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扯著博士的眼瞼滑落，生生撕開他緊閉的雙眼。

剛剛經(jīng)歷過冰火兩重天的他從無意識的朦朧中恢復(fù)過來，就感覺到全身如同被抽干的疲憊。

四肢沒什么力氣活動，垂著眼皮的瞳孔環(huán)視周圍。躺在被白布擋住左右的獨(dú)立床位，看上去自己只是在醫(yī)療室而已。大概剛才有人把昏厥的自己帶到這里來了，等會要好好感謝一下才是。

身上蓋著一層薄薄的被單，點(diǎn)滴中的生理鹽水一滴滴往下落，那個人應(yīng)該花了些心思幫自己處理了一下。抬頭看著那倒置的瓶中少許的液體吐著氣泡，博士清清嗓子，操著一口疲憊的微聲詢問。

“鹽水快掛完了?！?/p>

無人回應(yīng)。只有博士能聽到自己那孱弱的聲調(diào)。

看來是聲音太小了。博士覺得自己喉嚨如同火灼，可能有炎癥；于是他又吸了一口氣，被火燒火燎的嗓子再次沙啞地發(fā)出聲響。

“有人嗎？我需要換藥?！?/p>

右側(cè)的擋簾刷地拉開，一個蒼白的身影出現(xiàn)在博士面前。

“是你送我來的嗎？華法琳？”

詢問的聲音傳到她尖尖的血魔耳朵，居然讓她顫抖了一下。不過手上換藥的技術(shù)尚未受到影響，仿佛是刻在潛意識中的動作般行云流水，之后小心翼翼地輕碰博士的額頭，能感覺到一股慌張與冰涼的皮膚游離。

“是我送的...燒還是沒退。博士的體質(zhì)是有多差啊，發(fā)個燒都能虛弱成這樣?！?/p>

“謝謝?！?/p>

“道謝就免了，以后讓我多吸幾口就是?！?/p>

“喂?！?/p>

“開玩笑開玩笑啦~”

上下打量著華法琳，雖然她能擠出一個惡作劇式的笑容，卻藏不住身體小幅度的緊繃與顫抖。她的紅瞳繞著圈避開博士的身體，仿佛對上一眼就會被突如其來的潮水淹沒；十指合攏的手掛著汗珠，那白皙到看不見一絲血色的手竟然有幾道紅潤浮于手背，但顯然是她自己的指尖所為。

“好啦，等會幫你搞點(diǎn)冰袋來。這一瓶打完看看情況吧...”

說著她就往后退去，試圖把自己的手藏在背后。那忽明忽暗的紅色眼睛像是萬花筒變換輪廓，留給博士的只有她那僵硬勾起的嘴角和拉起擋簾的手指。

又是刷地一聲，只有博士留在這個空間。

有些讓人窒息的沉默，充斥在醫(yī)療室里。博士有些驚訝于華法琳突然的寡言，于是首先打破了寂靜的空氣。

“她們?nèi)齻€呢？”

“??？啊，你說酒吧里那三個嗎？”

她的聲音聽上去比平日的輕佻還要更上一層，以至于到了有些慌亂的地步。

“她們都回去了。前面相繼來看你，都讓我給勸走了?！?/p>

“這樣啊...為了給我一個安靜休息的環(huán)境？”

“嗯嗯，對...”

華法琳躺在隔壁的病床上，蜷著身子止不住地顫抖。她的雙手捂住自己的櫻桃小口，看不見的內(nèi)里正舔舐著自己的尖牙；青筋膨出，完全無法控制住肌肉的收縮。

根本不是因?yàn)閯?chuàng)造什么休息環(huán)境。華法琳深知這一點(diǎn)，從她現(xiàn)在身體的糟糕狀況，任誰都知道那祖?zhèn)鞯奈谒捏w內(nèi)翻江倒海。從自己背著博士軟綿綿的身軀進(jìn)入這個房間關(guān)上門那一刻開始，她的味蕾就在渴求博士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氣；她拍打博士的手背尋找靜脈時，險些自己張口咬住他的手腕盡情吸食。幸而不斷地警告自己的大腦，否則出現(xiàn)什么意外連華法琳都不知道。

之所以把來探訪的人都勸走，也是體內(nèi)那個惡魔的誘惑。只有凱爾希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留下猛然回眸的她自己離去。華法琳緊盯著那雙翠綠色的眼睛，心臟跳得如同飛鹿。

博士這家伙真會找臺階給自己下。她咬著自己的手背，用力將指甲插入皮膚。

只要熬過去就好了...

