
“首長要來三天,提前兩天讓他來,首長一走就走,那要5天。”
“兩元五角?!?br>
“錢不算事,請吧?!?br>
接待工作的第十八天,招待所的小樓蓋起來了。剝掉樹皮的原木散發(fā)著陣陣清香,從濟州島采購的玻璃窗锃明瓦亮。
札幌的領導班子加上林英,一行人挨個屋轉了一圈。標間都是一張原木大床,一套書桌椅子,靠墻放著書報架,上面擺著最新的臨高時報以及各類時政雜志。室內用麻布和獸皮裝飾,顯得很有異域風情。
二樓的大套房是為首長準備的。外間靠墻有一張碩大的書桌,上面放著墨水和一只金尖鋼筆;書桌后面是一個大書柜,隔著玻璃門,可以看到里面擺滿了各類書籍刊物。
房間中央是一個茶幾,旁邊放著一長兩短三個沙發(fā),一套骨瓷茶具放在茶幾上。
里屋則是一張大床,床頭柜,梳妝臺。而且旁邊還有個小隔間,打開一看,竟然是貼滿了瓷磚的洗手間!白瓷的坐便器和洗手臺擦的發(fā)光,一面等身的鏡子讓劉疙瘩驚掉下巴。
這群人手里到底有多少錢!劉疙瘩心里琢磨著,這錢要是能從自己手里走一走……
“這大套房里面的東西,都是時風號之前去臨高采購的。大家看著還行吧?!背號|驕傲的說。
“何止還行??!”農翔恭維他,“比長山島的招待所好太多了,和濟州島的比都差不多了?!?br>
“咱們就是要讓首長體會到賓至如歸的感覺嘛?!背號|哈哈大笑,“大家覺得還有哪里需要改進的嘛?”
“嗯,那我就說一句哈?!鼻嘣频篱L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沒,首長的桌子上總喜歡墊一塊氈布,再放一塊大玻璃?!?br>
“這……”程東猛然醒悟,確實是這樣的。而且不止首長,目前很多高級歸化民,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也把自己的桌子弄成這樣。
“立刻去濟州買?!背號|下了決定。
海濤搖了搖頭:“買不到的,這么大的玻璃就算在臺灣,在江南都不好買,要買只能去臨高?!?br>
“可是現(xiàn)在去臨高,一個來回可來不及了!”程東十分著急。
“你先別急,或許江南能買到?!鞭r翔說,“我同學給我寫信,說上海正在建造棉紡織廠、成衣廠,這些廠房都會用到大塊玻璃當窗戶?;蛟S可以去那里看看?”
“那就去看看,派時風號去?!背號|拍了拍腦袋,“我之前怎么沒想到呢。”
“你真的別著急。”張朝陽安慰他說,“雖然首長們都喜歡放一塊玻璃,但是不放也不一定討厭嘛。買到更好,錦上添花,買不到也沒事?!?br>
一行人各自散去,林英和馬騏驥一起散散步。
“我不太喜歡你們的決定?!彼行┎桓吲d,“這些錢本來可以投入到殖民地建設中去的,可以買更多農機,建設更多設施??墒悄銈兌蓟ǖ匠院妥∩狭恕>蜑榱艘粔K可有可無的玻璃,專門跑一趟江南?!?br>
馬騏驥苦笑著說:“我也不喜歡這樣,可是也沒辦法。我們辛辛苦苦干工作,不如首長在元老院夸一嘴。誰不想上進呢?就說海濤海隊長,如果他有機會升官,你看他愿不愿意。再說,這給首長花錢不算錢。只要首長高興了,說不定能給咱們撥更多的款呢?!?br>
林英“哼”了一聲:“任你怎么說,我反正不高興?!闭f完一甩馬尾辮,邁開步子走開了。
孫大和徐茂田兩個人駕著輕便馬車,在札幌的小徑上穿行。車廂里放著的是裝滿了酒菜的飯盒。飯盒用雙層鍍鋅板制成,頂上蓋著棉被,保溫效果很好。
身邊一閃而過的房屋,都刷上了一層白灰,遠遠的看起來整整齊齊,顯得很干凈。
徐茂田贊嘆道:“老爺們還真有本事,就這么半年時間,札幌城就建起來了。前幾天咱們粉刷了房子,干干凈凈的,看起來都精神了。”
孫大卻不這么覺得,他說:“有這錢燒的,不如發(fā)給咱們,浪費?!?br>
“孫哥你這思想就是落后?!毙烀锊粷M的說,“咱們住的地方整得干凈漂亮,住的也舒心啊不是。”
“切?!睂O大翻了個白眼,“咱們祖祖輩輩住的,比這都不如呢,也沒見誰過不下去了?!?br>
徐茂田也翻了個白眼,覺得和他說不下去。
過了一會,孫大又閑不住嘴:“聽說這來的是什么大人物,為啥天天在馬圈牛棚呆著?每天做了飯還得給他送過去?!?br>
“那可是元老,是頂天大的老爺?!毙烀锉梢暤目粗鴮O大,“你連著都不知道呢?”
“頂天大,能多大?”孫大仰著頭大聲說,“能有朱家的皇帝爺爺大?”
“你小點聲,不想活了?”徐茂田趕緊掐住他的脖子,緊張的說,“你還鬧不明白呢?咱們現(xiàn)在不是朱家皇帝的百姓了,咱們是澳宋的公民!元老才是咱們的皇帝爺爺!你可不要瞎說了,小心判你個謀逆的罪,連累二娘跟著受苦!”
孫大喉頭咕咚一下,訕訕的說:“真的假的,孫哥我讀書少,你可不要騙我?!?br>
“我騙你干啥,這都是夜校里學的。你天天打瞌睡也就罷了,連這都不知道?!?br>
“那這幾天來的是皇帝爺爺啊!他怎么老是住那邊啊?”孫大抬了抬下巴,指著前方。
“我說是皇帝,就是打個比方?!毙烀餆o奈的說,“澳宋沒有皇帝,管事的叫元老院,元老院里有幾百個元老,都是一字并肩王……”
孫大又聽迷糊了,反正知道來的是頂天大的老爺就行了,就在那嗯嗯啊啊。
徐茂田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的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真得好好學學,別拖累了二娘妹妹。”
孫大雖然比徐茂田大幾歲,但為人忠厚,也聽得出來他的關心,當下表示一定注意。
過了一會,孫大問:“你是不是對我妹妹有意思?”他臉超前趕著車,視線看著前面。
剛剛還高談闊論的徐茂田一下子臉漲得通紅:“我,我確實喜歡二娘妹妹,二、二娘也對我有感情。”
“哼?!睂O大不滿的哼了一聲:“我妹妹怎么想的,我還不知道嗎?”
“是,是。”兩人身份顛倒,徐茂田成了唯唯諾諾的那一個。
“那天我看你把我妹妹勾搭到東邊小樹林里……”
“我們就是去說說悄悄話?。 毙烀镏钡恼f,“絕對沒有干逾禮的事??!”
孫大瞪了他一眼:“我諒你也不敢。”
說完,孫大眼睛盯著徐茂田上下打量個不停。馬車已經駛出了札幌城,來到了樹林里。周圍的鳥鳴聲讓樹林顯得更加幽靜,賠上孫大的眼神,讓徐茂田感覺后背涼涼的。
“孫哥,你干什么啊?!毙烀镅柿丝诳谒?br>
孫大搖了搖頭,嘴里“嘖嘖嘖”了一陣:“茂田,你說你才16歲,就想著娶媳婦了?”
徐茂田脖子一橫,嘴里說著什么“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些聽不懂的話。
孫大一巴掌拍在徐茂田肩膀上,把他拍了一個趔趄:“你這個酸子別擱這吐酸水了。要不是看你是個本分人,徐大娘人又好,你敢勾搭我妹妹,我不打斷你的腿!”
徐茂田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孫哥,那你是原因把二娘許給我?”他緊緊盯著孫大的臉,眼睛里滿是高興。
“許給你,你在集體宿舍辦婚禮?在搗醬房里洞房???”
