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4.復(fù)死亂歌

<序>
? ? ·某醞釀的黑白之夜·夜之紀(jì)年·第三夜·
? ? 離開了變得嘈雜的黃泉世界后,吾并沒有回去找曾經(jīng)的故人,而是去了只有黑白兩種顏色的死之世界——畢竟吾的故事還沒寫完。提前回去給陽光看的話總有種錯過了更多故事的遺憾。
? ? 雖然在吾去黃泉世界時,陽光正好回到了生之世界,但吾并未感到錯過了什么。因為他應(yīng)該會一直在那邊等吾吧。只是放縱一小下,再在死之世界逛一會兒,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問題的。
? ? 或者說,人是一直等在原地的,而故事卻不會重來。比起早些回去,去死之世界記錄下將與吾錯過的故事,才是更加重要吧。
? ? 也是為了這種不想錯過的緊張感,吾才沒有在來到死之世界時,委托吾曾在這里安排的手下的夜精靈們告訴吾,這里以前發(fā)生過什么——就像黃泉世界流傳已久的那些童話一般,如果不親身經(jīng)歷,去體驗心中對美好的珍惜和對亂流的畏懼,那么就很難讓故事打動人了。

<魔物娘>
? ? 周圍是黑白的樹林:它們平常是安靜的白色,只有隨風(fēng)搖動時才會現(xiàn)出層層黑色的葉影?,F(xiàn)在的風(fēng)速剛好,葉子緩緩張開又合上,葉影也隨之顯現(xiàn)和消失。
? ? 這個頻率既不會令人感到狂亂,也不會讓人感到空寂,是一個能讓沿小路走的人看到樹林的光影變幻,卻不會雙眼血紅,沉浸在自己未能實現(xiàn)的生前追求之中無法自拔的超稀有風(fēng)頻。
? ? 而這,當(dāng)然要歸功于吾身旁的風(fēng)了。
? ? 平時,吾看到的死之世界的樹都是黑葉白影,可這次吾突生沖動,帶著風(fēng)作護(hù)衛(wèi),瞞著冰管家偷偷穿過小路,來到了白葉黑影的森林另一側(cè)。這一側(cè)與咱們住的那一側(cè)不同,是滿是魔物的一側(cè)。這里不光是樹葉和小草成了白色,而且路邊花朵的花瓣還變成了黑色——與人類住的那一側(cè)截然相反。
? ? 忽然,遠(yuǎn)處現(xiàn)出一個小房子。隨著它越來越近,吾肯定它里面應(yīng)該還蠻寬敞的。
? ? “兩層樓……餐廳?”
? ? “酒吧?!?/p>
? ? 搖頭否定了風(fēng)的猜測后,吾帶他走進(jìn)小房子——畢竟吾之前來過死之世界,對這里的建筑風(fēng)俗還是蠻了解的。
? ? 進(jìn)門之后,左手邊是一個長長的吧臺,吧臺后的酒架上陳列著各式各樣的酒:有的是黑色;有的是白色;有的是黑白混合,各占一半;也有的是主色之中有一股旋轉(zhuǎn)成圓環(huán)的異色存在——總之,看起來就只有黑白的差別。
? ? 在吧臺前,是一列圓座高腳椅,再往右手邊去,靠墻那邊則是幾組相對的雙人座位。木質(zhì)座位大多都是白色,坐在其上的幾位客人卻以黑為主色。至于用其他材料做出的黑色椅子上,則是坐著白色為主色的客人們。
? ? 幾位零星的客人或魁梧或小巧,或獨坐或有伴——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披著黑色斗篷,而且說話聲音很小,幾乎每個人的聲音都近乎耳語,只讓人聽見窸窸窣窣的氣聲。這是因為他們怕自己的樣貌或聲音嚇到別人,或是不小心產(chǎn)生了魔力,對其他人造成了不好的影響。
? ? 總之,他們還算友好?