時鐘一秒一秒走，整間醫(yī)療室安靜得只剩下兩人的呼吸。從這頭聽到隔壁華法琳那起伏不定的喘息聲，以及床單摩擦的沙沙聲響，博士只是看了看頭頂?shù)牡跗俊?/p>

有兩瓶空空如也，可憐得干癟在鉤上。平均一瓶要掛兩個小時左右，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大約四個小時了啊。

“華法琳，你在這里待了多久？”

白簾那邊的動靜小了不少。

“你睡了多久我就待了多久...到現(xiàn)在還沒有吸你的血就感謝本小姐吧?！?/p>

博士簌簌抬起手，撥動搖桿讓上半張床支起自己。

“感謝?！?/p>

博士的聲音如同亂流，將本就混亂的腦海攪得天翻地覆。華法琳使勁掐住自己的手臂，就像用力抓住海面上最后一塊木板無助地漂泊，強(qiáng)撐著自己在欲望的海潮中存活。可是博士的聲音像是待宰羔羊，讓她心中的猛獸立刻熱血沸騰。海獸翻騰著浪花把她的小木板打碎，卷入空洞的漆黑深海，又把她的身體放在火上炙烤，滾燙的火舌讓她扭動著身子翻來覆去，擋住皮膚的雙手漸漸失去力量。

拜托了，至少掛完這最后一瓶。

“你忍了很久了吧?！?/p>

華法琳真想叫博士閉嘴，可她身體上酥麻的電流穿透耳朵，讓蓄勢待發(fā)的尖牙上下打磨。

“我記得你們血族就算是病人的血，喝下去也不成問題...所以來吸一點(diǎn)我的血，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p>

沒有一個血魔拒絕的了這樣的誘惑，就連她的父母也不行。但是他們都做到了，那自己也應(yīng)該秉持著這般決心，就算可能失去意識她也絕不能喝病人的血，這是他們死前最后留給她的信條。

過了多久了？她想，反正很久，她都沒有打破這樣的戒律。不能在這里失敗。

她是醫(yī)生，不是野獸。要分得清病人和食物，不能吸病人的血液，什么情況下都不行...

默念父母說給她聽的那些話語，那是極其古舊的過去，那兩位同樣是血液界泰斗的血魔父母在每個晚上她鉆研醫(yī)學(xué)時，都會說給她聽的密語。

此刻如同護(hù)身符一般攥在手中，名為克制的鎖鏈關(guān)住即將破籠而出的本能，成為華法琳最后一道防線。

聽得華法琳念細(xì)細(xì)碎語，博士覺得她并沒有要遵從自己本心的意思。自己也沒有力氣下床拉開白簾照看她的情況，酸疼的雙腿支撐不住他的身體。

“華法琳。”那飄散著清香的聲音擴(kuò)散，闖進(jìn)華法琳的意識。在心中的戰(zhàn)爭讓她失去了時間的概念，朦朧著只覺得過去許久。

“鹽水掛完了?！?/p>

他的聲音聽上去尖銳而平靜。其實(shí)分貝很小，只是此刻的華法琳相當(dāng)敏感，只要一點(diǎn)聲音進(jìn)入她的耳朵就能放大數(shù)十倍。

輕哼一聲當(dāng)做應(yīng)答，華法琳抬著頭拉開簾子，盡量不去看博士的臉。

瞥向瓶中的透明液體，分明還有不少懸浮其中。華法琳正奇怪博士為何會看錯，卻被他再次的輕喚所吸引。

“我是認(rèn)真的，華法琳。你可以吸我的血，我不介意?！?/p>

“不...我不..該死，絕對不行。”

話是這樣說，可是這血魔的本性豈是能自行掌控的？那頭巨獸卯足了勁沖撞鐵牢，最終還是讓它破開一個小口。接下來便是一陣顫動，那牢房不攻自破，讓理智都被貪食欲望替代。

那雙瞳在頭頂?shù)臒粝掠葹槊髁?，似血般的紅潤，如同賞金獵人發(fā)現(xiàn)寶藏的貪婪眼神，從口中若有若無閃動著的尖銳牙齒和蛇信舔唇，可是血?dú)怆m然浮上她的臉頰，雙手卻還是拽著自己的皮膚后退。