徐茂田愣住了,他和二娘兩人你儂我儂,還真的沒考慮這些。被孫大點出來,他也有些失落。
孫大瞥了他一眼:“不是說地開墾出來就要給大家伙分了嗎?現(xiàn)在地都墾完了,也收了一茬豆子什么的。我聽說現(xiàn)在種的玉米再過兩個月就要收,給牲口當什么,青儲飼料。收完了就分地?!?br>
徐茂田眼睛亮起來。
“等分了地,你家起了房子,咱們就商量結婚的事吧?!?br>
“孫哥,我謝謝你啊!”徐茂田歡呼一聲,一把摟住孫大的肩膀搖來搖去。不知所以的蒙古馬打了個響鼻,嘚嘚嘚跑起來。
程東在畜牧場的集體食堂門口看到孫大和徐茂田的馬車來了,趕緊招呼著兩人把飯盒抬進去。
食堂里林英穿著銷售員的制服裙子,正充當服務員在擺盤。孫二娘給她打下手,兩個人拿著尺子,確保每個碗碟離桌邊的距離,每雙筷子與碗碟之間的距離,都一模一樣。
孫二娘見到徐茂田,眼里就是化不開的濃情了。徐茂田看著孫二娘眼神也呆呆的了。
孫大不滿的“咳”了一聲,催促到:“趕緊搬東西?!?br>
這兩天因為尼克在這就餐,畜牧場職工們的開飯時間通通推后一個小時。空空蕩蕩的食堂里,只在角落放了個木質屏風。
幾個人把飯盒搬進屏風里,裝盤上桌之后,其他人就離開了,只留下程東和林英侍候著。
沒一會,尼克的聲音傳了進來:“用當?shù)氐闹参镏谱餍笏幍姆椒?,你都學會了嗎?”。
程東趕緊迎過去,看到尼克穿著沾著泥土草屑的工作服,正在跟農翔說話。張朝陽也一改他萬年不變的干部裝,穿了工作服跟在后面。
林英端過一盆溫水,甜甜的說:“首長,請洗手?!?br>
尼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一邊和農翔聊著業(yè)務,一邊洗了洗手,一行人上了桌。
尼克加上兩個徒弟三人,迎檢領導小組也是三人,六個人坐在圓桌邊上,不大不小,也方便聊天。
今天是首長在札幌的最后一天了。可是他從到了札幌就日夜都在畜牧場,白天檢查指導工作,晚上就在畜牧場的辦公室里休息了。他真不愧是被叫做“馬瘋子”的元老,天天掛在嘴邊的不是養(yǎng)馬,就是種草。在飯桌上也是,不是問農翔問題,就是教他一些畜牧業(yè)的知識。張朝陽一直想?yún)R報一下工作,可總是插不上嘴。
看著尼克又在指點農翔了,張朝陽嘆了口氣。心說今天一定要插上話。
當然,要是真的插不上話還有后招。雖然首長天天呆在畜牧場,但是他兩個徒弟可閑不住。宰相門房六品官,每天晚上,程東都會帶著他們入住招待所,再大吃一頓蝦夷海鮮,第二天再給他們送回來。三人之間的關系打的火熱。這倆徒弟背后也會給札幌美言幾句的。
吃完飯,尼克擦嘴的功夫,張朝陽終于插上話:“首長,您來了這幾天,還沒在札幌轉轉……”
尼克擺了擺手,把毛巾放下:“我這次來,主要是看馬的。你這牛羊也不少,我多少也知道些畜牧業(yè)的知識。三天時間不長,我能教的也都教給你了?!彼粗r翔說:“就看你能記住多少了。”
農翔謙虛的躬了一下腰:“首長,我真的受益匪淺?!?br>
尼克又對著張朝陽說:“畜牧場不錯,其他建設也都差不了。”他視線掃過三個干部:“你們開發(fā)北海道,我是說蝦夷,最主要的任務就是養(yǎng)馬。你們可不要把中心任務忘了。我期待著你們?yōu)樵显禾峁┰丛床粩鄳?zhàn)馬的那一天。”
一桌子人熱烈的鼓起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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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尼克坐著首長公務船揚帆而去。
札幌領導班子再加上林英在碼頭上揮手,直到船只隱入早晨的霧氣中才停,各自散去了。
林英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有些幸災樂禍的對馬騏驥說:“我看你們就是白忙活,準備了半天的東西都沒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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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非也。”馬騏驥搖了搖頭,“我們準備了,沒用上,那沒事。要是沒準備,還要用,那可就壞了。再說,招待所建好了,以后也能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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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林英傲嬌的一甩頭,“反正首長確實是挺開心的,評價也不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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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夠了。咱們這些小小的干部,能招待一次首長,還能得到不錯的評價,我是很滿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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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張朝陽卻不滿足于此,他正計劃著開一次殖民地會議,好好總結一次這次招待迎檢工作的得失,寫一份反思式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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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些馬騏驥和林英還不知道。忙碌了近一個月,這對小情侶難得清閑下來。原野上看不到什么人,兩人也大膽的手拉手,慢慢的散起步來。
從碼頭一路向東,在一片可愛的小樹林,地面是綿綿的草地。林木掩映之下,外面很難看清。這是他倆幽會的地方,偶爾,兩人會來這里做出一些逾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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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騏驥牽著林英的手,若無其事的超那里走著,林英臉蛋紅紅的跟著,兩個人都不說話,耳邊只有微風吹拂的聲音和鳥鳴聲環(huán)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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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靠近小樹林時,馬騏驥隱隱聽到風聲中似乎夾雜著有人說話的聲音。出于職業(yè)敏感,他立即降低腰身,示意林英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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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英疑惑的看著他,還沒說話呢,自己也聽到了人聲,當下心里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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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騏驥伸手向下壓了壓。林英聽話的蹲在地上,看著馬騏驥從腰間拔出轉輪手槍,小心的撥開身前的草叢灌木,搜索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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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林英小聲,又興奮地向她不停招手,讓她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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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英雖然奇怪,但是也知道沒有危險了。小心走到馬騏驥身邊,她也聽清了對面說話的聲音。那女的不是和自己住在一起的小姑娘孫二娘嗎?男的聽著也有點像經常來天地會轉悠的小伙子,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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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之魂燃燒的兩人輕輕撥開眼前的草葉,偷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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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徐茂田和孫二娘坐在草地上,說著一些情話。兩人雖然隔著得有一米遠,但看眼神恨不得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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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告訴你個好事?!毙烀镦移ばδ?,“你哥哥知道咱倆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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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睂O二娘一陣緊張,“他,他怎么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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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把笑臉伸過來:“你看我這臉,你覺得他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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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孫二娘也喜滋滋的臉紅了,“他愿意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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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肯定愿意啊?!毙烀矧湴恋囊凰︻^,“等分了地,起了房,我就娶你進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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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些干嘛,羞死人了?!睂O二娘雙手捂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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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孫二娘嬌羞的樣子,徐茂田鼓起勇氣,屁股一彈,坐到孫二娘身邊,一把把她摟過來,抱進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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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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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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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二娘渾身僵硬,正想要掙扎呢,不遠處的草叢里傳來的另一個女人的聲音把她嚇了一跳,愣在徐茂田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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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那?”徐茂田用胳膊把孫二娘攔在身后,大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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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小會,草叢里窸窸窣窣,鉆出來兩個人。正是馬騏驥和林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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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傻了眼:“馬軍爺,林姑娘,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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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二娘被林英撞破了好事,更是羞的頭頂冒煙,腦子都不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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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沒事,我倆就溜達溜達?!绷钟]了揮手,“你們繼續(xù)啊。”說完拿胳膊肘頂了馬騏驥一下,扭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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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xù)繼續(xù)?!瘪R騏驥尷尬的說了一句,跟著林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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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一天天涼起來。林英天天呆在天地會的柜臺里,也要再披一件呢子大衣了。夏天的無檐軟帽,也換成了呢子軟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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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二娘也戴著同樣的帽子——這是林英看孫二娘喜歡,送給她的——在大廳里招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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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期林英的市場調查很有效果,針對當?shù)氐男枨筮M了一批貨物。因為質優(yōu)價廉,很快打開了銷路。無論是拿條子批給殖民者的農具,淘金者購買的鐵鍬鐵鎬,口碑都很不錯。甚至還有不少阿依努人都跑到這里來購買的柴刀、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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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相文也曾找過她,希望能承包澳蝦之間的農具貿易。但是曾經作為織戶,吃夠了絲繭客人盤剝之苦的她對這些買辦沒有任何好感。再說他們天地會是為了保障民生的,生意做成現(xiàn)在這樣也不錯了。因此當場就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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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這天地會的大廳里,漢人、和人、蝦夷人人來人往,南腔北調,你說的我聽不懂,我說的你聽不懂。林英廢了好大功夫,才找到幾個會說阿依努話,又會寫漢字的日本移民當服務員,才勉強解決了問題。可是這些阿依努人往往又拿不出澳宋貨幣出來交易,這些金豆子銀角子怎么換算成元,更是讓林英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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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真的要讓庫相文插手嗎?”看著孫二娘揮動著雙手,費勁的給一個阿依努老人表示他手里的鐮刀5分錢的樣子,林英揉著眉心,無奈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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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長著阿依努人長相,但是穿著和人服飾的女人走過去一通交流,問題才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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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然是店里的服務員,也是一個嫁給和人淘金者的阿依努女人。如今夫妻倆一塊移民到札幌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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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努人,生活,苦?!贝虬l(fā)走這個客人,她用蹩腳的漢語和孫二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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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處了這么久,孫二娘也知道他們蝦夷人都自稱阿依努人。隨口問了一句:“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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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員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她說的話,繼續(xù)嘀咕著:“你們,來,更苦?!边呎f邊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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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心地孫二娘聽到了心里,心想這札幌城的日子和以前比簡直是天上了。那些在札幌做工的阿依努人日子也都過得不錯,她怎么說過得更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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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完手里的活,她就把這事和林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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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的辦公室里,氣氛有些緊張。他把手里的賬本放在桌子上,推給對面的庫相文:“庫老爺,最近的生意做得一般般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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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相文低頭掃了一眼,賠笑說:“最近蝦夷人日子不太好過,確實有些買不起澳宋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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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劉疙瘩似笑非笑,“買不起澳宋貨,不知道到底是因為日子不好過,還是……”說完喝了一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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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相文也收起了笑容:“劉掌柜,咱們做生意,為的就是求財。不掙錢的生意,誰愿意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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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坐直了身子,瞇著眼睛說:“你漲價漲了不少吧,還不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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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宋貨都是薄利多銷的,這不,漲了價人家不愿意買了?!睅煜辔囊粩偸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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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沉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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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不是笨人,自然知道庫相文漲價,是為了抹平給了他的一成回扣。但是現(xiàn)在因為漲價銷量下降,合作社的生意開始不好。與之相對的,林英的那勞什子天地會卻生意紅火。雖然副團長沒說,但心里肯定悄悄對比著呢,覺得自己還比不上一個女子。想到這又恨起庫相文來,澳蝦貿易都握在手里了,還不知足,還要漲價。真該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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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指一下一下敲著桌子,咚咚的聲音仿佛敲在庫相文的心臟上。庫相文心里有些緊張,但臉上還是做出不在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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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來之前,翻譯就和他認真分析過現(xiàn)在的形式,說到他和劉疙瘩現(xiàn)在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有些利益可以爭取爭取。所以面對劉疙瘩無聲的打壓,他也一句話不說,就是靜靜地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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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看他雖然表面平靜,但眼神游移。想來也是心里有些準備,想要討價還價了。意識到這一點他心里更堵得慌,手下一個經銷商也敢和自己叫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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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黑著臉說:“庫老爺,要是這澳蝦貿易你一個人做不來,我只能給團長副團長說說了,說不得就得多找?guī)讉€蝦夷人來分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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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相文早就料到劉疙瘩會說這話了。他按提前準備好的回答:“要是有多幾個人來做這個生意,那對澳蝦雙方都是好的。可是,劉掌柜要到哪里找別人來經銷呢?別人一時半會又能有我這些渠道來銷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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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慢慢把臉靠近庫相文:“聽說劉掌柜貴為公民代表,但也是大家選上來的,再有個小半年又要選了吧?掌柜生意做得好,上下都喜歡,連任當然不在話下。