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一百多年前,打破樂壇鄙視鏈的行動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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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大家都熟悉的《野蜂飛舞》,大概不少人第一反應(yīng),聯(lián)想到的是彈奏這首曲子而出名的鋼琴家馬克西姆。

事實上,這首作品可以挖掘的空間非常大。之前也在視頻中為大家科普過各個版本的表演現(xiàn)場,大家會發(fā)現(xiàn)不止是鋼琴,別的樂器來演奏也是別有一番趣味。

然而就是如此出名的一首曲子,它的作者卻很少被大家提及。
或許很少有人知道,在十九世紀六十年代,《野蜂飛舞》創(chuàng)作的背后,有一群人為打破音樂的階級性,弘揚民族音樂默默奮斗著。而這段歲月,也在潛移默化中,影響到了著名的音樂家柴可夫斯基,成為他早期創(chuàng)作的力量源泉。
從《野蜂飛舞》到“強力集團”?
《野蜂飛舞》節(jié)選自歌劇《薩旦王的故事》,由俄國著名詩人普希金的作品《沙皇薩爾塔的故事》改編,講述了這樣一個童話故事:
民間有三個姐妹,大姐二姐好吃懶做,愛慕虛榮,心腸歹毒,卻幻想著有一天當上皇后。結(jié)果事與愿違,國王娶了純潔善良的三妹。

兩個姐姐嫉妒不已,趁妹妹生產(chǎn)之際,向外出打獵的國王誣告三妹生了個妖怪。結(jié)果國王一怒之下,下令將妻兒丟進海里。王子長大后化作野蜂復仇,最終壞人遭受懲罰,國王和妻兒團聚。

這段《野蜂飛舞》,便是故事中王子化作野蜂蟄咬仇人的片段。

這部歌劇的作者,便是被稱為“最具俄羅斯風情的作曲家”和音樂教育家:里姆斯基·科薩科夫。

許不少人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那么寫出《春之祭》的斯特拉文斯基大家熟悉吧?里姆斯基便是對斯特拉文斯基影響非常深刻的老師。

因為父親反對斯特拉文斯基學音樂,因此他曾被迫前往圣彼得堡大學學習法律,恰巧,他在這里認識了里姆斯基的小兒子。
經(jīng)過引薦,斯特拉文斯基與里姆斯基結(jié)緣,在之后的六年時間里,他私下里一直在追隨里姆斯基學習專業(yè)的音樂理論,一直到1908年里姆斯基去世。老師去世后,斯特拉文斯基創(chuàng)作了一首《葬禮悼歌》寄托哀思。而除此之外,里姆斯基還有另一個很有意思的身份——他是十九世紀六十年代,俄國進步青年作曲家組成的“強力集團”的重要成員。
致力打破音樂階層的“強力集團”?
“強力集團”,是俄羅斯歷史上曾出現(xiàn)的一個小眾音樂團體。這個乍一聽頗像現(xiàn)代企業(yè)的名字,取自“強而有力的小團體”之意。
它不僅僅是一個以友情結(jié)合起來的音樂家集團,更是一個有著共同思想、共同目標的藝術(shù)家進步團體。
在一百多年前,就為普及民族音樂,打破音樂圈的鄙視鏈而努力著。
強力集團共有五名成員。里姆斯基之外,其他四名成員分別是巴拉基列夫、凱撒·居伊、莫捷斯特·彼得諾維奇·穆索爾斯基、亞歷山大·波菲利維奇·鮑羅丁,幾乎每一位都成為了繼著名音樂家格林卡之后,俄羅斯民族樂派的領(lǐng)軍人物。

從十八世紀彼得一世稱帝以來,俄羅斯的音樂深受西方影響,所有俄羅斯作曲家都開始模仿西方作曲家的風格。之后的一百多年間,歐洲古典音樂一直占據(jù)著俄羅斯音樂的主流,聽來自西歐的音樂,長久以來,也一直是沙皇貴族們的特權(quán)和標志。
一直到十九世紀三四十年代,音樂家米哈伊爾·格林卡在歐洲古典音樂基礎(chǔ)之上,深度鉆研了俄國的民族音樂,將專業(yè)音樂技巧與俄國民間音樂結(jié)合,才為俄羅斯民族樂派奠定了堅實的基礎(chǔ)。