“沒關(guān)系的。”

他黑色的瞳孔如此美麗，不知道是不是行星的眷顧，讓他的黑色擁有引力。

在最后一刻，那只猛獸還是沖破她的心房，將她的理智摧毀，自己在那潮水中下沉，就連吐出的泡沫都是那樣脆弱，浮上海面就立刻崩裂開來，奪去的氧氣，窒息的海底，光憑她自己仍然無法掌控整片海域。

所以她臣服了。

緊盯著博士的脖頸，上面甚至還有上一次她啃咬時留下的印子。一切都像夢一樣虛幻縹緲，甚至當(dāng)自己莫名其妙地伏在博士身前時，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尖牙為什么會碰上他脖頸的皮膚。

手中拿著的正是多汁的水果，她緊緊抓住，就好像隨時都會失去這唯一的獎賞，如同那做了好事的孩子懷抱著小小的紅花，一定要摸到才安下心來。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味蕾上徘徊，勾引著她用自己的牙齒撕碎果肉，輕輕咬上一口那香甜的果汁就會爆出，在她的口中壓縮，推擠，然后碾碎。一旦開始便無法停止，破窗效應(yīng)的作用下她一口一口地啃食，猩紅色的眼像是染上鮮血的教堂頂鐘，圣潔的沉重聲音，卻是如此一副叛經(jīng)離道的癡態(tài)。壓抑許久后的她如同抽水泵，源源不斷流向自己的水流隨著她的抽取而下降，最后只剩下潮濕的河床上無助拍打著尾巴的魚們圓睜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

當(dāng)她冰涼而軟嫩的身體撞入懷中時博士就知道接下來將要發(fā)生的一切。他只是用左手輕輕撫摸血魔的白發(fā)，感受脖子上突然加大的痛楚和血管里蹦跳的精靈釋放而出。那吸血的過程也如同一個世紀(jì)之久，直到她的尖牙從自己的皮膚中拔出，涓涓流出的鮮血染紅他的脖頸時他才終于感覺到自己又復(fù)活過來。

她撐起自己的身體，那香軟的軀殼宛若注入新的血液，本來蒼白到無法找出肉質(zhì)的皮膚也透著一股紅潤。她毫無風(fēng)度地一擦臉頰的血液，那一抹黯紅在她的臉上尤其明顯，如同一束白玉蘭中的玫瑰。那狂亂的眼睛在終于得到鮮血的滋潤后平靜下來，隨后又刻滿了懊悔和歉意，她立刻翻身找來紗布和酒精蓋在他的脖頸，那冰冷的手也仿佛有了些溫度。

博士只是觀望著她纖細(xì)的指在自己看不見的角度擺弄著紗布蓋上，然后又坐在他的床側(cè)。

“真奇怪。明明都已經(jīng)吸過我的血了，卻還要硬撐著?！?/p>

他伸出手擦去華法琳臉上的血痕，只留下了白潔的臉，和那雙眼瞳中的悔意。

華法琳沒有抗拒博士慢慢撫摩自己的臉頰。她只是默默屈膝，把整個嬌小的身體塞進(jìn)不算大的病床。

“我從來沒有吸過病人的血?！?/p>

“我這都不算病...”

“不管是發(fā)燒感冒，或者別的。從來沒有?！?/p>

她打斷博士的話語中，博士能聽出的是綿延千年的一聲長嘆。

無奈又可悲。

“幾百年了，我從來沒有打破過這個戒律——和你好好解釋你提的問題?！?/p>

博士還是第一次看到華法琳正色的神情，嚴(yán)謹(jǐn)?shù)难凵穹路鹫谑中g(shù)臺上操刀。

“我是血魔，有不少我的同伴都毫不在意生命。他們從來都把生命當(dāng)作玩物而已。因此我們一族就成為了外界口中最惡劣的族群。但是我的父母不一樣。”