但要是突然這生意更差了,做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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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相文打量了一下劉疙瘩的黑臉:“我?guī)煜辔拇蟛涣嗽倩厝舜颢C捕魚,就是這札幌城越來越大,劉掌柜也不愿意在這個時候失了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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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心里一顫,后背出了毛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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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劉疙瘩從來了這蝦夷島,可以說一直都順風順水,但也是扎扎實實靠自己本事拼來的。其中做低伏小、辛苦鉆營自不必說。如今當了公民代表,把著合作社這個聚寶盆,為殖民地掙錢的同時自己也搞點小錢,和一船過來的其他殖民者相比,可以說是人上人了。要是這澳蝦貿易突然斷了,干部們會怎么看自己?這掌柜的還能自己當嗎,明年的公民代表還能選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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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恨不得給自己個嘴巴子。要是當初不吃庫相文的回扣,多找?guī)讉€經銷商,現(xiàn)在也不會被庫相文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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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相文看出了劉疙瘩心中所想,又放低了聲調,說:“我漲價真的不多。就算劉掌柜當初多找了幾個人和我一起做澳蝦貨生意,那我們也必然會感謝一下劉掌柜的照顧,提提價也是在所難免的。再說,我?guī)煜辔氖呛芨屑⒄乒裨耘嗟?,換了別人,能有我這么孝敬嗎,你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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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黑著臉過了好一會,才說:“可是這銷量降了這么多,確實說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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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也好辦。”庫相文笑起來,“給我出價低點收價高點,就得了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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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搖搖頭:“我這邊這價可不能隨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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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明白。”庫相文說,“劉掌柜的難處我自然也知道。但是這可以換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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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眉毛一跳:“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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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相文扶著桌子站起來,把頭都快伸到劉疙瘩耳邊:“劉掌柜手里過得貨那么多,只要給我漏出那么一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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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這萬萬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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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不可?”庫相文無所謂的說,“過手的就是咱們兩個,雙方的賬本上對得上號,有誰能看出來?”接著又壓低聲音說:“這些東西,你六,我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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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慢慢坐在藤椅上,眼底神光閃動,內心糾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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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殖團把劉疙瘩從生死線上救回來,帶到了這個人間天堂,又讓他當了公民代表,當了掌柜,他內心是十分感激的。程東那句“元老院的東西千萬不要動”,也始終記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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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己一個堂堂掌柜,辛辛苦苦工作,也沒有自己的月例,更別說封賞了,還得和泥腿子一塊吃大鍋飯。日子過的苦,自己也只能找食吃了。再說,這元老院家大業(yè)大,這么一個小城賬面上都要走那么多貨,自己扣下一點點,也沒人能發(fā)現(xiàn)。而且?guī)煜辔倪@條狗,要是喂不飽,那就成了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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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咬了咬牙:“我七,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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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劉掌柜。”庫相文露出滿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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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架著“鐵翎”挽馬,拉著一車木炭慢悠悠的走著,車輪壓過積雪,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馬騏驥帶著護衛(wèi)隊的骨干,只穿著秋衣,腦袋上冒著煙,喊著1、2、3、4從他車邊跑過。徐茂田忍不住“嘖嘖”兩聲,心里覺得他們可當真是精銳中的精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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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底,札幌就斷斷續(xù)續(xù)的開始下雪,如今到了11月底,這方天地已經徹底變成了雪國。徐茂田把車停在宿舍院門口,發(fā)現(xiàn)院子里的人都喜氣洋洋。他好奇的抓住一個人,打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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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不知道嗎?”這個殖民者高興的說,“馬上就要分地了,今天晚上咱們要開大會,干部們給咱們講政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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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徐茂田雙手扶著他的肩膀,開心的跳著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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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騙你不成,晚上你就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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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徐茂田和他們院子里的人都集中到一間宿舍里。爐子里的木炭燒的通紅,加上興奮地心情讓他渾身發(fā)熱。團長張朝陽正在人群前面講著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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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土地已經開墾出來了。”張朝陽滿面紅光,“咱們的政策是,14歲以上的男的,一人50畝,14歲以上的女的,一人35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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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還分地呢?”有媳婦和閨女的高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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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按人頭分啊,不是按戶分?”有的人不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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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都是一家人,按人頭分不好嗎?不然家口多的戶還分少了呢?!睆埑栍行┎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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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當族長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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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戶分,地契不就給他了嘛,那家里人誰敢不聽他的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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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起哄解釋著。
“安靜,安靜!”張朝陽雙手壓了壓,“按人頭分的政策不會變得。我們這一年開荒的地,有6成是給大家分了的,2成是公田,劃給畜牧場種飼料用,還有2成是公開發(fā)賣,誰要是有閑錢,可以買下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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殖民者大部分都是苦哈哈,自然是沒有買地的想法。徐茂田倒是心里一跳,默默盤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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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有人問:“團長,那這地什么時候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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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公歷年,”張朝陽翻看筆記本:“過了公歷年,1月8日開始抽簽分地,誰抽到哪塊地,哪塊地就是他的。但是你要是有錢,可以自己先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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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還有?!币姶蠹矣忠h論起來,張朝陽趕緊說,“有的政策再重復一下,分了地之后三年內,沒有政府允許,只可以種糧食。收成的一半要交稅。哪家要是撂荒了,年底就把地收回來。三年后給地契,稅率按那時的情況再說。自己買的地,頭三年不交稅,愿意種什么種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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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心里掐算著分地的時間,打算和老娘還有孫大商量商量。
劉疙瘩在柜臺里悠閑地坐著,剛剛開門,店里客人不多,幾個服務員也在慢悠悠的理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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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眼尖的服務員注意到海濤進了屋,趕緊迎上去,大聲說:“海軍爺,里面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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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趕緊站起來:“海隊長來了,快樓上請坐!”說著就要往樓上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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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濤笑著擺擺手:“不用了,就是有些事和你說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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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劉疙瘩小心的說,“不知是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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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周的例會,你有沒有什么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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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沒有沒有。”劉疙瘩說,“小的見識短淺,又能提出什么議題來?能給各位干部參詳一下,就已經竭盡所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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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海濤意味深長的說,“當公民代表,提議案也是你的權利嘛。再說幾百個老百姓,還能沒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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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挑了挑眉,有些不屑:“這里的日子過得那么好,他們能有什么意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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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濤輕輕撇了撇嘴,換了個話題:“這次來找你是團長安排的,關于下一次會議,團長打算討論一下分地的具體細節(jié),制定一些措施,保證公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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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劉疙瘩心里一突。這海濤是不是聽到了什么消息?他猶疑的問,“這會上討論就是了,怎么還勞煩海隊長親自跑一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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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提前醞釀一下嘛,就是先和大家通個氣,征求一下意見?!焙裏o所謂的說,“這都是應有的流程。以前開會,都不是啥大事,這一步也就省了。今天這事比較敏感,咱們得好好搞搞。至于為啥我親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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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濤哈哈笑了兩聲:“你沒看會議記錄一直是我在記啊,我才是殖民地會議的組織者,征求大家意見也是我的工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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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原來如此啊。”劉疙瘩連聲應到,“那這等事情,不如我們上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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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焙龘u搖頭,“都是堂堂正正的事,不擔心別人聽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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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連忙應了幾聲,又小心地問,“那其他幾位干部提了什么想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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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有?!焙统龉P記本來,“比如,鑒于移民大多不認字,即使被換了簽說不定也不知道。所以有人提議,簽上用顏色和簡單符號區(qū)分,同時給每人發(fā)一份地圖,地圖上也在對應的位置做好記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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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劉疙瘩后背一涼,出了一身毛汗:“這不知是哪位干部的想法,好,好細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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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誰的意見到開會的時候你就知道了?!焙讼乱豁?,“還有啊,有人建議成立一個監(jiān)督小組,隨機抽三四十個人組成,全程監(jiān)督抽簽過程;有人說,抽簽的時候直接在臺子上掛一個巨幅地圖,定下一個人來,立馬當眾在地圖上做好記號,防止事后有人更改變動;還有人說,給分到不好的地的人一些補償,比如農具,種子,地越差,分到的東西越多,讓每個人都平均的享受到元老院的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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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越聽,腦門上的汗就越多。聽到最后一句的時候,更是在心頭一陣猛顫,暗罵這是誰的絕戶計,都一樣了誰來找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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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濤說完,又問了一句:“怎么樣,聽了別人的意見,你產生什么想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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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眲⒏泶裉统鍪峙敛亮瞬梁梗案刹總兌枷氲暮苤艿搅?,我沒有什么想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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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吧?!焙毖劭戳撕幌?,“劉主任這么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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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柜里炭火燒的太旺了?!眲⒏泶窨目陌桶偷恼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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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焙蛄苛艘幌聞⒏泶?,嘴角上揚,“那劉主任再好好考慮考慮吧,我先走了?!绷粝聞⒏泶裼行┦竦恼驹诖髲d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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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庇袀€服務員小心翼翼的問,“炭火熱了,要調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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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呆呆的看了他一眼,擺了擺手,上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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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關緊辦公室的門,把自己陷進包了厚厚棉墊的椅子里,點著一支圣船深深地吸了一口,強烈的不安感才有所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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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煙抽盡,大腦慢慢恢復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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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啥開會要研究這個呢,不是早就公布程序了嗎?到底是真的要豐富一下細節(jié),還是有哪個干部看不慣自己替別人辦這點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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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我就不信他們都一身正氣,兩袖清風?!