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有博士在啊?！?/p>

從他登上羅德島的那天起，聽聞這句話的次數(shù)就越變越多。

“要是沒有博士，我們恐怕都要死在雷暴里...”

“真的沒有人看懂博士寫的這串公式嗎？”

“讓我看看！唔，分開來倒是每個字都認得，就是合起來...”

出人意料，卓爾不凡的智慧。

“博士去遺物室做什么？”

“據(jù)說博士現(xiàn)在每天都會到ACE大哥的盾牌前喝啤酒?！?/p>

“你有收到博士送的禮物嗎？”

“那是當然！博士經(jīng)常來我們這里幫忙，現(xiàn)在又收了他的禮物，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嗚哇，我最喜歡的唱片！博士怎么知道我喜歡這個的！”

“博士送給我的是動物抱枕！他是怎么知道我喜歡這種東西的呢...”

令人欽佩，八面玲瓏的處事。

“完了，約翰老媽，我們怎么會招惹上他們...”

“不用擔心！有博士在，還不是輕輕松松應對？”

“聽說博士不僅逃過了他們的暗殺，還讓他們心甘情愿地給博士打掩護呢?！?/p>

“這簡直就是奇跡啊...”

以及讓所有人感到安心，對未來充滿希望的能力。

有他在，整個羅德島都不一樣了。

“凱爾希醫(yī)生，這是這個月羅德島損失的統(tǒng)計表，請您過目?！?/p>

“凱爾希醫(yī)生！哥倫比亞那邊跟我們合作的企業(yè)，都因為約翰老媽的高壓拒絕繼續(xù)貿易了！”

“凱爾希醫(yī)生，醫(yī)療部的研究有些問題，可能需要你的指導?！?/p>

“急救室里有個罕見病例，凱爾希醫(yī)生，恐怕只有你能...”

即便如此，我要做的事情始終如一。

“羅德島的建材損失交給基建部門處理，采購的供應商要好好看清楚，別選卡茲戴爾跟哥倫比亞的。擬定好的采購方案給我看一眼，告訴工程部門隨時準備分區(qū)塊處理?！?/p>

“哥倫比亞的其他企業(yè)暫且不論，到時候我自己去處理。你們要做的是安排好接下來和炎國的接洽，不能出現(xiàn)和這次一樣的情況。這次我也會親自去，讓博士和阿米婭看我的合同草案?！?/p>

“醫(yī)療部的研究問題交給華法琳，如果她也沒法完成，和博士協(xié)商一下。實操問題交給閃靈她們，我會在兩個小時之后到?！?/p>

“安排手術室，我現(xiàn)在就過去。把病人的生理報告和所有病例資料給我?！?/p>

從未被改變過。

“凱爾希。我想和你談談?！?br>

“我現(xiàn)在在處理商務問題，如果有需要就在旁邊的留言板上寫自己的名字，到預定時間再來找我，過期不候...”

“凱爾希！”

我抬起頭。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兜帽。我的手臂環(huán)在桌上，桌旁放著一杯咖啡，以及數(shù)不清楚數(shù)目的能量飲料罐和幫助維持清醒的藥劑。

“...我睡了多久?！?/p>

“一個小時?！?/p>

我使勁眨了眨眼。還有不少事項等著我處理，現(xiàn)在是幾點鐘，炎國那邊的商務合作...

“...我要去處理商務問題...”

“這話你剛才就說過了。”博士斜眼睨著桌上的瓶瓶罐罐和各種藥劑，“別擔心。那邊的工作我已經(jīng)幫你處理好了。約翰老媽是沒法合作，但我認識了他們的采購部門部長。必要的時候，只要塞點東西給他，他們的項目就沒法正常進行下去。炎國的企業(yè)還算好說話，只是小交易不會出什么問題?！?/p>

“還有羅德島的基建問題...”

