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七 列傳第十九

　　赫連達(dá) 韓果 蔡祐 常善 辛威 厙狄昌 田弘 梁椿 梁臺 宇文測(弟深)

　　赫連達(dá)，字朔周，盛樂人，勃勃之后也。曾祖庫多汗，因避難改姓杜氏。達(dá)性剛鯁，有膽力。少從賀拔岳征討有功，拜都將，賜爵長廣鄉(xiāng)男，遷都督。及岳為侯莫陳悅所害，軍中大擾。趙貴建議迎太祖，諸將猶豫未決。達(dá)曰："宇文夏州昔為左丞，明略過人，一時之杰。今日之事，非此公不濟。趙將軍議是也。達(dá)請輕騎告哀，仍迎之。"諸將或欲南追賀拔勝，或云東告朝廷。達(dá)又曰："此皆遠(yuǎn)水不救近火，何足道哉。"貴于是謀遂定，令達(dá)馳往。太祖見達(dá)慟哭，問故，達(dá)以實對。太祖遂以數(shù)百騎南赴平?jīng)觯娤蚋咂?，令達(dá)率騎據(jù)彈箏峽。時百姓惶懼，奔散者多。有數(shù)村民，方扶老弱、驅(qū)畜牧，欲入山避難，軍士爭欲掠之。達(dá)曰："遠(yuǎn)近民黎，多受制于賊，今若值便掠縛，何謂伐罪吊民！不如因而撫之，以示義師之德。"乃撫以恩信，民皆悅附，于是迭相曉語，咸復(fù)舊業(yè)。太祖聞而嘉之。悅平，加平東將軍。太祖謂諸將曰："當(dāng)清水公遇禍之時，君等性命懸于賊手，雖欲來告，其路無從。杜朔周冒萬死之難，遠(yuǎn)來見及，遂得共盡忠節(jié)，同雪仇恥。雖藉眾人之力，實賴杜子之功。勞而不酬，何以勸善。"乃賜馬二百匹。達(dá)固讓，太祖弗許。魏孝武入關(guān)，褒敘勛義，以達(dá)首逆元帥，匡復(fù)秦、隴，進爵魏昌縣伯，邑五百戶。

　　從儀同李虎破曹泥，除鎮(zhèn)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加通直散騎常侍，增邑并前一千戶。從復(fù)弘農(nóng)，戰(zhàn)沙苑，皆有功。又增邑八百戶，除白水郡守，轉(zhuǎn)帥都督，加持節(jié)，除濟州刺史。詔復(fù)姓赫連氏。以達(dá)勛望兼隆，乃除云州刺史，即本州也。進爵為公，拜大都督，尋授儀同三司。從大將軍達(dá)奚武攻漢中。梁宜豐侯蕭循拒守積時，后乃送款。武問諸將進止之宜。開府賀蘭愿德等以其食盡，欲急攻取之。達(dá)曰："不戰(zhàn)而獲城，策之上者。無容利其子女，貪其財帛。窮兵極武，仁者不為。且觀其士馬猶強，城池尚固，攻之縱克，必將彼此俱損。如其困獸猶斗，則成敗未可知。況行師之道，以全軍為上。"武曰："公言是也。"乃命將帥各申所見。于是開府楊寬等并同達(dá)議，武遂受循降。師還，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進爵藍(lán)田縣公。

　　六官初建，授左遂伯。出為隴州刺史。保定初，遷大將軍、夏州總管、三州五防諸軍事。達(dá)雖非文吏，然性質(zhì)直，遵奉法度，輕于鞭撻，而重慎死罪。性又廉儉，邊境胡民或饋達(dá)以羊者，達(dá)欲招納異類，報以繒帛。主司請用官物，達(dá)曰："羊入我廚，物出官庫，是欺上也。"命取私帛與之。識者嘉其仁恕焉。尋進爵樂川郡公。建德二年，進位柱國，薨。子遷嗣。大象中位至大將軍、蒲州刺史。

　　韓果，字阿六拔，代武川人也。少驍雄，善騎射。賀拔岳西征，引為帳內(nèi)。擊萬俟丑奴及其枝黨，轉(zhuǎn)戰(zhàn)數(shù)十合，并破之。膂力絕倫，被甲荷戈，升陟峰嶺，猶涉平路，雖數(shù)十百日，不以為勞。以功授宣威將軍、子都督。從太祖討平侯莫陳悅，遷都督，賜爵邯鄲縣男。魏孝武入關(guān)，進爵石城縣伯，進爵石城縣伯，邑五百戶。大統(tǒng)初，進爵為公，增邑通前一千戶，加通直散騎常侍。

　　果性強記，兼有權(quán)略。所行之處，山川形勢，備能記憶。兼善伺敵虛實，揣知情狀，有潛匿溪谷欲為間偵者，果登高望之，所疑處，往必有獲。太祖由是以果為虞候都督。每從征行，常領(lǐng)候騎，晝夜巡察，略不眠寢。

　　從襲竇泰于潼關(guān)，太祖依其規(guī)畫，軍以勝返。賞真珠金帶一腰、帛二百匹，授征虜將軍。又從復(fù)弘農(nóng)，攻拔河南城，獲郡守一人，論功為最。破沙苑，戰(zhàn)河橋，并有功，授撫軍將軍、銀青光祿大夫，增邑九百戶。遷朔州刺史，轉(zhuǎn)安州刺史，加帥都督。九年，從戰(zhàn)邙山，軍還，除河?xùn)|郡守。又從大軍破稽胡于北山。胡地險阻，人跡罕至，果進兵窮討，散其種落?；鷳劰麆沤?，號為著翅人。太祖聞之，笑曰："著翅之名，寧減飛將。"累遷大都督、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出為宜州刺史。錄前后功，進爵褒中郡公。魏恭帝元年，授大將軍。從賀蘭祥討吐谷渾，以功別封一子縣公。武成二年，又率軍破稽胡，大獲生口。賜奴婢一百口，除寧州刺史。保定三年，拜少師，進位柱國。四年，從尉遲迥圍洛陽。軍退，果所部獨全。天和初，授華州刺史，為政寬簡，吏民稱之。建德初，薨。

　　子明嗣。大象末，位至上大將軍、黎州刺史。與尉遲迥同謀，被誅。

　　蔡祐，字承先，其先陳留圉人也。曾祖紹為夏州鎮(zhèn)將，徙居高平，因家焉。祖護，魏景明初，為陳留郡守。父襲，名著西州。正光中，萬俟丑奴寇亂關(guān)中，襲乃背賊，棄妻子，歸洛陽。拜齊安郡守。及魏孝武西遷，仍在關(guān)東。后始拔難西歸，賜爵平舒縣伯，除岐、夏二州刺史，卒。贈原州刺史。

　　祐性聰敏，有行檢。襲之背賊東歸也，祐年十四，事母以孝聞。及長，有膂力，便騎射。太祖在原州，召為帳下親信。太祖遷夏州，以祐為都督。

　　及侯莫陳悅害賀拔岳，諸將遣使迎太祖。將赴，夏州首望彌姐元進等陰有異計。太祖微知之，先與祐議執(zhí)元進。祐曰："狼子野心，會當(dāng)反噬，今若執(zhí)縛，不如殺之。"太祖曰："汝大決也。"于是召元進等入計事。太祖曰："隴賊逆亂，與諸人戮力討之。觀諸人輩似有不同者。"太祖微以此言動之，因目祐。祐即出外，衣甲持刀直入，瞋目叱諸人曰："與人朝謀夕異，豈是人也！蔡祐今日必斬奸人之頭。"因按劍臨之。舉座皆叩頭曰："愿有簡擇。"祐乃叱元進而斬之，并其黨并伏誅。一坐皆戰(zhàn)栗，不敢仰視。于是與諸將結(jié)盟，同心誅悅。太祖以此知重之。乃謂祐曰："吾今以爾為子，爾其父事我。"后從討悅，破之。

　　又從迎魏孝武于潼關(guān)。以前后功，封萇鄉(xiāng)縣伯，邑五百戶。大統(tǒng)初，加寧逆將軍、羽林監(jiān)，尋持節(jié)、員外散騎常侍，進爵為侯，增邑一千一百戶。從太祖擒竇泰，復(fù)弘農(nóng)，戰(zhàn)沙苑，皆有功，授平東將軍、太中大夫。

　　又從太祖戰(zhàn)于河橋，祐乃下馬步斗，手殺數(shù)人。左右勸乘馬以備急卒。祐怒曰："丞相養(yǎng)我如子，今日豈以性命為念！"遂率左右十余人，齊聲大呼，殺傷甚多。敵以其無繼，遂圍之十余重，謂祐曰："觀君似是勇士，但馳甲來降，豈慮無富貴耶。"祐罵之曰："死卒！吾今取汝頭，自當(dāng)封公，何假賊之官號也。"乃彎弓持滿，四面拒之。東魏人弗敢逼，乃募厚甲長刀者，直進取祐。去祐可三十步，左右勸射之，祐曰："吾曹性命，在一矢耳，豈虛發(fā)哉。"敵人漸進，可十步，祐乃射之，正中其面，應(yīng)弦而倒，便以槊刺殺之。因此，戰(zhàn)數(shù)合，唯失一人。敵乃稍卻。祐徐引退。是戰(zhàn)也。我軍不利。太祖已還。祐至弘農(nóng)，夜中與太祖相會。太祖見祐至，字之曰："承先，爾來，吾無憂矣。"太祖心驚，不得寢，枕祐股上，乃安。以功進爵為公，增邑三百戶，授京兆郡守。

　　九年，東魏北豫州刺史高仲密舉州來附。太祖率軍援之，與齊神武遇戰(zhàn)于邙山。祐時著明光鐵鎧，所向無前。敵人咸曰"此是鐵猛獸也"，皆遽避之。俄授青州刺史，轉(zhuǎn)原州刺史，加帥都督，尋除大都督。十三年，遭父憂，請終喪紀(jì)。弗許。遷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侍中，賜姓大利稽氏，進爵懷寧郡公。

　　魏恭帝二年，中領(lǐng)軍。六官建，授兵部中大夫。江陵初附，諸蠻騷動，詔祐與大將軍豆盧寧討平之。三年，拜大將軍，給后部鼓吹。以前后功，增邑并前四千戶，別封一子縣伯。太祖不豫，祐與晉公護、賀蘭祥等侍疾。及太祖崩，祐悲慕不已，遂得氣疾。

　　孝閔帝踐阼，拜少保。祐與尉遲綱俱掌禁兵，遞直殿省。時帝信任司會李植等，謀害晉公護，祐每泣諫，帝不聽。尋而帝廢。世宗即位，拜小司馬，少保如故。帝之為公子也。與祐特相友昵，至是禮遇彌隆。御膳每有異味，輒輟以賜祐；群臣朝宴，每被別留，或至昏夜，列炬鳴笳，送祐還宅。祐以過蒙禮遇，常辭疾避之。至于婚姻，尤不愿交于勢要。尋以本官權(quán)鎮(zhèn)原州。頃之，授宜州刺史，未之部，因先氣疾動，卒于原州。時年五十四。

　　祐少有大志，與鄉(xiāng)人李穆，布衣齊名。嘗相謂曰："大丈夫當(dāng)建立功名，以取富貴，安能久處貧賤邪！"言訖，各大笑。穆即申公也。后皆如其言。及從征伐，常潰圍陷陣，為士卒先。軍還之日，諸將爭功，祐終無所競。太祖每嘆之，嘗謂諸將曰："承先口不言勛，孤當(dāng)代其論敘。"其見知如此。性節(jié)儉，所得祿皆散與宗族，身死之日，家無余財。贈使持節(jié)、柱國大將軍、大都督、五州諸軍事、原州刺史。謚曰莊。子正嗣。官至使持節(jié)、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祐弟澤，頗好學(xué)，有干能。起家魏廣平王參軍、丞相府兼記室，加宣威將軍、給事中。從尉遲迥平蜀，授帥都督，賜爵安彌縣男。稍遷司輅下大夫、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灃州刺史。在州受賂，總管代王達(dá)以其功臣子弟，密奏貰之。后為云阝州刺史，不從司馬消難，被害。

　　常善，高陽人也。世為豪族。父安成，魏正光末，茹茹寇邊，以統(tǒng)軍從鎮(zhèn)將慕容勝與戰(zhàn)，大破之。時破六汗拔陵作亂，欲逼安成。不從，乃率所部討陵。以功授伏波將軍，給鼓節(jié)。后與拔陵連戰(zhàn)，卒于陣。

　　善，魏孝昌中，從爾朱榮入洛，授威烈將軍、都督，加龍驤將軍、中散大夫、直寢，封房城縣男，邑三百戶。后從太祖平侯莫陳悅，除天水郡守。魏孝武西遷，授武衛(wèi)將軍，進爵武始縣伯，增邑二百戶。大統(tǒng)初，加平東將軍，進爵為侯。擒竇泰，復(fù)弘農(nóng)，破沙苑，累有戰(zhàn)功。除使持節(jié)、衛(wèi)將軍，假驃騎大將軍、秦州刺史。四年，從戰(zhàn)河橋，加大都督，進爵為公，除涇州刺史。屬茹茹入寇，抄掠北邊，善率所部破之，盡獲所掠。拜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西安州刺史。轉(zhuǎn)蔚州刺史。頻蒞三蕃，頗有政績。魏恭帝二年，進爵永陽郡公，增邑二千戶。