? ? 咱們剛進(jìn)來這時,一位體型強(qiáng)壯的白色客人從雙人桌前的圓椅上摔落下來。纏著些黑色渦旋的酒瓶倒了,瓶口正朝著客人的臉——大半瓶黑白酒液流了他滿嘴、滿臉。
? ? 看到這一幕,吾不禁在心里感嘆:做魔物真好。他們不僅不用像我們靈族一樣承擔(dān)世界的責(zé)任,死了之后還由于擁有充足的魔力,不會像人族一樣陷入對自己生前憧憬之物的無謂幻想——不會兩眼血紅地盯著什么東西亂看,可以隨自己意愿去享受死之世界的生活。
? ? 嘖嘖嘖,干脆直接讓魔物來做吾的精靈如何?這樣吾就少了把他們從死之世界里無謂的幻想中喚醒這一步了,可以說能節(jié)約更多精力、更不費事吧。不過人族里也有能自行擺脫幻想的存在,那些是例外??傊屇镒鼍`,對吾來說,就只有一個障礙了:就是他們千奇百怪的外形——不同種魔物的長相可以說是有著千差萬別,吾可不想讓奇怪的魔物做吾的精靈。
? ? 喏,像醉倒的這位就不行——他分明就是只奶白色的史萊姆嘛!等等!在魔物這邊的白色是人族那邊的黑色……所以他是更加稀有的黑色史萊姆?怪不得這么強(qiáng)壯……
? ? 目送這位客人被工作人員抬上醉鬼專用的二樓后,咱們在他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史萊姆坐過的地方一般都很干凈,所以不用擔(dān)心衛(wèi)生問題。
? ? 坐上座位后,吾整了整長袍,把兜帽往下遮了遮,而風(fēng)則是直接趴到桌子上,把自己靈族的臉完全隱蔽起來。
? ? “……您需要什么?……”
? ? 同樣穿著黑色斗篷的酒保小哥不再擦拭手中的杯子,朝向吾小聲說道。
? ? 他的聲音蠻有磁性,是吾喜歡的類型。但是從他微微露出的發(fā)尖的顏色深淺來看,他若是在人族的森林那邊,發(fā)色應(yīng)該是藍(lán)灰之類的顏色——似乎是個雨精靈啊,真可惜。雨精靈來這里做什么?……
? ? “要能喝醉的那種!喝不醉吾不給錢!”
? ? 吾的聲音似乎有些大了,把周圍幾位客人的視線全都吸引了過來。明明吾都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而放下了大小姐的架子,努力做一個腦殘路人了。吾自認(rèn)為演技很好,沒有毛病……難道策略有問題?
? ? “……呵呵,好的。那么這位客人呢?……”
? ? 他指的是蒙著臉趴在桌子上打著呼嚕,裝作睡著的風(fēng)……剛進(jìn)門就趴下睡著了,誰會信??!
? ? “要喝不醉的那種!喝醉了吾不給錢!”
? ? “好的……那么,就是一杯純餾,和一杯姜汁汽水?”
? ? “不!要一瓶!另外,如果有牛奶的話就不要汽水了?!?/p>
? ? “一瓶……這位客人真是海量啊……可是醉了也是要付錢的哦!”
? ? “嘛,吾都說了,吾要是喝不醉是不會付錢的,他要是喝醉了也是不會付錢的,所以汝干脆放心吧!”
? ? “這,您讓我放心……總感覺什么地方怪怪的?”
? ? “——沒有啦,沒有啦,放心!話說汝倒是趕快倒酒啦!”
? ? “好,好的……我是最近剛來的,有什么冒犯到您的,還請見諒……”
? ? “(盯……)嘿欸~?新來的哦!沒關(guān)系,去吧去吧。”
? ? 揮著手目送小哥背過身去拿酒時,風(fēng)把埋在雙臂間的頭轉(zhuǎn)過來,然后戳了戳吾的肩膀,一臉糾結(jié)地問道:
? ? “夜小姐,您不會真的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吧?……要最烈的酒,這可是有點……”
? ? 吾愣了一下,一邊繼續(xù)對轉(zhuǎn)過頭的酒保小哥揮著手,一邊側(cè)過頭對風(fēng)笑著說:
? ? “沒有啦,怎么會有呢?”
? ? 怎么會有呢?……這些孩子真可愛,呵呵……
? ? ……
? ? “您的一瓶純餾。您的一瓶牛奶?!?/p>
? ? “謝謝——喏,給你。”
? ? “欸?!”
? ? “欸……?”
? ? “咕嘟咕嘟咕嘟、嘟!咕嘟、咕嘟、咕嘟……”
? ? “啊,這位客人……”
? ? “……噗??!嗚哇??!——果然牛奶最棒了!怎么,有什么問題嗎,酒保小哥?”
? ? “——那個!夜小姐,牛奶不應(yīng)該是我的……”
? ? “為什么?牛奶永遠(yuǎn)都是吾的啦!難道吾沒有說清么?(委屈臉)”
? ? “不得不說,您說的確實不是很……”
? ? “——很清楚!對吧!吾就知道,這么淺顯易懂的說法,一定連傻子都能聽明白的啦——這位酒保小哥,汝應(yīng)該是聽明白了吧?”
? ? “我,不是傻子——但是確實沒有……”
? ? “——有聽清楚咯?小哥你真棒!那么,風(fēng),把汝的飲料全喝掉吧,汝要是醉了就能免單咯!不用付錢哦!”
? ? “全喝掉?。俊?/p>
? ? “沒錯啦,就是全——喝掉喔!來,聞聞,也不是做不到對吧……”
? ? “——砰咚!”
? ? “……啊啦……酒保小哥,這算是醉了吧?汝看他都口吐黑沫了……免單啦?”
