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睡前, 嘉南跪坐在床上，數(shù)了遍藥盒里的藥。

　　從其中拿出四種不同的藥丸和膠囊，就著溫開水吞下。

　　有的膠囊過大, 從喉嚨里滑下去會有被哽住的感覺，需要不停地做吞咽動作。

　　最后手邊剩下兩顆小小的白色藥片，嘉南眼神空空地盯著看了許久, 最后把它們?nèi)舆M了腳邊的垃圾桶里。

　　關(guān)掉燈以后, 她躺進被窩里刷了會兒手機, 娛樂新聞和八卦不斷冒出來：

　　“女星邱旸深夜現(xiàn)身酒吧街, 身材浮腫走樣……邱旸曾在上月采訪中談及自己患有抑郁癥，正在接受治療……”

　　“影帝肖雇在新劇《羅剎?！返呐臄z過程中, 從高處跌落, 意外受傷……”

　　嘉南眨了眨眼睛, 感覺眼球又澀又重。她按滅手機屏幕，爬起來滴了次眼藥水，卷著被子重新睡去。

　　半夢半醒中，嘉南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飄浮在空中的巨大的球。

　　她走路時雙腳離開地面, 像在水中艱難跋涉，面臨著巨大的阻力。

　　她不知道該去哪里, 后來漸漸想起自己要去找一個叫肖俊的人。但她太重了，每走一步都快要喘不過氣, 路途遙遠且艱辛, 她在茫茫的望不到邊際的荒原上, 失去了那個少年的蹤跡。

　　夢中的場景轉(zhuǎn)換很快。

　　不一會兒, 嘉南出現(xiàn)在了文化宮的舞蹈練習(xí)室里，面前排了長長的隊，站著許多穿芭蕾舞裙的女孩, 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惴惴不安。

　　天色陰沉，空氣潮濕，散發(fā)著一股霉味，把一切裝點得像某部恐怖片里的場景。

　　柳曦月站在隊伍最前端，旁邊擺著電子秤。

　　前面的人不知怎么輪完了，嘉南突然被推上前，她驚慌失措地上秤，窄窄的電子顯示屏上的數(shù)字急劇上升，9999+。

　　數(shù)字爆炸了。

　　柳曦月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面前的嘉南是個可怖的怪物。

　　她才是恐怖片里的主角。

　　柳曦月拿著教鞭打在她的小腿上，質(zhì)問她為什么這么胖。

　　嘉南害怕極了，什么辯解的話也說不出，只覺得非常痛，想要逃跑卻又不敢。

　　回家以后，沈素湘沒收了她全部的糖果和小蛋糕，威脅她說必須瘦下來，不然會被舞團開除。

　　“柳老師不會要你，我也不會要你了?！鄙蛩叵嬲f，“我會收拾東西馬上走的?！?/p>

　　嘉南會被所有人拋棄。

　　她像一個氣球，獨自飄蕩在灰色的鉛云下。

　　*

　　翌日星期天，肖俊起得比之前晚。

　　昨天夜里他跟遠在美國的張燼商討工作上的相關(guān)事宜，凌晨兩點才睡。今天起床，已經(jīng)日上三竿。

　　奇怪的是，外面沒半點動靜。

　　廚房和客廳沒有使用過的痕跡，東西歸置整齊，干凈整潔，餐桌上也沒有豆?jié){。

　　肖俊看了眼手機，沒有嘉南的短信，房門上也沒貼紙條，那么人就還在臥室，一直沒出來。

　　肖俊在門上叩了幾下，“嘉南？醒了嗎？”

　　里面沒動靜。

　　門沒上反鎖，可以直接擰開。

　　“我進來了。”肖俊說完又等了等，再進去。

　　嘉南的確在里面。

　　她裹著小花被坐在床上，耳朵里塞著耳機，背朝門口，一動不動。

　　肖俊走過去，取下她的耳機。

　　嘉南抬頭，看向他，似乎人在狀況之外，眼神中帶著迷惘。

　　肖俊摸了下她后腦勺。她把長發(fā)扎了一個小髻，快要散了，頭發(fā)顯得凌亂。肖俊索性替她解開頭繩，用手指順了順?biāo)^發(fā)。

　　嘉南問：“幾點了？”