　　孝閔帝踐阼，拜大將軍、寧州總管。保定二年，入為小司徒。四年，突厥出師與隨公楊忠東伐，令善應(yīng)接之。五年夏，卒，時年六十四。贈使持節(jié)、柱國大將軍、大都督、延夏鹽恒燕五州諸軍事、延州刺史。子升和嗣。先以善勛，拜儀同三司。

　　辛威，隴西人也。祖大汗，魏渭州刺史。父生，河州四面大都督。及威著勛，追贈大將軍、涼甘等五州刺史。

　　威少慷慨，有志略。初從賀拔岳征討有功，假輔國將軍、都督。及太祖統(tǒng)岳之眾，見威奇之，引為帳內(nèi)。尋授羽林監(jiān)，封白土縣伯，邑五百戶。從迎魏孝武，因攻回洛城，攻居最。大統(tǒng)元年，拜寧遠(yuǎn)將軍，增邑二百戶。累遷通直散騎常侍，進爵為侯，增邑三百戶。從擒竇泰，復(fù)弘農(nóng)，戰(zhàn)沙苑，并先鋒陷敵，勇冠一時。以前后功，授撫軍將軍、銀青光祿大夫。從于謹(jǐn)破襄城。又從獨孤信入洛陽，經(jīng)河橋陣。加持節(jié)，進爵為公，增邑八百戶。五年，授揚州刺史，加大都督。十三年，遷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賜姓普屯氏，出為鄜州刺史。威時望既重，朝廷以桑梓榮之。遷河州刺史，本州大中正。頻領(lǐng)二鎮(zhèn)，頗得民和。

　　閔帝踐阼，拜大將軍，進爵枹罕郡公，增邑一千戶。及司馬消難來附，威與達(dá)奚武率眾援接。保定初，復(fù)率兵討丹州叛胡，破之。三年，與達(dá)奚武攻陽關(guān)，拔之。明年，從尉遲迥圍洛陽。還，拜小司馬。天和初，進位柱國。復(fù)為行軍總管，討綏、銀等諸州叛胡，并平之。六年，從齊王憲東伐，拔伏龍等五城。建德初，拜大司寇。二年，遷少傅，出為寧州總管。宣政元年，進位上柱國。大象二年，進封宿國公，增邑并前五千戶，復(fù)為少傅。其年冬，薨，時年六十九。

　　威性持重，有威嚴(yán)。歷官數(shù)十年，未嘗有過，故得以身名終。兼其家門友義，五世同居，世以此稱之。子永達(dá)嗣。大象末，以威勛，拜儀同大將軍。

　　厙狄昌，字恃德，神武人也。少便騎射，有膂力。及長，進止閑雅，膽氣壯烈，每以將帥自許。年十八，爾朱天光引為幢主，加討夷將軍。從天光定關(guān)中，以功拜寧遠(yuǎn)將軍、奉車都尉、統(tǒng)軍。天光敗，又從賀拔岳。授征西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及岳被害，昌與諸將議翊戴大祖。從平侯莫陳悅，賜爵陰盤縣子，加衛(wèi)將軍、右光祿大夫。

　　后從太祖迎魏孝武，復(fù)潼關(guān)，改封長子縣子，邑八百戶。大統(tǒng)初，進爵為公，增邑一千戶。從破竇泰，授車騎將軍、左光祿大夫。又從復(fù)弘農(nóng)，戰(zhàn)沙苑，昌皆先登陷陣。太祖嘉之，授帥都督。四年，從戰(zhàn)河橋，除冀州刺史。后與于謹(jǐn)破胡賊劉平伏于上郡，授馮翊郡守。久之，轉(zhuǎn)河北郡守。十三年，錄前后功，授大都督、通直散騎常侍。又從隨公楊忠破蠻賊田社清，昌功為最。增邑三百戶，拜儀同三司。尋遷開府儀同三司。十六年，出為東夏州刺史。魏廢帝元年，進爵方城郡公，增邑并前四千一百戶。六官建，授稍伯中大夫。孝閔帝踐阼拜大將軍。后以疾卒。

　　田弘，字廣略，高平人也。少慷慨，志立功名，膂力過人，敢勇有謀略。魏永安中，陷于萬俟丑奴。爾朱天光入關(guān)，弘自原州歸順，授都督。

　　及太祖初統(tǒng)眾，弘求謁見，乃論世事，深被引納，即處以爪牙之任。又以迎魏孝武功，封鶉陰縣子，邑五百戶。太祖常以所著鐵甲賜弘云："天下若定，還將此甲示孤也。"大統(tǒng)三年，轉(zhuǎn)帥都督，進爵為公。從太祖復(fù)弘農(nóng)，戰(zhàn)沙苑，解洛陽圍，破河橋陣，弘功居多，累蒙殊賞，賜姓紇干氏。尋授原州刺史。以弘勛望兼至，故以衣錦榮之。太祖在同州，文武并集，乃謂之曰："人人如弘盡心，天下豈不早定。即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魏廢帝元年，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平蜀之后，梁信州刺史蕭韶等各據(jù)所部，未從朝化，詔弘討平之。又討西平叛羌及鳳州叛氐等，并破之。弘每臨陣，摧鋒直前，身被一百余箭，破骨者九，馬被十槊，朝廷壯之。信州群蠻反，又詔弘與賀若敦等平之。孝閔帝踐阼，進爵雁門郡公，邑通前二千七百戶。

　　保定元年，出為岷州刺史。弘雖武將，而動遵法式，百姓頗安之。三年，從隨公楊忠伐齊，拜大將軍。明年，又從忠東伐。師還，乃旋所鎮(zhèn)。吐谷渾寇西邊，宕昌羌潛相應(yīng)接。詔弘討之。獲其二十五王，拔其七十六柵，遂破平之。

　　天和二年，陳湘州刺史華皎來附，弘從衛(wèi)公直赴援。與陳人戰(zhàn)，不利，仍以弘為江陵總管。及陳將吳明徹來寇，弘與梁主蕭巋退保紀(jì)南，令副總管高琳拒守。明徹退，乃還江陵。尋以弘為仁壽城主，以逼宜陽。齊將段孝先、斛律明月出軍定隴以為宜陽援，弘與陳公純破之，遂拔宜陽等九城。以功增邑五百戶，進位柱國大將軍。

　　建德二年，拜大司空，遷少保。三年，出為總管襄郢昌豐唐蔡六州諸軍事、襄州刺史。薨于州。

　　子恭嗣。少有名譽，早歷顯位。大象末，位至柱國、小司馬。朝廷又追錄弘勛，進恭爵觀國公。

　　梁椿，字千年，代人也。祖屈朱，魏昌平鎮(zhèn)將。父提，內(nèi)三郎。椿初以統(tǒng)軍從爾朱榮入洛，復(fù)從榮破葛榮于滏口，以軍功進授都將。后從賀拔岳討平萬俟丑奴、蕭寶夤等，遷中堅將軍、屯騎校尉、子都督。普泰初，拜征西將軍、金紫光祿大夫。二年，除高平郡守，封盧奴縣男，邑一百戶。太昌元年，進授都督。從太祖平侯莫陳悅，拜衛(wèi)將軍、右光祿大夫。大統(tǒng)初，進爵欒城縣伯，增邑五百戶。出為隴東郡守。尋進爵為公，增邑五百戶，遷梁州刺史。從復(fù)弘農(nóng)，戰(zhàn)沙苑，與獨孤信入洛陽，從宇文貴破東魏將堯雄等，累有戰(zhàn)功。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大都督。從戰(zhàn)河橋，進爵東平郡公，增邑一千戶。俄遷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七年，從于謹(jǐn)討稽胡劉平伏，椿擒其別帥劉持塞。又從獨孤信討岷州羌梁仚定，破之。除渭州刺史。在州雖無他政績，而夷夏安之。十三年，從李弼赴潁川援侯景。別攻閻韓鎮(zhèn)，斬其鎮(zhèn)城徐衛(wèi)。城主卜貴洛率軍士千人降。以功增邑四百戶。孝閔帝踐阼，除華州刺史，改封清陵郡公，增邑通前三千七百戶。二年，入為少保，轉(zhuǎn)少傅。保定元年，拜大將軍。卒于位。贈恒鄜延丹寧五州諸軍事，行恒州刺史，謚曰烈。

　　椿性果毅，善于撫納，所獲賞物，分賜麾下，故每踐敵場，咸得其死力。雅好儉素，不營貲產(chǎn)，時論以此稱焉。

　　子明，魏恭帝二年，以椿功賜爵豐陽縣公。尋授大都督，遷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治小吏部，歷小御伯、御正下大夫。保定五年，詔襲椿爵，舊封回授弟朗。天和中，改封樂陵郡公，除上州刺史，增邑并前四千三百戶。

　　梁臺，字洛都，長池人也。父去斤，魏獻(xiàn)文時為隴西郡守。臺少果敢，有志操。孝昌中，從爾朱天光討平關(guān)、隴，一歲之中，大小二十余戰(zhàn)，以功授子都督，賜爵隴城鄉(xiāng)男。普泰初，進授都督。后隸侯莫陳悅討南秦州群盜，平之。悅表臺為假節(jié)、衛(wèi)將軍、左光祿大夫，進封隴城縣男，邑二百戶。尋行天水郡事，轉(zhuǎn)行趙平郡事。頻治郡，頗有聲績。未幾，天光追臺還，引入帳內(nèi)。及天光敗于寒陵，賀拔岳又引為心膂。

　　岳為侯莫陳悅所害，臺與諸將議翊戴太祖。從討悅，破之。又拜天水郡守。大統(tǒng)初，復(fù)除趙平郡守。又與太仆石猛破兩山屠各，詔增邑一百戶，轉(zhuǎn)平?jīng)隹な?。時莫折后熾結(jié)聚輕剽，寇掠居民。州刺史史寧討之，歷時不克。臺陳賊形勢，兼論攻取之策，寧善而從之，遂破賊徒。復(fù)與于謹(jǐn)破劉平伏。錄前后勛，授潁州刺史，賜姓賀蘭氏。從援玉壁，戰(zhàn)邙山，授帥都督。大統(tǒng)十五年，拜南夏州刺史，加通直散騎常侍、本州大中正，增邑二百戶。魏廢帝二年，遷使持節(jié)、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

　　孝閔帝踐阼，進爵中部縣公，增邑通前一千戶。武成中，從賀蘭祥征洮陽，先登有功，別封綏安縣侯，邑一千戶。詔聽轉(zhuǎn)授其子元慶。保定四年，拜大將軍。時大軍圍洛陽，久而不拔。齊騎奄至，齊公憲率兵御之。乃有數(shù)人為敵所執(zhí)，已去陣二百余步。臺望見之，憤怒，單馬突入，射殺兩人，敵皆披靡，執(zhí)者遂得還。齊公憲每嘆曰："梁臺果毅膽決，不可及也。"五年，拜鄜州刺史。

　　臺性疏通，恕己待物。至于蒞民處政，尤以仁愛為心。不過識千余字，口占書啟，辭意可觀。年過六十，猶能被甲跨馬，足不躡鐙。馳射弋獵，矢不虛發(fā)。后以疾卒。

　　宇文測，字澄鏡，太祖之族子也。高祖中山、曾祖豆頹、祖騏麟、父永，仕魏，位并顯達(dá)。測性沉密，少篤學(xué)，每旬月不窺戶牖。起家奉朝請、殿中侍御史，累遷司徒右長史、安東將軍。尚宣武女陽平公主，拜駙馬都尉。及魏孝武疑齊神武有異圖，詔測詣太祖言，令密為之備。太祖見之甚歡，使還，封廣川縣伯，邑五百戶。尋從孝武西遷，進爵為公。太祖為丞相，以測為右長史，軍國政事，多委任之。又令測詳定宗室昭穆遠(yuǎn)近，附于屬籍。除通直散騎常侍、黃門侍郎。

　　大統(tǒng)四年，拜侍中、仍兼長史。六年，坐事免。尋除使持節(jié)、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大都督、行汾州事。測政存簡惠，頗得民和。地接?xùn)|魏，數(shù)相鈔竊，或有獲其為寇者，多縛送之。測皆命解縛，置之賓館，然后引與相見，如客禮焉。仍設(shè)酒肴宴勞，放還其國，并給糧餼，衛(wèi)送出境。自是東魏人大慚，乃不為寇。汾、晉之間，各安其業(yè)。兩界之民，遂通慶吊，不復(fù)為仇讎矣。時論稱之，方于羊叔子。或有告測與外境交通，懷貳心者。太祖怒曰："測為我安邊，吾知其無貳志，何為間我骨肉，生此貝錦！"乃命斬之。仍許測以便宜從事。