? ? “這……這得問我們店長……”
? ? “不用啦,不用啦。這么點小事情還勞煩店長的話可不是個合格的酒保小哥哦!來吧,小哥,決定吧?!?/p>
? ? 極其不想讓店長在這時出面的吾趴在吧臺上,雙手扯住了酒保小哥的右臂,可憐巴巴地懇求著。唉呀,這時吾完全不像個大小姐了。怎么說……策略完美?演技超高?
? ? “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叫店長喔?……咦——你?。俊?/p>
? ? “嗚嗚嗚,小哥擋住吾,嗚嗚嗚……”
? ? 繞過酒保小哥的腰部向前看去,于樓梯口處出現(xiàn)了一個扶著墻剛從二樓走下來的高挑女性。她全身覆蓋著黑色的鱗甲,只有手部和臉上露出了白色的肉體。另外,在她關(guān)節(jié)處和雙眼中還燃著白色的“火焰”——那是魔力過于豐盈故而釋放到大氣中的表現(xiàn)。她穿著被死之世界濾成白色的牛仔短褲和T恤,在她的鱗甲之上顯得格外亮眼。
? ? 她并未像其他魔物一樣披著謙卑的斗篷,這顯示出她作為酒吧主人的地位。而且,也是因為大家并不會被她的樣子嚇到,所以她完全沒必要披上一層斗篷。
? ? “店長終于出來了,那個吵鬧的丫頭吵死了……”
? ? “果然還是熟女最好了,不僅身材好,還會察言觀色……”
? ? “熟女X少女!激動人心的免單與否大辯論現(xiàn)在開始!”
? ? “里爾,撒貝特……”
? ? “嗚嚕嗚?!敉敉?!”
? ? ……喏,只要她一來,整個酒吧就重新煥發(fā)了生機(jī)……不過為什么吾有點生氣呢?果然是因為大家看到的只是路人狀態(tài)下的吾,而并未知道吾大小姐的一面,結(jié)果被附加了一個錯誤的印象吧?沒錯,這種被誤解的尷尬是最主要的——才不是因為身材問題呢!
? ? “你這,”她看了看吾和酒保小哥,無視了躺在地上的風(fēng),“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又給我整了什么麻煩?”
? ? 咳咳,越是到這種時候就越是要保持淡定,吾知道的。
? ? 吾拉了拉兜帽,從酒保小哥身后走出來,冷笑了兩聲,說道:
? ? “這位女士,汝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本小姐可是對汝完全沒有印象啊——嗚哇啊?!”
? ? 結(jié)果兜帽被一把掀開,吾連忙抱住腦袋,淚眼汪汪地對那魔物娘叫道:
? ? “咱!能不能給咱一點私人空間!咱是靈族欸!在魔物堆里暴露身份可是有可能被殺的哦?。俊?/p>
? ? “誒嘿嘿?”魔物娘一手叉腰,欠身過來用手指戳著吾的頭,笑道,“你這中二腦子還沒改過來么?咱們魔族可是有好得要死呢。你這妄想癥靈族?!?/p>
? ? “靈族小姑娘?誰?。磕奈话。烤退??”
? ? “蠻可愛啊,可惜不是我的菜……”
? ? “魔族X靈族!感動人心的故人重逢,化為百合的她們又將擦出什么樣的火花?!”
? ? “嗚——汪汪!嗚嚕——汪!……”
? ? 這酒吧里真是一個比一個不正常,話說那個一直在吟唱咒語的家伙原來會說人話?。??
? ? 羞恥和氣氛染紅了吾的臉頰,吾鼓起腮幫,生氣地對那魔物娘抗議道:
? ? “不,不可能!咱手底下的精靈們就是這樣告訴咱的!魔物……會吃人!會……反抗靈族!還會……用糖果把咱拐跑!……”
? ? “——啊哈哈哈哈!~還真是可愛的精靈們??!話說,要是每個靈族都像你一樣可愛,那我們還反抗個什么啊?”
? ? “欸?!——”
? ? “哎呀,真可愛,我家小夜就是可愛,來抱抱~”
? ? 這該死的魔物娘于是一把抱上來,用她臉頰上幾片菱形角質(zhì)鱗甲蹭吾的臉……啊……真是的。
? ? “疼!放開啦!跟男人的胡須一樣!”
? ? “——怎么跟我說話呢?!”
? ? “嗚!嗚!嗚……養(yǎng)母……”
? ? “把‘養(yǎng)’字去掉!”
? ? “嗚嗚!母……”
? ? “唔……好吧,也行!乖孩子!”