　　肖俊看了眼她戴的手表，“十點?！庇謫枺骸澳阍缟蠜]吃東西嗎？”

　　“不餓?！奔文险f。

　　肖俊皺眉，她之前不餓也會三餐按時，盡管量少。

　　“想吃什么，我去買?！毙た≌f。

　　嘉南原本想說什么也不想吃，但看著肖俊，嘴邊的話又變成了：“都可以，看你想吃什么?！?/p>

　　冰箱里有上次黑皮送的餛飩，肖俊沒出門，煮了兩碗餛飩，撒上些蔥花，十分清淡。

　　端上桌時熱氣騰騰，散發(fā)著芝麻油的香味。

　　嘉南洗漱完出來，換掉了軟塌塌的睡衣，整理了頭發(fā)，人精神了一點。

　　餐桌上還有肖俊給她準(zhǔn)備的豆?jié){。

　　她說：“謝謝德俊?！甭耦^吃餛飩。

　　肖俊注意到，她用勺子舀的全是碗里的清湯。到后面，才開始動餛飩。

　　嘉南只吃了一半，剩下的被肖俊解決掉了。

　　肖俊剛吃完，接到肖熙然的電話。肖熙然問他看新聞了沒有，肖俊說沒空看。

　　“爸受傷了。”肖熙然說。

　　“誰？”

　　“肖雇?！毙の跞粨Q了種說法。

　　肖俊看了眼嘉南，起身離開餐桌，走到陽臺上，問對面：“傷得怎么樣？”

　　“右腿骨折，要坐一段時間輪椅?！毙の跞徽f：“你要不要回上京市來看看他？”

　　“沒必要?！毙た≌f：“骨折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肖熙然頓了頓，竟然感到認同：“你說的也有道理?！?/p>

　　手機上有另外的電話打進來，是奶奶。

　　肖俊掛了肖熙然的，接了下一通，老太太說的無非也是肖雇受傷的事。

　　肖俊打太極應(yīng)付了過去，到最后也沒答應(yīng)回上京市，只說看情況。

　　接完兩通電話再進屋，肖俊發(fā)現(xiàn)嘉南已經(jīng)把碗洗了。

　　她把圍裙抽成了死結(jié)，手擰在身后，怎么也解不開。肖俊過去幫忙，摘下圍裙掛在墻上。

　　嘉南問：“你哥的電話嗎？”

　　“嗯。”肖俊說：“沒什么大事?！?/p>

　　嘉南擠了泵洗手液，手掌心搓出泡沫，把指縫也仔細洗干凈。

　　肖俊湊在水龍頭底下，抓住了她滑溜溜的手，像兩個小朋友在玩水。

　　“我想跟你把房間換回來?！毙た『鋈徽f。

　　小房間有時會讓人感到壓抑，他覺得嘉南需要光線充足且明亮的房間，主臥推窗可以看見遠處青山和藍天白云，視野開闊。

　　嘉南望著他：“怎么突然提這個？”

　　“也不是突然，之前就打算跟你換了?！毙た≌f。

　　“小房間的床也很小。”嘉南住下勉強還行，她想象了一下肖俊長手長腳縮在上面，肯定很憋屈。

　　“我不想跟你換?！奔文喜毁澇傻卣f：“而且你的電腦和桌子都放不下?！?/p>

　　肖俊提出第二個方案跟她商量：“那我住客廳行不行？”

　　“把沙發(fā)挪一挪，把床擺那兒，”肖俊指了指位置，“或者我直接睡沙發(fā)?！?/p>

　　“沙發(fā)睡久了不好?！奔文险f。

　　肖?。骸澳蔷瓦€是睡床，那塊能擺下的?！?/p>

　　“把你現(xiàn)在的房間給我當(dāng)電腦室，客廳還被我占了?！毙た】粗?，語氣像在逗她：“房東，你肯不肯？”