眲⒏泶窳R了一句,又點著一根煙吸了一口,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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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真有誰看不慣自己插手,只要簡單點一下自己,自己又不是沒有眼力的人,大家一塊發(fā)財多好。何必要這樣損人不利己呢?還是就是有人看自己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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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會是誰呢?程東?那必然不是他。張朝陽?就是他讓自己當?shù)姆丈缰魅?,一直以來也算是照顧,應該不是他。青云和海濤平時不管事,但是也說不準。是馬騏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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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上的香煙緩緩燃燒,積了很長的煙灰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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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這些也沒有用了。要是這些意見都在會議上通過了,那找自己辦的事肯定是完不成了。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們通不過,最起碼那個給補貼農具的意見不能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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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打定主意,晚上去找找程東,尋求他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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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裝著事,他中午飯也沒吃,工作也干不下去。好不容易挨到天黑,他穿上棉大衣,戴好栽絨帽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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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程東的辦公室,他立馬感覺氣氛不對。以往都是在看報或者寫東西的程東,正雙肘撐著桌面,目光灼灼的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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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正要脫掉大衣,程東突然厲聲說:“你他媽還敢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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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有些懵,茫然的看著程東,嘴里小聲問:“副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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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副團長?!背號|一拍桌子站起來,“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副團長嗎?我有沒有說過元老院的東西不能碰,你是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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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大吃一驚,渾身一個哆嗦,小腹往下狠狠地墜著,有種憋不住尿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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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自己和庫相文私吞貨物的事情被發(fā)現(xiàn)了?想到這他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但無憑無據(jù)的,肯定不能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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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枉??!”劉疙瘩帶著哭腔說,“我劉疙瘩別的不懂,但知恩圖報還是明白的。對副團長,還有對拓殖團都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啊。副團長的話也牢記在心,從來沒有忘記。我當公民代表也是兢兢業(yè)業(yè),參加會議絕沒有二話,服務社的生意總還過得去,我的忠心日月可鑒啊。我眼里沒有副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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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攤開雙手,哆哆嗦嗦的說:“這從何說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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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何說起?”程東沒有讓他起來,背著手走到他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劉疙瘩,“就從你在分地這事上受賄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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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心中一沉,他們果然知道了。同時又心里一松,幸好私吞貨物的事沒被發(fā)現(xiàn)。
昨天吃完中午飯,程東正脫了外套打算睡個午覺,門口傳來張朝陽的聲音:“老程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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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呢。”程東招呼一聲,正要開門,張朝陽已經自己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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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商量個事。”程東邊走邊說,“有人反應,劉疙瘩拿了別人的東西,打算在分地的時候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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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俊背號|心里怒罵,劉疙瘩的貪欲真是越來越大了,都敢伸手到殖民地的決策上來了。他打定主意要趁早和劉疙瘩斷掉關系,也不耽誤他臉上做出吃驚又重視的表情,“具體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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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拉開辦公桌旁的椅子:“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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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體就是在過程上做手腳,老套路?!睆埑栕谝巫由险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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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心念電轉,一邊琢磨著張朝陽是什么意思,一邊倒了兩杯水,給張朝陽遞過去,打算試探一下。他嘆了口氣著說:“說起來這劉疙瘩活干的還不錯,真的沒想到他敢在這種事上伸手。這些新土著,還是改造的不到位,思想太落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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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張朝陽喝了口水,“一年不到,能改造成什么樣。關鍵咱們也沒改造啊?!闭f完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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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張朝陽的意思,領導班子里出了這種人這種事,也是不可避免的。程東心里有數(sh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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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你打算怎么處理?”程東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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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朝陽深深地看著程東:“我有兩個想法。第一個,就是把他撤職調查,向首長匯報?!苯又謬@了口氣,“就是這樣影響太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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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背號|心領神會的也嘆了口氣,“咱們辛辛苦苦干了一年,成果一直都不錯。年底部里評功評獎,咱們基本上手拿把掐了。要是因為這事造成不良影響,那是真的不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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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東沒說的是,他這一年四處托關系,明年也很有希望升職,他更不希望劉疙瘩事發(fā)受牽扯,影響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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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張朝陽呷了一口水,慢慢把水杯放在桌子上,“當時老程還是很欣賞他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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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東看著張朝陽的眼睛好一會,說“是啊,不可否認,他當時干的確實不錯。這不,老張你也推薦他負責合作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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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哈哈哈?!?/p>
“嗯,呵呵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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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沉默之后,程東笑著往靠背上一躺:“我和劉疙瘩沒有任何違背原則的交往,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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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張朝陽也笑著擺擺手,“我沒別的意思,別誤會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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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背號|岔開話題,“你剛剛說的第二個方法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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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方法,就是讓他消除影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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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把錢都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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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反正原則就是,他想以權謀私,是絕對不行的。他要么退錢,我們還可以幫忙打打掩護;要是一條路走到黑,那絕對沒他好果子吃?!睆埑柵牧艘幌伦雷?,氣哼哼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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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東摸著下巴,琢磨著說:“為啥大家要找他的關系?根本原因就是地有好有壞,存在不公平。要是咱們給差地補貼,讓每個人都差不多,那大家就沒有動力去找關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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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有道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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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還得跟班子里的人再說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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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青云說說就行了?!睆埑枔u了搖頭,“就是馬騏驥,農翔,海濤他們三個跟我反映的問題,林英也跟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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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休息吧。”張朝陽站起來,“明天我讓海濤去點點他。我想他那么精明的人,肯定知道應該怎么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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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門口的時候,張朝陽突然轉過頭來:“對了,要是他來找你,你也提點他一下,別讓他做傻事。”說完打開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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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東安靜的坐了一會,點著一根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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殖民地的干部們都有著共同的利益,起碼目前,大家的中心工作就是在年底評優(yōu),一切妨礙評優(yōu)的問題都要被解決。所以劉疙瘩的事,是肯定要被壓下的,也不會有人更深的追究自己和他的關系。雖然現(xiàn)在看來,張朝陽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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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的貪欲已經明顯脫離自己的掌控,和他合作吃點小便宜的風險已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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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一次給自己下決心,必須抓住其他人不愿追究的機會,及時與劉疙瘩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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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跪在地上的劉疙瘩,程東背著手轉過身去:“你靠著元老院給你的權利作威作福,還想插手分地事宜,你承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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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劉疙瘩抬起頭來,“不敢欺瞞副團長。確實有人請托小的,讓我?guī)兔o分塊好地。小的一時豬油蒙了心,應了下來。但元老院的東西我是一絲一毫也不敢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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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的。元老院的公信力,不是被你害了?”程東憤怒的轉過頭來,“你這樣搞,老百姓只知道有事找你,不知道拓殖團領導班子,你是要架空我們了,是要造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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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啊,不敢??!”劉疙瘩嚇得出了一腦門子汗,邦邦的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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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哪個地方不是這樣?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自己就替人辦點事,怎么就犯了謀逆的大罪?沒脫棉衣的劉疙瘩本來就熱得不行,現(xiàn)在腦門子上的汗像下雨一樣滴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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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東嘆了一口氣,看著劉疙瘩:“你這一年工作干的不錯,大家都看在眼里。我和團長求了求情,這次就不追究你了。你趕緊把收的錢退了,吃了用了的照價賠償,趕緊把這件事平息,不要給自己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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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的錢要退了不說,還要賠償?劉疙瘩心里有些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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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東瞪了一眼:“怎么,你還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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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著手走到劉疙瘩旁邊:“我給你說,分地這件事,可能是整個拓殖團一直以來,甚至于未來幾年幾十年最大的民生工程,絕不能出任何的差錯。讓你太太平平抽身而退,已經是對你最大的仁慈了!你不要不識抬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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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劉疙瘩把頭埋到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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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東哼了一聲:“為了給你個方便,我特別提了一下,將土地分檔,差地給補貼,盡量讓每個人獲利都一樣。相信肯定有不少人后悔找你,你正好順水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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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劉疙瘩應下了,程東疲憊的擺了擺手:“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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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打開門正要走出去時,耳后傳來程東輕輕的聲音:“明年選公民代表,你就別參加了,給別人一個機會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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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深呼吸了一口氣,顫抖著說:“明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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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辦公室里,劉疙瘩沒有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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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黑暗里靜靜地站到月上中天,突然面目猙獰地抓起藤椅狠狠地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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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嫩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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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嫩娘!草嫩娘!