“修繕工程已經(jīng)開始。建材過一天就上船，今天先做點準備工作?！彼_始收拾我的桌子，把那些空瓶丟入辦公室的垃圾桶里。我拉住他的手臂，他卻笑著推開了我，繼續(xù)整理書桌上的飲料罐。“至于醫(yī)療部，他們的問題不需要你出馬。實際上，華法琳一個人就能搞定——只是新人搞錯了數(shù)值。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p>

“哦，對了。還有那個患者。是個小姑娘，卡斯特的?！辈┦空驹谖颐媲?，一如既往的沉穩(wěn)和冷靜?！白厣^發(fā)，長耳朵，眼睛很可愛。她已經(jīng)醒了，身體狀況雖然不算太好，但在緩慢恢復。你的手術很有效。”

可靠。以前是這樣，現(xiàn)在也是這樣。

“接下來我還要參加羅德島的航線會議?！?/p>

“那個會議阿米婭在主持。我測算了一些低風險的路線，就留給他們自己討論吧。期待他們的報告好了。”

“還有...”

“等下等下，凱爾希?！彼麛r住我，臉上掛著我從未見過的表情?！澳愕暮芏嗳蝿眨叶冀唤o精英干員了，沒必要這么心急?！?/p>

“就今天一天，能不能留點時間和我聊聊？”

微風吹著我的側臉。就算沒有天災，烏云也籠罩在這片大陸的上空，偶有光線從漆黑的縫隙中逃逸，也會立刻被吞沒在看似自由飄逸的牢籠里。

博士很喜歡在甲板上和人交談。他說比起坐在辦公室沉悶地喝茶，不如吹著微風談心事。

“你想談什么。”

“關于你的。我想知道，自己和你過去的關系。”

“同伴?！?/p>

“不，不是這方面。”博士思考了幾秒。他拽了自己的兜帽，把他蒼白的臉藏起?！澳阌X得，我過去是什么樣的人?！?/p>

“...”

“這不是在詢問我的記憶。”估計是考慮到我對過去相關的話題經(jīng)常選擇回避和沉默，他事先宣稱，“我只是想得到一個評價。我想知道“我”是個什么樣的人?！?/p>

博士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羅德島甲板。清新的風吹著阿米婭的耳朵，卡斯特一族的小孩子都喜歡讓風穿過她們耳朵的絨毛，以此讓難以散熱的雙耳感受涼爽。

雖然阿米婭不是卡斯特，但至少她的特征與卡斯特的孩子別無二致。

那時的她還那么瘦小，仿佛迎面而來的風都會將她從甲板上刮跑。她抓著我的手，手握得很緊，就好像也擔心我被風給吹走。另一只柔軟的手在博士的手心里，我看到他把阿米婭的手牽起，再用力地攥在手中。

阿米婭喜歡粘著我和他，也喜歡盤問我們許多問題。孩子都這樣。大部分問題都在博士所知的范圍里，只要是他知道的，他都會認真地和阿米婭說明清楚。

但是這個問題讓博士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凱爾希醫(yī)生知道博士是什么樣的人嗎？”阿米婭轉向我，“除了特蕾西婭姐姐，就是凱爾希醫(yī)生和博士相處最久了?！?/p>

其實比起特蕾西婭，我要認識他更久一些。只是面對阿米婭懵懂的眼睛，我竟也不清楚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博士...是個出色的戰(zhàn)術指揮?！?/p>

“我知道！博士是個很厲害的指揮。因為他每次都能把敵人打退，還經(jīng)常被特蕾西婭姐姐表揚。”

“是的。我就是個稍微有點聰明的戰(zhàn)術指揮，僅此而已。”博士順著我的話回答阿米婭。

他居然也有需要順著我的話的時候。

“但是，阿米婭想知道，博士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卑⒚讒I的眼神澄澈，“阿米婭聽大家說，博士是很厲害的人，博士很聰明，也有人說博士是大家的希望...但是，也有討厭博士的人，他們說他是外族人...”

