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剛:野草開花

李玉剛:野草開花
原創(chuàng):?孫暢?遠(yuǎn)鏡頭?6月6日
? ??? ??? 一上玉關(guān)道,天涯去不歸。
? ? ? ? ? ? ? ? ? ? ? ? ? ? ? ??? ? ??? ? ——李白《王昭君》
沒有一個采訪像李玉剛這次讓我既疲憊又振奮。
和李玉剛碰面前,我饑腸轆轆,且昏昏欲睡。
時間再往前推兩天,深夜,我在外喝酒,第二天一早飛回長沙,突然接到同事電話,得知李玉剛專訪提前,于是鉆進(jìn)廁所,打電話,退返程機(jī)票,續(xù)酒店?!缓罄^續(xù)喝酒。
退回到采訪當(dāng)天,沒吃午飯,趕到李玉剛工作室——玉空間。
中途出去買水,以及速食,然后一頭鉆進(jìn)目的地。
進(jìn)藝人工作室,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闖入者。
所謂玉空間,更像博物館,琳瑯滿目,——古早擺件、華美戲服、考究字畫,撞進(jìn)眼里,讓人不敢亂動。
開過會,照顧好上一家媒體,我才見到他,然后面對面聊了四十分鐘。
采訪結(jié)束后,我對同事說,和李玉剛聊完后,我腦袋里幾乎已經(jīng)有了成文,感謝他如此坦誠。
而后我精神矍鑠,再也不困了。
1
2006年,我12歲,不經(jīng)事,還不懂來日方長。
也是在2006年,李玉剛結(jié)束了為期十年的流離,迎來命運(yùn)轉(zhuǎn)機(jī)。
我為他06年在《星光大道》上的展露頭角解釋為:高光時刻,他坐我對面說:“高光時刻,算是吧。”
殘酷來說,大部分人的高光時刻,擁有的只是高光的“錯覺”。
李玉剛則是在千萬老百姓眼皮子底下逐漸變亮。
時間再往回退,他也沒想到有天能走到大眾視野中。
1978年,李玉剛出生在東北鄉(xiāng)村。在古代,爹娘皆愿兒女得功名,在現(xiàn)代,偏遠(yuǎn)鄉(xiāng)村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百姓,做夢都想子女讀個大學(xué)。
遠(yuǎn)離田壟,邁進(jìn)城市,做人上人?!钣駝偢改敢蚕M芸紓€大學(xué)。
不負(fù)眾望,他考上了,但學(xué)費(fèi)昂貴,于是18歲的李玉剛留了個字條,帶著200塊錢,偷偷離開了家。
開始了漫長的打工之路。
少年人只身進(jìn)社會,免不得被敲打。壓腰包的200塊錢,很快被騙走。李玉剛不得已在醫(yī)院住了一晚,吸了一夜消毒水的味道。
沒錢吃飯,看到有人賣粥,他上前問到:“您能賒我一碗粥嗎?我太餓了”。
當(dāng)年的李玉剛自然不知這世上有個東西叫恩格爾系數(shù),通過收入中用以吃飯的資金比重,衡量一個國家,或一個家庭的富?;蜇毨С潭?,——當(dāng)然彼時他完全在意不得這些。
因為他沒收入,沒飯吃,他只想活下去。
——不入社會不知社會難闖,好像全天下的秩序與規(guī)則都壓向李玉剛,完全抬不起頭。
而后李玉剛做了餐廳服務(wù)員,這是他第一份工作。
完全與音樂無關(guān)。
2
我們東北人,普遍信命。雖民風(fēng)彪悍,但骨子里的灑脫和直接,一部分源于對命運(yùn)安排的信以為真。
也自信,也自認(rèn)命中有什么事自己完全做得來。
在李玉剛身上的體現(xiàn)上,他想唱歌。喜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冥冥中覺得自己可以登上舞臺。
因此,敢離開家闖社會的李玉剛,自然也敢拋棄擁有的一切,去唱歌。
最初在大眾舞廳,跑場。
這段經(jīng)歷,李玉剛用了三個詞概括:【顛沛流離】【朝不保夕】【備受欺凌】。
一場唱下來,三四十塊錢,如果順利的話,唱完,拿錢走人,長呼一口氣。
所謂順利,是指在暗處,無需拋頭露面的唱歌。
至于不順利,則是要站在眾人看到的舞臺中央,被看的清清楚楚。——看似光鮮,但李玉剛?cè)羰沁@么做,勢必要遭到白眼。
原因是,一個初出茅廬的農(nóng)村小子,無包裝,氣質(zhì)差,形象“粗陋”,會打破觀眾對歌手的固有認(rèn)知,于是得到噓聲。
李玉剛當(dāng)時懷有巨大的矛盾與掙扎,通俗講是理想與現(xiàn)實的膠著碰撞,實際上對光環(huán)的渴望,與對光環(huán)的匹配,完全對立,割裂。
想上舞臺,怕上舞臺,沒什么比這個更殘酷。
掙扎嗎,非常掙扎,困頓嗎,也異常困頓。
掙扎和困頓到,失去對活著的盼頭,所有的對自我的懷疑,對世界的懷疑,凝結(jié)出一股駭人聽聞的力量,——自殺。
李玉剛自殺過,投河?!獣r至今日他可以坦然講出這件事,但當(dāng)時的無力,或許不足為外人道也。
回歸到命運(yùn)上來,在宿命安排中,李玉剛絕不止于沉溺河水中。
他被一個乞丐救起,失魂落魄。于是跟著乞丐乞討。
奔走,低頭,哀戚,直到被好心人賞識,帶去唱歌。
也正因此,李玉剛開始了顛沛流離的新階段——男女聲混唱。
現(xiàn)如今,全國人民都知道,李玉剛是中國最有名的,具備男女聲演唱技巧的歌手。
但若從老天爺視角看,這個屬性的露出,也是巧合。
3
當(dāng)年李玉剛在做的歌手,和現(xiàn)在的歌手,完全不同。
除卻資源匹配,曝光露出,是否自有作品等差異,還體現(xiàn)在,自主演唱權(quán)上。
這當(dāng)然和版權(quán)什么沒半點關(guān)系。
李玉剛做過一段時間的墊唱,是指,在備受矚目的歌手換裝或休息期間,李玉剛才得以登上舞臺,做緩沖,做綠葉,做不被記住姓名的“臨時品”。
當(dāng)時他和另一個女歌手的慣常墊唱曲目是《為了誰》,基本唱到爛熟于心。
但登臺那天,女歌手消失不見了。
“算是演出事故”,李玉剛和我說。
然后,他硬著頭皮一個人登臺,以男女聲混唱,完成了那次表演。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在眾人面前,展示這項天賦技能。
多新鮮啊,一個東北青年,聲音低沉,根本談不上輕聲細(xì)語,竟然能唱出細(xì)膩的女聲,——當(dāng)時演出的老板告訴李玉剛,專精于此,或許以后會不同。
于是他嘗試扮女裝,登臺演出。