　　八年，加金紫光祿大夫，轉(zhuǎn)行綏州事。每歲河冰合后，突厥即來寇掠。先是常預(yù)遣居民入城堡以避之。測至，皆令安堵如舊。乃于要路數(shù)百處并多積柴，仍遠(yuǎn)斥候，知其動靜。是年十二月，突厥從連谷入寇，去界數(shù)十里。測命積柴之處，一時縱火。突厥謂有大軍至，懼而遁走，自相蹂踐，委棄雜畜及輜重不可勝數(shù)。測徐率所部收之，分給百姓。自是突厥不敢復(fù)至。測因請置戍兵以備之。

　　十年，征拜太子少保。十二年十月，卒于位，時年五十八。太祖?zhèn)?，親臨慟焉。仍令水池公護監(jiān)護喪事。贈本官，謚曰靖。

　　測性仁恕，好施與，衣食之外，家無蓄積。在洛陽之日，曾被竊盜，所失物，即其妻陽平公主之衣服也。州縣擒盜，并物俱獲。測恐此盜坐之以死，乃不認(rèn)焉。遂遇赦得免。盜既感恩，因請為測左右。及測從魏孝武西遷，事極狼狽，此人亦從測入關(guān)，竟無異志。子該嗣。歷官內(nèi)外，位至上開府儀同三司、臨淄縣公。測弟深。

　　深字奴干。性鯁正，有器局。年數(shù)歲，便累石為營伍，并折草作旌旗，布置行列，皆有軍陣之勢。父永遇見之，乃大喜曰："汝自然知此，于后必為名將。"

　　至永安初，起家秘書郎。時群盜蜂起，深屢言時事，爾朱榮雅知重之。拜歷武將軍。尋除車騎府主簿。三年，授子都督，領(lǐng)宿衛(wèi)兵卒。及齊神武舉兵入洛，孝武西遷。既事起倉卒，人多逃散，深撫循所部，并得入關(guān)。以功賜爵長樂縣伯。

　　太祖以深有謀略，欲引致左右，圖議政事。大統(tǒng)元年，乃啟為丞相府主簿，加朱衣直閣。尋轉(zhuǎn)尚書直事郎中。

　　及齊神武屯蒲坂，分遣其將竇泰趣潼關(guān)，高敖曹圍洛州。太祖將襲泰，諸將咸難之。太祖乃隱其事，陽若未有謀者，而獨問策于深。對曰："竇氏，歡之驍將也，頑兇而勇，戰(zhàn)亟勝而輕敵，歡每仗之，以為御侮。今者大軍若就蒲坂，則高歡據(jù)守，竇泰必援之，內(nèi)外受敵，取敗之道也。不如選輕銳之卒，潛出小關(guān)。竇性躁急，必來決戰(zhàn)。高歡持重，未即救之，則竇可擒也。既虜竇氏，歡勢自沮?；貛熡?，可以制勝。"太祖喜曰："是吾心也。"軍遂行，果獲泰而齊神武亦退。深又說太祖進取弘農(nóng)，復(fù)克之。太祖大悅，謂深曰："君即吾家之陳平也。"

　　是冬，齊神武又率大眾度河涉洛，至于沙苑。諸將皆有懼色，唯深獨賀。太祖詰之曰："賊來充斥，何賀之有？"對曰："高歡之撫河北，甚得眾心，雖乏智謀，人皆用命，以此自守，未易可圖。今懸?guī)煻群?，非眾所欲，唯歡恥失竇氏，愎諫而來。所謂忿兵，一戰(zhàn)可以擒也。此事昭然可見，不賀何為。請假深一節(jié)，發(fā)王羆之兵，邀其走路，使無遺類矣。"太祖然之。尋而大破齊神武軍，如深所策。

　　四年，從戰(zhàn)河橋。六年，別監(jiān)李弼軍討白額稽胡，并有戰(zhàn)功。俄進爵為侯，歷通直散騎常侍、東雍州別駕、使持節(jié)、大都督、東雍州刺史。深為政嚴(yán)明，示民以信，抑挫豪右，吏民懷之。十七年，入為雍州別駕。魏恭帝二年，進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六官建，拜小吏部下大夫。

　　孝閔帝受禪，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遷吏部中大夫。武成元年，除豳州刺史，改封安化縣公。二年，征拜宗師大夫，轉(zhuǎn)軍司馬。保定初，除京兆尹。入為司會中大夫。

　　深少喪父，事兄甚謹(jǐn)。性多奇譎，好讀兵書。既在近侍，每進籌策。及在選曹，頗獲時譽。性仁愛，情隆宗黨。從弟神舉、神慶幼孤，深撫訓(xùn)之，義均同氣，世亦以此稱焉。天和三年，卒于位。贈使持節(jié)、少師、恒云蔚三州刺史，謚曰成康。子孝伯，自有傳。

　　史臣曰：太祖屬禍亂之辰，以征伐定海內(nèi)，大則連兵百萬，系以存亡，小則轉(zhuǎn)戰(zhàn)邊亭，不闋旬月。是以人無少長，士無賢愚，莫不投筆要功，橫戈請奮。若夫數(shù)將者，并攀翼云漢，底績屯夷，雖運移年世，而名成終始，美矣哉！以赫連達(dá)之先識，而加之以仁恕；蔡祐之敢勇，而終之以不伐。斯豈企及所致乎，抑亦天性也。宇文測昆季，政績謀猷，咸有可述，其當(dāng)時之良臣?xì)e！

卷二十八 列傳第二十

　　◎史寧 陸騰 賀若敦 權(quán)景宣(郭賢)

　　史寧，字永和，建康表氏人也。曾祖豫，仕沮渠氏為臨松令。魏平?jīng)鲋?，祖灌隨例遷于撫冥鎮(zhèn)，因家焉。父遵，初為征虜府鎧曹參軍。屬杜洛周構(gòu)逆，六鎮(zhèn)自相屠陷，遵遂率鄉(xiāng)里二千家奔恒州。其后恒州為賊所敗，遵復(fù)歸洛陽。拜樓煩郡守。及寧著勛，追贈散騎常侍、征西大將軍、涼州刺史，謚曰貞。

　　寧少以軍功，拜別將。遷直閣將軍、都督，宿衛(wèi)禁中。尋加持節(jié)、征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賀拔勝為荊州刺史，寧以本官為勝軍司，率步騎一千，隨勝之部。值荊蠻騷動，三鴉路絕，寧先驅(qū)平之。因撫慰蠻左，翕然降附，遂稅得馬一千五百匹供軍。尋除南郢州刺史。及勝為大行臺，表寧為大都督。率步騎一萬攻梁下溠戍，破之，封武平縣伯，邑五百戶。又攻拔梁齊興鎮(zhèn)等九城，獲戶二萬而還。未及論功，屬魏孝武西遷，東魏遣侯景率眾寇荊州，寧隨勝奔梁。梁武帝引寧至香磴前，謂之曰："觀卿風(fēng)表，終至富貴，我當(dāng)使卿衣錦還鄉(xiāng)。"寧答曰："臣世荷魏恩，位為列將，天長喪亂，本朝傾覆，不能北面逆賊，幸得息肩有道。儻如明詔，欣幸實多。"因涕泣橫流，梁武為之動容。在梁二年，勝乃與寧密圖歸計。寧曰："朱異既為梁主所信任，請往見之。"勝然其言。寧乃見異，申以投分之言，微托思?xì)w之意，辭氣雅至。異亦嗟挹，謂寧曰："桑梓之思，其可忘懷？當(dāng)為奏聞，必望遂所請耳。"未幾，梁主果許勝等歸。

　　大統(tǒng)二年，寧自梁歸闕，進爵為侯，增邑三百戶。久之，遷車騎將軍、行涇州事。時賊帥莫折后熾寇掠居民，寧率州兵與行原州事李賢討破之。轉(zhuǎn)通直散騎常侍、東義州刺史。東魏亦以胡梨茍為東義州刺史。寧僅得入州，梨茍亦至。寧迎擊，破之，斬其洛安郡守馮善道。州既鄰接疆場，百姓流移，寧留心撫慰，咸來復(fù)業(yè)。

　　十二年，轉(zhuǎn)涼州刺史。寧未至而前刺史宇文仲和據(jù)州作亂。詔遣獨孤信率兵與寧討之。寧先至涼州，為陳禍福，城中吏民皆相率降附。仲和仍據(jù)城不下，尋亦克之。加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大都督、涼西涼二州諸軍事、散騎常侍、涼州刺史。十五年，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進爵為公。

　　十六年，宕昌叛羌獠甘作亂，逐其王彌定而自立，并連結(jié)傍乞鐵匆及鄭五丑等。詔寧率軍與宇文貴、豆盧寧等討之。寧別擊獠甘，而山路險阻，才通單騎，獠甘已分其黨立柵守險。寧進兵攻之，遂破其柵。獠甘率三萬人逆戰(zhàn)，寧復(fù)大破之，追奔至宕昌。獠甘將百騎走投生羌鞏廉玉。彌定遂得復(fù)位。寧以未獲獠甘，密欲圖之，乃揚聲欲還。獠甘聞之，復(fù)招引叛羌，依山起柵，欲攻彌定。寧謂諸將曰："此羌入吾術(shù)中，當(dāng)進兵擒之耳。"諸將思?xì)w，咸曰："生羌聚散無常，依據(jù)山谷，今若追討，恐引日無成。且彌定還得守蕃，將軍功已立矣。獠甘勢弱，彌定足能制之。以此還師，策之上者。"守曰："一日縱敵，數(shù)世之患，豈可舍將滅之寇，更煩再舉。人臣之禮，知無不為。以此觀諸君不足與計事也。如更沮眾，寧豈不能斬諸君邪！"遂進軍，獠甘眾亦至，與戰(zhàn)，大破之，生獲獠甘，徇而斬之。并執(zhí)鞏廉玉送闕。所得軍實，悉分賞將士，寧無私焉。師還，詔寧率所部鎮(zhèn)河陽。寧先在涼州，戒夷服其威惠，遷鎮(zhèn)之后，邊民并思慕之。

　　魏廢帝元年，復(fù)除涼甘瓜三州諸軍事、涼州刺史。初茹茹與魏和親，后更離叛。尋為突厥所破，殺其主阿那瑰。部落逃逸者，仍奉瑰之子孫，抄掠河右。寧率兵邀擊，獲瑰子孫二人，并其種落酋長。自是每戰(zhàn)破之，前后獲數(shù)萬人。進爵安政郡公。三年，吐谷渾通使于齊，寧擊獲之，就拜大將軍。寧后遣使詣太祖請事，太祖即以所服冠履衣被及弓箭甲槊等賜寧。謂其使人曰："為我謝涼州，孤解衣以衣公，推心以委公，公其善始令終，無損功名也。"

　　時突厥木汗可汗假道涼州，將襲吐渾，太祖令寧率騎隨之。軍至番禾，吐渾已覺，奔于南山。木汗將分兵追之，令俱會于青海。寧謂木汗曰："樹敦、賀真二城，是吐渾巢穴。今若拔其本根，余種自然離散，此上策也。"木汗從之，即分為兩軍。木汗從北道向賀真，寧趣樹敦。渾娑周國王率眾逆戰(zhàn)，守?fù)魯刂?。逾山履險，遂至樹敦。敦是渾之舊都，多諸珍藏。而渾主先已奔賀真，留其征南王及數(shù)千人固守。寧進兵攻之，偽退，渾人果開門逐之，因回兵奮擊，門未及闔，寧兵遂得入。生獲其征南王，俘虜男女、財寶，盡歸諸突厥。渾賀羅拔王依險為柵，周回五十余里，欲塞寧路。寧攻其柵，破之，俘斬萬計，獲雜畜數(shù)萬頭。木汗亦破賀真，虜渾主妻子，大獲珍物。寧還軍于青海，與木汗會。木汗握寧手，嘆其勇決，并遺所乘良馬，令寧于帳前乘之，木汗親自步送。突厥以寧所圖必破，皆畏憚之，咸曰："此中國神智人也。"及將班師，木汗又遺寧奴婢一百口，馬五百匹、羊一萬口。寧乃還州。尋被征入朝，屬太祖崩，寧悲慟不已，乃請赴陵所盡哀，并告行師克捷。

　　孝閔帝踐阼，拜小司徒，出為荊襄淅郢等五十二州及江陵鎮(zhèn)防諸軍事、荊州刺史。寧有識畫，諳兵權(quán)，臨敵指捴，皆如其策，甚得當(dāng)時之譽。及在荊州，頗自奢縱貪濁，不修法度。嘗出，有人訴州佐曲法，寧還付被訟者治之。自是有事者不復(fù)敢言，聲名大損于西州。保定三年，卒于州。謚曰烈。子雄嗣。