? ? 接下來,吾承受了長達(dá)……不知道多長時間的捏臉頰和抱抱……吾感覺自己已經(jīng)被摸掉一層皮了……算了,這是黑歷史!封??!這一切都只是由于那魔物娘用魔力放出的降智打擊!嗚哇……吾的大小姐風(fēng)范……
? ? ……
? ? 總之,吾這次來這邊,一共有兩個目的:一是親自破除魔族不友好的謠言,二是來看看吾的養(yǎng)母。如果有第三個目的,那么就是來蹭一瓶牛奶喝了。
? ? “——沒關(guān)系!放開喝!再怎么說這里也是我的店!”
? ? 被羅列在吧臺上的,是幾十瓶慢慢的牛奶。吾無語了。
? ? “啊啦,你不是喜歡喝牛奶的么?虧我還準(zhǔn)備了這么多——哦!原來你想要的,其實是‘媽媽的奶’?沒關(guān)系哦!這樣的話……”
? ? “住手啦!別當(dāng)咱是小孩子呀!”
? ? “可是你永遠(yuǎn)是差媽媽一頭高的小夜呀?”
? ? “不要拿汝一八零的魔族身高跟咱比啦!而且咱們的年紀(jì)再怎么懸殊也差不出一輩來吧???”
? ? 氣鼓鼓。氣鼓鼓……
? ? “……嘛,總之魔族是友好噠!”
? ? “知道啦,知道啦……”
? ? “可是靈族那邊貌似有些不友好喔……”
? ? “欸?哪有???……”
? ? “——最近,死之世界這邊的魔物突然變多了呢……”
? ? “那也不可能是咱們!……”
? ? “不是你們,”她摸著吾的頭,把吾拉近她身邊低聲說,“是你們之中某人手下的精靈……”
? ? “怎么可能?誰會……”
? ? 順著她的目光,吾看到了吧臺小哥。
? ? “——雨精靈?……”
? ? 小哥收起手中的杯子,微鞠一躬,摘下兜帽,一臉歉意地小聲說道:
? ? “是的,也許,是我的阿姐和一個朋友……”
? ? “欸?!雨指使汝們?nèi)⒌簟?/p>
? ? “——應(yīng)該不是。她們應(yīng)該是以自己的意愿做的?!?/p>
? ? “所以說,人族的精靈就是有些靠不住么?……”
? ? “——那是你太笨啦,小夜。這件事情也很難說是他們的錯。其實,是有著更大的隱情?!?/p>
? ? “咱——吾不笨……”
? ? 好像聽到了什么重要的事件,于是吾收起了忍不住撒嬌時的調(diào)調(diào),取來一瓶牛奶,“?!钡卮蜷_瓶蓋喝了一口。
? ? “嗯……怎么說呢,經(jīng)這位雨精靈小哥對自己生前的講述,我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
? ? “——我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小織不可能是詛咒!”
? ? “嘛,就是小哥口中的小織,她是一個疑點……
? ? 她是一個布娃娃,與小哥他們初次相遇是在死之世界的人族聚居處那邊,之后,她跟著他們打開了生死之間的一個通道,直接去到了生之世界。后來,又因為她一直想看煙花,于是他們一行人紛紛為了她的愿望而東奔西走。
? ? 小哥的阿姐和朋友都是為了找煙花,襲擊了我族在深海中的巢穴。用炮彈殺了許多我族同胞后,她們才終于沉船。只有小哥一人擔(dān)任了小織的護(hù)衛(wèi)角色,才沒有和她們一起去海上被擊沉??墒窃谀侵笏直挥晏幩懒耍缓脕淼剿乐澜?。對了,還有陽光,他為了讓小織看到煙花,而甘愿把自己化成煙花,自爆了。
? ? 而更令人不解的是,其實在剛來到生之世界時,小織就已經(jīng)把最后一個會做煙花的人分尸了,藏進(jìn)了自己的身體里。而當(dāng)她因負(fù)荷過重把尸體扯出來時,小哥正好在場……
? ? 渴望煙花的小織竟然把生之世界最后一個會做煙花的人殺死了,而接近她的人一個個都遭受厄運,甚至還波及到了我族——小夜,你不覺得這有點像……
? ? 小夜?!”

<亂流①>
? ? ·某亂流的非常之夜·夜之紀(jì)年·第四夜·
? ?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總之過了很久。這段蠻長的時間內(nèi),世界安然無恙,毫無波動。
? ? 如此的安寧起始于那個瞬間:吾從養(yǎng)母口中聽到了陽光的去世。這件事對吾確實是個不小的打擊——在那之后,崩潰的吾便被抬到了醉鬼專用的二樓休息室里,和因酒氣暈倒的風(fēng)并排躺在一起。
? ? 現(xiàn)在想起來,吾不得不承認(rèn)小織是詛咒娃娃的原因,也就是連本應(yīng)等著吾的陽光都為她而覆滅了的這一事實了吧。
? ? 雖然吾也承認(rèn)小織確實有可能是詛咒娃娃,但自那時起,咱們對她的調(diào)查竟然毫無進(jìn)展,這又讓吾對小織的認(rèn)識產(chǎn)生了動搖。
? ? ——與其說是對詛咒娃娃的調(diào)查毫無進(jìn)展,不如說是這個世界本身變得平靜了:失去陽光和吾的黃泉世界,人們紛紛移民到生和死之世界中。生之世界和黃泉世界一樣變得透明,使得那里的人可以直面隔壁的死亡,這樣一來,人們對死亡就少了些恐懼,他們也就不會去追求永生了。故而,生之世界因永生而產(chǎn)生的犯罪行為也隨之驟減,死之世界的人們也能安靜地維護(hù)死亡——整個世界漸漸恢復(fù)了秩序。
? ? 一切在向好的方向發(fā)展,咱們還能說小織為咱們帶來的是詛咒么?
