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CY水仙文 十斷 《無盡夏》 一章完
我的無盡夏。
偌大的展廳，西方古樸與濃烈浪漫席卷天地。
落日凝固的艷麗湮沒在人潮洶涌，湖藍彌漫，赤色碰撞，天才與極致在人間相撞。
百年難遇的藝術家。
畫展剛開不久，大多數(shù)畫都被貼上“已售”字樣。人仍舊是多，有美院學生，有慕名而來的同行，還有那些為擁有一幅畫而來的企業(yè)家。
相對不怎么起眼的角落，美人駐足。
棕褐色貝雷帽遮不住肆意張揚的長發(fā)，金絲眼鏡折射所有理智，白口罩籠住玫瑰花瓣似的唇瓣，淺棕休閑套裝角落隱藏一星半點的赤丹。美人流轉的眼波與日光混在一起，似琉璃一般美麗。
“哥！”
同是好看的人兒，歡快似小鳥撲上去，斷踉蹌幾步才站住，隨即擰起眉頭教訓粘在自己身上的人兒。
“展廳里，小聲說話?！?/p>
“我知道我知道！”
卷好容易松開斷。
今日卷著黑色上杉，依舊是那條富有個性的破洞牛仔褲，長發(fā)隨性披在腦后，這點倒和斷像極。
“哥，帶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樣？”
卷自顧說著，拉起斷的手就往展廳外走。斷看看時間，也沒推脫，任憑這個弟弟胡鬧。
卷和斷都是藝術家。
有時確實忍不住問問老天爺，是否是分配出生時分配錯了，竟將兩位大藝術家分到了同一屋檐下。
卷是搖滾唱作者，脾氣和曲風一樣，打眼一看就是生性活潑的年輕人。
斷是畫家，油畫是工作，彩鉛是生活。天天帶著畫本到處逛，生得極漂亮。脾氣要比卷好得多，一天下來說不了幾句話。有句話說得好，不是在沉默中爆發(fā)，就是在沉默中死亡。
斷明顯屬于前者。
“你才來H市幾天，我都在這里待了兩年了，怎么可能有我沒吃過的?！?/p>
“這不一樣！這個你肯定沒有吃過！”
民以食為天。
正是上午九點多鐘，正是舒服得時候。奶油般的云彩慵懶躺在太陽身旁，偶爾如絲制品一般蓋其身上。斷卷走得不急不慢，街上的車水馬龍似乎與他們并不是一個世界，時間在這里格外慷慨從容。
“今天天氣真好。”
斷這樣說著，不自覺伸出手，捧一把陽光。
“是啊，請我喝上午茶吧！”
卷這樣調皮地說，看身旁美人無語的模樣，愈發(fā)開心，最后像一頭小鹿，直接拉著斷跑起來，不明所以，卻又是如此淋漓盡致。
最后在熙攘鬧市停下。
店面挺大的，古樸的顏色讓人如沉浸在書香，舒服至極。推門進入沒有令人討厭的現(xiàn)代機械聲音，取而代之的是風鈴——
不大不小的聲響，剛好可以隨日光鉆入血液。
進入店里，咖啡與烏龍茶的香氣沁人心脾。桌椅整潔，每張桌上都放了一束淺紫與淡藍交織的無盡夏。光夾雜蛋糕胚的香氣游走。不少辦公的人，卷和斷挑了一個靠窗位置，說到底斷來請客，卷很自然地去點些甜點。
“反正他知道我愛吃什么，由他去吧?！?/p>
斷這樣想著，又拿出畫本和鉛筆，描摹起可愛的無盡夏。
玻璃勾勒出美人漂亮的身姿，碎發(fā)被日光裹挾，如鑲嵌一層淺金，好似西域舞女的面紗。無盡夏泛著笑意，也許是丘比特恭候多時，總之，斷正想看看卷點完沒有，卻在剎那里碰上另一雙眸。
斷覺得自己太不爭氣了，心跳霎時加快，雙頰滾燙滾燙，好似就要融化，熱灼得難受。
對方顯然沒意料到，也是愣住了，許久也沒把目光移開，最后還是卷回來喚了一聲斷才緩過神。
“哥？你還好嗎？”
“??？”
斷此時直接癱倒在桌上，說沒事就太假了。
“他長得好像無盡夏。”
十喃喃自語，旁邊一個羊毛卷發(fā)少年湊過來。
“什么像無盡夏？”
颯好奇望著發(fā)愣的十，結果被十催促著去準備糕點，讓他別多管閑事。颯沒法，只好癟癟嘴，卻不甘心，邁步往前走又退回十身后，最后看到窗邊斷的身影，心下明了。
“好啦，表哥，想追人家就直接try嘛！”
颯打趣著，卻只挨了踹，接著悻悻地去磨咖啡。
“......”
