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的亡靈 其十一
chapter.21 根據結城護士的口述以及當晚心監(jiān)設備的報警記錄,可以確定的是小白直到凌晨三點都還在房間里,并且與結城還有交流。但是今天早上差不多門禁解除的時候心監(jiān)又報警,打開門一看才發(fā)現(xiàn)小白已經死了。根據尸體胃容物推測死亡時間應該在凌晨三點到六點,同時在她的胃里檢測出致死量的氰化鉀。 “監(jiān)控畫面我讓懂行的朋友幫我看過了?!背嗥樽缴嘲l(fā)上,圍繞著茶幾分別坐著陷入低氣壓的九鬼、芽生和壽子。至于為什么星野和江田沒來,是因為他們的工作多得實在脫不開身了。 “果不其然被做了手腳。從凌晨兩點五十分就被換成了錄播,真實的影像大概已經被刪掉了吧。” “這下能坐實了吧?兇手最起碼有兩人。畢竟換錄像帶和作案不能同時進行,從病房到監(jiān)控室也需要移動時間?!?“我檢查了窗玻璃,好像沒有被撬過。大概兇手是從通風口進去的吧。這樣就能保持著門上鎖的狀態(tài)來去了?!本殴硌a充。 “那這就奇怪了。假如兇手在兩點五十分左右通過通風口進入屋內,三點鐘心監(jiān)報警的時候護士為什么沒發(fā)現(xiàn)異常?護士不是說她只是去了個廁所嗎。” “關于這點?!本殴砩钗艘豢跉猓斑@個問題其實很好解決。而且,正是多虧了這個問題,我想我已經推理出其中一個兇手是誰了?!?“我也有點眉目了……”芽生沉吟,“就是不知道和九鬼主任的想法是不是一樣?!?“大概率是的。但是無論如何,現(xiàn)在都不是審判犯人的時候。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中野心的手術,將在兩天后正式進行。這無論是對六層,還是對整個國立醫(yī)院,都是一件大事。 “是啊。哪怕兇手在手術前都還在繼續(xù)殺人,那也沒辦法了。……我們必須得全力以赴……”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赤崎的神情好像有些顧左右而言他,但九鬼并未深思那代表了什么。看了看表時間也差不多了,會議就要開始了。是關于中野心,也是全世界第一例霜凍綜合癥患者全器官移植手術的,非常重要的會議。這次的手術如果成功了,即便不需要院長刻意強調九鬼也知道,在醫(yī)療界恐怕會掀起一場革命吧。 只是,他到頭來一直不明白中野心究竟是怎么想的。那個善良而單純的,卻因為疾病一直被迫隔著巨大的玻璃罩子看世界的女孩,她想活下來嗎?如果能活下來,她又想繼續(xù)怎樣的人生呢? 可九鬼知道這不是他該考慮的事。作為醫(yī)生,他的任務只有一個,那就是盡全力讓這個女孩恢復健康。 ? 2月25日晚,掛在天空上的是一輪新月。坐在病床上的女孩面無表情地凝望著月亮,好像在與一只巨大的獨眼對視。 倏地,一個影子打在了病房的地板上。影子有著曖昧的輪廓,與其說像人類,倒不如說是某種人類姿態(tài)的模仿者。 “開始了。不是嗎?”女孩并未回頭,只是淡淡地開口問。 “或許吧。是開始也是結束,不是嗎?” 影子回答。那音色聽起來有種微妙的中性感,很難判斷聲音的主人是男是女。 “我是覺得,我這種人死了也沒有什么所謂的?!迸⒄f。仿佛已經看厭了月亮,她轉過臉,目光也隨之落在一個放在被褥上的相框里,“但是我不想這樣死。就這樣被命運安排做一個犧牲品,我討厭這樣的結局?!?“所以你需要我?guī)湍恪愕降资窃趺粗牢业纳矸莸???“很簡單?!迸⑺坪跸胱龀龀靶Φ谋砬椋山┯驳拿娌考∪夂苊黠@不想如她所愿,“你還記得上次我突發(fā)的心梗嗎?在我快要死的時候,我聽到了’那東西’的聲音?!?影子沉默了。 “’那東西’問我,想不想活下去。它說它可以永遠地讓我活下去,但是代價就是像天川野醫(yī)生那樣。我說我不要,我真的活夠了。但是……它告訴我,如果它是我,它就會再多活一會。” “什么意思?” “我還有要做的事,所以我才找到你了。托我的福,你也能確定你尋找的東西就在這里,并且快要現(xiàn)身了。不是嗎?這點足夠你報答我,和我訂契約了?!迸⒛﹃掷锏南嗫?,確切來說,她蒼白的指腹撫摸的是相框里照片上某個人的臉,“那么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呢,明覺先生?!?“不知道。或許找到了它之后,我會回歸吧。但是在那之前。”影子發(fā)出了一聲低沉的嘲笑,“我還想坐在特等席上看到最后?!?女孩盯著地上的影子看了一會,“真是奇怪?!辈恢钦f給影子聽的,還是在自言自語。 “哪里奇怪?” “你們這種東西……我原本以為沒那么像人。還是說,只有你這樣?” “……” “怎么了。像人這種事對于你們來說,是那么可怕的事情嗎?” 