? ? 于是,吾也懈怠了對小織的調(diào)查,反倒離開了對調(diào)查滿是熱心的養(yǎng)母與酒保小哥,自己和雪、冰、風(fēng)他們在死之世界的小屋里過上了悠閑的生活。在吾眼里,養(yǎng)母和酒保小哥的熱心似乎與這平靜下來的世界不搭調(diào),顯得怪怪的。
? ? 如今唯一縈繞在吾心頭,久久困擾吾,令吾膽寒的,就是吾當(dāng)初和醉倒的風(fēng)一起躺在酒館二樓時,那個似乎誕生在亂流之中的夢了——
>>>>>>>亂流①>>>>>>>
? ? 已經(jīng)有十年沒有回過家了。說實話,這確實是一件蠻艱難的事——不論何事,能堅持十年,都著實不易。
? ? 今天我是帶著“告一段落”的心情,嘗試回去“拜訪”我的老家。
? ? 我爸曾是一個德才兼?zhèn)涞乃饺酸t(yī)生,認(rèn)識的人沒有說他不好的。他憑著自己的能力與人品,獲得與之相稱的財富與人脈。即使如此,我還是不想承認(rèn)他是我的生父——畢竟在離家了十年的我看來,這一切都像是別人的故事。
? ? 但不論如何,今天我是回來了。
? ? 靠著似有若無的記憶與直覺,我開車回到那個城市。把車隨便停到某個地方后,我便步行前進(jìn)——反正我也沒打算再去開那輛車了,所以我連車鑰匙都沒拔下來,是直接棄車而行。
? ? 花了將近半天時間,我總算是邊問路邊走,終于找到了原先的家。
? ? 院前門牌上那個人和我同姓——這便是我記憶中的那個地方。一眼看上去,這是一棟小巧的西式別墅,可與其它別墅不同的是,由于它建在斜坡上,地基高出了地面,若從大門進(jìn)入,卻是兩層互成直角的石階。順著石階上去,繞到房子背面,才能看到建在高地上的小花園。
? ? 我翻墻進(jìn)門,并沒有觸響警報。左側(cè)是爬滿綠色植物的高墻,靠右手邊的則是雪白的墻壁。墻的那邊該是一個不起眼的儲物間吧。我想。
? ? 拐過階梯的轉(zhuǎn)角,便是不大的花園了。花園里種著一棵粗壯的白楊——只是為了陰涼才種的?;▓@本來就不大,除白楊之外也就種了一些易養(yǎng)活的花,剩余的近大半空間都是草地。這些植物許久未被打理,雖說不大整齊好看,但長得更加肆無忌憚了些。有的雜草都爬上內(nèi)室門前的走廊了。
? ? 階梯下沿與走廊相接,此時階梯又變成了下行的。我信步走去,到門前時,我停了下來。
? ? 這屋子太長時間沒人居住,從門縫中竟透出一股發(fā)霉般的臭味。這股臭味不僅是那種木頭受潮的霉味,還夾雜著一種腐肉般的刺鼻腥臭。這氣味讓我不禁想到十年前這門內(nèi)的那副惡心的樣子。
? ? 我們家養(yǎng)著只黃頭藍(lán)鸚鵡,會說人話。沒沒冷不防地,卻恰到好處地從它的鳥嘴中爆出我生父隨口吟誦過得詩文,引得大家瞠目結(jié)舌。這個家有了它的存在,也多了絲靈氣。
? ? 可從某天起,本吟著詩詞歌賦的那只鸚鵡竟然改口說什么“把兒子的頭擰下來填進(jìn)母親的胃里,也算是回歸吧,”,還有什么“用刀叉小心取下的她那最柔嫩的部位,正應(yīng)用來縫補(bǔ)我的心啊”——諸如此類既惡心又變態(tài)的語句。
? ? 這些句子的句式,和各種修辭,正是我生父的風(fēng)格!不用猜,我和母親也能知道這一系列變態(tài)發(fā)言出自誰的口中??缮笇Υ酥皇切π?,不置可否。
? ? 如此令人感到詭異又惡心的事件持續(xù)發(fā)生著。終于,在那一天,我的生父解剖了我的母親。
? ? 那天我剛下學(xué)回到家,便見到了那一幕:正沖著房門的室內(nèi)空間的正中央,我的生父渾身浴血,像一條野狗般伏在尸體旁邊,嚼著我母親其中一直沒來得及閉上的眼睛。尸體的血漫成一灘,爬過來舔舐大門的木質(zhì)門檻,讓其浸滿了血腥的營養(yǎng)。冬天提前升起的月亮,穿過東邊房間的窗戶,斜斜地照亮母親腹下猙獰的鈍器割傷,而后化為我嚴(yán)重彌漫的黏膩血光。不論是那個食人狂魔,還是倒在地上的賢妻良母,臉上都沒有一點血色。
? ? 由于各種沖擊,我站著看了很久?,F(xiàn)在想來,他一直在吃,或許只是想吃吧。最后,他以非人類的角度拼命扭過頭去,開始啃食自己的右肩——曾幾何時,那可是我的靠山??!