　　雄字世武。少勇敢，膂力過人，便弓馬，有算略。年十四，從寧于牽屯山奉迎太祖。仍從校獵，弓無虛發(fā)。太祖嘆異之。尋尚太祖女永富公主。除使持節(jié)、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累遷駕部中大夫、大馭中大夫。從柱國、枹罕公辛威鎮(zhèn)金城，遂卒于軍，時年二十四。雄弟祥，以父勛賜爵武遂縣公。祥弟云，亦以父勛賜爵武平縣公，歷位司織下大夫，儀同大將軍。云弟威，亦以父勛賜爵武當(dāng)縣公。

　　陸騰，字顯圣，代人也。高祖俟，魏征西大將軍、東平王。祖彌，夏州刺史。父旭，性雅澹，好《老》、《易》、緯候之學(xué)，撰《五星要訣》及《兩儀真圖》，頗得其指要。太和中，征拜中書博士，稍遷散騎常侍。知天下將亂，遂隱于太行山。孝莊即位，屢征不起。后贈并汾恒肆四州刺史。

　　騰少慷慨有大節(jié)，解巾員外散騎侍郎、司徒府中兵參軍。爾朱榮入洛，以騰為通直散騎侍郎、帳內(nèi)都督。從平葛榮，以功賜爵清河縣伯。普泰初，遷朱衣直閣。尚安平主，即東萊王貴平女也。魏孝武幸貴平第，見騰，與語悅之，謂貴平曰："阿翁真得好婿。"即擢為通直散騎常侍。及孝武西遷，騰時使青州，遂沒于鄴。東魏興和初，征拜征西將軍，領(lǐng)陽城郡守。大統(tǒng)九年，大軍東討，以騰所據(jù)沖要，遂先攻之。時兵威甚盛，長史麻休勸騰降，不許。拒守經(jīng)月余，城陷被執(zhí)。太祖釋而禮之，問其東間消息，騰盛陳東州人物，又?jǐn)⑹鰰r事，辭理抑揚。太祖笑曰："卿真不背本也。"即拜帳內(nèi)大都督。未幾，除太子庶子，遷武衛(wèi)將軍。既為太祖所知，愿立功效，不求內(nèi)職，太祖嘉之。十三年，拜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魏廢帝元年，安康賊黃眾寶等作亂，連結(jié)漢中，眾數(shù)萬，攻圍東梁州。城中糧盡，詔騰率軍自子午谷以援之。騰乃星言就道，至便與戰(zhàn)，大破之。軍還，拜龍州刺史。太祖謂騰曰："今欲通江油路，直出南秦，卿宜善思經(jīng)略。"騰曰："必望臨機制變，未敢預(yù)陳。"太祖曰："此是卿取柱國之日，卿其勉之。"即解所服金帶賜之。州民李廣嗣、李武等憑據(jù)巖險，以為堡壁，招集不逞之徒，攻劫郡縣，歷政不能治。騰密令多造飛梯，身率麾下，夜往掩襲。未明，四面俱上，遂破之，執(zhí)廣嗣等于鼓下。其黨有任公忻者，更聚徒眾，圍逼州城。乃語騰曰："但免廣嗣及武，即散兵請罪。"騰謂將士曰："吾若不殺廣嗣等，可謂隳軍實而長寇仇，事之不可者也。公忻豎子，乃敢要人！"即斬廣嗣及武，以首示之。賊徒沮氣，于是出兵奮擊，盡獲之。

　　魏恭帝三年，拜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轉(zhuǎn)江州刺史，爵上庸縣公，邑二千戶。陵州木籠獠恃險粗獷，每行抄劫，詔騰討之。獠既因山為城，攻之未可拔。騰遂于城下多設(shè)聲樂及諸雜伎，示無戰(zhàn)心。諸賊果棄其兵仗，或攜妻子臨城觀樂。騰知其無備，密令眾軍俱上，諸賊惶懼，不知所為。遂縱兵討擊，盡破之，斬首一萬級，俘獲五千人。

　　世宗初，陵、眉、戎、江、資、邛、新、遂八州夷夏及合州民張瑜兄弟并反，眾數(shù)萬人，攻破郡縣。騰率兵討之。轉(zhuǎn)潼州刺史。武成元年，詔征騰入朝，世宗面敕之曰："益州險遠(yuǎn)，非親勿居，故令齊公作鎮(zhèn)。卿之武略，已著遐邇，兵馬鎮(zhèn)防，皆當(dāng)委卿統(tǒng)攝。"于是徙隆州刺史，隨憲入蜀。及趙公招代憲，復(fù)請留之。

　　保定元年，遷隆州總管，領(lǐng)刺史。二年，資州盤石民反，殺郡守，據(jù)險自守，州軍不能制。騰率軍討擊，盡破斬之。而蠻、獠兵及所在蜂起，山路險阻，難得掩襲。騰遂量山川形勢，隨便開道。蠻獠畏威，承風(fēng)請服。所開之路，多得古銘，并是諸葛亮、桓溫舊道。是年，鐵山獠抄斷內(nèi)江路，使驛不通。騰乃進軍討之。欲至鐵山，乃偽還師。賊不以為虞，遂不守備。騰出其不意擊之，應(yīng)時奔潰。一日下其三城，斬其魁帥，俘獲三千人，招納降附者三萬戶。

　　帝以騰母在齊，未令東討。適有其親屬自東還朝者，晉公護奏令偽告騰云："齊為無道，已誅公家，母兄并從涂炭。"蓋欲發(fā)其怒也。騰乃發(fā)哀泣血，志在復(fù)仇。四年，齊公憲與晉公護東征，請騰為副。趙公招時在蜀，復(fù)留之。晉公護與招書曰："今朝廷令齊公掃蕩河、洛，欲與此人同行。汝彼無事，且宜借吾也。"于是命騰馳傳入朝，副憲東討。五年，拜司憲中大夫。

　　天和初，信州蠻、蜒據(jù)江峽反叛，連結(jié)二千余里，自稱王侯，殺刺史守令等。又詔騰率軍討之。騰乃先趣益州，進驍勇之士，兼具樓船，沿外江而下。軍至湯口，分道奮擊，所向摧破。乃筑京觀以旌武功。語在《蠻傳》。涪陵郡守藺休祖又據(jù)楚、向、臨、容、開、信等州，地方二千余里，阻兵為亂。復(fù)詔騰討之。初與大戰(zhàn)，斬首二千余級，俘獲千余人。當(dāng)時雖摧其鋒而賊眾既多，自夏及秋，無日不戰(zhàn)，師老糧盡，遂停軍集市，更思方略。賊見騰不出，四面競前。騰乃激勵其眾，士皆爭奮，復(fù)攻拔其魚令城，大獲糧儲，以充軍實。又破銅盤等七柵，前后斬獲四千人，并船艦等。又筑臨州、集市二城，以鎮(zhèn)遏之。騰自在龍州，至是前后破平諸賊，凡賞得奴婢八百口，馬牛稱是。于是巴蜀悉定，詔令樹碑紀(jì)績焉。

　　四年，遷江陵總管。陳遣其將章昭達(dá)率眾五萬、船艦二千圍江陵。衛(wèi)王直聞有陳寇，遣大將軍趙訚、李遷哲等率步騎赴之，并受騰節(jié)度。時遷哲等守外城，陳將程文季、雷道勤夜來掩襲。遷哲等驚亂，不能抗御。騰夜遣開門，出甲士奮擊，大破之。陳人奔潰，道勤中流矢而斃，虜獲二百余人。陳人又決龍川寧邦堤，引水灌江陵城。騰親率將士戰(zhàn)于西堤，破之，斬首數(shù)千級，陳人乃遁。六年，進位柱國，進爵上庸郡公，增邑通前三千五百戶。建德二年，征拜大司空，尋出為涇州總管。宣政元年冬，薨于京師。贈本官加并汾等五州刺史，重贈大后丞。謚曰定。子玄嗣。

　　玄字士鑒，騰入關(guān)時，年始七歲。仕齊為奉朝請，歷成平縣令。齊平，高祖見玄，特加勞免，即拜地官府都上士。大象末，為隋文相府內(nèi)兵參軍。玄弟融，字士傾，最知名，少歷顯職。大象中，位至大將軍、定陵縣公。

　　賀若敦，代人也。父統(tǒng)，為東魏潁州長史。大統(tǒng)三年，執(zhí)刺史田迅以州降。至長安，魏文帝謂統(tǒng)曰："卿自潁川從我，何日能忘。"即拜右衛(wèi)將軍、散騎常侍、袞州刺史，賜爵當(dāng)亭縣公。尋除北雍州刺史。卒，贈侍中、燕朔恒三州刺史、司空公，謚曰哀。

　　敦少有氣干，善騎射。統(tǒng)之謀執(zhí)迅也，慮事不果，又以累弱既多，難以自拔，沉吟者久之。敦時年十七，乃進策曰："大人往事葛榮，已為將帥；后入爾朱，禮遇猶重。韓陵之役，屈節(jié)高歡，既非故人，又無功效。今日委任，無異于前者，正以天下未定，方藉英雄之力。一旦清平，豈有相容之理。以敦愚計，恐將來有危亡之憂。愿思全身遠(yuǎn)害，不得有所顧念也。"統(tǒng)乃流涕從之，遂定謀歸太祖。時群盜蜂起，各據(jù)山谷。大龜山賊張世顯潛來襲統(tǒng)，敦挺身赴戰(zhàn)，手?jǐn)仄甙巳?，賊乃退走。統(tǒng)大悅，謂左右僚屬曰："我少從軍旅，戰(zhàn)陣非一，如此兒年時膽略者，未見其人。非唯成我門戶，亦當(dāng)為國名將。"

　　明年，從河內(nèi)公獨孤信于洛陽，被圍。敦彎弓三石，箭不虛發(fā)。信大奇之，乃言于太祖。太祖異之，引置麾下，授都督，封安陵縣伯，邑四百戶。嘗從太祖校獵于甘泉宮，時圍人不齊，獸多逃逸，太祖大怒，人皆股戰(zhàn)。圍內(nèi)唯有一鹿，俄亦突圍而走。敦躍馬馳之，鹿上東山，敦棄馬步逐至山半，便掣之而下。太祖太悅，諸將因得免責(zé)。累遷太子庶子、撫軍將軍、通直散騎常侍、大都督、車騎大將軍、散騎常侍、儀同三司，進爵廣鄉(xiāng)縣侯。敦既有武藝，太祖恒欲以將帥任之。魏廢帝二年，拜右衛(wèi)將軍，俄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為公。

　　時岷蜀初開，民情尚梗。巴西人譙淹據(jù)南梁州，與梁西江州刺史王開業(yè)共為表里，扇動群蠻。太祖令敦率軍討之。山路艱險，人跡罕至。敦身先將士，攀木緣崖，倍道兼行，乘其不意。又遣儀同扶猛破其別帥向鎮(zhèn)侯于白帝。淹乃與開業(yè)并其黨帛玉成、侯造等率眾七千，口累三萬，自墊江而下，就梁王琳。敦邀擊，破之。淹復(fù)依山立柵，南引蠻帥向白彪為援。敦設(shè)反間，離其黨與，因其懈怠，復(fù)破之。斬淹，盡俘其眾。進爵武都公，增邑通前一千七百戶，拜典祀中大夫。尋出為金州都督、七州諸軍事、金州刺史。向白彪又與蠻帥向五子等聚眾為寇，圍逼信州。詔敦與開府田弘赴救，未至而城已陷。進與白彪等戰(zhàn)，破之，俘斬二千人。仍進軍追討，遂平信州。是歲，荊州蠻帥文子榮自號仁州刺史，擁逼土人，據(jù)沮漳為逆。復(fù)令敦與開府潘招討之，擒子榮，并虜其眾。

　　武成元年，入為軍司馬。自江陵平后，巴、湘之地并內(nèi)屬，每遣梁人守之。至是陳將侯瑱、侯安都等圍逼湘州，遏絕糧援。乃令敦率步騎六千，度江赴救?，櫟纫远毓萝娚钊?，規(guī)欲取之。敦每設(shè)奇伏，連戰(zhàn)破瑱，乘勝徑進，遂次湘州。因此輕敵，不以為虞。俄而霖雨不已，秋水泛溢，陳人濟師，江路遂斷。糧援既絕，人懷危懼。敦于是分兵抄掠，以充資費?？脂櫟戎浼Z少，乃于營內(nèi)多為土聚，覆之以米，集諸營軍士，人各持囊，遣官司部分，若欲給糧者。因召側(cè)近村民，陽有所訪問，令于營外遙見，隨即遣之?，櫟嚷勚?，良以為實。乃據(jù)守要險，欲曠日以老敦師。敦又增修營壘，造廬舍，示以持久。湘、羅之間，遂廢農(nóng)業(yè)?，櫟葻o如之何。