草嫩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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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揮舞著藤椅,把它砸了個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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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的殖民地例會上,劉疙瘩像個影子一樣一聲不發(fā)。干部們熱烈的討論著,也沒有人征求他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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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上,大家研究制定了土地分級補貼方案,綜合考慮離札幌遠近,離水源遠近,土地肥瘦等等條件,將開墾的土地分成五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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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類地什么補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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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類地給鎬鍬犁斧耙水桶繩子等生產工具各兩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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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類地在此基礎上,再給提供一年的優(yōu)質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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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類地每人再給兩公四母六只育成期的蛋雞,再加上建筑材料7折優(yōu)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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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類地另外再給一個馱畜。至于是馬是驢是騾子還是牛,就要抽簽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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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政策一公示,在殖民者里引起了巨大的反響。這些補貼都太吸引人了,各類地之間的差距幾乎縮短到沒有,不少人都在考慮,到底是哪一類地更適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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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劉疙瘩托關系的人也暗戳戳又來找他,表示了后悔。劉疙瘩自然順水推舟,把錢物還了。拿了別的好處的,也自己掏腰包,都給人賠了。這些關系戶也都挺滿意,不少人還覺得劉疙瘩挺仗義,還有原則,值得深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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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體食堂里,孫大拿飯票換了一瓶伏特加,點了幾個小菜,和徐茂田小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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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扇貝殼做的酒杯,“咻”的一口吸進去,滿意的砸吧砸吧嘴,發(fā)出“啊”的一聲,眼圈周圍就紅了起來。又一邊拿過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邊給徐茂田說:“要我說,這五類地就挺好,關鍵給一個大牲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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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個大牲口是挺好?!毙烀锬闷鹨桓E魚油炸土豆條,沾著蝦醬吃了一口,“就是太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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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了怕啥?!睂O大無所謂的說,“咱們鄉(xiāng)里人,一年能進幾回城?再說,就算最邊邊上的五類地,去札幌邁開腿一天也就一個來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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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拿起一個烤土豆剝著皮說:“說地太瘦,能瘦過咱們老家的鹽堿地?就是澆水不太方便,不過有了大牲口,再打一輛大車,可以用車拉水,也不會太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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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哥想的倒是不賴啊。”徐茂田笑著說,“不過我聽說,五類地和一類地差不多,其實都沒多少,還是三四類地多。就怕你到時候抽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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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睂O大嘆了口氣,又一口干了一杯酒,“要是抽到就好了。咱們農閑的時候還能趕大車掙點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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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沒辦法,就看命嘍。不過到時候說不定可以和別人換換呢?!毙烀锖攘艘豢诰?,端起盤子,把醋溜土豆絲吃了個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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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白了他一眼:“你還是讀書人呢,看你這吃相?!闭f著把一碗魚糜土豆泥端過來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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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冰河的影響下,黑潮帶來的溫暖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札幌再次成了一片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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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徐茂田和大家一起去伐木場上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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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下了霜,殖民地的工作就轉向林業(yè)。成材的木頭就送到鋸木廠切割成標準尺寸,用來蓋房子;不成材的就送到炭窯里,用來燒炭取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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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跟著孫大學了快一年,如今也能自己趕車了。他拉著一車原木送到鋸木廠,在工人們卸車的空,他饒有興趣的看著鍋駝機帶動的鋸條把一根根原木切成大小形狀一模一樣的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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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年輕的工人熱的脫掉了棉衣,渾身的熱氣蒸騰著健康飽滿的臉。他高興的和徐茂田說:“你看看,這些木頭,都是將來給咱們蓋房子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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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們可得仔細。要是弄的不規(guī)整,房子可蓋不好看了?!毙烀镩_了個小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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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工人搖了搖頭:“不會的,我們的鋸木廠都是按農老爺定的規(guī)矩一樣一樣來的,鋸壞了的木頭直接報廢,也不會賣的。到時候就和咱們剛來這蓋集體宿舍一樣,一兩天就蓋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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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他眼神充滿了希望:“快了,等分了地,我們就有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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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毙烀镆查L嘆一聲,腦海中想起自己背著老娘,帶著希望與彷徨上了船,來到這個遠離家鄉(xiāng)的大島上伐木墾荒。誰能想到,短短一年不到,就快有自己的土地了。到時候蓋上房子,娶了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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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傻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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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殖民者們都特別關注時間。宿舍大門口掛著的月份牌,成了每個過路人眼中的焦點。每個人都期盼著1月8號這一天快點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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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公歷年,分地的喜悅氣氛越來越濃。行政大廳門口,臺子搭起來了。高高的架子上,用紅布拉了一個橫幅,寫著“蝦夷拓殖團札幌殖民地分地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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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體宿舍門口,食堂墻上,行政大廳公示欄里,關于分地政策的公報貼的到處都是。徐茂田剛吃完早飯從食堂出來,就被一個相熟的大爺拉?。骸懊?,你識字,再給我說說這政策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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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無奈的說:“大爺,我這都給你說了好幾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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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再念念。”嘴笨的大爺不會說什么好聽的話,只有連連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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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連說“受不起”,只好再念了一遍。路過的旁人雖然都知道公報上寫的是什么,但看到有人在念,還是都圍過來聽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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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你怎么在這呢!”徐茂田原來勞動隊的隊長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從人堆里拉出來,“快點,去行政大廳,干部老爺找你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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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找我?”徐茂田指著自己鼻子,有些害怕,“我犯什么事了,找我干嘛?。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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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誰說你犯事了?!标犻L一跺腳,“你被老爺們選中,進了監(jiān)督小組了。現(xiàn)在叫你去議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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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監(jiān)督小組啊,干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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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管干啥!”隊長雙手推著他的背,“你趕緊過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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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行政大廳門口,已經有十幾個人在等著了。徐茂田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是干部老爺隨機抽了30個人,來監(jiān)督分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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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半個小時,人都到齊了。張朝陽帶著他們六個干部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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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30個人,就是全程來監(jiān)督分地的?!彼f,“要是你們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公平的,要立即和我們說?,F(xiàn)在我們再去清查丈量一下土地,你們就分成五個組,干部帶隊,一塊去把這個工作完成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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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分的是農翔的組。他跟著農翔跑了三天,對著地圖,把他們片區(qū)的土地都丈量了一遍。隨后,干部們熬了好幾夜,終于趕在1月8號前,在臺子上掛了一張巨幅地圖,上面用各種顏色和符號分成了密密麻麻各種小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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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已經無心工作了,滿心都是分地分地。晚上也睡不好覺,夢里自己要么抽到的地里有一塊大石頭,石頭有五十畝那么大;要么自己抽的簽被劉疙瘩搶走了,自己啥都沒了。還有一次更離譜,夢到自己把手伸進盒子里抽簽,那盒子突然活了過來,一口咬斷了自己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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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下工,他就和其他人一起到地圖前面認真的看,暗暗祈禱自己能抽中自己心儀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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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號這一天終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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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大廳前的臺子上掛滿了紅色的綢帶。臺子居中放了一張大桌子,桌子上有一個紅色的大抽簽盒,桌子后面是六張靠背藤椅,左右兩側則是三十個馬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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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抽簽了!殖民者們早早地就來了。他們擠在臺子下面,眼睛里充滿了希望與快樂。
徐茂田和其他監(jiān)督員一起,等干部們上臺坐定了,才趕緊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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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子后面,護衛(wèi)隊的幾個骨干輪流蹬發(fā)電車,為架子上的大喇叭供電。這是張朝陽特地從濟州島借的,確保每個殖民者都能聽到簽號,為的也是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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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下,由護衛(wèi)隊骨干組成的安保力量正在認真維持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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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子上坐了人,臺子下面也都安靜了。張朝陽樂呵呵的拍了拍話筒,大喇叭里傳開了震耳欲聾的咚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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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見慣了各類澳洲光景的殖民者也見怪不怪了,驚嘆了一聲也都不再關注。畢竟,分地才是大家心頭上最要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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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xiāng)親們!”張朝陽昂揚地說,“在偉大光榮正確的元老院領導下,在大家一年的艱苦奮斗中,我們札幌殖民地建設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我們伐木,墾荒,捕魚,一點一點的,親手把我們的家園建了起來?,F(xiàn)在,是我們享用勞動果實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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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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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心里也高興的很,暢想著未來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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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們也不要忘記,”張朝陽語氣低沉了下去,“在建設過程中,我們有很多鄉(xiāng)親,很多同胞,很多兄弟姐妹,犧牲在了通往勝利的道路上。是他們用自己的生命,鋪平了我們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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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場的氣氛壓抑了起來。徐茂田突然想起,打退土匪那一次,有個老漢為了給他唯一的兒子報仇,執(zhí)意要跟著護衛(wèi)隊去追擊。就在前幾天,老漢伐木的時候被倒下的樹砸塌了胸膛,吐了好幾升血死了。想到這,徐茂田心里難受起來。他怎么就不能多活幾天呢,那樣就能和大家一起分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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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朝陽環(huán)視了一下臺下,說:“在這里,我建議,我們?yōu)樗麄兡昼?。”說完,干部們和監(jiān)督員全體起立,所有人都低著頭,會場安靜的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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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哀完畢后,張朝陽宣布:“今后,我們定每年的1月8日為先驅者日,由政府對我們犧牲的同胞進行公祭。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們永遠不能忘記他們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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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澳宋的朝廷,是真把我們當人?。 毙烀锷磉呉粋€中年男子抹去眼角的淚,“我爹戰(zhàn)死在山東,朝廷連燒埋銀子都不給發(fā)。這墾荒死了的,擱以前不是隨便找個坑扔了?如今朝廷給了撫恤不說,還每年都祭奠。跟著干部老爺干,不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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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也想起了自己死在兵亂中的家人,心里堵起來。