? ? 后來我逃掉了,去了徐州?,F(xiàn)在再回到這里,是想調(diào)查一下我生父的精神病是否會遺傳。二十七歲的我就要和一個好女孩結(jié)婚了,婚前把這些事情搞清楚也是對她負(fù)責(zé)。
? ? 然而當(dāng)我打開房門,看到那個像被什么嚙齒動物啃過的腐爛右肩,在十年以來的尸體間騰挪,與各種食腐肉蟲共享所剩不多的肉塊的場景時,心中油然而生的那種“回家了”的心情,仿佛一聲鐘鳴,喚醒了在我體內(nèi)深埋已久的那股令人作嘔的原始沖動。
? ? ——啊,我為什么要把汽車丟掉呢?……
? ? 看來我終究是不能結(jié)婚的。

<亂流②>
? ? 這是一個大家都做過的夢,只不過做夢的時間有所先后罷了。先前,養(yǎng)母和酒保小哥遠(yuǎn)行之時,曾向吾描述過這個夢的內(nèi)容。也正是因為這個共同的夢,他們才選擇堅持對小織的調(diào)查。如今吾也終于清楚了他們的動機(jī)——這個夢與吾之前做的那個只屬于吾自己的夢相結(jié)合后,事實便漸漸顯露出來。
? ? 吾托起茶托,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在死之世界中顯白色的紅茶。熱茶馥郁的香氣呼地噴到吾的臉上,令人心曠神怡。再加上身后屋內(nèi)可靠的管家和遮陽傘外的細(xì)雨——這樣的生活真是舒適到了極致。唯一的不足就是圓桌對面坐著一個不熟識的人。
? ? “所以,你叫我來就是為了告訴我們,至今的一切全都是無用功,死里逃生的努力也只因收到了詛咒?這讓我如何認(rèn)同——我們的摯友小織怎么可能是禍患呢?”
? ? 白皮膚、白發(fā)、黑眼珠——在死之世界的人族聚居地這邊呈現(xiàn)這樣的顏色的,是雨一族。在雨身后,一個留著披肩發(fā)的嬌小女孩和一個留著及腰長發(fā)的少女并肩站立著,在兩人緊握的手上,有著相同寶石戒指的閃光。這兩位便是用一艘戰(zhàn)列艦對魔族的龍魚一族大開殺戒,卻死里逃生了的雨精靈,吾養(yǎng)母酒吧里酒保小哥的姐姐和……姐夫?
? ? 此時,吾把她們連著雨一塊召來死之世界,當(dāng)然是為了讓他們負(fù)起應(yīng)有的責(zé)任。
? ? 吾輕輕放下茶托和茶杯,沉默了一小會兒后,抬眼對他們說道:
? ? “無論如何,汝們有著招引了詛咒的過錯,其結(jié)果導(dǎo)致靈族一人消逝,魔族死亡無數(shù)。為此,吾要汝們同吾一道去查明此次事件的緣由。對于雨的疑惑,吾有一個可靠的線索,這線索來自吾本人和魔族龍魚族長,以及被汝處死,流放到死之世界的一個雨精靈,三人的一個共同的夢境之中。這個夢或許能解開汝的疑惑……”
>>>>>>>亂流②>>>>>>>
? ? 今天是被甩后的第二周,她還是一如往常地視我如空氣。
? ? 這不,在教室里四處走動分發(fā)作業(yè)時,我的肩膀不小心碰了她一下,結(jié)果也沒有被瞪,只是聽她“嘖”了一聲。
? ? 三觀不合,分手也是沒辦法的事,只是不能向我那個做私人醫(yī)生的戀愛腦父親炫耀了,有些小小地遺憾。
? ? 發(fā)完作業(yè)后,我坐回自己的座位,單手托腮,將臉轉(zhuǎn)向沒有她的那一邊,靜聽窗外秋風(fēng)蕭瑟,看落葉滿窗欞。
? ? “啊——啾~!”