　　初，土人亟乘輕船，載米粟及籠雞鴨以餉瑱軍。敦患之、乃偽為土人，裝船伏甲士于中?，櫛送姡^餉船之至，逆來爭取。敦甲士出而擒之。敦軍數(shù)有叛人乘馬投瑱者，輒納之。敦又別取一馬，牽以趣船，令船中逆以鞭鞭之。如是者再三，馬便畏船不上。后伏兵于江岸，遣人以招瑱軍，詐稱投附。瑱便遣兵迎接，競來牽馬。馬既畏船不上，敦發(fā)伏掩之，盡殪。此后實有饋餉及亡命奔瑱者，猶謂敦之設(shè)詐，逆遣捍擊，并不敢受。相持歲余，瑱等不能制，求借船送敦度江。敦慮其或詐，拒而弗許?，檹?fù)遣使謂敦曰："驃騎在此既久，今欲給船相送，何為不去？"敦報云："湘州是我國家之地，為爾侵逼。敦來之日，欲相平殄。既未得一決，所以不去。"瑱后日復(fù)遣使來，敦謂使者云："必須我還，可舍我百里，當(dāng)為汝去。"瑱等留船于江，將兵去津路百里。敦覘知非詐，徐理舟楫，勒眾而還。在軍病死者十五六。晉公護以敦失地?zé)o功，除名為民。

　　保定二年，拜工部中大夫。尋出為金州總管、七州諸軍事、金州刺史。三年，從柱國楊忠引突厥破齊長城，至并州而還，以敦為殿。別封一子順義縣公，邑一千戶。五年，除中州刺史，鎮(zhèn)函谷。敦恃功負(fù)氣，顧其流輩皆為大將軍，敦獨未得，兼以湘州之役，全軍而反，不蒙旌賞，翻被除名，每懷怨怒。屬有臺使至，及出怨言。晉公護怒，遂征敦還，逼令自殺。時年四十九。建德初，追贈大將軍。謚曰烈。

　　子弼，有文武材略。大象末，位至開府儀同大將軍、揚州刺史、襄邑縣公。

　　敦弟誼，亦知名。開皇初，官至柱國、海陵縣公。

　　權(quán)景宣，字暉遠(yuǎn)，天水顯親人也。父曇騰，魏隴西郡守。贈秦州刺史。景宣少聰悟，有氣俠，宗黨皆嘆異之。年十七，魏行臺蕭寶夤見而奇之，表為輕車將軍。及寶夤敗，景宣歸鄉(xiāng)里。太祖平隴右，擢為行臺郎中。魏孝武西遷，授鎮(zhèn)遠(yuǎn)將軍、步兵校尉，加平西將軍、秦州大中正。大統(tǒng)初，轉(zhuǎn)祠部郎中。

　　景宣曉兵權(quán)，有智略。從太祖拔弘農(nóng)，破沙苑，皆先登陷陣。轉(zhuǎn)外兵郎中。從開府于謹(jǐn)援洛陽，景宣督課糧儲，軍以周濟。時初復(fù)洛陽，將修繕宮室，景宣率徒三千，先出采運。會東魏兵至，司州牧元季海等以眾少拔還，屬城悉叛，道路擁塞。景宣將二十騎，且戰(zhàn)且走。從騎略盡，景宣輕馬突圍，手?jǐn)財?shù)級，馳而獲免，因投民家自匿。景宣以久藏非計，乃偽作太祖書，招募得五百余人，保據(jù)宜陽，聲言大軍續(xù)至。東魏將段琛等率眾至九曲，憚景宣，不敢進。景宣恐琛審其虛實，乃將腹心自隨，詐云迎軍，因得西遁。與儀同李延孫相會，攻孔城。洛陽以南，尋亦來附。太祖即留景宣守張白塢，節(jié)度東南義軍。東魏將王元軌入洛，景宣與延孫等擊走之。以功授大行臺右丞。進屯宜陽，攻襄城，拔之，獲郡守王洪顯，俘斬五百余人。太祖嘉之，征入朝。錄前后功，封顯親縣男，邑三百戶。除南陽郡守?？む彅尘常f制，發(fā)民守防三十五處，多廢農(nóng)桑，而奸宄猶作。景宣至，并除之，唯修起城樓，多備器械，寇盜斂跡，民得肄業(yè)。百姓稱之，立碑頌德。太祖特賞粟帛，以旌其能。遷廣州刺史。

　　侯景舉河南來附，景宣從仆射王思政經(jīng)略應(yīng)接。既而侯景南叛，恐東魏復(fù)有其地，以景宣為大都督、豫州刺史，鎮(zhèn)樂口。東魏亦遣張伯德為刺史。伯德令其將劉貴平率其戍卒及山蠻，屢來攻逼。景宣兵不滿千人，隨機奮擊，前后擒斬三千余級，貴平乃退走。進授使持節(jié)、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潁川陷后，太祖以樂口等諸城道路阻絕，悉令拔還。襄州刺史杞秀以狼狽得罪。景宣號令嚴(yán)明，戎旅整肅，所部全濟，獨被優(yōu)賞。仍留鎮(zhèn)荊州，委以鴉南之事。

　　初，梁岳陽王蕭詧將以襄陽歸朝，仍勒兵攻梁元帝于江陵。詧叛將杜岸乘虛襲之。景宣乃率騎三千，助詧破岸，詧因是乃送其妻王氏及子灊入質(zhì)。景宣又與開府楊忠取梁將柳仲禮，拔安陸、隨郡。久之，隨州城民吳士英等殺刺史黃道玉，因聚為寇。景宣以英等小賊，可以計取之，若聲其罪，恐同惡者眾。乃與英書，偽稱道玉兇暴，歸功英等。英果信之，遂相率而至。景宣執(zhí)而戮之，散其黨與。進攻應(yīng)城，拔之，獲夏侯珍洽。于是應(yīng)、禮、安、隨并平。朝議以景宣威行南服，乃授并安肆郢新應(yīng)六州諸軍事、并州刺史。尋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兼督江北司二州諸軍事，進爵為伯，邑五百戶。唐州蠻田魯嘉自號豫州伯，引致齊兵，大為民患。景宣又破之，獲魯嘉，以其地為郡。轉(zhuǎn)安州刺史。梁定州刺史李洪遠(yuǎn)初款后叛，景宣惡其懷貳，密襲破之，虜其家口及部眾。洪遠(yuǎn)脫身走免。自是酋帥懾服，無敢叛者。

　　燕公于謹(jǐn)征江陵，景宣別破梁司徒陸法和司馬羊亮于涢水。又遣別帥攻拔魯山。多造舟艦，益張旗幟，臨江欲度，以懼梁人。梁將王琳在湘州，景宣遺之書，論以禍福。琳遂遣長史席壑因景宣請舉州款附。孝閔帝踐阼，征為司憲中大夫，尋除基鄀硤平四州五防諸軍事、江陵防主，加大將軍。保定四年，晉公護東討，景宣別討河南。齊豫州刺史王士良、永州刺史蕭世怡并以城降。景宣以開府謝徹守永州，開府郭彥守豫州，以士良、世怡及降卒一千人歸諸京師。尋而洛陽不守，乃棄二州，拔其將士而還。至昌州而羅陽蠻反，景宣回軍破之，斬首千級，獲生口二千、雜畜千頭，送闕。還次灞上，晉公護親迎勞之。

　　天和初，授荊州總管、十七州諸軍事、荊州刺史，進爵千金郡公。陳湘州刺史華皎舉州款附，表請援兵。敕景宣統(tǒng)水軍與皎俱下。景宣到夏口，陳人已至。而景宣以任遇隆重，遂驕傲恣縱，多自矜伐，兼納賄貨，指麾節(jié)度，朝出夕改。將士憤怒，莫肯用命。及水軍始交，一時奔北，船艦器仗，略無孑遺。時衛(wèi)公直總督諸軍，以景宣負(fù)敗，欲繩以軍法。朝廷不忍加罪，遣使就軍赦之。尋遇疾卒。贈河渭鄯三州刺史，謚曰恭。

　　子如璋嗣。位至開府、膠州刺史。如璋弟如玖，儀同大將軍、廣川縣侯。

　　景宣之去樂口，南荊州刺史郭賢據(jù)魯陽以拒東魏。

　　賢字道因，趙興陽周人也。父云，涼州司馬。賢性強記，學(xué)涉經(jīng)史。魏正光末，賊帥宿勤明達(dá)圍逼豳州，刺史畢暉補賢統(tǒng)軍，與之據(jù)守。后為州主薄，行北地郡事。以征討有功，授都督。

　　大統(tǒng)二年，齊神武襲陷夏州。太祖慮其南下，與朝臣議之。賢進曰："高歡兵士雖眾，智勇已竭，策其舉措，必不敢遠(yuǎn)來。昔賀拔公初薨，關(guān)中振駭，而歡不能因利乘便，進取雍州，是其無智。及鑾駕西遷，六軍寡弱，毛鴻賓喪敗，關(guān)門不守，又不能乘此危機，以要一戰(zhàn)，是其無勇。今上下同心，士民戮力，歡志沮喪，寧敢送死？且豳、夏荒阻，千里無煙，縱欲南侵，資糧莫繼。以此而言，不來必矣。"齊神武后果退，如賢所策。

　　尋加伏波將軍，從王思政鎮(zhèn)弘農(nóng)。授使持節(jié)、行義州事、當(dāng)州都督。轉(zhuǎn)行弘農(nóng)郡事。賢質(zhì)直有算略，思政甚重之，御邊之謀，多與賢參決。十二年，除輔國將軍、南荊州刺史。及侯景來附，思政遣賢先出三鴉，鎮(zhèn)于魯陽。加大都督，封安武縣子，邑四百戶。尋進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加散騎常侍。及潁川被圍，東魏遣蠻酋魯和扇動群蠻，規(guī)斷鴉路。和乃遣其從弟與和為漢廣郡守，率其部曲，侵?jǐn)_州境。賢密簡士馬，輕往掩襲，大破之，遂擒魯和。既而潁川陷，權(quán)景宣等并拔軍西還，自魯陽以東，皆附東魏。東魏將彭樂因之，遂來攻逼。賢撫循將士，咸為盡其力用。樂不能克，乃引軍退。而東魏又以土民韋默兒為義州刺史，鎮(zhèn)父城以逼賢。賢又率軍攻默兒，擒之。轉(zhuǎn)廣州刺史。

　　后從尉遲迥伐蜀，行安州事。魏恭帝元年，行寧蜀郡事，兼益州長史。以平蜀勛，進爵為伯，增邑五百戶。轉(zhuǎn)行始州事。孝閔帝踐阼，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為侯，增邑通前一千四百戶。世宗初，除匠師中大夫。尋出為勛州刺史，鎮(zhèn)玉壁。武成二年，遷安應(yīng)等十二州諸軍事、安州刺史，進爵樂昌縣公。賢在官雖無明察之譽，以廉平待物，去后頗亦見思。保定三年，轉(zhuǎn)陜州刺史。天和元年，卒于位，贈少保、寧蔚朔三州刺史，謚曰節(jié)。

　　賢衣服飲食雖以儉約自處，而居家豐麗，室有余貲。時論譏其詐云。子正嗣。

　　史臣曰：昔耿恭抗勁虜于疏勒，馬敦拒群兵于汧城，雖以生易死，終賴王師之助，其嘉聲峻節(jié)，亦見稱于良史焉。賀若敦志節(jié)慷慨，深入敵境，勍敵絕其糧道，長江阻其歸涂，勢危而策出無方，事迫而雄心彌厲。故能使士卒感其義，敵人畏其威，利涉死地，全師而返。非夫忘生以徇國者，其孰能若此者乎。俯窺元定之儔，曾糞土之不若也。誠宜裂地以賞之，分職以授之；而茂勛莫紀(jì)，嚴(yán)刑已及。嗟乎！政之紕繆，一至于此！天下是以知宇文護不能終其位焉。史寧、權(quán)景宣并以將帥之才，受內(nèi)外之寵?？?cè)直》?，著克敵之功；布政蒞民，垂稱職之譽。若此者，豈非有國之良翰歟。然而史在末年，貨財虧其雅志。權(quán)亦晚節(jié)矜驕，喪其威聲。傳曰"終之實難"，其斯之謂矣。陸騰志氣懔然，雅仗名節(jié)。及授戎律，建藩麾，席卷巴梁，則功著銘典；云撤江漢，則聲流帝籍。身名俱劭，其最優(yōu)乎。

卷二十九 列傳第二十一

　　王杰 王勇 宇文虬 宇文盛(弟丘)?耿豪 高琳 李和 伊婁穆 楊紹 王雅 達(dá)奚實 劉雄 侯植

　　王杰，金城直城人也，本名文達(dá)。高祖萬國，魏伏波將軍、燕州刺史。父巢，龍驤將軍、榆中鎮(zhèn)將。杰少有壯志，每以功名自許。善騎射，有膂力。魏孝武初，起家子都督。后從西遷，賜爵都昌縣子。太祖奇其才，擢授揚烈將軍、羽林監(jiān)。尋加都督。太祖嘗謂諸將曰："王文達(dá)萬人敵也，但恐勇決太過耳。"復(fù)潼關(guān)，破沙苑，爭河橋，戰(zhàn)邙山，皆以勇敢聞。親待日隆，賞賜加于倫等。于是賜姓宇文氏。除岐州刺史，加撫軍將軍、銀青光祿大夫，進爵為公，邑八百戶。累遷大都督、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魏恭帝元年，從于謹(jǐn)圍江陵。時柵內(nèi)有人善用長槊，戰(zhàn)士將登者，多為所斃。謹(jǐn)令杰射之，應(yīng)弦而倒。登者乃得入，余眾繼進，遂拔之。謹(jǐn)喜曰："濟我大事者，在公此箭也。"孝閔帝踐阼，進爵張掖郡公，增邑一千戶，出為河州刺史。朝廷以杰勛望俱重，故授以本州。保定三年，進位大將軍。三年，詔杰與隨公楊忠自漠北伐齊，至并州而還。天和三年，除宜州刺史，增邑通前三千六百戶。六年，從齊公憲東御齊將斛律明月，進位柱國。建德初，除涇州總管。

