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德萊夫仿佛像個沒有重量的幽靈飄在兩團小巧的身影頭頂，看著他們?nèi)绾镒影阍竭^捕捉網(wǎng)，熟練拆除警戒用的陷阱，甚至大膽的在牢籠間跳來跳去。斑德萊夫?qū)ΛC物有充分耐心，看著兩人打開一間間牢籠，把求生欲旺盛的人們通通放出來。

“制造混亂，是為了更好的隱藏?！?br>

斑德萊夫還記得慈悲教官說過的話，那是第一堂潛行與追蹤課。夜精靈教官從一群受驚的北地羚羊后現(xiàn)身，動作比有腿的學(xué)員們還要輕盈，那些鄙視他的學(xué)員們早已掛在樹枝間或因羚羊尖銳長角的沖擊刺破肺葉在冰天雪地的山谷底部呻吟。慈悲教官一改往日和藹的態(tài)度，他引發(fā)了一場雪崩，慈悲的目送重傷的族人上路。

斑德萊夫集中精神追蹤眼前獵物，他默默贊許逃亡者們的策略，制造混亂的確是一招妙棋。他從隨行的口袋里掏出常備的紙團，看似隨意的向身后拋去，黑暗很快有了回應(yīng)，兩三名追蹤者尋聲追去，消失在迷宮般的洞穴拐角后。斑德萊夫盡可能排除干擾，確保自己是這場追逐游戲里唯一尋得目標(biāo)的玩家。

斑德萊夫悄無聲息飛躍吊燈，決定接近逃跑的獵物，緊追不舍的腳步絲毫沒有擾動天棚上綴滿的蛛網(wǎng)。

一切如他所料，逃離牢籠的奴隸開始成群結(jié)隊涌進狹長的通道，他們像無頭蒼蠅般尋找可以逃出生天的通路。吵雜的聲浪淹沒了兩團小巧身影發(fā)出的細微響動，雜音轟鳴令斑德萊夫頭暈?zāi)垦?，差點跟丟了目標(biāo)。他聽見夜精靈大聲招呼同伴，希望得到強有力的支援，盡快平息這場意外的騷亂。

一切與斑德萊夫的游戲無關(guān)，他正蹲在兩人頭頂?shù)呢浌裆?，終于看清了越獄狂徒的長相。

那是兩名長得如同小孩子的德尼爾人。他們外表可愛，一度成為人口貿(mào)易里炙手可熱的緊俏商品，直到阿斯托比拉和泰瑞雅精靈出手保護德尼爾人，把德尼爾人的家園藏進終年不散的迷霧和石林迷宮深處前，影刃靠販賣德尼爾人積累了外人無法想象的天量財富。

“站?。　?br>

斑德萊夫低喝止道，他本就低沉的聲音，此刻在混亂吵雜背景里仿佛來自地下深處的共鳴。德尼爾人停下腳步，抬頭尋聲張望。斑德萊夫深知長相如同小孩的家伙個個身手了得。若是狹路相逢，鹿死誰手還真未必可知。

“我們是四天王?！?br>

其中一位德尼爾人目光炯炯，仿佛能刺破黑暗指數(shù)斑德萊夫的眼睛。他對夜精靈回以同樣的輕聲細語。僅憑剛才斑德萊夫一句話，他們就已精準(zhǔn)捕捉到了自己所在的確切。為以防萬一，斑德萊夫握緊身背后的匕首，身子伏得更低。他看得清楚，德尼爾人分明在扯謊，隧道拐角的貨棧前只有他們?nèi)齻€人。

“其他人不在這里。”

似乎因為他嗅到斑德萊夫散發(fā)出的疑惑氣息，另一位德尼爾人補充道。說話間他們背靠墻壁謹慎的向前移動，斑德萊夫不確定他們是否真能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看清自己。

“有來自愛神塞德娜的天詔。”

最先開口的德尼爾人報出斑德萊夫熟悉的一位神祗名字。

斑德萊夫?qū)σ股衲温渲獾纳耢蠊适氯鐢?shù)家珍，他知道十三位眾神里有三位長相出眾的女神——雙月女神和愛神。奴隸們演繹的故事里，出于嫉妒心作祟，夜神奈落和愛神塞德娜成為死敵。斑德萊夫認為事實情況并非如此，他覺得眾神不該有如此小肚雞腸的性格。雖然迄今為止他還沒有真的親耳聆聽過夜神奈落，也未曾現(xiàn)前夜神本尊的身相現(xiàn)前。當(dāng)他向劍刃林山的長老詢問起有關(guān)夜神的事情時，他們對奈落和域界的說法莫衷一是，模棱兩可的回答令斑德萊夫懷疑這些長老其實從未有人目睹奈落女神尊容。

從那時起，神明是否存在的疑問便在這位與眾不同的夜精靈內(nèi)心種下了。

“我不信神?！?br>

斑德萊夫的回答直截了當(dāng)。夜精靈松開握住腰間匕首的雙手，從黑暗編織的幕布后跳出來徑直走到德尼爾人面前。憑借夜光苔微弱的光線，德尼爾人異色的瞳孔令他印象深刻，面前兩個小家伙長相可愛，像八九歲的小孩。他們身穿粗麻罩衣，衣服下露出秘銀軟甲特有的閃光。

“你們是找不到回籠子的路了，還是在尋找離開此地的出口？”斑德萊夫謹慎的選擇措辭，內(nèi)心的悸動化作震耳欲聾的鼓聲捶打著耳膜。

“帶我們?nèi)θ辛稚健！?br>

德尼爾人的請求讓斑德萊夫以為聽覺出了問題，但凡正常人不會提出要去劍刃林山這等毫無道理的請求。連悲觀絕望的輕生者走進林山那一刻都會發(fā)自內(nèi)心涌起前所未有的求生欲，并在日后積極擁抱每天的朝陽認真生活下去。斑德萊夫愣在原地一動不動，他認為這兩個德尼爾人是關(guān)進籠子的時間太長，已經(jīng)嚇瘋掉了。

“如果你們想從這里逃出去，我可以幫你們。”斑德萊夫說。

“我們是塞德娜的使者。”一位德尼爾人如是說。

“要去劍刃林山見夜神奈落?！绷硪晃谎a充道，“事態(tài)緊急。”

“你們是瘋了！”斑德萊夫背著雙手，重新握緊匕首。他從牙縫中艱難擠出這句話。身后的洞穴里回蕩著奴隸和夜精靈的呼喊，時而傳來的慘叫聲提醒斑德萊夫趕快結(jié)束荒唐的談話。

“是這個世界要瘋了。極冬將至，阿克斯回來了?！?br>

德尼爾人的話斑德萊夫一句都聽不懂。

“我從沒見過夜神奈落，明白嗎？”他苦口婆心奉勸德尼爾人放棄瘋狂的念頭，想到劍刃林山他就渾身不自在。

- 待續(x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