要是他們也能一塊來札幌,那該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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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上,張朝陽把話筒遞給程東:“下面,請副團長程東組織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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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臺下傳來雷鳴般的掌聲,經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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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東站起來,雙手往下壓了壓,但是沒有任何效果。他只好無奈的笑著,和大家一起鼓掌。等大家都累了,掌聲才稀疏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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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東趕緊說:“下面開始分地。首先,愿意出錢的,可以先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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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出十兩銀子,選城北靠河的那塊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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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家就這?甲一十兩就想留下?我出十五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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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番競價,最后甲一被以五十兩銀子賣給了一個鄉(xiāng)紳的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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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也想買塊地,但是囊中羞澀,出不起太大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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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類地都被挑走了。程東開始組織人抽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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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青年男子在護衛(wèi)隊的引領下,有些緊張的上了臺,抽出一張簽看了看,遞給程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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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東舉起簽來,給監(jiān)督員和其他干部展示:“黃色兩個三角,丙十二,三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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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表示無誤后,馬騏驥踩著高腳梯,把男子的名字寫到地圖上丙十二的格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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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東把簽交給男子手里,囑咐他千萬別丟了。大聲喊:“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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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輪到徐姜氏抽簽了。她邁著小腳上了臺,抽了一個離城很近的二類地。在大家驚嘆的表情中,開開心心的下了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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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行啊!”她和廚房工作的老大娘說,“二類地除了農具啥都不給,我還想養(yǎng)幾個小雞仔呢?!钡悄樕系男θ輩s怎么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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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孫大了,他站在桌子前瞇著眼睛,嘴里念念有詞,求著各類神佛保佑。拿出簽來給程東看了一眼,程東說:“綠色四個框,丁二十二,四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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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的臉垮了下來,唉聲嘆氣的下了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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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別難受了?!睂O二娘關心的說,“這塊地多好,平坦的跟水面似的,耕地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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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睂O大嘆口氣,別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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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我能抽到五類地呢?!睂O二娘暗暗祈禱,希望能幫哥哥分到一頭大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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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徐茂田了。他走到桌子前,伸出的手都要探近箱子里了,又瞬間收了回來。在程東不解的眼神中,他鼓起勇氣問:“程老爺,我還能花錢選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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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東一時拿不定主意,扭頭看了看張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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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朝陽心里覺得有錢不賺白不賺,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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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東得了張朝陽的示意,轉過臉來問徐茂田:“你想要哪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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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指著地圖上說:“我想要那塊丁五十四。我可以出五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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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徐茂田的話,臺上臺下都議論紛紛。
丁五十四這塊地在最東邊,要不是緊挨著石狩川,都算不進四類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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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皺著眉和孫二娘說:“茂田犯了癡病了吧?四類地那么多,調那么一塊邊邊上的干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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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二娘也不理解,挑丁五十四還不如選個五類地呢,只能咬著嘴唇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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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東又問了一句:“你確定選丁五十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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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絲毫不受影響,堅定的說:“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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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回馬扎上,看著身邊眾人不理解的眼神,他心中嗤笑。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徐茂田可不單單想守著這九十五畝地過一輩子。他打算以后掙了錢,就把丁五十四旁邊的荒地都買下來,不斷擴大自家土地面積。再在河邊修上水磨坊,碼頭,掙下一筆大大的家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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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到孫二娘了。站在桌子前抽完簽,她緊緊的閉著眼,不敢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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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色三個圈,兩個框,戊五十四,五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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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孫二娘睜開眼睛,開心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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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下,傳來孫大驢叫一般的大笑聲,他興奮的手舞足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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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簽一直進行到天黑才結束。殖民者們都開開心心的回家了。明天放假一天,大家都打算去自己家地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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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干部們的工作還沒有結束。地圖上劃分的地塊都是五十畝一塊,給女人分的還要核減十五畝,該給的補貼也要抓緊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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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大廳的燈光,亮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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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jié)的時候,張朝陽弄來兩百多斤雜合面,殖民地所有干部、戰(zhàn)士、殖民者們都聚在集體食堂里,熱熱鬧鬧的飽餐了一頓魚肉土豆餡的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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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在亂世中掙扎求生的人們來說,這在以前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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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老人吃著吃著哽咽了,一邊流淚,一邊不停的往嘴里塞著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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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讀過書見過場面的人有眼力見,帶頭朝南跪倒,山呼“大宋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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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醒悟過來,也都趕緊跟著跪倒了,“萬萬歲”的呼聲差點把房頂掀了,把干部們整得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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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十五,勞動隊就解散了。殖民者們去結算了工分,換成了澳宋元;民兵們也把步槍和彈藥領回了家。窮人們天天扛著步槍和斧頭進林子里砍樹,有錢人則去鋸木廠買標準木板房。鋸木廠的生意十分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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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沒有著急蓋房子,而是到了鋸木廠打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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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算靠著自己趕車的手藝,趁著現(xiàn)在鋸木廠建材生意好,跑跑送貨,再掙幾個小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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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四匹挽馬拉的碩大到不可思議的四輪車上,鞭子甩出一聲清脆的鞭哨,挽馬邁開長腿小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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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是給徐茂田家送建材的。徐茂田和一個小徒弟坐在孫大旁邊,三個人有說有笑的邊走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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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打趣的說:“孫哥,這趟我正好給你帶帶路,讓你認認我家地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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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還不知道嗎?”孫大不屑的說,“不就在我妹那塊五類地北邊,緊挨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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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擺了擺手:“我才不把家蓋那么遠呢。”他指了指前面,“我蓋我娘的二類地那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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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瞪著眼睛:“你小子好算計??!用四類地的折扣買建材,在二類地蓋房子,要不說讀書人腦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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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毙烀锩嗣竽X勺,“咱可沒有違反規(guī)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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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徒弟有些酸溜溜:“你們這些先來的真好,管吃管住還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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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孫大拍了拍他的背,“這些地都是我們一塊一塊開荒出來的,分給我們不是應該的???再說現(xiàn)在在札幌討口飯吃,也不難嘛。你看是去鋸木廠,還是畜牧場,掙的錢也不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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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也是?!毙⊥降茳c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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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插話進來:“說起來,你老是在鋸木廠干活,不蓋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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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面帶挪揄的說:“蓋房子還不容易?找你借十幾兩銀子,我也蓋個標準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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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認真的說:“當然沒問題。我還想,你自己一個人住的話,不如搬到我家得了,咱們兄弟倆做個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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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愣了一下,搖了搖頭:“我孫大沒什么本事,但好歹也是個堂堂男兒,怎么能借住在別人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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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么叫別人家?”徐茂田有些著急,正想辯解幾句,見孫大表情很堅定,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那你需要錢的時候給我說,我這還有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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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剛和你開玩笑呢?!睂O大擺了擺手,“我自己住,蓋個一間的小房子就行,用不了幾天就弄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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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毙烀餆o奈的說,“你蓋房子的時候一定要找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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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地,三個人干到晚上才卸完車。第二天,徐茂田和左鄰右舍一起,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終于把一座座干凈整齊敞亮的木屋蓋好。簡單但結實的實用家具,也在鄰居們齊心協(xié)力之下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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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姜氏把散發(fā)好聞木香的屋子打掃干凈后,小心翼翼的給灶臺點著火??粗谝豢|炊煙裊裊升起,母子倆激動的抱頭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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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會,徐姜氏情緒才平復下來。她打開一直珍藏的包袱,拿出丈夫和兩個兒子的牌位,用袖口擦了又擦,端端正正的擺在桌子上。又拿出在合作社買好的各類貢品,可惜沒有碟子,只能擺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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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把碗里裝上沙子當香爐,手里舉著三根細松枝做的香,在供桌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三個躬,大聲念到:“爹,大哥二哥,咱家搬到蝦夷島札幌城了,咱們的苦日子終于到頭了!