“所以阿米婭覺得，只有博士自己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那如果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呢？”

博士回問。阿米婭抓了抓自己的耳朵，把目光投向我。

“那我就問特蕾西婭姐姐和凱爾希醫(yī)生?！?/p>

“我的評價和其他人一樣，阿米婭?！蔽腋┫律?，看著阿米婭的眼睛?！耙粋€人的存在，是由他人的認知和自我的認知構成的。博士是什么樣的人，歸根到底不過是認知的集合，根據(jù)每個人觀察到的結論，這個問題的答案都會改變。這是一道答案近乎無窮的題目，阿米婭。就算是我和博士，也沒法給你一個準確的回答?！?/p>

“唔...”阿米婭看上去有些失落。但是我必須實事求是地回復這個問題。

過了幾秒，阿米婭又抬起頭。這次她的眼神里懷揣著期待。

“那，每個人是不是都有一個自己的博士呢？”

“嗯？”

“阿米婭覺得熬夜工作的博士很辛苦，那就是辛苦的博士；阿米婭覺得指揮作戰(zhàn)的博士很聰明，那就是聰明的博士；阿米婭覺得陪我聊天的博士很溫柔，那就是溫柔的博士。這就是阿米婭的博士。阿米婭...喜歡阿米婭的博士?！?/p>

她的雙頰泛紅，修長的劉海遮住她的大眼睛，但是那目光切實地傳到了我這里。

“阿米婭想知道，其他人的博士是什么樣的。凱爾希醫(yī)生的博士是什么樣的？”

我看了看博士。他兜帽下的表情一成不變，但是目光投向了我。

他也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揉了揉阿米婭的腦袋。

“我的博士...可能不會讓阿米婭喜歡?！?/p>

“沒關系的！”阿米婭的笑容依舊是那么天真爛漫，“阿米婭想知道博士的全部！阿米婭想知道，為什么有些人討厭博士，為什么有些人喜歡博士！如果哪個博士令人討厭，阿米婭會接受他；如果哪個博士叫人討喜，阿米婭也會喜歡！因為阿米婭喜歡自己的博士，所以不管是怎么樣的博士，阿米婭也會嘗試著去喜歡的！”

小孩子就是這樣直率而單純。他們用單一的目光去看待世界，不會考慮到復雜的可能性。

但是正因如此，他們要比成年人更為執(zhí)著，更為堅定，也更愿意去相信卻不可能發(fā)生的奇跡。

我決定說出口，當著博士的面。

“阿米婭。在我眼里，博士...”

“是個令人憎惡的存在?！蔽抑币暡┦康难劬?。天空烏云密布，博士漆黑的雙眼里，流露出期許和認可。

“繼續(xù)說?！?/p>

“我不信任你。就算七次大腦掃描的結果顯示你的情節(jié)性記憶已經(jīng)徹底消失，我仍然覺得這是你有意而為之的。為了目的，你不擇手段，我不知道在最后的那段時間里你做了些什么，但它間接地犧牲了特蕾西婭是無可爭辯的事實。為了她的意志而犧牲她本人...就算特蕾西婭自己認可這一行為，我不認可?！?/p>

“嗯?！?/p>

我咬著牙，記憶中的碎片一個接著一個浮現(xiàn)。這幅淡漠的笑容，我已經(jīng)見過了成千上百次。不管在什么時候，他仿佛都對自己所作所為的事情毫無愧意，也不曾迷茫。他總是淡淡地笑著，在指揮軍隊殘殺敵人的時候這樣笑著，在對外會議舌戰(zhàn)群儒的時候這樣笑著，在政治斗爭設計暗殺的時候這樣笑著，甚至在特蕾西婭死去的時候也是這樣笑著。他的臉上除了沒有表情，就是這種令人感覺不到笑意的微笑。

不管別人透過怎樣的行為和舉止認定他是怎樣的人，只有我知道他的本質。

“面對任何事情淡然處之，就好像自己置身事外，仿佛站在上帝的視角觀測著我們所有人。如果當時犧牲你自己是更好的選擇，我覺得你會毫不猶豫地把子彈打進自己的腦殼。但為了追求某個計劃的完善，你也能毫不猶豫地選擇害死特蕾西婭...”