斷捧著臉，炙熱透過口罩傳遞到指尖，滾燙似盛夏。
明明只是初夏。
于是，無法咒罵天氣炎熱，只能說心尖的溫度如光一般被折射，折射在雙頰，成就一片云霞，最后透過澄澈眼波，愛意就這樣傾瀉而出。
“哥，不是，你這是......對人一見鐘情了？”
卷握著兩杯珍珠奶茶，有些震驚，畢竟他哥這種魅力極大的美人，被人不明不白拐去可不行。
斷點點頭又搖搖頭，只是那樣縮著，如一只小刺猬——
害羞的小刺猬。
十仍然是久久凝望他的“無盡夏”，看著似含羞草一般可愛的“無盡夏”，只覺得，夏日是真真正正的到了，徹底。
“好啦表哥，既然愛情來了，就要自己把握?！?/p>
“況且，那人長得好好看?！?/p>
“你怎么知道的？”
十忽然莫名嫉妒。
“你看背影，一定是個很可愛的人，對吧？”
颯悠哉悠哉倚在柜臺旁，又忽然緊張起來。
“去！那個！好像是卷！”
颯慌亂得很，呢喃著什么“千萬別讓卷以為我是私生飯”之類的話沖出了店，發(fā)出不小的聲響。斷自然是聽到了，想看看發(fā)生了什么，卻又在不經意間瞥到令人心動的人兒。
好吧，忘記說了。
颯是十的表弟，今年在H大讀大三，音樂系，卷的死忠粉。畢竟就在H市，平時沒什么空就來給十當苦力。
“哥，你要是喜歡就去追嘛，不要慫啊！”
卷這邊是看好戲一樣地喝著奶茶慫恿斷。
“哪有你說那么簡單??！”
斷把頭埋在雙臂圈成的圓圈里，整個人小小的，像是無盡夏一小片花瓣，比羽毛輕盈，比風柔和，比月漂亮。
“emmm.......你不介意的話我?guī)湍闳ヒ⑿牛趺礃?？?/p>
卷嘴角微微上揚，揪著自己的頭發(fā)，轉幾圈又松開，坐在高腳凳上轉來轉去。
“......”
斷有些猶豫，沒等自己答應，卷就已經動身了。
“嗨，帥哥，加個微信怎么樣？”
卷說話聲音不大，自覺遞上二維碼——
當然是斷的。
“別誤會，替我哥來加，他人比較內向，干這種事還不太好意思?！?/p>
十自然是掏出手機掃碼，余光瞥向一旁的人兒。
羞澀的小人兒此時正雙手捂著臉，卻還是忍不住透過指縫偷看這邊的情況，總之可愛得螺旋升天。
至少在十這里是的。
上午過得格外快。
斷走時悄悄往前臺塞了一副彩鉛畫，上面是正往咖啡里加奶泡的十。
似偷魚的小貓，輕輕地，悄悄地，比打開詩集還要小心。
十在夜里打烊時才看到這幅畫。
光影里，黑夜埋沒一切，卻總為這一方上午留了天地，留了光明，
留了愛意。
斷回到家一直窩在臨近陽臺的懶人沙發(fā)。
捧著手機，看著僅有兩句“你好”的聊天記錄，幾行字打了刪刪了打，總是不滿意。就這樣直到燈火通明，輕輕咬著指尖，不知如何開口。
也許是老天爺眷顧吧，消息提示音很及時地響了。
【晚上好?！?/p>
斷有些緊張。
【白天工作忙，一直沒顧得上發(fā)消息，對不起。】
十發(fā)完一直在思索這時候斷會不會已經睡了，本想著等回家再說，結果對方消息已經來了。
【晚上好！沒關系的?！?/p>
斷覺得自己真沒出息，不就是追求愛情嗎，這么畏手畏腳的。
【還沒睡?。 ?/p>
十不知為何，嘴角忍不住上揚，就好像美人已經在面前一般。
【沒有，在等你的消息。】
【我叫斷，要怎么稱呼你？】
【叫我小十就好?！?/p>
【小十你的手藝真好，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甜點！（星星眼）】