　　杰少從軍旅，雖不習(xí)吏事，所歷州府，咸以忠恕為心，以是頗為百姓所慕。宣帝即位，拜上柱國。大象元年，薨，時年六十五。贈河鄯鄧延洮宕翼七州諸軍事、河州刺史，追封鄂國公。謚曰威。子孝仙，大象末，位至開府儀同大將軍。

　　王勇，代武川人也，本名胡仁。少雄健，有膽決，便弓馬，膂力過人。魏永安中，萬俟丑奴等寇亂關(guān)隴，勇占募隨軍討之，以功授寧朔將軍、奉車都尉。又?jǐn)?shù)從侯莫陳悅、賀拔岳征討，功每居多，拜別將。

　　及太祖為丞相，引為帳內(nèi)直蕩都督，加后將軍、太中大夫，封包信縣子，邑三百戶。大統(tǒng)初，增邑四百戶，進爵為侯。從擒竇泰，復(fù)弘農(nóng)，戰(zhàn)沙苑，氣蓋眾軍，所當(dāng)必破。太祖嘆其勇敢，賞賜特隆。進爵為公，邑一千五百戶，拜鎮(zhèn)南將軍，授帥都督。從討趙青雀，平之，論功居最，除衛(wèi)大將軍、殷州刺史，加通直散騎常侍，兼太子武衛(wèi)率。邙山之戰(zhàn)，勇率敢死之士三百人，并執(zhí)短兵，大呼直進，出入沖擊，殺傷甚多，敵人無敢當(dāng)者。是役也，大軍不利，唯勇及王文達(dá)、耿令貴三人力戰(zhàn)，皆有殊功。太祖于是賞帛二千匹，令自分之。軍還，皆拜上州刺史。以雍州、岐州、北雍州擬授勇等，然州頗有優(yōu)劣，又令探籌取之。勇遂得雍州，文達(dá)得岐州，令貴得北雍州。仍賜勇名為勇，令貴名豪，文達(dá)名杰，以彰其功。

　　十三年，授大都督，遷使持節(jié)、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十五年，進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魏恭帝元年，從柱國趙貴征茹茹，破之。勇追擊，獲雜畜數(shù)千頭。進爵新陽郡公，增邑通前二千戶，仍賜姓庫汗氏。六官建，拜稍伯中大夫。又論討茹茹功，別封永固縣伯，邑五百戶。時有別封者，例聽回授次子，勇獨請封兄子元興，時人義之。尋進位大將軍。世宗初，岷山羌豪鞏廉俱和叛，勇帥師討平之。

　　勇性雄猛，為當(dāng)時驍將。然矜功伐善，好揚人之惡，時論亦以此鄙之。柱國侯莫陳崇，勛高望重，與諸將同謁晉公護，聞勇數(shù)論人之短，乃于眾中折辱之。勇遂慚恚，因疽發(fā)背而卒。子昌嗣，官至大將軍。

　　宇文虬，字樂仁，代武川人也。性驍悍，有膽略。少從軍征討，累有戰(zhàn)功。魏永安中，除征虜將軍、中散大夫，加都督。魏孝武初，從獨孤信在荊州，破梁人于下溠，遂平歐陽、酂城。虬俘獲甚多。又攻南陽、廣平二城，擒郡守一人。以功加安西將軍、銀青光祿大夫、員外、直閣將軍、閣內(nèi)都督，封南安縣侯，邑九百戶。及孝武西遷，以獨孤信為行臺，信引虬為帳內(nèi)都督。破田八能及擒東魏荊州刺史辛纂，虬功居多。尋隨信奔梁。

　　大統(tǒng)三年，歸闕。朝廷論前后功，增邑四百戶，進爵為公。擒竇泰，復(fù)弘農(nóng)，及沙苑、河橋之戰(zhàn)，皆有功。增邑八百戶，進車騎大將軍、左光祿大夫。七年，除漢陽郡守，又從獨孤信討梁仚定，破之。十一年，出為南秦州刺史，加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追論斬辛纂功，增邑一千戶。十七年，與大將軍王雄征上津、魏興等，并平之。又于白馬與武陵王蕭紀(jì)將楊乾運戰(zhàn)，破之。虬每經(jīng)行陣，必身先卒伍，故上下同心，戰(zhàn)無不克。尋而魏興復(fù)叛，虬又與王雄討平之。俄除金州刺史，進位大將軍。后以疾卒。

　　宇文盛，字保興，代人也。曾祖伊與敦、祖長壽、父文孤，并為沃野鎮(zhèn)軍主。盛志力驍雄。初為太祖帳內(nèi)，從破侯莫陳悅，授威烈將軍，封漁陽縣子，邑三百戶。大統(tǒng)三年，兼都督。從擒竇泰，復(fù)弘農(nóng)，破沙苑，授都督、平遠(yuǎn)將軍、步兵校尉，進爵為公，增邑八百戶。除馮翊郡守，加帥都督、西安州大中正、通直散騎常侍、撫軍將軍，增邑三百戶。累遷大都督、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鹽州刺史。及楚公趙貴謀為亂，盛密赴京告之。貴誅，授大將軍，進爵忠城郡公，除涇州都督。賜甲一領(lǐng)、奴婢二百口、馬五百匹，牛羊及莊田、什物等稱是。仍從賀蘭祥平洮陽、洪和二城，別封一子甘棠縣公。轉(zhuǎn)延州總管，進位柱國。

　　天和五年，入為大宗伯。六年，與柱國王杰從齊公憲東討。時汾州被圍日久，憲遣盛運粟以給之。乃赴姚襄城，受憲節(jié)度。齊將段孝先率兵大至，盛力戰(zhàn)拒之。孝先退，乃筑大寧城而還。建德二年，授少師。五年，從高祖東伐，率步騎一萬，守汾水關(guān)。宣帝即位，拜上柱國，增邑通前四千六百戶。大象中，薨。子述嗣。大象末，上柱國、濮陽公。

　　盛弟丘。丘字胡奴，起家襄威將軍、奉朝請、都督，賜爵臨邑縣子。稍遷輔國將軍、大都督。預(yù)告趙貴謀，拜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進爵安義縣侯，邑一千戶。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為公，除咸陽郡守。遷汾州刺史。入為左宮伯，進位大將軍。出為延綏丹三州三防諸軍事、延州刺史。轉(zhuǎn)涼甘瓜三州諸軍事、涼州刺史，加柱國大將軍。建德元年薨，時年六十。贈柱國、宜鄜等州刺史。子隴嗣。

　　耿豪，巨鹿人也。本名令貴。其先避劉、石之亂，居遼東，因仕于燕。曾祖超，率眾歸魏，遂家于神武川。豪少粗獷，有武藝，好以氣凌人。賀拔岳西征，引為帳內(nèi)。岳被害，歸太祖，以武勇見知。豪亦自謂所事得主。從討侯莫陳悅及迎魏孝武，錄前后功，封平原縣子，邑三百戶，除寧朔將軍、奉車都尉。遷征虜將軍，加通直散騎常侍，進爵為侯，增邑七百戶。從擒竇泰，復(fù)弘農(nóng)，豪先鋒陷陣，加前將軍、中散大夫。沙苑之戰(zhàn)，豪殺傷甚多，血染甲裳盡赤。太祖見之，嘆曰："令貴武猛，所向無前，觀其甲裳，足以為驗，不須更論級數(shù)也。"于是進爵為公，增邑通前一千五百戶。除鎮(zhèn)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南郢州刺史。

　　九年，從太祖戰(zhàn)于邙山，豪謂所部曰："大丈夫見賊，須右手拔刀，左手把槊，直刺直斫，慎莫皺眉畏死。"遂大呼獨入，敵人鋒刃亂下，當(dāng)時咸謂豪歿。俄然奮刀而還。戰(zhàn)數(shù)合，當(dāng)豪前者，死傷相繼。又謂左右曰："吾豈樂殺人，但壯士除賊，不得不爾。若不能殺賊，又不為人所傷，何異逐坐人也。"太祖嘉之，拜北雍州刺史。十三年，論前后戰(zhàn)功，進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增邑通前一千八百戶。十五年，賜姓和稽氏，進位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豪性兇悍，言多不遜。太祖惜其驍勇，每優(yōu)容之。豪亦自謂意氣冠群，終無所屈。李穆、蔡祐初與豪同時開府，后并居豪之右。豪意不平，謂太祖曰："外聞物議，謂豪勝李穆、蔡祐。"太祖曰："何以言之？"豪曰："世言李穆、蔡佑，丞相臂膊；耿豪、王勇，丞相咽項。以咽項在上，故為勝也。"豪之粗猛，皆此類。十六年，卒，時年四十五。太祖痛惜之，贈以本官，加朔州刺史。子雄嗣，位至大將軍。

　　高琳，字季珉，其先高句麗人也。六世祖欽，為質(zhì)于慕容廆，遂仕于燕。五世祖宗，率眾歸魏，拜第一領(lǐng)民酋長，賜姓羽真氏。祖明、父遷仕魏，咸亦顯達(dá)。琳母嘗祓禊泗濱，遇見一石，光彩朗潤，遂持以歸。是夜夢一人，衣冠有若仙者，謂其母曰："夫人向所將來之石，是浮磬之精。若能寶持，必生令子。"其母驚寤，便舉身流汗，俄而有娠。及生，因名琳字季珉焉。

　　魏正光初，起家衛(wèi)府都督。從元天穆討邢杲，破梁將陳慶之，以功轉(zhuǎn)統(tǒng)軍。又從爾朱天光破萬俟丑奴，論功為最，除寧朔將軍、奉車都尉。后隨天光敗于韓陵山，琳因留洛陽。魏孝武西遷，從入關(guān)。至溱水，為齊神武所追，拒戰(zhàn)有功，封巨野縣子，邑三百戶。大統(tǒng)初，進爵為侯，增邑四百戶，轉(zhuǎn)龍驤將軍。頃之，授直閣將軍，遷平西將軍，加通直散騎常侍。三年，從太祖破齊神武于沙苑，轉(zhuǎn)安西將軍，進爵為公，增邑八百戶。累遷衛(wèi)將軍、銀青光祿大夫、右光祿大夫。四年，從擒莫多婁貸文。仍戰(zhàn)河橋，琳先驅(qū)奮擊，勇冠諸軍。太祖嘉之，謂之曰："公即我之韓、白也。"拜太子左庶子。尋以本官鎮(zhèn)玉壁。復(fù)從太祖戰(zhàn)邙山，除正平郡守，加大都督，增邑三百戶。齊將東方老來寇，琳率眾御之。老恃其勇健，直前趣琳。短兵接，琳擊之，老中數(shù)瘡而退，謂其左右曰："吾經(jīng)陣多矣，未見如此健兒。"后乃密使人勸琳東歸，琳斬其使以聞。進使持節(jié)、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除鄜州刺史，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侍中。

　　孝閔帝踐阼，進爵犍為郡公，邑一千戶。武成初，從賀蘭祥征吐谷渾，以勛別封一子許昌縣公，邑一千戶，除延州刺史。又從柱國豆盧寧討稽胡郝阿保、劉桑德等，破之。二年，文州氐酋反，詔琳率兵討平之。師還，帝宴群公卿士，仍命賦詩言志。琳詩末章云："寄言竇車騎，為謝霍將軍，何以報天子？沙漠靜妖氛。"帝大悅曰："獯獫陸梁，未時款塞，卿言有驗，國之福也。"

　　保定初，授梁州總管、十州諸軍事。天和二年，徙丹州刺史。三年，遷江陵副總管。時陳將吳明徹來寇，總管田弘與梁主蕭巋出保紀(jì)南城，唯琳與梁仆射王操固守江陵三城以抗之。晝夜拒戰(zhàn)，凡經(jīng)十旬，明徹退去。巋表言其狀，帝乃優(yōu)詔追琳入朝，親加勞問。進授大將軍，仍副衛(wèi)公直鎮(zhèn)襄州。六年，進位柱國。建德元年，薨，時年七十六。贈本官，加冀定齊滄州五州諸軍事、冀州刺史，謚曰襄。

　　子儒，少以父勛賜爵許昌縣公，拜左侍上士。后襲爵犍為郡公，位至儀同大將軍。

　　李和，本名慶和，其先隴西狄道人也。后徙居朔方。父僧養(yǎng)，以累世雄豪，善于統(tǒng)御，為夏州酋長。和少敢勇，有識度，狀貌魁偉，為州里所推。賀拔岳作鎮(zhèn)關(guān)中，乃引和為帳內(nèi)都督。以破諸賊功，稍遷征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賜爵思陽公。尋除漢陽郡守。治存寬簡，百姓稱之。