“你是惡靈，博士?！?/p>

我得出了我的結論。這個推論正確嗎？如果有公式能夠幫助我計算，也許可以證明我的正確。但如果用公式去定義面前的男人，就是在貶低我自己。

他看上去不驚訝，也不難過。我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在他蘇醒過后的時間里，我越來越無法揣測他的心思。我不知道他是否會接近過去的他，乃至于變成過去的他；我得承認，就算活了幾百年，他也會是我相伴一生的夢魘。

但我必須保護他，還有他的理想。在我漫長的人生中，我學到的就是行事的方式?jīng)]有對錯，行事的目的才能判別。特蕾西婭的理想是獨立與和平，但我們追逐理想的道路是由尸體與遺骸鋪成的。如果把行事的方式也納入對錯的天平，就永遠無法實現(xiàn)所謂的理想，那僅僅只會讓理想淪為空談而已。

只要他的理想在我看來是正確的，那么他對我而言就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我關心他，是的，我害怕他受傷，也害怕他某天會不會像特蕾西婭那樣離我而去；但我也憎恨他，我憎恨他過去所做的一切，也害怕他會不會讓曾經(jīng)的那一幕發(fā)生在這座剛剛起航的新羅德島上。

“你是惡靈。不折不扣的惡靈。”我扶著欄桿，憑欄眺望遠方?！白屛液ε?，讓我恐懼的惡靈?！?/p>

我的博士是讓我恐懼的惡靈。這是我的答案。

我的余光掃著博士。他的眼神要比以前柔和一些，但沒有完全摒除那股不協(xié)調感。他抬起手，指著遠方的天空。

“你還記得那天的雷暴嗎?！?/p>

“當然?！?/p>

“那天，你聽到了什么。是雷聲嗎。”

“沒有人會聽不到雷聲?！?/p>

“你錯了。”博士仰著頭，他也在看遠方，但和我眺望的遠方并不是同一個地點?！拔衣牭降牟皇抢茁?。而是我的心跳?！?/p>

“那是因為你在計算。計算會讓你心神寧靜。你以前就是這樣的人?！?/p>

“我還聽到了其他人的心跳。他們的心臟激烈地跳動，因為這是危急存亡的關頭。那時候我埋頭在復雜的公式里，突然意識到，這就是生命的旋律。我接下來要寫的公式和方程，那簡單的幾個符號和數(shù)字，能讓生命的旋律繼續(xù)演奏?！?/p>

“我聽到自己的心跳。我的心跳平靜，穩(wěn)定，即便船體搖晃得厲害，我的心跳也絕沒有像他們那樣激烈。我的淡然令我自己都感到恐懼。其他人都認為我的冷靜和存在讓人安心，但那天之后我意識到了，這不是單純的冷靜和理性，而是令人恐懼的，置身事外的感覺。”

“我究竟是什么人。我又是誰？”博士抬手，云層之上沒有形成那日一樣的氣旋，而是安靜地漂浮著?！袄茁暷芨嬖V我答案嗎？心跳能告訴我答案嗎？阿米婭能告訴我答案嗎？羅德島能告訴我答案嗎？泰拉大陸能告訴我答案嗎？天災能告訴我答案嗎？神，能告訴我答案嗎？”

“仔細想想，我的存在都是基于我所聽聞的一切構成的。我聽說我是羅德島的博士，所以我為羅德島鞠躬盡瘁；我聽說我是個溫和的人，所以我對任何人都友善以待；我聽說我曾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所以我對自己的存在感到茫然，我對你們的恨意感到抱歉。我聽說我變了，變了很多；大家都喜歡這樣的我，因此我仍然以“我”的姿態(tài)活著?！?/p>

“這不是壞事，博士。過去的記憶過早地到來，可能會讓你...”