談到吃的，斷徹徹底底成了社交恐怖分子。從西式甜點聊到中式宮廷糕點，總之吃貨屬性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不如你哪天有空來店里幫我做些糕點吧?！?/p>
十點了“發(fā)送”后還有些慫，把手機捧在胸口，直到提示音響起才小心翼翼瞥了一眼。
明晃晃一個“好”字。
【不如就明天吧！】
【好啊?！?/p>
最后互道晚安，斷還是很興奮，插上耳機，日推第一首便是I Really Like You，不禁感慨愛情這種東西原來真的會自己送上門。
第二日下了雨，畢竟是南方城市，陰雨天可以說是夏季一大特征。
斷多少用心打扮一番——也不算多用心，也就是做了個背頭造型，套了白衫黑褲，整個人又美又帥氣。銀色耳飾配著陽光一閃一閃，就像白日星芒。
風鈴響起，十下意識抬頭，剛好看到如此漂亮的人兒，眼都直了。
“好漂亮，比無盡夏美得多。”
十這樣夸贊，斷有些不好意思，催促十干正事。是轉過身的瞬間立馬揉揉自己滾燙的臉，只祈禱臉紅莫太明顯。
斷從來沒見過這么全的烘焙工具，眸子亮晶晶的，好奇地問這問那。十耐心解答著小貓所有的疑問，還貼心的給人系上圍裙。
“想怎么作都可以。”
十笑得淺。
“這......”
斷死也不會說，自己的巧克力蛋糕做了7次才成功一次。
“不會的話我也可以教你?！?/p>
斷就這么在一旁乖乖站著，看十如何倒面粉，看十如何打發(fā)淡奶油。奶油的味道很好聞，一點也不膩，清甜，就像多云天氣情侶在海邊擁吻。
也不知道進行到哪一步。斷有些出神，總之手里的奶油被打發(fā)的到處都是。十站在一旁很是無奈，他早應該想到，小貓只會吃，做什么的應該交給他的。
“小斷，你再這樣我淡奶油可要被你霍霍完了。”
十還是笑，畢竟斷鼻尖上都有淡奶油。隨即拿兩張紙巾，細細擦抹干凈。
怎么能不心動。
雨天是陰蒙蒙的，浪漫氣息不斷延展，心上人突然靠近，心跳陡然加快，整個世界仿佛都被按下靜止鍵。溫熱透過紙巾到達皮膚表面，舒服得讓人留戀。
“謝謝?！?/p>
斷不太好意思，畢竟是自己一時間開小差把淡奶油搞得到處都是。
“過來?！?/p>
十招呼斷過來。
又加了一點淡奶油，十鼓起勇氣握起小貓的手，電動打蛋器的轟鳴聲勉強遮蓋濃郁情愫。十能聞到斷身上好聞的沐浴露香氣，淺而清澈。發(fā)尖在他的脖頸作祟，美人漂亮的側顏余光便能瞄到，勾人心魄。
斷有些僵硬，十不算抱住自己，但就是很令人心安，宛若在雷雨天窩在愛人懷里小憩。十的手剛好覆在他手上。
可惡，好心動。
打發(fā)完淡奶油，斷實在是怕自己再添亂，于是就拿出畫本蹲在一旁，欣賞小十認真的模樣，然后一筆一筆勾畫出來。
雨淅淅瀝瀝，若有若無的雨聲敲碎隔閡，不知為何，十覺得，如果生活一直是這個模樣，他此生也無憾了。
時光總還是在走。
斷約莫下午4時走的，今日的畫上了色，背景是一片好看的無盡夏。
“我送你回去吧？”
十多少有些期待斷答應。
“emmm......好啊?！?/p>
“不過店里......”
“還有颯替我看著呢?！?/p>
此刻，颯正往奶茶里添珍珠，絲毫不知道表哥對他有多信任。
兩個人各自撐了一把傘。
路上仍是人潮洶涌，難怪，畢竟處在市中心的位置。路上有不少水洼，每一處都折射愈發(fā)靠近的人影。
“小斷，你再靠近我不介意我們兩個打一把傘的。”
小十覺得小貓的小心思都不算小心思，讓人不看出來都難。
“啊......好啊......”
