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活》
六 槐安為太后的守孝期還未滿,原本他未出宮之前應(yīng)該在宮里待嫁的。恰巧他住的樓閣需要修葺,遠遙便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不知在他姑姑身旁怎樣耍的寶,居然能同意讓槐安客居了王府,也不顧街堂柳巷會有什么樣的傳聞。 而他雖接了圣旨,以太后之名向皇上求了個恩典,在朝中得了個史官的職位,卻整天與王貴妃作對,以此為樂,完全沒有要安分守己的樣子。 槐安守孝期滿那年,婚期提上了日程,槐安在重九那日獨自去爬正心山時,闖入了一場詩會。 曲水流觴的竹蘭案上,在座的全是京城有名的才子,足以媲美半個朝堂。 他與一干人面面相覷,接著,他感受到了明顯的殺氣。 最后是尚為小老虎的太子笑著邀他入座,用他的話說,“愿與陸愛卿共度佳節(jié)?!?太子遇冷,奸妃亂朝,很大程度上都是王家推波助瀾所造成的,而太子絕不會任人宰割。 這群正人義士一個個義憤填膺,看到槐安卻都噤了聲。 槐安想到自己是遠遙未婚夫的身份,嘆了口氣,冷靜地舉杯解釋:“今日在下只是作為后生陸槐安而來,并非史官陸槐安,更非朝臣陸槐安?!?“都說讀書之人當有氣節(jié),記史之人更應(yīng)如此。”他不會為了一己私利而不辨黑白,斷然不會出賣這群人。 他舉著酒杯,話說得十分隱晦,聰敏之人卻能一下領(lǐng)會,只是無人愿意相信罷了。 下山時,已是黃昏, 暮色暗淡,殘陽如血。遠遙站在虎騎外等著他,這時槐安突然萌生出了想要好好看看他的念頭。 他這幾年,好像是第一次這么認真的看他的相貌。 曾經(jīng)還略顯稚嫩的小狼如今已成熟,灰白雙色的毛發(fā)似一圈巾幗圍繞著他的脖子,翡翠般璀璨的狼眸,濃密且厚的眉毛,那張混合著霸道與憨厚兩種氣質(zhì)的面容,跨過左眼有著一道疤痕,為他的氣質(zhì)又添上了一抹滄桑,與長長的狼吻正好相適,如黑子般透亮的鼻子正漫不經(jīng)心地呼著白氣。 小山丘般隆起的胸肌把青衣?lián)蔚脻M滿的,在那寬闊的胸膛之下,槐安記得之前泡湯的時候曾見到過,是整齊有序的八塊毛茸茸腹肌。再之下的便是常年在戰(zhàn)場上奮勇作戰(zhàn)所鍛煉出的長腿,每一絲肌肉紋理都蘊藏著風馳電掣的爆發(fā)力。 大狼發(fā)現(xiàn)了槐安的身影,臉上是高興卻又不敢表現(xiàn)出的神情。遠遙快步向他走來,待到他身邊時,他難得對他莞爾一笑:“遠遙,”他輕聲喚他,一人一狼對上眼眸,第一次問他,“你當真要娶我?” “皇上賜婚還有假?” “那關(guān)于扶搖王一事,你可有話要對我說?”他知曉這世間不論是忠臣還是奸佞都會有自己的苦衷,都要做出不得已的舉動。扶搖王一事后他任憑自己在心中對他百般奚落,今日卻很想聽聽大狼的心聲。 或許能被他說動。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大狼,等待他的回答。 遠遙想了想,說道:“斯人已逝,留下來的人更應(yīng)珍惜生命。槐安,他會希望你好好活著?!?他仿佛已經(jīng)看透了他的一切。 沒錯,他想為扶搖王鳴冤平反,搏一個潔凈的后世名。 但是僅憑他一人實在太過弱小,他需要幫手。 現(xiàn)在看來大狼不僅不會幫他,還會成為阻撓他的絆腳石。 可若他不想茍活呢?槐安并未說出口,而是閉上眼睛,換上一副釋然的笑容。他說:“遠遙,既然這樣,那便給我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