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兩人下了夫子的早課，便隨著一眾學(xué)子謁見山長。

殷逍與楊天御兩人相賭之事，本就在學(xué)子間鬧得沸沸揚揚，靈山書院也不過方寸之地，很快就傳到了郭伊尹的耳朵里。

“學(xué)子之間，有比試才有進步嘛，只不過，這楊天御也確是恃才傲物了些。”

書院的東北面有一片杏花林，眼看清明將至，是懷古幽思、紀(jì)念先賢的節(jié)氣。山長便決定趁此機會，將新入學(xué)的學(xué)子召來，令他們暢談自己的志向。

不過，好巧不巧，徽明堂有貴客到訪，堂外雕欄旁學(xué)子們只能站在堂外等候。

“山長好大的架子啊，要是我爹在，該在這里等著的就是他了?！?/p>

學(xué)子中不乏，不，該說是大多學(xué)子都有名門望族的背景，或為朝廷命官之子，或是賢者大儒的門生，或是當(dāng)?shù)睾雷彘T客之流。

“還不快住口，這是對山長的不敬！”

昨日結(jié)識的唐家兩位同窗之一，名叫唐鵠。

唐鵠是玄策軍統(tǒng)帥唐曄的三子，玄策軍常駐河北一帶，為掃清新羅叛亂殘部而為大唐安東都護府的一支武裝力量。

而現(xiàn)在反駁那紈绔子弟的人，名叫唐燕。乃是唐曄為兒子欽點的隨侍。兩人都是武家出身，自然說起話來不拐彎，心直口快。

“嘿，殷兄，這倆哥們兒還算夠意思。依我看就該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這些張口‘小王’閉口‘本少爺’的紈绔子弟?！?/p>

“……駱兄說的是?！?/p>

殷逍暗自覺得好笑，差點就提醒駱斌輕他自己也是“紈绔子弟”。

吱呀。

木門被推開，徽明堂中走出一個身覆甲胄的青年將領(lǐng)，那人生的面如冠玉，儀表堂堂，腰間懸劍，好一副英姿挺拔的模樣。

“山長留步，諸多事宜，還請代為操勞了?！?/p>

“淮陽王這是哪里話，郭某盡力便是?！?/p>

“如此，多謝。”

那人拱手道別，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堂外站著的一眾弟子，目光落在了唐家兩人身上。

二人朝著他微微頷首，本欲行禮，卻被他搶先一步伸手制止。

眾人看在眼里難言驚奇。

“靈隱書院什么時候還來了這么個人？”

“他不是山上的老師嗎？”

“哇，長得好英俊哦……等等，我是男的。矜持、矜持……”

諸如此類，好奇的聲音此起彼伏。

“諸位學(xué)弟學(xué)妹，且安靜一下，山長有話要說?！?/p>

這時，伴隨著郭纖云的話音，山長郭伊尹走到那年輕將軍的身旁，說道：“諸位，容我向大家介紹，這位是李玦，也是你們的師長之一，他將在山上盤桓月余，負(fù)責(zé)各位的武藝教學(xué)?！?/p>

“噫——！”

“可我只想做官，不想學(xué)武……”

“考功名怎么還要舞刀弄槍的？”

“廢話，你以為是前朝靠關(guān)系啊?！?/p>

顯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明白這樣的安排。

“品狀排名中，自然也會計入武藝的考核，希望諸位都能在三年的學(xué)習(xí)后，成為我大唐的棟梁。述志祭典將于清明時節(jié)舉行，學(xué)子們莫忘。好了，散去吧——”

“是，謹(jǐn)遵山長教諭。”

眾人正要拜別山長各自散去，卻不料人群之中有人念了一句。

“李玦……莫不是先帝十三子李元懿的長子……如今的玄策軍龍驤營都統(tǒng)，安東府的都護！”

此話一出，眾人看李玦的眼神都發(fā)生了奇妙的變化，唯有唐家二人朝著李玦走去。

“將軍，別來無恙?！?/p>

“哈哈，我一切都好，此番也是奉天子之命前來杭州調(diào)查一些事畢，正好來看看新一批的學(xué)子們?！?/p>

這李玦不比唐家二人年長多少，一眼看去大約也就是二十七八的模樣。但唐家二人對他畢恭畢敬，絲毫不敢有怠慢。

這些都被殷逍和駱斌輕看在眼里。

“……”

不知不覺間，楊天御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那里，眾人也跟著他一并散去。

“啊，未向?qū)④娊榻B，這兩位是——”

“誒，鵠兒，在這里就不要叫我將軍了?！?/p>

“啊，是了，玦師兄?！?/p>

“不錯，這才是我玄策軍出來的人該有的樣子?！?/p>

“將軍，都統(tǒng)，這兩個呆頭呆腦的家伙是殷逍和駱斌輕，也是今年剛和我們一起上山的同窗。”

“見過，李夫子?！?/p>

“嗯……夫子嗎，聽來倒是有一派儒生酸味，你們也喚我‘師兄’便好?！?/p>

四人紛紛應(yīng)允之后，李玦意外地留住了他們，直說要帶他們先預(yù)習(xí)功課。

李玦回屋換了一身輕便的衣裝，變指著后山的山腰，要四人陪著他一起踏青。

四人皆在狐疑之際，但見靈隱山路崎嶇幻妙，竹幽木深。行至山泉噴涌處，還有走獸嘯林間。

復(fù)行山路幾里，掩映的樹叢豁然開朗，連日山雨過后，一片片碧綠的稻田錯落于山間。

“咦，此處竟然還有農(nóng)家居??！”

駱斌輕耐不住性子，搶先一步指著遠處山腰憑空出現(xiàn)的村落。

“這一路行來當(dāng)真是柳暗花明，想不到靈隱山中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p>

殷逍也不由地感嘆。

只見李玦抬手指向北方，眼神中有開闊銳利的鷹隼般的目光：“我大唐開國不過數(shù)年，百姓歷經(jīng)戰(zhàn)亂，流離失所。吾皇雖廣納諫言，勵精圖治，但像他們這樣隱于山林不問世事的又何止這一處呢？”

“是，正因如此，我輩當(dāng)奮發(fā)努力，建功立業(yè)為大家都能過上好日子！”

唐鵠王者阡陌間來往的行人，捏緊拳頭道。

“鵠兄說的好哇！男兒當(dāng)自強！”

駱斌輕也附和道。

唐燕亦默默點頭，望向廣闊的山間田野。

“是嗎……我倒覺得他們挺……悠然自得的……若是強行拆散這村落，令他們遷居城中，反倒失了樂趣也說不準(zhǔn)。”

眾人回頭看向殷逍，臉上皆是詫異之色。

“殷兄怎的毫無壯志？”

“是呀是呀，可別在志向上也輸給楊天御??！”

“呃……我也只是……隨口說說?！币箦兄坏锰氯纤麄??！跋雭硎且驗槲乙郧安怀蓺夂虻娜兆舆^得久了罷……”

“原來如此，殷兄，切莫磨平了意氣，在修業(yè)期間，我會盡全力鍛煉你們的。”

“是……”

眾人一番游覽后，便各自回到了書院。

一路上有說有笑，也說起玄策軍中一些舊日趣事，更是讓殷逍和駱斌輕了解了山上生活的運作原理。

“所以說，咱們到這里來修學(xué)，光那些束脩金是遠遠不夠的，這山上燒柴，做飯，紡織，書紙樣樣都是開銷……”

“哇，山長真是不簡單啊……”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