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云去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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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身輕服簡從的來到僖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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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律上去叩門，遵照主意不曾顯露身份，而是用幾錠銀子托門房送進去塊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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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不多刻，立時大門雙開，僖王親自來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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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一步按住僖王施禮的手，藍允道：

‘ 酒宴無趣，又聞小嬸嬸病了，侄兒正好離席探望，叔叔莫怪登門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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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借口若出自常人，只怕當叔叔的不得立刻瞪眼舉棒子，把個用自己媳婦生病做擋酒借口的晚輩好好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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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們非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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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話，在天家骨血身上，最少應驗。反而這等彼此利用，十足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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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利用你的還是當今天子，哪個敢不唯命是從，甚而心有雀躍，為自己的價值暗暗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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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家逢突變，故而未能赴宴，我這一夜過的...也是焦頭爛額?！?/p>

藍湛搖首苦笑，邊說邊引著藍允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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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中存的參茸寶草，侄兒帶了些。既然上門，總要見一見小嬸嬸，慰人情，盡孝順，勞煩叔叔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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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的，不可謂不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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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門內眷，從來不是外男輕易能見。何況探病，可想而知人家不僅形容憔悴，甚或衣衫也要輕薄，更是不好隨便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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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提出要求的是皇帝，那就只能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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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夜宴，請你不來，還整出個媳婦病。免不得讓人懷疑，是不是存了向帝王揚威，刻意不給天子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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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才玩世，仗勢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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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難容，自然要搞個殺馬威。于是就親自離開宴會，說探病，實探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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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就是要探你個虛實，先看媳婦是否真病，再說擺臉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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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于日后傳揚，人們口中論道便是諸上道理。至于另一層隱情，曉得的人一手數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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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當然不能拒絕天子，只能叔侄兩呵呵笑著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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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還未曾到余園，只是過了綠植長道，就不知從哪兒忽地躥出個發(fā)髻散亂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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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奴婢冤枉，王....唔’

才匍匐了要到腳下的人，還沒將完整話吐出，就給人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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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鬧，怎么讓她跑出來的，驚了..客人！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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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允露出詫異同時，不僅與身邊王律換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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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叔，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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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沒什么大事，不聽話的奴才，沒必要費心，咱們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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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允沒有再追問，但王府中這檔子怪異是存了他心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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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果真沒必要，那些仆人何必捂嘴，是怕她講出什么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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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雖然來去匆匆，可那女子身上穿著，探出手腕戴的，還有散亂鬢發(fā)上歪插的，可都不菲。這一切都說明此女身份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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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揣著的疑惑在立身余園門外時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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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下意識浮現那張瓷白笑臉，藍允胸口不僅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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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一眼入心的小人兒，而對方身份又帶著滿滿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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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種難以名狀的期待與刺激，充斥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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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暗暗發(fā)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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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有生以來，自我能意識到的第二次因為過度緊張，而泛出手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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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那回還是在等太子...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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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仆從見了來人，紛紛停下手中活計，躬身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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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行的是拱手屈膝禮儀，而非三跪九叩。所以受禮的自然是僖王，而非因為身邊這貴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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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奴見過....王爺。’

馬嬤嬤近前施禮時，明顯打了個磕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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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迅疾垂下，順帶將震驚掩住，胸口老氣喘了口才繼續(xù)道：

‘ 王妃已經醒來，知道眼睛不好，剛剛哭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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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大夫說了不能沾水，怎么還叫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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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好好的一雙眼睛就這樣壞了，哪能不哭。老奴勸過，這會兒總算不抹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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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壞了，這是怎么搞的？’

藍允從主仆兩對話中插進來，臉上都是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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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明顯面露緊張，心里牽掛著要去看人，可又不得不對皇帝做解釋：