你們來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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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把香插進香爐里,又小聲說:“我和娘逃過來,連個盤子碟兒都沒有,這次怠慢了。下次供奉一定體體面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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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跪倒在地上,邦邦邦磕了三個響頭:“爹,大哥二哥!保佑我和娘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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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頓下來之后,徐茂田不顧徐姜氏反對,出大價錢在他家四類地的河邊安裝了一臺風力抽水機。他明白,在札幌人力很值錢。有了這臺抽水機,可以省去他很多功夫,用來干別的事。他早就琢磨好了,這澳宋朝廷在這里沒多少官田,反而十分注重養(yǎng)馬養(yǎng)牛養(yǎng)羊。跟著朝廷準沒錯,等他有錢包下旁邊的荒地,他也要去開個畜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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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回暖比較早,徐茂田和天地會的工人一起在剛剛解凍的石狩川岸邊調試機器的時候,一支小小的船隊從他們面前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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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擠滿了雖然面黃肌瘦,但是衣著干凈整潔;棉帽下都露出短短發(fā)茬的男女老少。他們眼神帶著畏懼與希望,小心地打量著這片處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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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停下手中的活,怔怔地看著這支船隊,這群人,內心陡然涌現(xiàn)出一股先驅者的豪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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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情不自禁的雙手揮動,對著他們大喊:“嗨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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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都來吧!”徐茂田在心中喊,“來了這里,來了元老院治下,苦日子就到頭了,大家都能活的像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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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也有人揮手回應了,船隊拉響一聲汽笛,消失在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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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蝦夷拓殖團的領導班子也是喜訊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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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在殖民貿易部年底的評先爭優(yōu)活動中,拓殖團榮立集體三等功;副團長程東因工作突出,被評為先進工作者和優(yōu)秀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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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殖民貿易部一紙調令,程東官升一級,調回臨高籌建庫頁拓殖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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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大的喜訊是蝦夷拓殖計劃第二期工程開始了。蝦夷拓殖團擴編成了三個營:一個是開發(fā)石狩川上游的旭川營,一個是開發(fā)蝦夷島北面的雉內營。最后一個自然是札幌營,因為干部還沒到位,暫時由拓殖團直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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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底下又多了一批干部,拓殖團的領導班子,氣勢都更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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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馬騏驥和海濤,因為是軍事干部,如今一擴編,手下的戰(zhàn)士翻了三倍。他們自然也水漲船高,官升一級。馬騏驥升了中尉,海濤升了上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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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升了官,攤子也大了。馬騏驥主動找到海濤,認真吸取札幌的經驗教訓,編寫了一個叫《拓殖前期安防和訓練手冊》的小冊子,下發(fā)了各營,供大家參考借鑒。
札幌要下放出去了,張朝陽認真考慮了一下,覺得交接的時候要清清爽爽的,不要缺三少四的牽扯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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殖民地會議上,張朝陽提出了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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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好辦?!焙f,“團長你打個報告,請契卡過來審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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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朝陽一時尬住了:“這個,合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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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翔輕笑著說:“本來我也覺得,咱們自己把賬理清了就行了??墒窃蹅円膊粚I(yè),大家有誰會審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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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大家紛紛搖頭,他接著說:“而且我和同學往來書信,聽說現(xiàn)在契卡正在各外派點巡回審計呢。就算你不找他,他早晚也會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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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朝陽摸著下巴:“你這么一說,我好像也在電報上看過。唉,最近太忙了,回頭我再看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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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長是怕咱們審出什么問題吧?”馬騏驥看著張朝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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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朝陽苦笑一下:“你覺得咱們能沒問題?哪個單位能沒問題!讓人家查出來問題,總歸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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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騏驥搖了搖頭:“此言差矣。早發(fā)現(xiàn)早改正,要是小苗頭不能及時掐掉,釀成大問題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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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濤點點頭表示贊同:“團長,咱們攤子大了,問題也會放大。早早掐掉,確實十分必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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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也放下水杯:“我也同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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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說你們都覺得應該請契卡來了?!睆埑桙c了點頭,看向新當選的公民代表,“你有什么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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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吾意亦如是也?!边@個掉書袋的老頭連忙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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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朝陽心里嘆了口氣。和劉疙瘩相比。這個新人簡直就是個點頭機器,一點想法都沒有,和一個木偶沒什么區(qū)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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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其實還是很欣賞劉疙瘩的,要是他手腳干凈一點,收斂一點,還是很有前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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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卡來了,他相信劉疙瘩的合作社絕對是重災區(qū)。他不相信貪婪的劉疙瘩守著這么一只金雞會不摸幾個蛋。但是也無所謂了,要是真的在他身上查出問題,正好好好懲治一下他,殺雞儆猴。他當雞的作用,比服務社主任的作用大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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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大家都同意,”劉疙瘩扶著桌子,“那我就去打申請了。大家還有什么事嗎?好的,散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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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契卡到來之前,札幌也扎扎實實的開展了一次自查自糾。查到劉疙瘩的時候,他對自己的賬本很有信心,倒不是太緊張。札幌的干部們的水平也確實很有限,沒有找到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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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恭敬敬的送走表情有些失落的干部們,劉疙瘩關上房門,不屑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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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天氣已經徹底轉暖,融化的積雪把肥沃的土地泡成一個柔軟的大面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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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牽著分給他的大青馬,去天地會領了玉米種子。正要往回走呢,眼角瞥到了服務社,就拽著馬籠頭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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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店里轉了轉,看到劉疙瘩正百無聊賴的坐在柜臺后面,他不懷好意的走過去:“呦,劉掌柜忙著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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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靠在藤椅上,鼻子里“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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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一點也不在乎他的態(tài)度:“我到店里轉轉,打算買幾尺紅布,買點水果糖啥的,給俺妹妹當嫁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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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嗨?!眲⒏泶褡饋恚敝鄄恍嫉恼f,“想不到你個窮把式,還挺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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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沒有?!睂O大笑著連連擺手,“我本來也說,大家剛到這,日子過得都不容易,既然郎有情妾有意,簡簡單單的就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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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俺妹夫不同意啊?!睂O大話鋒一轉,“俺妹夫雖說年紀輕,但本事可真大。他買了那個抽水機,別說他家澆地不用人了,我家地在他家旁邊,都能沾上光,街坊鄰居都得了好處。甭提省多少功夫了。有這樣的妹夫,咱好低得準備點嫁妝,你說是不是。關鍵人家是讀書人出身,早早地給我說,婚禮一定體體面面,三媒六聘一個都不能少,還請了農老爺和林姑娘說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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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聽的心煩,黑著臉擺了擺手:“我這忙得很,沒工夫和你拉閑呱。你要買布買糖,去找那邊的伙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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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坐這先忙?!睂O大嬉皮笑臉的說,“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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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拱了拱手,啥也沒買,牽著大青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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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臉色陰沉,看著底下嘀嘀咕咕聊天的伙計,好像都在議論他。感覺心煩的很,實在坐不住了,囑咐伙計打烊了關好門,先一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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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雖然私底下弄了不少錢,但大多是黃金,而且他兩手空空來了札幌,有錢也不敢拿出來。不過當合作社主任掙了不少工分,選地的時候就花錢挑了一塊三類地,也買了個檔次比較低的標準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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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有了自己的家,劉疙瘩就不愿意在合作社的辦公室住了。但家里好是好,就是沒人侍候做飯。想到這他輕聲罵了一句,自己的伙計,管吃管住還給工錢也就算了,還只能讓他們干柜上的活,這是哪里的規(guī)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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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抱怨也沒有辦法。他從廚房房梁上掛著的簍子里,拿出昨天切好的手搟面,下了一碗面條,就著蒜瓣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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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吃著呢,門口傳來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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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劉疙瘩打開門,門口站著三個穿著長款風衣的人。他們周身透露的氣質,和干部們很像。正是前幾天到他店里查過賬的“契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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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不敢掉以輕心,疑惑的問:“諸位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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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契卡的?!鳖I頭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她努力板著的臉顯得有些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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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們。前幾天有幾個人到我店里查賬呢?!眲⒏泶裥睦镉行┣撇黄疬@個女官,“你們查賬,怎么會查到我家來了呢?再說,我本本分分做生意,為元老院和人民服務,掙的錢都干干凈凈,賬本肯定沒問題?!?/p>
女孩沒有多說話,徑直進了屋看了看桌子上的面條,冷笑一聲:“你是夠清貧的呀,這一碗手搟面,就把晚飯給對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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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在飯桌變坐下:“札幌的普通老百姓,狠狠心也能吃個面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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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不是老百姓,你是合作社主任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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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算個屁呀,在札幌啊,鋸木廠有主任,畜牧場有主任,漁業(yè)碼頭有主任,就連食堂都有主任呢。”劉疙瘩邊說邊吃面條,還時不時的咬一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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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繞著劉疙瘩轉了一圈:“可你這個主任不一樣,手里流水大,我都聽人說了,拿個干部跟你換,你都不換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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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放下筷子,有些不滿的說:“我雖然是個小老百姓,但是也接受過元老院的教導。明白權力大小那都是為元老院和人民服務,有權就可以任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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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鼓了鼓掌,給兩個手下說:“說得好,聽到沒有啊?有權不能任性,但可以謀私,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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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輕拍桌子站起來:“我說你們懷疑我,到底有啥根據(jù)?跟你們說實話,我在的這個位置,嫉妒我的人吶很多,想看我出洋相的人,那也很正常,那今天我這情況,你們都看到了。這位女老爺,你可得給我做主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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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嘖嘖兩聲:“劉主任啊,依我看呢,這誰都出不了你洋相,但凡出洋相的,全是自找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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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又坐了下來,默默地吃面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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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見他不說話,接著說:“前幾天,你們店里一個伙計。