坦白講,李玉剛或許自己也計算不出,上過多少次舞臺。但第一次女裝上臺,他也許銘記一生,也不愿再做回憶。
因為,被觀眾“轟”了下去。
——找到了一條窄路,旁人通不過,李玉剛可以。但這條路不僅窄,路上還有雷暴,有坍塌,有冷箭。
心灰意冷,然后,他暫時放棄了歌唱事業(yè),開始逃離。
4
在中國,全天下離家的青年男女,甭管事業(yè)如何,是否有一技之長,反正都會的技能是:“報喜不報憂”。
李玉剛更甚,連自己在做什么都隱去了。
不提唱歌,不提萬箭穿心,不提朝不保夕。
“和家里說,做點兒小生意”——李玉剛說。
原本是想讓家人放心的說辭,到最后成了真。
暫時放棄唱歌后,在2000年,李玉剛開了一家小公司,——家政公司。
然后沒多久,倒閉了。
否極泰來是少數(shù),禍不單行倒是真的,雪上加霜才是人生常態(tài)。
李玉剛再次走投無路。
捫心自問,做生意不得志,能賴以生存的技能,還是只有唱歌。
于是,他再次回到舞臺。
想學(xué)習(xí)男女聲混唱,但是沒錢,因此到音像店打工。一邊工作一邊學(xué)習(xí),一邊演出。一邊繼續(xù)承受觀眾的審判。
和李玉剛聊早年經(jīng)歷,他斷斷續(xù)續(xù)講著,回憶過于久遠(yuǎn),他的手一直繞著椅子把手轉(zhuǎn),一圈又一圈。
繁復(fù)的日常被略去,他和我說:“我被抓到派出所過?!?br/>
“至今沒看到批文,只大概知道,被抓的理由是,艷星,反串演員,侏儒癥,這三類人群,不許登臺?!?br/>
他苦笑,我愕然。
“不記得具體在哪一年了,很多年了?!彼a(bǔ)充道。
聽他講起這段經(jīng)歷,我腦中不斷回憶一句話,忘記了出處,那句話說:
【此地烏煙瘴氣,各位面目猙獰?!?/p>
【活在你們口中,傳誦撥弄,不如離去的好?!?/p>
離去,如果說真的徹底遠(yuǎn)離唱歌這件事,李玉剛在18到28歲十年困苦間,離去過兩次。
一次是2000年開家政公司,一次在2001到2002間,回遼寧賣服裝。
都失敗了。
所以這輩子根本離不開唱歌。
5
再然后大家都知道了。
皇天不負(fù)有心人——李玉剛紅遍大江南北。
但老天爺是混蛋,李玉剛等這個機(jī)會等了十年。
在廣為人知之前,李玉剛的家人,親戚,朋友,沒有人知道他可以扮女裝,唱女聲。
生于傳統(tǒng)家庭,飽受世俗眼光,承接無數(shù)辱罵。
他這樣對我概括自己過去對唱女聲的認(rèn)知:恥辱。
于是在漫長的,漫長到幾乎放棄生命的數(shù)年中,他忍辱負(fù)重,閉口不言,滿懷熱愛又滿懷掙扎的,走到今天。
我聽的汗毛豎起。
時過境遷,現(xiàn)在可以輕松聊起往事,以“挫折使人成長”的自我安慰,說起過去種種。
不知道他是否心有余悸。
6
誠然,李玉剛現(xiàn)在走的足夠遠(yuǎn)了。
國家一級演員,代表作傍身。
過去認(rèn)為自己所做的事是恥辱,而今是使命。
我在采訪李玉剛前,找到了李玉剛官方微信號,看他在其中洋洋灑灑分享日常感受,得知他又做完了一個舞臺劇《昭君出塞》。
做舞臺劇,耗時費(fèi)力,投資大,周期長,受眾窄——怎么看都得不償失,本金牛座覺得一切和錢過不去的事,都很“扯”。
的確,這部舞臺劇李玉剛做了6年,前后兩版,和方文山及葉錦添,輾轉(zhuǎn)挪騰,最后才面世。
為什么做《昭君出塞》?我問他。
答曰藝術(shù)追求。
那如何評價王昭君?
李玉剛想了一會,四個字概括:“偉大女性”。
展開講,縱觀王昭君一生,經(jīng)歷無人問津的困境,最終毅然決然出塞,換取漢朝和匈奴上百年的和平。
他講了家國情懷,我理解。
那種龐大的,不成功便成仁的決絕。
我想了想,又問他,是否覺得自己與王昭君有相似之處。
也正因此,他才開始給我講自己那10年跑場的經(jīng)歷?!源酥v述自己從王昭君身上獲得過的對苦難的認(rèn)同,以及苦難之后衍生出的對自我實現(xiàn)的反彈。
所以相似之處是,都曾被困在牢籠,而后萌生了一股石破天驚的勁兒,這股勁兒讓二人各自走上“視死如歸”的兩條窄路。
未來不得知,但必須要走。
7
李玉剛今年41歲,比我想象中更“豐富”而“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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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常年凌晨睡覺,企圖捕捉到最充盈的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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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粉絲,家人,朋友,都擔(dān)心他。有粉絲說,讓他注意發(fā)際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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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也有人不理解,明明功成名就,未必需要這么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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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其實非常理解他,這世上有一種人,對時間的流逝非常敏感,對自身的提升嚴(yán)苛異常,又因為目標(biāo)清晰,而苦于時間不夠用。