‘ 昨日吃壞東西，夜里叫痛，喚了大夫來看，才知是食物沖撞。幾幅藥催吐，把人折騰不成樣子，早起才知...哎，只能慢慢醫(yī)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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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快去看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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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允這里有些失態(tài)的催促，藍湛似乎也因為心中惦記屋里人而未察覺，只是點頭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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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嬤嬤忙著頭前開門掀簾，那雙堆著皺褶的眼皮不住往某人身上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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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屋后，藥味兒極濃。藍允心底不由咯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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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時還想著大抵王叔不過托詞，雖也掛著擔憂，但還是抱了希望覺得八成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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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時置身，心底那八成的假，已是快掃的煙兒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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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嬤嬤腳步匆匆往前，邊招呼床邊照顧的端午檢查落下的床幔，邊暗暗拉扯對方的手給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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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端午在見到藍允片刻，也是怔忪須臾就迅速低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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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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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允直盯了嚴實床幔，恨不能透視過去。耳邊是藍湛對奴婢的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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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王爺，許是藥力上來，剛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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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還發(fā)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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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下了，剛換過衣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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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一直低頭回話，看似謙卑，實則也有躲避什么，怕自己露餡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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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她與馬嬤嬤心底除了驚詫，憂心外，還多少帶了些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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虧的主子眼睛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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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嬸嬸，侄兒帶有開光的法華護佑福袋，需得親手交接才能起效，望您見諒，開簾子拿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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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允是等不得，也難管什么禮儀，硬生生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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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嬤嬤與端午的震驚蓋不住，直接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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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則將慍怒含在眉梢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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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里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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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人也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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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沒有望而卻步一說，既然都到當下，心口又為里頭人揪著，斷沒有不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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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甚顧忌，腳步倏地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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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嬸嬸，侄兒告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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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眼底寒光晝現，他是真沒想到，皇帝侄兒能這般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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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舉動后，揣著的心思也復雜的叫他心底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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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湛，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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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幔中傳出魏嬰聲音，聽起來氣息弱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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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幅度加大，藍湛越過皇帝，先一步拉開床幔，坐去床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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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錯覺，與屋子里藥氣混合了，還帶著暗暗香氣的味道從床里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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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藍允眼角狂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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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袖寬松紅衣的人弱不禁風般坐起，然后，便軟的沒骨頭似的將自己搭在藍湛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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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身姿瘦的如同搖曳柳枝，豎看條條側看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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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藍湛身上靠住一瞬，就像給他白色寬袍融了。根本叫人看不到他臉，只有發(fā)絲后打著軟結的緞帶長長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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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這幅親密，著實刺了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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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意在藍允心底升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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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咱們侄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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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侄兒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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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沒說完的話被藍湛輕撫后背的動作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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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允清楚看到，叔叔嬸嬸在他這晚輩面前毫無避諱親昵的咬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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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后，魏嬰似乎明白什么，但也不是很明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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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沒有行禮或招呼意思，反而雙臂抱住藍湛腰，如同被嚇到的膽怯小孩尋求安慰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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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不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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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若游絲的話語里聽的人心顫，那聲看不見中的嬌嗔與委屈，就好像手指觸碰在柔膩軟乎的雪酪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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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嬸嬸別怕，良藥名醫(yī)有的是?！?/p>

人家抱著媳婦的夫君還沒張嘴，旁邊看戲的侄子先安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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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袋在此，你手來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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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只是看了眼那位隨著過話湊近了伸過的手，并不去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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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他也怕自己腔子里火氣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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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了眼皮，往自己肩膀上偎緊緊的小人兒耳朵口吹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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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魏嬰身形不變，臉不扭，頭不轉，就那樣把外側手從藍湛身上不甘不愿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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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當著人，藍允理智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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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袋從他手放下，忍住心底要把那五指攥緊的沖動，只是有意無意將抓著袋子的手指從魏嬰掌心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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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嬸嬸貼身戴好，自有佛法庇護，心想事成，眼疾早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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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抓了福袋后就又雙臂膩住藍湛，嘴巴扣在肩膀衣裳里，悶悶的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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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說了不能沾水，你可別再哭了，聽話，多睡會兒?！?/p>