算了算了，反正追心上人，臉面什么的不要也罷！
十一把把小人兒圈在自己懷里，把傘遞給斷，自己將小斷的傘小心收起來。
“嗯......”
氣氛逐漸曖昧起來，斷又不爭氣地害羞，但還是很享受被人圈著的感覺。就像小時候窩在外祖母懷里一樣有安全感。
“你家在哪里？”
十問著，只覺得自己全身僵硬，沒想到斷看起來那么瘦，圈著還是軟軟呼呼的，好似一顆奶白色的小熊軟糖。
“七皇苑?！?/p>
“嗯？我家也在那里?！?/p>
十有些意外，沒想到斷和自己是一個小區(qū)。
“好巧?！?/p>
斷腦子里閃過很多話題，卻還是無從下口。兩個人就這么沉默著，僅僅感受對方體溫——
不過也足夠了。
斷去十那里越來越勤，從四五天一次到一兩天一次，每次去都帶一束無盡夏，走時給小十留一張畫。
十自然是把那些畫當寶貝一樣對待，專門去買了個漂亮畫夾，一張一張夾好。每日每夜睡覺前總看著愣一會。
就這么到了初秋，小十鼓起勇氣表白，以在夕陽里接吻為情書。
日常大概就是這樣——
兩個人同居以后，十會早起準備好小斷愛吃的，然后去臥室把賴床的小懶貓叫醒。
斷哪里肯起，總要拉著小斷膩歪好一會兒才肯起床。如一只大型考拉一樣黏在十身上，撩人不自知，到處煽風點火，直到十開始欺負人時才逃走。
白日呢，十就去店里，斷要是有靈感就在家作畫，若是沒有靈感就跟著十去店里，看街景畫些彩鉛。
等到晚上，十就帶著斷去河邊走一走，看看夜景，吹吹晚風，最后說些含蓄情話調戲小斷。
斷當然也會調戲小十，不過這些都是情侶間的小打小鬧了。
第二個初夏。
小十那日早早關了店，借口有事情把斷約出來。
正是夕陽西下的好時候。
公園一隅被擺滿無盡夏，淺紫與天邊濃郁的紅色輝映，流云融化在水中，隨后沾染夏日粉紅氣氛又成晚霞。
十特意叮囑斷穿那套粉色西裝，斷也聽話的做了。
背頭彰顯幾分桀驁，眸子卻是亮晶晶的，格外乖巧。銀色耳飾隨著步調晃呀晃，風掀起衣角，把浪漫悉數(shù)塞進，似乎在悄聲訴說今日有人要求婚。
斷看到無盡夏的 海時，還有些懵。下一秒，心上人便單膝跪地，夕陽，云山，澈水，將戒指包裝得恰到好處。
“小斷，你相信一見鐘情嗎?！?/strong>
“當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已經無可避免的心動了?！?/p>
“老天爺真的很眷顧我，讓我擁有你?！?/p>
“小斷，所以......”
“嫁給我好不好。”
斷什么也沒有說，只是笑著點點頭，隨后將無數(shù)言語與欣喜揉在綿長的吻里。
他說，我相信一見鐘情，相信那年此時無盡夏的芬芳，相信陰雨天里僵硬的懷抱，相信每一張畫作上的心上人，相信每一瞬晚間的心動。
“十先生，你表白也是這樣的夕陽，不能有點新意嗎？”
“你若是喜歡，我多求幾次也沒問題啊?！?/p>
十笑著。攬過斷的腰加長這個吻。
橘色光影裹挾云朵，金色輪廓勾勒側臉。十指相扣在無盡夏的清香，自此人間有眷侶。
什么日久生情不假，但一見鐘情卻也是足夠。
一輩子畢竟就這樣長，宇宙尺度上無非都是渺茫。無非就是愛一個人，換一個吻，從熙熙攘攘到柴米油鹽，想把整個人揉碎在心上人的血液里，想在晚風里瘋狂奔跑再大聲呼喊你的名字，想在柔軟晨間輕輕含住你的唇。
情話在此刻不重要，只是想這樣好的吻。
許久，斷伏在十肩上不住得喘，卻還是開心，勾著心上人的脖頸踮起腳說悄悄話。
“十先生，你還忘了一句最最重要的話。”
“我愛你?！?/stro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