? ? 一個可愛的小噴嚏。我望向聲音的源頭,發(fā)現(xiàn)我同桌的短發(fā)眼鏡女班長正羞紅了臉,連忙用紙巾捂住了口鼻,并向我這邊偷偷看了幾眼。
? ? “感冒了?畢竟正值換季的時候嘛?!?/p>
? ? 說著,我打開書包,把一盒感冒藥扔到她桌子上。
? ? “嗚!嗯……有點啦?!?/p>
? ? “話說,最近我們要辦一個聯(lián)誼會……你去嗎?”
? ? “‘聯(lián)誼’?!班長大人居然還會參加這種東西?”
? ? “——不不,大家都參加嘛,人家就隨波逐流地……”
? ? 只是這樣輕輕地調(diào)侃了一下,她就臉紅了。不得不說,這真有她的風(fēng)格。
? ? “你是為了找個熟識的男生同去,好給自己壯膽么?要是這樣的話,我陪你去也不是不可以……”
? ? “——啊,雖然不全是這個原因……好的!”
? ? 不知為何,她的臉更紅了。怎么說呢,只要她那張可愛的小圓臉一紅起來,就讓人內(nèi)心不自覺地產(chǎn)生一種想捏一捏的沖動。
? ? 于是就有了現(xiàn)在這種尷尬場面:我和前女友隔著桌子面面相覷,兩人都說不出一句話。
? ? “啊,對不起,人家不知道她也會來聯(lián)誼……”
? ? 做我旁邊座位的女班長很抱歉地小聲說道。
? ? 為了緩解尷尬,我和前女友都移開了視線,把對方當(dāng)成空氣一樣。
? ? ——誰能料想到剛分手沒兩周的兩人竟然會在聯(lián)誼聚會上碰面?。?/p>
? ? 結(jié)果,聯(lián)誼會上從頭到尾我都沒說過一句話。其他學(xué)校的女孩子湊近來找我攀談時,我也只是喝著飲料,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托我的福,女班長身邊也是冷冷清清——其他男生都被我散發(fā)的戾氣嚇跑了。
? ? 與我們相比,我前女友那邊倒是熱鬧得很。這也難怪,畢竟她可是顏值和情商兼?zhèn)涞男;壢宋铩,F(xiàn)在想來,這樣的她當(dāng)初到底是看中了我哪一點呢——可惡,她嘴上那種艷麗的唇彩明明和我這樣的人一點都不搭嘛……
? ? “明晚有煙火大會,一起去么?”
? ? ——像是這樣的前女友的主動邀約,怎么可能會發(fā)生在我身上呢?
? ? 事實上它就是發(fā)生了。
? ? 我是越來越猜不透她了。或許從一開始我就沒猜透她。
? ? 此時宴席已經(jīng)散了,找到伴的人們都一對對地離開了,房間里只剩我、她、女班長三人,靜得很。
? ? 我輕輕地將目光從穿著白色禮裙,站到我身旁的她身上掃過,用酒杯遮住半邊臉,答道:
? ? “煙火大會,我有約了?!?/p>
? ? 我拒絕了她,或許這樣更好。經(jīng)過這次聯(lián)誼,我已經(jīng)對她絕望了。
? ? “……好吧?!?/p>
? ? 她清揚(yáng)飄逸的裙擺,優(yōu)雅地走開了,只為我留下些寂寞的心緒。關(guān)門之時,她似乎向女班長那邊望了望。是不甘嗎?我懶得想了。
? ? “為什么要拒絕她呢?……”
? ? 可愛的女班長偏過頭來,有些傷心地問道。
? ? “因為有約啊?!?/p>
? ? 我頭也不回地答道。
? ? “誰……?”
? ? “你啊。怎么樣,有時間陪我么?今天這次經(jīng)歷真的需要我冷靜一下……”
? ? “冷靜的話……人家陪你去。”
? ? 我吞下最后一口有些偏酸的雞尾酒,起身說道:
? ? “今晚玩得太晚了,去咱們那邊的末班車都過了,正好這里明晚有煙火大會,今天干脆找個賓館睡兩晚上,看完煙火再回去。”
? ? “欸???——”
? ? “放心,分房間睡。你想什么呢?”