而強力集團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不同于當時的貴族們從小受到“高級”的歐洲古典樂的熏陶,強力集團的成員都是生長在遠離當時首都彼得堡的偏僻地區(qū),他們從小所感受到的音樂,更多是來自家庭演奏或者是接地氣的民歌。
雖然除了集團核心人物巴拉基列夫外,其余四名成員都不是音樂科班出身,但他們都幸運地吸取到先進的思想,學習到全面而完整的音樂知識。
十九世紀六十年代,俄羅斯暴動與農(nóng)民起義此起彼伏,弘揚來自民間的民族音樂,打破等級制度下的音樂鄙視鏈,表達人民的真實聲音,就成為了強力集團的共同目標。
他們重視真理、生命與民間創(chuàng)作的聯(lián)系,創(chuàng)作出很多帶有鮮活民間特點的音樂。
除了上面提到的大家都非常熟悉的《野蜂飛舞》,里姆斯基還依據(jù)飽含俄羅斯特色的童話故事,創(chuàng)作出其他一系列源自民間、具有民族特色的歌劇作品。
比如充滿童話色彩的歌劇《雪姑娘》,就取自俄羅斯民間傳奇故事。雪姑娘美麗無雙,她的內(nèi)心原本是一片冰冷,而一旦懂得了愛情,她便會被陽光融化。

《雪姑娘》中的《小丑之舞》是非常有名的一段曲子。歡快有趣的舞蹈節(jié)奏,豐富多彩的管弦樂配器,營造出了一種強烈的俄羅斯民間節(jié)慶氣氛。
而另一位成員穆索爾斯基創(chuàng)作的極具諷刺意味的《跳蚤之歌》也非常經(jīng)典。他用一種半朗誦、半歌唱的曲調(diào),來諷刺國王的昏庸,極富表現(xiàn)力,又頗有戲劇性,飽含俄羅斯民歌風情。

除了創(chuàng)作音樂之外,“強力集團”還致力于音樂的普及教育。他們在彼得堡創(chuàng)辦了一所免費的音樂學校。學校致力于在廣大普通民眾階層中普及音樂知識,舉辦各種公開音樂會,讓音樂不再是貴族或少數(shù)人的專屬。
早在一百多年前,“強力集團”就摘掉了對歐洲古典音樂的濾鏡,努力打破音樂類型之間的鄙視鏈。這樣敢于打破權(quán)威與專制的觀念,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人們固化的思維,沖破了思想的禁錮。

但顯然,他們對歐洲古典音樂強烈的反對與堅決的排斥,也存在著一定的局限性。
“強力集團”與柴可夫斯基
從十九世紀六十到七十年代,“強力集團”僅僅在歷史上存在了十余年的時間便解散了。但他們的思想曾經(jīng)深刻影響到一批優(yōu)秀的俄羅斯音樂人,其中,大名鼎鼎的柴可夫斯基便是其中一員。
1865年,25歲的柴可夫斯基前往莫斯科音樂學院任教,在此期間,他結(jié)識了“強力集團”的成員們,創(chuàng)作題材與風格受到了巨大影響。早期代表作《羅密歐與朱麗葉幻想序曲》,就是在集團核心人物巴拉基列夫的指導下創(chuàng)作的。
此后很長一段時間,柴可夫斯基都保持了與“強力集團”一致的創(chuàng)作理念。他把很多俄羅斯民間音樂的旋律,直接套用在作品里;也曾花費一年的時間,把五十首俄羅斯民歌改編成鋼琴二重奏,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俄羅斯民族樂派的發(fā)展。
但最終,柴可夫斯基與“強力集團”在創(chuàng)作道路上還是分道揚鑣了。究其主要原因是,成熟后的柴可夫斯基有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理念與追求方向。
受當時的意識形態(tài)影響,“強力集團”因為反對統(tǒng)治者的專制與等級制度,認為必須擺脫俄國上流社會追捧的歐洲音樂,因此歐洲古典音樂全部被他們打入冷宮,遭到堅決抵制。
但柴可夫斯基更加追求美的音樂,追求音樂的藝術(shù)性。他認為創(chuàng)作只為作品的質(zhì)量服務(wù),并不避諱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使用古典音樂的技法與元素,因此,后期也不再局限于民族音樂的創(chuàng)作。
正是這樣開放、包容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讓柴可夫斯基在日后有了非凡的音樂成就。
如今我們回望這段歷史,作為音樂家來說,柴可夫斯基確實要比“強力集團”留下了更加濃墨重彩的一筆。
但不可否認,“強力集團”的努力依然很有意義。他們擔負著弘揚民族文化的歷史使命,帶領(lǐng)人們沖破音樂鄙視鏈的桎梏,這便是邁向進步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