影子沒有回答。 ? chapter.22 萬事都有代價。這個世界上從不存在什么免費的午餐。 她深知這個道理。因此,她付出了應有的代價。換來現(xiàn)在的這一切,她并不后悔。 穿上祭祀用的斗篷,女孩跪在簡易的祭壇前。祭壇上放著三個杯子,都裝滿了深紅色的液體。同樣如鮮血般赤紅的蠟燭將祭壇包圍,星星點點的火光搖曳著,宛如黑暗中無數密密麻麻的獨眼。 “祭品已經備齊。神明啊……賜予我奇跡吧?!?她向一旁白發(fā)的男人伸出手去,對方順從地遞給她一把銀制的尖刀。女孩用力劃破手腕,將迸濺的鮮血灑在祭壇上。小刀造成的傷口僅用數秒就恢復得只剩一道疤了——實際上,她的身上遍布這種疤痕,那是契約的證明,所以永遠不會痊愈。 “這樣一來就算成功了吧?!幸靶牡氖中g如果成功,那也和奇跡一樣了。” 女孩頭也不回,跪在祭壇面前靜靜地說道。 “是啊。而且,這個奇跡是您引發(fā)的?!欢〞惠d入史冊吧?!卑装l(fā)的男人接話,話語中滿溢掩飾不住的崇拜之情。 “我早就不在乎什么史冊不史冊了……我在乎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救更多的人。為此,哪怕犧牲那么一兩個,我也覺得無所謂?!?說完,女孩站起身來看向祭壇的中央——遍灑鮮血的祭壇上多出了一把銀色的鑰匙。她小心地把鑰匙取出來,沾著血的金屬器物握在手心里還微微發(fā)燙。 就在此時,她內心突然閃過一絲不安,好像自己疏忽了什么。是什么呢?將整個計劃快速地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她還是沒找出哪里有疏漏。 而且,鑰匙就在自己手中。這是神明的回應,絕對不會有錯?!伴T”一定會為她打開,和以前千百次一樣。 “那么。助理,麻煩準備一下?!睂㈣€匙妥善地收進貼身的口袋,女孩轉向她的助理命令道,“差不多要動身去會議室了。” ? 手術前的晚上,是江田來查房的,這讓中野心的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一點。雖然住院以來做了大大小小不少手術,可這次的手術做完了就會讓她完全康復,意義非比尋常。因此,不忐忑是不可能的。 “還好嗎,中野小姐。有沒有什么不舒服?” “我很好,醫(yī)生,就是有點緊張?!?見狀,江田用一只手握住了心有些顫抖的雙手。他的舉動和手心傳來的溫度讓心大為意外,不安地跳動的心臟卻也收斂了很多,不再敲打得胸口隱隱作痛。江田的手原來這么溫暖嗎?在此之前他觸碰心的時候一直都很小心翼翼,仿佛在呵護一個易碎的瓷娃娃。像這么直觀地感受到他的溫度,還是第一次。原來不像是自己想象的,他的體溫也和青花瓷一樣冰冷。 “沒事的?!鼻嗄曷冻隽钊税残牡男θ荩坝形以?,中野小姐,請你放心。”仿佛為了進一步讓她感受安全感,他的另一只手也疊在了心的手上。這種觸碰非但沒有讓心反感,反而讓她感覺一種莫名的親切和某種熟悉感。自己以前也和他這樣雙手重疊過嗎?…… “我還有什么能為你做的嗎?”江田問,“什么都好。有沒有愿望之類的?” 愿望?這個問題可把心問住了。說老實話,之前的她只要覺得自己能恢復健康,別的什么也不奢求了??苫謴徒】档奈磥硪呀浗谘矍?,此時再問她有什么愿望,就是她從未考慮過的問題了。 思忖了片刻,果然還是有一件事,她從入院開始就一直很介意。 望著江田琥珀色的清澈眼眸,心鼓起勇氣問道:“江田醫(yī)生,能不能叫我的名字?” 面前青年的笑容似乎在一瞬間僵硬了。不過很快又恢復如常,讓心懷疑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自從入院以來,江田無論在人前人后,對中野心從來都沒有直呼其名過。他一直都叫她“中野小姐”。這究竟是為什么呢?連職位比他低的天川野都可以叫心的名字,為什么他不可以? 難道……是他不愿意嗎? 這么想著,心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被灌滿了鉛,正一點一點地沉進無邊的黑暗。眼睛好像也有點酸了,是淚水要奪眶而出了嗎?她拼命忍耐著,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這種小事會讓她落淚。 “好的?!?可下一秒,江田的聲音便像一只溫暖的手一樣將她下沉的心穩(wěn)穩(wěn)托住了。他答應了。 “好的。如果你愿意的話……心。我在這里?!?青年緊握著少女的手,露出溫柔的笑容。他眼底好像閃爍著欲語還休的苦楚,就像一地鋒利的碎玻璃茬。可那時候的心沉浸在欣喜之中,并未發(fā)覺他目光里的異樣。 做了一些九鬼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