“他們是真正的醫(yī)生?！?/p>

從這個角度看去，她的身影顯得如此渺小，只要用毯子蓋在她的身上，就能把她隱藏在黑暗中。

“曾經(jīng)我也是以其他生物的血液為樂趣，收集不同味道的血液。每當(dāng)我偷偷把鹿啊，羊啊這些生物的血液裝進(jìn)我的血袋中運(yùn)回家，總是會遭到我父母的責(zé)罵。他們與其他人都不一樣，一心一意地研究血液。他們完全沒有血魔的樣子，反倒像是醫(yī)生與研究人員，只為了解決疾病才研究血液。但是他們選擇的路終究是一條艱難的路途，不是嗎？身為血魔不飲血，反而把自己的尖牙拔去，在每個夜晚找人造血漿痛飲，始終處于饑腸轆轆的狀態(tài)，就這樣過了好多年。”

“他們在那個時候的我眼里就像傻瓜。每天去什么大學(xué)做研究，而我還要被迫讀醫(yī)學(xué)的書，總之那個時候的我恨透他們了。他們說在救治患者時只要看到他們的笑容就能抵御饑餓，我不相信。他們說醫(yī)學(xué)是這個世界上極為崇高的學(xué)科，我不相信。他們說如果運(yùn)用血魔族對血液的知識幫助他人，也許能夠挽回自己種族的名聲，我不相信?！?/p>

“我們一家始終游離在世界之外。相同種族的人嘲笑我們，因?yàn)槲覀儾晃?。不同種族的人排斥我們，因?yàn)槲覀兪茄?。他們就那樣開了一間小診所，然后每天接待那些被逼上絕境的患者度過每一天?！?/p>

“我們的收費(fèi)比起大醫(yī)院低上不少，但治療的效果非常好，都得益于我們種族對于血液的了解。時間一長，周邊的人自然也就信任起我們一家的醫(yī)術(shù)，我父親和母親的名聲更是擴(kuò)大，父親甚至寫了書匿名發(fā)表，在血液界引起了極大的轟動，當(dāng)時的人想要找到那本書的作者卻始終找不到。”

“讓我猜猜。署名是不是‘血先生’？”

本想用一點(diǎn)幽默的語氣舒緩她的情緒，她卻只是陰郁地微微點(diǎn)頭，像個打了敗仗的將軍。

“也許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個人，又或者他們的教育還是善良基因扎根在我的腦海，我漸漸也開始盡量不吸食活人的血液。于是我們一家三口都開始喝人造血液，父親還開玩笑說是‘減肥餐’，就被母親調(diào)侃‘誰減肥餐一次吃三頓的’。那時真是我最滿足的時刻。”

博士仿佛能看見，一家三口圍坐在一間小房間中喝著血漿。雖然頭頂只有一盞昏暗的燈，他們卻笑得那樣開心。

“于是我也開始攻克血液，繼承了他們的衣缽?；蛟S真的是我智力超群，比起父母我還要快得拿下了大學(xué)的學(xué)位，隱藏著自己的身份也登上過領(lǐng)獎臺，也嘗試著拯救他人的性命，也主刀過第一場我的手術(shù)。而我的父母還是靜靜地開著他們的小診所，一邊守望著我遠(yuǎn)去的步子——按他們自己的說法是這樣。”

“然后有一天，噩夢來了?！?/p>

說這句話時，華法琳顯然開始緊張了起來。蒼白的左手突然有什么溫暖的東西攀附，抬眼一看，正對上博士黑色的眼瞳正對她微笑，那雙手讓她想起了以前父親的手掌，也是這樣的讓人安心。

“我青春期的時候就想過，萬一父母去世了我該怎么辦。我想過很多可能，但是當(dāng)它真的來臨時，又是這樣的可怖。我本以為只要花時間真心對待別人，就像我父母做的那樣，總有一天會讓人理解我們，但是我錯了。不知道哪一天，我的父母接到了一位特殊的病人。即便是他們也無力回天，只能在手術(shù)臺前無奈地替尸體蓋上遮尸布。我還記得當(dāng)時我的父親跪在手術(shù)臺前，足足有三個小時之久?！?/p>

“但是當(dāng)我們把這件事情告訴家屬時，他們突然開始勃然大怒，抓著我們血魔的種族說事，認(rèn)為是我的父母害了他的親屬，要和我們打官司。結(jié)果你也知道的，雖然以我們清白告終，畢竟我們有詳細(xì)的醫(yī)療記錄作證，但是因?yàn)檫@場官司再也沒有人敢來我們的診所治病。于是我的父母決定搬家，我也到了大學(xué)留學(xué)，不再需要他們擔(dān)心?！?/p>