　　至大統(tǒng)初，加車騎將軍、左光祿大夫、都督，累遷使持節(jié)、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夏州刺史，賜姓宇文氏。太祖嘗謂諸將曰："宇文慶和，智略明贍，立身恭謹(jǐn)，累經(jīng)委任，每稱吾意。"遂賜名意焉。改封永豐縣公，邑一千戶。保定二年，除司憲中大夫，進爵義城郡公。尋又改封德廣郡公，出為洛州刺史。和前在夏州，頗留遺惠，及有此授，商、洛父老，莫不想望德音。和至州，以仁恕訓(xùn)物，獄訟為之簡靜。天和三年，進位大將軍，拜延綏丹三州武安伏夷安民三防諸軍事、延州刺史。六年，進柱國大將軍。建德元年，改授延綏銀三州文安伏夷安民周昌梁和五防諸軍事。以罪免。尋復(fù)柱國。

　　隋開皇元年，遷上柱國。和立身剛簡，老而逾勵，諸子趨事，若奉嚴(yán)君。以意是太祖賜名，市朝已革，慶和則父之所命，義不可違。至是，遂以和為名。二年，薨，贈本官，加司徒公、徐袞邳沂海泗六州刺史。謚曰肅。子徹嗣。

　　伊婁穆，字奴干，代人也。父靈，善騎射，為太祖所知。太祖嘗謂之曰："昔伊尹保衡于殷，致主堯舜。卿既姓伊，庶卿不替前緒。"于是賜名尹焉。歷金紫光祿大夫、衛(wèi)將軍、隆州刺史，賜爵盧奴縣公。

　　穆弱冠為太祖內(nèi)親信，以機辯見知，授奉朝請，常侍左右。邙山之役，力戰(zhàn)有功，拜子都督、丞相府參軍事，轉(zhuǎn)外兵參軍。累遷帥都督、平東將軍、中散大夫，歷中書舍人、尚書駕部郎中、撫軍將軍、大都督、通直散騎常侍。嘗入白事，太祖望見悅之，字之曰："奴干作儀同面見我矣。"于是拜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賜封安陽縣伯，邑五百戶。轉(zhuǎn)大丞相府掾，遷從事中郎，除給事黃門侍郎。

　　魏廢帝二年，穆使于蜀。屬伍城郡人趙雄杰與梓潼郡人王令公、鄧朏等構(gòu)逆，眾三萬余，阻涪水立柵，進逼潼州。穆遂與刺史叱羅協(xié)率兵破之。增邑五百戶。孝閔帝踐阼，拜兵部中大夫，治御正，進爵為侯，增邑五百戶。尋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保定初，授軍司馬，進爵為公。四年，除金州總管、八州諸軍事、金州刺史。天和二年，增邑二千一百戶。又為民部中大夫。

　　衛(wèi)公直出鎮(zhèn)襄州，以穆為長史。郢州城民王道胥反，襲據(jù)州城。直遣穆率百余騎馳往援之。穆至城下，頻破胥眾。會大將軍高琳率眾軍繼進，胥等乃降。唐州山蠻恃險逆命，穆率軍討之。蠻酋等保據(jù)石窟一十四處，穆分軍進討，旬有四日，并破之，虜獲六千五百人。六年，進位大將軍。建德初，代公達(dá)授荊州，復(fù)以穆為總管府長史。穆頻貳戚藩，甚得匡贊之譽。入為小司馬。從柱國李穆平軹關(guān)等城，賞布帛三百匹、粟三百石、田三十頃。五年，從皇太子討吐谷渾。還，穆殿，為渾人圍。會劉雄救至，乃得解。后以疾卒。

　　楊紹，字子安，弘農(nóng)華陰人也。祖國，鎮(zhèn)西將軍。父定，新興太守。紹少慷慨，有志略，屢從征伐，力戰(zhàn)有功。魏永安中，授廣武將軍、屯騎校尉、直蕩別將。普泰初，封平鄉(xiāng)男，邑一百戶，加征西將軍，金紫光祿大夫。

　　魏孝武初，遷衛(wèi)將軍、右光祿大夫，進爵冠軍縣伯，邑三百戶。大統(tǒng)元年，進爵為公，增邑六百戶。累遷車騎將軍、通直散騎常侍、驍衛(wèi)將軍、左光祿大夫。四年，出為鄜城郡守。紹性恕直，兼有威惠，百姓安之?；驯娕c險，屢為抄竊。紹率郡兵從侯莫陳崇討之，匹馬先登，破之于默泉之上。加帥都督、散騎常侍、朔州大中正。十三年，錄前后功，增邑通前二千二百戶，除燕州刺史。累遷大都督、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復(fù)從大將軍達(dá)奚武征漢中。時梁宜豐侯蕭循固守梁州。紹以為懸軍敵境，圍守堅城，曠日持久，糧餉不繼，城中若致死于我，懼不能歸，請為計以誘之。乃頻至城下挑戰(zhàn)，設(shè)伏待之。循初不肯出。紹又遣人罵辱之，循怒，果出兵。紹率眾偽退。伏兵擊之，殺傷殆盡，城降。以功授輔國將軍、中散大夫，聽回授一子。

　　又從柱國、燕國公于謹(jǐn)圍江陵。紹斗于枇杷門，流矢中股而力戰(zhàn)不衰。事平，嘗奴婢一百口，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除衡州刺史，賜姓叱利氏。孝閔帝踐阼，進位大將軍。建德元年，卒，贈成文等八州刺史。謚曰信。子雄嗣，大象末，上柱國、邽國公。

　　王雅，字度容，闡熙新國人也。少而沈毅，木訥寡言。有膽勇，善騎射。太祖聞其名，召入軍，累有戰(zhàn)功。除都督，賜爵居庸縣子。

　　東魏將竇泰入寇，雅從太祖擒之于潼關(guān)。沙苑之戰(zhàn)，雅謂所部曰："彼軍殆有百萬，今我不滿萬人，以常理論之，實難與敵。但相公神武命世，股肱王室，以順討逆，豈計眾寡。丈夫若不以此時破賊，何用生為！"乃擐甲步戰(zhàn)，所向披靡。太祖壯之。又從戰(zhàn)邙山。時大軍不利，為敵所乘，諸將皆引退，雅獨回騎拒之。敵人見其無繼，步騎競進。雅左右奮擊，頻斬九級，敵眾稍卻，雅乃還軍。太祖嘆曰："王雅舉身悉是膽也。"錄前后功，進爵為伯，除帥都督、鄜城郡守。政尚簡易，吏人安之。遷大都督、延州刺史，轉(zhuǎn)夏州刺史，加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世宗初，除汾州刺史。勵精為治，人庶悅而附之，自遠(yuǎn)至者七百余家。保定初，復(fù)為夏州刺史，卒于州。

　　子世積嗣。少倜儻有文武干略。大象末，上大將軍、宜陽郡公。

　　達(dá)奚實，字什伏代，河南洛陽人也。高祖涼州，魏征西將軍、山陽公。父顯相，武衛(wèi)將軍。

　　實少修立，有干局。起家給事中，加冠軍將軍。魏孝武初，授都督，鎮(zhèn)弘農(nóng)。后從西遷，封臨汾縣伯，邑六百戶。遷大行臺郎中，鎮(zhèn)潼關(guān)。及潼關(guān)失守，即與大都督陽山武拒戰(zhàn)于關(guān)，東魏人甚憚之。從太祖擒竇泰，復(fù)弘農(nóng)，破沙苑，皆力戰(zhàn)有功，增邑三百戶，加車騎將軍、左光祿大夫。十三年，又授大行臺郎中、相府掾，轉(zhuǎn)從事中郎。實性嚴(yán)重，太祖深器之。累遷大都督、持節(jié)、通直散騎常侍。魏廢帝二年，除中外府司馬。

　　大軍伐蜀，以實行南岐州事，兼都督軍糧。先是，山氐生獷，不供賦役，歷民羈縻，莫能制御。實導(dǎo)之以政，氐人感悅，并從賦役。于是大軍糧食，咸取給焉。尋征還，仍為司馬。六官建，拜蕃部中大夫，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平陽縣公。武成二年，授御正中大夫，治民部，兼晉公護司馬。保定元年，出為文州刺史，卒于州，時年四十九。贈文康二州刺史。謚曰恭。子豐嗣。

　　劉雄，字猛雀，臨洮子城人也。少機辯，慷慨有大志。大統(tǒng)中，起家為太祖親信。尋授統(tǒng)軍、宣威將軍、給事中，除子城令，加都督、輔國將軍、中散大夫，兼中書舍人，賜姓宇文氏。孝閔帝踐阼，加大都督，歷司市下大夫，齊右下大夫，治小駕部，進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保定四年，治中外府屬，從征洛陽。

　　天和二年，遷駕部中大夫。四年，兼齊公憲府掾，從憲出宜陽，筑安義等城。五年，齊相斛律明月率眾筑通關(guān)城以援宜陽。先是，國家與齊通好，約言各保境息民，不相侵?jǐn)_。至是，憲以齊人失信，令雄使于明月，責(zé)其背約。雄辭義辯直，齊人憚焉。使還，兼中外府掾。尋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周昌縣伯，邑六百戶。齊人又于姚襄筑伏龍等五城，以處戍卒。雄從齊公憲攻之，五城皆拔。憲復(fù)遣雄與柱國宇文盛于齊長城已西，連營防御。齊將段孝先等率眾圍盛。營外先有長塹，大將軍韓歡與孝先交戰(zhàn)不利，雄身負(fù)排，率所部二十余人，據(jù)塹力戰(zhàn)，孝先等乃止。軍還，遷軍司馬，進爵為侯，邑一千四百戶。

　　建德初，授納言，轉(zhuǎn)軍正，復(fù)為納言。二年，轉(zhuǎn)內(nèi)史中大夫，除候正。高祖嘗從容謂雄曰："古人云：'富貴不歸故鄉(xiāng)，猶衣錦夜游。'今以卿為本州，何如？"雄稽首拜謝。于是詔以雄為河州刺史。雄先已為本縣令，復(fù)有此授，鄉(xiāng)里榮之。四年，從柱國李穆出軹關(guān)，攻邵州等城，拔之。以功獲賞。五年，皇太子西征吐谷渾，雄自涼州從滕王逌率軍先入渾境，去伏俟城二百余里，逌遣雄先至城東舉火，與大軍相應(yīng)。渾洮王率七百余騎逆戰(zhàn)。雄時所部數(shù)百人先并分遣斥候，在左右者二十許人。雄即率與交戰(zhàn)，斬首七十余級，雄亦亡其三騎。自是從逌連戰(zhàn)之，雄功居多，嘗物甚厚。及軍還，伊婁穆殿，為賊所圍。皇太子命雄救之。雄率騎一千解穆圍。增邑三百戶，加上開府儀同三司。

　　其年，大軍東討，雄從齊王憲拔洪洞，下永安。軍還，仍與憲回援晉州。未至，齊后主已率大兵親自攻圍，晉州垂陷。憲遣雄先往察其軍勢。雄乃率步騎千人，鳴鼓角，遙報城中。尋而高祖兵至，齊主遁走。從平并州，拜上大將軍，進爵趙郡公，邑二千戶，舊封回授一子。明年，從平鄴城，進柱國。其年，從齊王憲總兵北討稽胡。軍還，出鎮(zhèn)幽州。

　　宣政元年四月，突厥寇幽州，擁略居民。雄出戰(zhàn)，為突厥所圍，臨陣戰(zhàn)歿。贈亳州總管、七州諸軍事、亳州刺史。子升嗣。以雄死王事，大象末，授儀同大將軍。

　　侯植，字仁干，上谷人也。燕散騎常侍龕之八世孫。高祖恕，魏北地郡守。子孫因家于北地之三水，遂為州郡冠族。父欣，泰州刺史、奉義縣公。

　　植少倜儻，有大節(jié)，容貌奇?zhèn)?，武藝絕倫。正光中，起家奉朝請。尋而天下喪亂，群盜蜂起，植乃散家財，率募勇敢討賊。以功拜統(tǒng)軍，遷清河郡守。后從賀拔岳討萬俟丑奴等，每有戰(zhàn)功，除義州刺史。在州甚有政績，為夷夏所懷。及齊神武逼洛陽，植從魏孝武西遷。大統(tǒng)元年，授驃騎大將軍、都督，賜姓侯伏侯氏。從太祖破沙苑，戰(zhàn)河橋，進大都督，加左光祿大夫。涼州刺史宇文仲和據(jù)州作逆，植從開府獨孤信討擒之，拜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封肥城縣公，邑一千戶。又賜姓賀屯。魏恭帝元年，從于謹(jǐn)平江陵，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賜奴婢一百口，別封一子汧源縣伯。六官建，拜司倉下大夫。孝閔帝踐阼，進爵郡公，增邑通前二千戶。