最近他剛拍完一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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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看錯,是拍了一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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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他去電影學(xué)院進(jìn)修,上課,重新體驗了做學(xué)生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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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前沒幾天,他的第一部藝術(shù)電影《人約黃昏后》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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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講,歌手主持人轉(zhuǎn)行做導(dǎo)演的紅利期已過,在我看來,現(xiàn)在做電影,沒什么必要,因此我問了他做電影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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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非常精彩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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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李玉剛對電影的癡迷,還要退回三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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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幾十年前的東北,生產(chǎn)隊會放露天電影,小凳子排排坐,一張幕布,電影便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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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剛看的第一部露天電影——《少林寺》,激動,振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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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電影后,李玉剛跑去學(xué)校拿了粉筆,在自家房子上寫了三個大字:“少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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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被我媽毒打了一頓”,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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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影像的癡迷緣由,他講了一個故事給我,描述了整個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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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之前賣個關(guān)子,李玉剛在和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整個人全身戰(zhàn)栗,后來我再和許多同事描述這件事的時候,他們也同樣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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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同樣是生產(chǎn)隊放一場電影,沒想到東北下起鵝毛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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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nóng)民們紛紛起身回家。
只有李玉剛,和一個穿紅衣服的姐姐沒動,電影還在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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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剛轉(zhuǎn)身問:“姐姐,你為什么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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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沒有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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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剛又問:“你為什么沒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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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因為我丈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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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的畫面,偌大的空地,擺放不被“臨幸”的小凳子,鵝毛大雪鋪天蓋地,一個少年,和一個丈夫死了,沒有家的紅衣服姐姐。進(jìn)行了一次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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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畫面李玉剛一直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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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這種感覺,就像人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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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而風(fēng)平浪靜,時而波濤洶涌,時而沸反盈天,時而戲盡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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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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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差點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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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于是,李玉剛在自己足以掌控電影后,拍了《人約黃昏后》,講了一群旗袍女子和一個裁縫的故事。
我聽到那一刻,心想:“到時一定去看”。
做電影這件事,在他口中是,必須到了足夠自信的時候,才能去做。一旦做了,就必須達(dá)到一定的水準(zhǔn)。
藝術(shù)潔癖,大概就是這么個意思。
李玉剛是個敏感細(xì)膩的人。
在這一點上,我的判斷得到了他的認(rèn)同。
但自信與敏感原本就是矛盾的。于是我反問了他,如何看待自信與敏感的對立性。
他苦笑,承認(rèn)了自己的自信,是自我推動的自信?!獜摹拔乙欢ㄒ龅健敝饾u變成“我一定能做到”。
“但骨子里的不自信還是有的?!彼渤姓J(rèn)。
比如,他無法判斷自己所獲成就的根源在哪,用他的原話是:“一直在品味自己的人生,是必然還是偶然,在思考,卻無從定論。”
也正因此,他在準(zhǔn)備寫自傳,重新梳理自己的人生,以求獲得更多答案。
李玉剛正在寫的自傳名為《野草開花》,我認(rèn)為十分貼切他的人生,于是斗膽借用做本文的標(biāo)題。
采訪到了最后,我提出了最后兩個問題,關(guān)于人生。
——人生有遺憾嗎?
他看著我,想了很久,說:“遺憾,沒有了?!?br/>
“沒有辦法重頭再來”。
——若干年后,最想給世人留下什么印象?
這次他想了更久,我手機(jī)上的錄音顯示,起碼有四十秒,他抬頭看天花板,我安靜等他的答案。
最后,他看向我輕輕地說:“我希望別人在提起我的時候說,那是曾經(jīng)很努力奮斗的一個人吧?!?br/>
“我能想到的就是這些了?!?br/>
9
采訪結(jié)束后,我感到無比暢快。
誠然,借由窺探別人內(nèi)心獲得的暢快并不得體。
但能把李玉剛的部分人生感悟分享給更多人,也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補(bǔ)償”。
開篇第一句我寫到:“沒有一次采訪像李玉剛這次讓我既疲憊又振奮“。
疲憊在于采訪當(dāng)下的狀態(tài)及事后分析的事無巨細(xì)。
振奮在于,這一切都值得。
本文寫作共用時六個小時。
昨晚凌晨近一點,我突然想著用一句話概括李玉剛,腦袋里立馬想到李白的《王昭君》,又與李玉剛的《昭君出塞》不謀而合。
李白寫到:”一上玉關(guān)道,天涯去不歸?!?br/>
于是我把這句話打了上去,順帶著寫下標(biāo)題——李玉剛:野草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