　　“我當(dāng)然肯的?！奔文仙裆珓訐u了，但還是說：“感覺你會比較吃虧?！?/p>

　　“不虧。”肖俊說：“還占用了公共空間，是我賺了?！?/p>

　　肖俊說行動就行動，把長條沙發(fā)挪動位置，與陽臺的門平行放著，再把床搬到客廳來。

　　嘉南的東西也需要換位置，從小房間到大房間。

　　再加上打掃，兩人無異于進行了一次小型的搬家。

　　中午肖俊直接叫了外賣，吃完接著弄，忙活幾個小時，總算把屋子重新收拾好。

　　嘉南又住回了她以前的房間。

　　空間確實大了很多，陽光充足。粉白的繡球花被養(yǎng)得很好，她把花瓶移到床頭柜上。

　　心情好了些。

　　嘉南洗完澡吹干頭發(fā)，和肖俊一起出門。

　　昨天嘉南離開航馨兒童福利院前，那個叫慧琳的小女孩悄悄找她，不太好意思地問嘉南明天還會不會來。

　　“怎么了？”嘉南問她。

　　慧琳掌心攥著五塊錢，小心翼翼地說：“如果姐姐明天還來，能不能幫我買個娃娃？”

　　慧琳原本有個布偶娃娃，一直抱著睡覺，前些天弄壞了，再也用不了了，慧琳難過了許久。

　　“五塊錢可以買到嗎？”她問嘉南。

　　那是她攢下的全部積蓄。

　　“可以的?！奔文洗饝?yīng)了她，并且承諾明天會買了送過來。

　　嘉南離開時，慧琳在大門后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她，無比期待明天她的到來。

　　*

　　玩具店裝修風(fēng)格溫馨，色彩鮮明，充滿夢幻感和童話色彩。

　　嘉南進店挑選，按照慧琳的描述，盡可能地選擇了一個與其大致相像的娃娃。

　　肖俊沿著貨架看了一路，嘉南問他：“有你喜歡的嗎？”

　　肖俊瞥她，“怎么，你也給我買?。俊?/p>

　　嘉南點點頭，“給你買?！?/p>

　　肖俊笑笑，“買了也抱著睡覺嗎？”

　　“可以啊，”嘉南說：“我不會笑話你的?！?/p>

　　肖俊捏了捏她衛(wèi)衣帽子的尖尖，“太小了，抱著睡不舒服?！?/p>

　　“有大的?！奔文匣仡^指了指后排貨架的最上面，塞著幾個半人高的熊和兔子?！澳阋獑?？”

　　“不要。”肖俊說，“要剛好一米七的?！?/p>

　　旁邊的導(dǎo)購員聽后為難，表示沒有這個尺寸的。推薦他們再看看別的。

　　收銀臺前還售賣搞怪趣味墨鏡。墨鏡的左右兩邊鏡片上面各寫有一字，比如“可愛”，“暴富”，“天才”，“菜狗”，“無敵”，“勇士”。

　　嘉南問收銀員：“這個能當(dāng)太陽鏡嗎？”

　　對方告訴她：“只是裝飾品小玩具，戴著玩兒的?！?/p>

　　肖俊太懂嘉南的心思了，直接從上面拿了“暴富”墨鏡，給嘉南戴。

　　嘉南配合地抬了抬頭，方便他把墨鏡架在她鼻梁上。

　　結(jié)完賬，兩人往外走，嘉南戴著趣味墨鏡視線受阻，看不太清路，有種隨時會踏空的感覺。

　　她正要去抓旁邊的肖俊，抬手的瞬間，肖俊似與她默契十足，扣住她的手，牽著她。

　　“戴著走路不安全，回家再玩?！彼铝怂哪R，但是手沒有再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