“于是在那天晚上，我沒有回去。我唯一知道的是在那個晚上，那些瘋狂的家屬舉著刀和其他武器在我父母的身上砍了好幾刀，這件事第二天登上了報紙頭版。而我看著報紙還以為是別的家庭，直到警察的電話打到我的手機(jī)?！?/p>

博士能感覺到她冰涼的手多么寒冷，那股寒冷深入她的骨髓，通過他的手也回流到自己身上。于是他握得更緊一些，期望能至少提供一點(diǎn)爐火般的溫暖。

“那個時候我是什么心情，我想不起來。我思考過，之后我該往哪里走，哪里才是我的容身之地。我也思考過我還要不要救這些病人，萬一有一天我在救人的時候，突然被病患的家屬舉刀相向，我該怎么辦？那我手中的手術(shù)刀去擋嗎？根本擋不住那些瘋狂的人。手術(shù)刀是用來救人的，它殺不了人?？墒撬麄兪掷锏牡犊梢詺⑷?。”

“我渾渾噩噩地那樣經(jīng)過一個個寒冬臘月，具體如何三點(diǎn)一線的度過，我都忘了。我唯一知道的是用不斷暴飲暴食和醫(yī)治別人來麻痹自己，賺錢救人，然后再買些人造血漿喝上一整晚。直到遇到了凱爾希和你，才是現(xiàn)在這幅樣子?！?/p>

她轉(zhuǎn)過頭來，臉上那樂天派的笑容早已不見，轉(zhuǎn)而是眼中的微光閃動，像銀河落幕的星星，在宇宙的邊緣無路可走，只能困在那里。

“過去了這么久，我也釋然了不少。每天活得像是個孩子，埋頭于各種研究，有興趣了就用父親的筆名發(fā)發(fā)書，和后輩一起研究疾病，嘻嘻哈哈，有時候被凱爾希吊在桅桿上。但是我忘不掉他們的樣子，我遵守著他們的信念走到現(xiàn)在，就是為了讓他們看到我孤身一人，也能在這個世界上像這樣活下去。我想他們是偉大的，我不是，因?yàn)槲覐膩聿粫驗(yàn)椴∪说男θ莸玫叫┦裁矗抑皇窍胍C明自己，也證明我的父母，僅此而已。所以我才和我的本能對抗至今，堅決不吸病人的血，這還是第一次打破。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會有第三次...博士，我該怎么辦呢？”

“如果你說的是血的問題，我可以親自給你調(diào)血飲料?！?/p>

“別開玩笑了。”她疲憊地一笑。

“老實(shí)說，我也不知道。病人想要活下去，醫(yī)生也要活下去，如果拯救了他人的生命換來的就是這樣的事情，沒有理去言說。這個世道唯一一句正確的話就是好好活著吧?；钪倹]錯，至于其他的東西，每個人說的都不一樣，什么意義啊，道德啊，這些東西只要是為了生存，都可以放在一邊?！?/p>

“我們又不是為了救人才研究。我們是為了讓每個人盡可能的有生存的權(quán)利才去治療的。至于你怎么活下去，有些人是去破壞，有些人是去拯救。不過我很慶幸你能選擇這一邊。”

“選擇嗎...事到如今還有選擇的權(quán)利啊。過了這么多歲月，我也從來沒有自己選擇過，或許是早就被規(guī)劃上了道路，又或者我自己也不知道做出了怎樣的選擇。無論以哪種方式活著都是可以允許的...你還真是個‘博愛’的人?！?/p>

博士感覺自己的手被輕捏一下，華法琳那副表情杳無音訊，又換上她標(biāo)志性的笑容。

“我感覺你意有所指?！?/p>

“確實(shí)?！比A法琳忽得靠上，讓博士嚇了一跳。手不自覺攥緊了她的白玉手指，被她反過來抓住后逼至床背，如果說她不是小惡魔，那恐怕沒有人能擔(dān)當(dāng)此任?！澳憧墒堑谝粋€讓我打破信條的人。從此以后要如何讓越來越對你的血上癮的我冷靜下來，就是你的問題了。”

“饒了我吧...我可不想變成什么隨身充電寶，你一餓就直接咬我一口?！?/p>

“誰知道呢？”

她的紅瞳里博士看不清到底是真是假。但是握在手中的那冰涼的皮膚告訴他，今后的道路崎嶇漫長，至少這個隨時可能給他招來點(diǎn)麻煩的血魔小姐會陪伴在他的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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