藍湛親昵幫他調了調護眼的緞子，跟著呼啦幾下紅衣后背，才繞了手將扒住自己的人慢慢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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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藍湛將人扶了躺下空兒，藍允目不轉睛間才總算看到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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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緞遮眼，臉色格外白，唇上也是沒見多少血色，再配了那副陣風能刮走身板，的確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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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是這幅孱弱模樣，隱隱的勾起人心底邪惡。想往那嘴上狠狠咬下去，然后用流出的血做唇脂，必然美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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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了不舍，藍允隨藍湛邁步向外。他們身后，馬嬤嬤與端午正重新落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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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中這些陛下看到，本王怕要耽擱幾日政務，總有些要照護料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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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屏退眾人，叔侄兩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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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需的用什么藥，方子中有何難尋，王叔盡管讓太醫(yī)署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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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陛下體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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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請的大夫可說了，小嬸嬸的眼睛需多久好。還有沒有其他要緊的傷痛。這膳食看似尋常卻也關隘，府中若不善，宮內御膳也可調人來幫忙，順帶教一教奴才們食案，免得日后再出意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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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所言有理，食為民本，君言金匱，讓本王不由不想到戶部事。陸青下獄，戶部不能無主，陛下還當早選良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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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的話忽然轉移，涉及真正政事，藍允多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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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叔手法雷厲，既能揪出這大貪蟲，自然也有良才推薦。不防說來，朕也好有個備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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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種樹拔苗都不算難，可這選種量才就非本王擅長。陛下知道，我是營馬出身，文官那些道道并不熟悉。這種事還得宰輔那般會用稱的曉得用什么砣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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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侄倆說到此，同時呵呵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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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藍湛所言，朝中六部官職可比大瓜，而魏長澤身為六部首統(tǒng)，其實就像個提稱瓜農，最會左右盤恒，顛倒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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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那朕回去就招他來過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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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允的話帶著玩笑，兩叔侄自然又要樂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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氛圍從剛剛的緊張，變的輕松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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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這份輕松中，僖王將侄兒送出王府，直看著人影沒了才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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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朱漆金釘的大門在后迅速關閉，門縫嚴的半只蚊子都不能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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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那個人？’

魏嬰盤腿坐在床上，捂眼睛的緞帶給他纏在指頭玩，腮幫子里被脆生吃食塞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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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拖著盤子在側，里面是拌好的小藕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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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嬤嬤則在另一側，坐在床沿手里疊著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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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只當是個輕浮紈绔，沒想居然為當今圣上。這可不麻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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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麻煩，我一沒拿他東西，二沒越了規(guī)矩，就算藍湛問，也不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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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說這話時，還動動下巴，跟端午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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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著盤子的小丫頭立馬附和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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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吃吃，藕段脆響繼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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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嬤嬤嘆口氣，將衣裳放進柜里，才轉來道：

‘ 這種事，不是你坦然人家就能不在意的。心結若存了可不好解，你在王爺那兒還需小心應對。我瞧剛才天子模樣，幾乎就差說跟咱早有交際，關系曖昧了。王爺眼明心亮，不會瞧不出端倪。只怕等下回來要打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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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

魏嬰想到什么，和端午再次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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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街上藍允要送，自己硬躲的事浮出來。他有點后悔不該串通端午隱瞞藍湛了，如果當下就回來將事情揭開，也不至于如今反而生出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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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轉念間，又覺得自己就是坦蕩。即便這會再馬后炮招供，也沒多少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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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些念頭來回，更多的是基于魏嬰對藍湛的依賴與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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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魏嬰與剛嫁來時，早已心境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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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他想的是過來這家，無非吃喝不短的閑日子，將就過就好。僖王這人冰山也罷，火海如何，自己躲著點，順著點，不惹事不惹他，還不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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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嫁過來，時不我待，事不應心。老家伙冷熱交加，一會兒叫人暖和，一會兒讓人燒心，反正不見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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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的性子里本也就有點三分顏色開染坊，旁人給他一份好，他也實誠還一份。何況藍湛給的可說過百，這小人兒的心就著那股老爐熱火，也是滾滾水，熱熱紅的交出去了自己還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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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會兒他來，我去把那天事說給他，咱不怕?！?/p>

魏嬰拉了下端午手，嘴里說著是安慰她，實則也有點給自己壯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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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羨羨要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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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仨抬頭，那廂藍湛絲繡白蟒的袍子在光影里被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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