? ? 啊呀,她又臉紅了,真有趣。
? ? 次日,我睡眼惺忪地通過走廊,來到女班長的房間叫她起床吃早飯,可是她沒回應(yīng),房門也鎖著。我想著她可能是昨夜喝太多酒,睡翻了,于是就沒叫醒她,而是轉(zhuǎn)身下樓買了些解酒的飲料。然而我一獨自坐在自己的房間,想到昨夜前女友熟練地同別人推杯換盞的樣子時,就不自覺地又喝起了啤酒。結(jié)果我醉醺醺地睡了過去,一覺醒來已是傍晚了。
? ? 我在黑暗中按下電子表上的按鈕,發(fā)著血紅色光芒的手表顯示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一點了。
? ? 我連忙翻起身來——要是幸運的話,煙火大會還沒結(jié)束。
? ? 我跑到女班長的門前,發(fā)現(xiàn)房門微開著一條縫,于是直接推門而入——
? ? 我僵在門口。
? ? “……啊啦,你怎么才來呀。”
? ? 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血紅的黯啞燈光下,這個昏暗的房間被染成一片血紅。或干燥或潮濕的血紅充斥整個血紅的空間——然后全都收束在房間中央,綻開一朵飽滿的紅白之花。
? ? 她仍穿著昨晚的白色禮裙,只是這禮裙此時已有一半受了鮮血的浸染。
? ? “……防腐劑、漂白劑……最后做出來的就是這個樣子了。她臨死前還想著和你一起看煙花呢?!?/p>
? ? 可愛的女班長目光呆滯地癱在她的懷中。平常戴的那副圓框眼鏡此時躺在女班長腳邊,裂得稀碎。女班長的身體已經(jīng)變成了非人的樣子:她全身只有黑白兩色,眼睛全部變成了漆黑,沒有一點眼白。
? ? 而我那親愛的前女友,正把她那毫無感情的笑臉搭在女班長的肩上,并伸出雙手,用細(xì)線縫合著女班長腹下露出雪白絨絮的口子。
? ? “哧——哧——哧——”
? ? 最后的縫合完成。她把臉貼上女班長的臉頰,輕柔地抱住了她。
? ? “要是成為我的‘小織’,似乎長頭發(fā)會更可愛一點呢……還是要用我‘最柔軟的部位’來縫補(bǔ)吧?……”
? ? 說著,她拾起地上的剪刀,把手伸到腦后,剪下了她及腰的長發(fā)。她的頭發(fā)一下子散下來,顯得她有些頹喪。
? ? 那段長發(fā)一接到女班長的短發(fā)上,便被漂白劑之類的東西染成了白色——這根本不是我認(rèn)識的女班長。
? ? 這也根本不是我認(rèn)識的她。
? ? 看著這令人作嘔的場景,我的喉頭忽然涌上一股似乎頗為原始的惡心感覺。于是我逃掉了。
? ? 奇怪的是,我并沒有感到害怕。我逃開哪里時心里只是想著:
? ? 她嘴上那種鍍著些月色冷光的唇彩,怎么就紅的那么新鮮?……

<亂流③>
? ? 這是人們還沒得到永生時候的事,那時吾和陽光都在,生之世界的人們不能通過生死間的通道與死亡相連,也不能透過透明的世界壁直面隔壁的死亡,真可謂到處都滿是死別的悲傷年代。
? ? 就在這種悲傷的年代,生之世界里出現(xiàn)了“食人魔”一族。而這次“小織”這一詛咒娃娃引起的風(fēng)波,也與他們有著莫大的關(guān)聯(lián)。
? ? 雖然小織的活動時間已盡,穿越了生死兩世界的詛咒也隨之消失,但在其背后的食人一族的威脅仍然存在著:
? ? 誰都說不準(zhǔn)他們是否會再做一個詛咒娃娃出來——畢竟娃娃談不上生或死,是可以隨意穿越生死間的墻壁的。若是再有詛咒娃娃出現(xiàn),一下子把詛咒傳遍生死兩世界的話,未來就不再安寧了。
? ? 于是吾叫來最早接觸詛咒娃娃的雨他們,讓他們帶吾一并進(jìn)入生之世界展開了調(diào)查。
? ? 因為吾的到來,本應(yīng)透明的生之世界又有了黑夜。這樣一來,對食人族的調(diào)查便困難了許多。
? ? 結(jié)果,吾和雨只是在某個狹窄的路口發(fā)現(xiàn)了養(yǎng)母和酒保小哥支離破碎的尸體而已。
? ? 這件事一下子就澆滅了吾心中想繼續(xù)調(diào)查下去的熱情。取而代之的,卻是胸中一種略感不適的情緒。這情緒似是欲望似是沖動,總之有種難以言說的原始感……
>>>>>>>亂流③>>>>>>>
? ? 叮叮當(dāng)嚓——嚓喳砰咚——叮砰嚓砰嚓——
? ? 是進(jìn)食時的樂曲。我此時看著白盤中映出的變成單眼的食人族之臉,興奮地敲著刀叉,一臉狂亂地同身旁的夜一起吃起了雨的左臉。
? ? 摩天大樓之間的陰暗窄巷中,掠食聲紛至沓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