“我知道，凱爾希，我知道?！?/p>

他轉向我。他的眼神似乎在看我身后更遙遠的地方，但又回到了我身上。

“所以我沒有問我過去是什么樣的人。我問的是，你認為我是什么樣的人。我的存在是我的自我認知和別人的客觀認知共同建構起來的，不是嗎？我只是想知道，你眼中的我究竟是什么——現(xiàn)在我得到答案了。我是惡靈。曾經(jīng)是，現(xiàn)在也有可能是。”

他伸手，似乎想要握住我的手。我想起曾經(jīng)阿米婭的小手握住我的感覺；我保護著她稚嫩的雙手，就算被寒風吹得快要凍僵，也要把手心的溫暖給她。

我習慣了包住其他人的手。我還不習慣被其他人握住。

于是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無視了他。我的手指抓著冰冷的欄桿，熟悉的溫度；他的表情稍稍驚訝了那么一下，隨后又恢復成那樣泰然自若的微笑，把手縮了回去。

“博士，既然你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我就不奉陪了。我還有好多事情要處理?！?/p>

我想走，博士沒有阻攔。他就站在我的身后，一動不動地望著我的背影。

微風吹著我的頭發(fā)，清涼的空氣充盈在我的肺部。說出那句話后，我感覺自己輕松了很多。

“喂，凱爾希。”

我回過頭。

云層之上，陽光照著他的臉。金色的光輪籠罩甲板，這一次光束穿破了陰沉云朵，徑直投射在羅得島上。溫暖與舒適的光，被風鼓動的兜帽，那張隱藏在防護服下的笑容，以及他的呼喊。

“還有什么要事嗎?！?/p>

“你想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什么樣子嗎？”

“...這個問題容我回問你。你為什么要問你在我眼里的印象。”

桅桿的影子在地板上拉長，蔓延到他和我的腳下。

“因為我聽聞了太多關于自己的話題。我現(xiàn)在只想知道，獨屬于你的我是什么?！?/p>

博士笑了。真正的笑，我不會看錯。

“惡靈。我會好好銘記于心的?！?/p>

我感覺自己的臉部肌肉少有得松弛了。

口輪匝肌、咬肌，頰肌，眼輪匝肌，它們卻開始繃緊。

“那么，我在你眼里是什么印象，博士。”

“怪物?！?/p>

“聽上去是個不太好的單詞?！?/p>

“比貧窮和死亡要好?！辈┦侩p手揣在兜里。“你身上確實藏著個怪物。你本身也是個怪物，智力怪物，意志怪物。冷靜得令人恐懼，聰慧得讓人害怕，無所不知的大腦使了解你的人對你退避三舍。但也只有怪物才會，才能如此堅決地保護我和阿米婭，踐行特蕾西婭留下的信念。”

“是誰都會保護阿米婭這樣的孩子的。至于你，我不想承認，但事實擺在眼前?！?/p>

“阿米婭可是魔王啊。她是我們的希望，是生命的種子，是這個方舟真正的掌舵人。至少我認為是這樣?！?/p>

魔王，怪物和惡靈。

哼，真夠諷刺的。我們的目的是終結戰(zhàn)爭，但我們自己確實污穢不堪的存在。

“你笑了?！?/p>

在我回頭之前，博士追上來。他的笑確實和以前不太一樣；看穿人心的雙瞳，微微抿起的嘴角，但現(xiàn)在有了溫和的陽光，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沒有那么陰沉了。

“我沒有?！?/p>

“不，你笑了?！彼噶酥缸约旱难劬??！叭缥宜姟！?/p>

“你愿意相信你看見的就去相信吧。如你所見?！?/p>

“可不能這么說。就連我這個人都是聽聞你，還有其他人的評價才拼湊出來的存在，我是如你所聞的博士?！?/p>

他油嘴滑舌的能力不知道是跟誰學的，到時候要好好教訓一下。

“不是如我所聞，博士?！蔽抑噶酥缸约旱亩?，“惡靈這個概念，只有我才明白它的含義。興許你自己都不理解它，不過沒關系...”

“因為這畢竟是唯我所聞的你。跟現(xiàn)在的你沒有關系?！?/p>

我們都笑了。

我們的方舟會前往何方？

如你所見的彼端。以及唯我所聞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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