把蝦夷人的分包商庫相文攔在辦公室兩個多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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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女孩注意到劉疙瘩夾著面條的筷子輕輕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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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識庫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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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在桌旁坐下,輕笑一聲:“那是,相當?shù)檬?,庫相文埋怨你不夠朋友,去你辦公室三次站得腿都疼了,才能見到您老人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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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臉色有些變了。他緊張地說:“什么朋友不朋友,這一碼是一碼,官爺,我和他就是生意往來,我這個人辦事是講究公事公辦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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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女孩站起來,“集合,都去門口等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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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見她要走,心里舒了口氣:“諸位,慢走啊不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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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笑:“劉主任,真的不送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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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面條還沒吃完呢,”劉疙瘩指了指桌子上的碗,“湯都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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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究啊,原湯化原食,行,等你。等你把這面湯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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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非得讓我送你干什么呢?”劉疙瘩有些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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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一翻白眼:“你送送我們又怎么了?當個大主任,連客人都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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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行,送,送?!眲⒏泶窈軣o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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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個外套,外邊冷。”女孩喜笑顏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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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出了房門,門口停了三輛帶棚子的大車。劉疙瘩眼尖,看到后面兩輛車里影影綽綽的透著刺刀的閃光,心里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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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女孩送上車,劉疙瘩小心的說:“那這位女官爺,這就再見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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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撩著門簾,巧笑嫣然:“劉主任,今晚聊的真不錯,要不跟我們上車,再一塊聊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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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吧?!眲⒏泶裱柿丝谕倌?,臉上擠出難看的笑容,“今天晚了,咱們明天再說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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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必須去,”女孩收起了笑容,“這好戲才演了第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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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車門簾猛的掀開,露出里面手拿鋼槍的護衛(wèi)隊骨干。這無聲的威脅讓劉疙瘩不得不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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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輛馬車在月夜下走了不多會,停在一塊十分高大體面的二層高級標準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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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當先一步下車,往房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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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跟在后面的劉疙瘩已經滿臉蒼白,腳步虛軟。他不小心踩到一塊石頭上,差點摔倒,幸虧被兩個男契卡架住胳膊,才站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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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聽到動靜回頭一看,皺著眉說:“讓他自己走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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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啥呀,站都站不住了?!币粋€契卡鄙夷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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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哈哈大笑起來:“老演員怎么還怯場呢?劉主任該您上場了,我說過的壓軸戲,豪華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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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哆哆嗦嗦的說:“這是哪兒???你們帶我到這兒來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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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打開房門:“這不是你房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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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我房子,我怎么可能有這種房子呢。”劉疙瘩瘋狂搖頭,“這房子那么貴,我說實話想都不敢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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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沒有搭理他,在一樓的客廳里轉了轉,摸了摸椅子上裝飾的皮毛,轉身坐下:“劉主任,不帶我們參觀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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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用力攤著雙手,面露被誤解的委屈:“女老爺,這房子真的,這真的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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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哼了一聲,站起身來往里屋走去。她邊走邊說:“你別以為這塊地不是你的,我們就查不出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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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地上放著的火爐,示意手下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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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挪開火爐,露出一塊活動的木板。他把木板打開,里面裝著一個布袋子,還有一個賬本。他把袋子和賬本遞給女孩:“戴組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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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打開布袋子,里面的黃金在明亮的魚油燈的照耀下散發(fā)著刺眼的光芒??吹竭@些金子,女孩露出厭惡的表情。她把布袋子扔到劉疙瘩面前:“劉掌柜,你說房子不是你的,那這錢也不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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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的,不是我的?!眲⒏泶駶M頭冷汗,語無倫次起來,“這誰呀?這誰把這么多錢放在我、我們家的,這、這誰、這不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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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女孩厲聲說,“你承認這是你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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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徹底崩潰了,他渾身脫力,即使兩個人架著也站不起來了,像一攤爛泥一樣癱在地上,眼淚鼻涕和汗水在他臉上攪合成一堆令人惡心的液體。他邦邦邦的不??念^,祈求道:“官爺我知道錯了,您手下留情啊。我的錢都在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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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起那張骯臟的臉,右手哆哆嗦嗦的比出一根手指,“我一分錢都沒花,不敢啊。我在山東遭了太多罪,苦怕了,我一分錢都不敢動,全在這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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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惡心的別過臉去:“我們只負責審計,具體怎么處理你,是你們殖民地干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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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事發(fā)了,這件轟動的事一時成了札幌最熱的話題。有的人感嘆這個人還是很講義氣,守規(guī)矩,是個很不錯的關系;有的人痛罵劉疙瘩仗勢欺人,早就看他不順眼了。聊到最后,總是回歸到會怎么判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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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咱們的干部都是清廉如水,必然看不慣這種貪官,肯定是剝皮實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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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非也?!庇行╊H通澳務的說,“咱們澳宋朝廷,喜歡用絞刑,俗稱蕩秋千。我看這劉疙瘩,怕是也要蕩秋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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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如用火銃給他心口轟碎?!庇腥伺d奮的說,“火銃帶雷,連魂魄都給他炸掉,不入輪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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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終的處理結果超乎所有人的預料。殖民地會議對他的懲罰,僅僅是沒收所有財產和違法所得,并處苦役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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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人們都很不理解,但對大多數(shù)殖民者來說,這件事只是他們生活的一味調劑。很快,他們就投入到繁忙的春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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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來,札幌已經迎來了第三個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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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穿著對襟短褂,帶著一頂嶄新的鴨舌帽,架著一輛馬車在札幌城里慢悠悠的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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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是大著肚子的孫二娘,她懷孕了怕風寒,用一床棉被蓋著身子,頭上還包著一個花頭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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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是來札幌醫(yī)院做產檢的。徐茂田這兩年讀了好多澳宋書,雖然從沒有去過臨高,但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假髡了。對孕婦的護理,也徹底摒棄那些過時的傳統(tǒng),采用澳洲方法,每次的產檢也從來不會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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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產檢,孫二娘有些惡心。心疼媳婦的徐茂田趕著車到碼頭上,讓媳婦吹吹風,看看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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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孫二娘扯扯徐茂田的袖子,悄悄指著一邊一個扛著大包在船上卸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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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定睛一看,那個人竟然是劉疙瘩。他花白的頭發(fā)凌亂骯臟,身上鶉衣百結,一時間竟讓他懷疑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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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疙瘩吃力的扛著與他的身體相比大的過分的大包,一搖三晃,走的慢慢騰騰。一個高大的監(jiān)工走過來,一巴掌把他打倒在地,嘴里怒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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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劉疙瘩爬起來,不停的點頭哈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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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嘆了口氣,說:“聽說劉疙瘩放出來,哪哪都不要他,什么活都找不到。到碼頭上扛大包,人家還嫌他老,不愿意要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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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孫二娘解氣的說,“干部老爺們判的好??!看他這樣,比他死了我還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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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不是呢。”徐茂田聳了聳肩,“咱們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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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田剛走,碼頭上就來了一大群人。除了拓殖團的干部之外,還有札幌營的領導班子和各工廠、農場的領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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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騏驥和林英站在飛剪船“時風”號的舷梯上,笑著和大家擺了擺手:“很高興和大家共事三年,我上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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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朝陽也揮了揮手,開玩笑的說:“你這去了鯨海指揮部,那就是上級領導了,有什么好事可別忘了咱們娘家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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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肯定不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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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兄弟,去了那邊好好干?!焙牧伺鸟R騏驥的肩膀,用手指碰了碰他嶄新的上尉軍銜,“你比我有前途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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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翔指了指林英:“你小子和我學妹只領了證可不行啊,婚禮也得熱熱鬧鬧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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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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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聊起來就收不住了,還是林英提醒開船的時間到了,大家才依依不舍的握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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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著船舷的欄桿,碼頭在馬騏驥的眼里越來越小,最終消失不見。他轉過身來,熠熠生輝的眼睛凝視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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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崗位,新的任務,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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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元老院和人民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