　　時帝幼沖，晉公護執(zhí)政，植從兄龍恩為護所親任。及護誅趙貴，而諸宿將等多不自安。植謂龍恩曰："今主上春秋既富，安危系于數(shù)公。共為唇齒，尚憂不濟，況以纖介之間，自相夷滅！植恐天下之人，因此解體。兄既受人任使，安得知而不言。"龍恩竟不能用。植又乘間言于護曰："君臣之分，情均父子，理須同其休戚，期之始終。明公以骨肉之親，當(dāng)社稷之寄，與存與亡，在于茲日。愿公推誠王室，擬跡伊、周，使國有泰山之安，家傳世祿之盛，則率土之濱，莫不幸甚。"護曰："我蒙太祖厚恩，且屬當(dāng)猶子，誓將以身報國，賢兄應(yīng)見此心。卿今有是言，豈謂吾有他志耶。"又聞其先與龍恩言，乃陰忌之。植懼不免禍，遂以憂卒。贈大將軍、平揚光三州諸軍事、平州刺史，謚曰節(jié)。子定嗣。

　　及護伏誅，龍恩與其弟大將軍、武平公萬壽并預(yù)其禍。高祖治護事，知植忠于朝廷，乃特免其子孫。定后位至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史臣曰：王杰、王勇、宇文虬之徒，咸以果毅之姿，效節(jié)于擾攘之際，終能屠堅覆銳，立御侮之功，裂膏壤，據(jù)勢位，固其宜也。仲尼稱"無求備于一人"，信矣。夫文士懷溫恭之操，其弊也軟弱；武夫稟剛烈之質(zhì)，其失也敢悍。故有使酒不遜之禍，拔劍爭功之尤。大則莫全其生，小則僅而獲免。耿豪、王勇，不其然乎。

卷三十 列傳第二十二

　　◎竇熾(兄子毅)?于翼(李穆)

　　竇熾，字光成，扶風(fēng)平陵人也。漢大鴻臚章十一世孫。章子統(tǒng)，靈帝時，為雁門太守，避竇武之難，亡奔匈奴，遂為部落大人。后魏南徙，子孫因家于代，賜姓紇豆陵氏。累世仕魏，皆至大官。父略，平遠(yuǎn)將軍。以熾著勛，贈少保、柱國大將軍、建昌公。

　　熾性嚴(yán)明，有謀略，美須髯，身長八尺二寸。少從范陽祁忻受《毛詩》、《左氏春秋》，略通大義。善騎射，膂力過人。魏正光末，北鎮(zhèn)擾亂，熾乃隨略避地定州，因沒于葛榮。榮欲官略，略不受。榮疑其人有異志，遂留略于冀州，將熾及熾兄善隨軍。

　　魏永安元年，爾朱榮破葛榮，熾乃將家隨榮于并州。時葛榮別帥韓婁、郝長眾數(shù)萬人據(jù)薊城不下，以熾為都督，從驃騎將軍侯深討之。熾手?jǐn)貖?，以功拜揚烈將軍。三年，除員外散騎侍郎，遷給事中。建明元年，加武厲將軍。魏孝武即位，茹茹等諸番并遣使朝貢，帝臨軒宴之。有鴟飛鳴于殿前，帝素知熾善射，因欲示遠(yuǎn)人，乃給熾御箭兩只，命射之。鴟乃應(yīng)弦而落，諸番人咸嘆異焉。帝大悅，賜帛五十匹。尋率兵隨東南道行臺樊子鵠追爾朱仲遠(yuǎn)，仲遠(yuǎn)奔梁。時梁主又遣元樹入寇，攻陷譙城，遂據(jù)之。子鵠令熾率騎兵擊破之，封行唐縣子，邑五百戶。尋拜直閣將軍、銀青光祿大夫，領(lǐng)華騮令，進爵上洛縣伯，邑一千戶。時帝與齊神武構(gòu)隙，以熾有威重，堪處爪牙之任，拜閣內(nèi)大都督。遷撫軍將軍，朱衣直閣，遂從帝西遷。仍與其兄善重至城下，與武衛(wèi)將軍高金龍戰(zhàn)于千秋門，敗之。因入宮城，取御馬四十匹并鞍勒，進之行所。帝大悅，賜熾及善駿馬各二匹、駑馬各十匹。

　　大統(tǒng)元年，以從駕功，別封真定縣公，除東豫州刺史，加衛(wèi)將軍。從擒竇泰，復(fù)弘農(nóng)，破沙苑，皆有功，增邑八百戶。河橋之戰(zhàn)，諸將退走。熾時獨從兩騎為敵人所追，至邙山，熾乃下馬背山抗之。俄而敵眾漸多，三面攻圍，矢下如雨。熾騎士所執(zhí)弓，并為敵人所射破，熾乃總收其箭以射之，所中人馬皆應(yīng)弦而倒。敵以殺傷既多，乃相謂曰："得此三人未足為功。"乃稍引退。熾因其怠，遂突圍得出。又從太保李弼討白額稽胡，破之，除車騎將軍。高仲密以北豫州來附，熾率兵從太祖援之。至洛陽，會東魏人據(jù)邙山為陣，太祖命留輜重于瀍曲，率輕騎奮擊，中軍與右軍大破之，悉虜其步卒。熾燭追至石濟而還。遷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增邑一千戶。十三年，進使持節(jié)、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增邑通前三千九百戶。出為涇州刺史，蒞職數(shù)年，政號清凈。改封安武縣公，進授大將軍。

　　魏廢帝元年，除大都督、原州刺史。熾抑挫豪右，申理幽滯，每親巡壟畝，勸民耕桑。在州十載，甚有政績。州城之北，有泉水焉，熾屢經(jīng)游踐，嘗與僚吏宴于泉側(cè)，因酌水自飲曰："吾在此州，唯當(dāng)飲水而已。"及去職之后，人吏感其遺惠，每至此泉者，莫不懷之。

　　魏恭帝元年，進爵廣武郡公。屬茹茹寇廣武，熾率兵與柱國趙貴分路討之。茹茹聞軍至，引退。熾度河至曲伏川追及，與戰(zhàn)，大破之，斬其酋帥郁久閭是發(fā)，獲生口數(shù)千，及雜畜數(shù)萬頭。孝閔帝踐阼，增邑二千戶。武成二年，拜柱國大將軍。世宗以熾前朝忠勛，望實兼重，欲獨為造第。熾辭以天下未定，干戈未偃，不宜輒發(fā)徒役，世宗不許。尋而帝崩，事方得寢。

　　保定元年，進封鄧國公，邑一萬戶，別食資陽縣一千戶，收其租賦。四年，授大宗伯，隨晉公護東征。天和五年，出為宜州刺史。先是，太祖田于渭北，令熾與晉公護分射走兔，熾一日獲十七頭，護獲十一頭。護恥其不及，因以為嫌。至是，熾又以高祖年長，有勸護歸政之議，護惡之，故左遷焉。及護誅，征太傅。

　　熾既朝之元老，名位素隆，至于軍國大謀，常與參議。嘗有疾，高祖至其第而問之，因賜金石之藥。其見禮如此。帝于大德殿將謀伐齊，熾時年已衰老，乃扼腕曰："臣雖朽邁，請執(zhí)干櫓，首啟戎行。得一睹誅剪鯨鯢，廓清寰宇，省方觀俗，登岳告成，然后歸魂泉壤，無復(fù)余恨。"高祖壯其志節(jié)，遂以熾第二子武當(dāng)公恭為左二軍總管。齊平之后，帝乃召熾歷觀相州宮殿。熾拜賀曰："陛下真不負(fù)先帝矣。"帝大悅，賜奴婢三十人，及雜繒帛千匹，進位上柱國。

　　宣政元年，兼雍州牧。及宣帝營建東京，以熾為京洛營作大監(jiān)。宮苑制度，皆取決焉。大象初，改食樂陵縣，邑戶如舊。隋文帝輔政，停洛陽宮作，熾請入朝。屬尉遲迥舉兵，熾乃移入金墉城，簡練關(guān)中軍士得數(shù)百人，與洛陽刺史、平?jīng)龉嗤墓淌兀詸?quán)行洛州鎮(zhèn)事。相州平，熾方入朝。屬隋文帝初為相國，百官皆勸進。熾自以累代受恩，遂不肯署箋。時人高其節(jié)。

　　隋文帝踐極，拜太傅，加殊禮，贊拜不名。開皇四年八月，薨，時年七十八。贈本官、冀滄瀛趙衛(wèi)貝魏洛八州諸軍事、冀州刺史。謚曰恭。

　　熾事親孝，奉諸兄以悌順聞。及其位望隆重，而子孫皆處列位，遂為當(dāng)時盛族。

　　子茂嗣。茂有弟十三人，恭、威最知名。恭位至大將軍。從高祖平齊，封贊國公。除西袞州總管。以罪賜死。

　　熾兄善，以中軍大都督、南城公從魏孝武西遷。后仕至太仆、衛(wèi)尉卿、汾北華隴三州刺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永富縣公。謚曰忠。子榮定嗣。起家魏文帝千牛備身。稍遷平東將軍、大都督，進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歷佽飛中大夫、右司衛(wèi)上大夫。大象中，位至大將軍。熾兄子毅。

　　毅字天武。父岳，早卒。及毅著勛，追贈大將軍、冀州刺史。毅深沉有器度，事親以孝聞。魏孝武初，起家為員外散騎侍郎。時齊神武擅朝，毅慨然有殉主之志。

　　及孝武西遷，遂從入關(guān)，封奉高縣子，邑六百戶，除符璽郎。從擒竇泰，復(fù)弘農(nóng)，戰(zhàn)沙苑，皆有功。拜右將軍、太中大夫，進爵為侯，增邑一千戶。累遷持節(jié)、撫軍將軍、通直散騎常侍。魏廢帝二年，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大都督，進爵安武縣公，增邑一千四百戶。魏恭帝元年，進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大都督，改封永安縣公，出為豳州刺史。孝閔帝踐阼，進爵神武郡公，增邑通前五千戶。保定三年，征還朝，治左宮伯，轉(zhuǎn)小宗伯，尋拜大將軍。

　　時與齊人爭衡，戎車歲動，并交結(jié)突厥，以為外援。在太祖之時，突厥已許納女于我，齊人亦甘言重幣，遣使求婚。狄固貪婪，便欲有悔。朝廷乃令楊薦等累使結(jié)之，往反十余，方復(fù)前好。至是，雖期往逆，猶懼改圖。以毅地兼勛戚，素有威重，乃命為使。及毅之至，齊使亦在焉。突厥君臣，猶有貳志。毅抗言正色，以大義責(zé)之，累旬乃定，卒以皇后歸。朝議嘉之，別封成都縣公，邑一千戶，進位柱國。出為同州刺史，遷蒲州總管。徙金州總管，加授上柱國，入為大司馬。隋開皇初，拜定州總管。累居藩鎮(zhèn)，咸得民和。二年，薨于州，年六十四。贈襄郢等六州刺史，謚曰肅。毅性溫和，每以謹(jǐn)慎自守。又尚太祖第五女襄陽公主，特為朝廷所委信。雖任兼出入，未嘗有矜惰之容，時人以此稱焉。子賢嗣。

　　賢字托賢，志業(yè)通敏，少知名。天和二年，策拜神武國世子。宣政元年，授使持節(jié)儀同大將軍。隋開皇中，襲爵神武公，除遷州刺史。

　　毅第二女即唐太穆皇后。武德元年，詔贈司空、總管荊郢硤夔復(fù)沔岳沅灃鄂十州諸軍事、荊州刺史，封杞國公。并追贈賢金遷房直均五州諸軍事、金州刺史，襲杞國公。又追贈賢子紹宣秦州刺史，并襲賢爵。紹宣無子，仍以紹宣兄孝宣子德藏為嗣。

　　于翼，字文若，太師、燕公謹(jǐn)之子。美風(fēng)儀，有識度。年十一，尚太祖女平原公主，拜員外散騎常侍，封安平縣公，邑一千戶。大統(tǒng)十六年，進爵郡公，加大都督，領(lǐng)太祖帳下左右，禁中宿衛(wèi)。遷鎮(zhèn)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散騎常侍、武衛(wèi)將軍。謹(jǐn)平江陵，所賜得軍實，分給諸子。翼一無所取，唯簡賞口內(nèi)名望子弟有士風(fēng)者，別待遇之。太祖聞之，特賜奴婢二百口，翼固辭不受。尋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加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六官建，除左宮伯。

　　孝閔帝踐阼，出為渭州刺史。翼兄實先蒞此州，頗有惠政。翼又推誠布信，事存寬簡，夷夏感悅，比之大小馮君焉。時吐谷渾入寇河右，涼鄯河三州咸被攻圍，使來告急。秦州都督遣翼赴援，不從。寮屬咸以為言。翼曰："攻取之術(shù)，非夷俗所長。此寇之來，不過抄掠邊牧耳。安能頓兵城下，久事攻圍！掠而無獲，勢將自走。勞師以往，亦無所及。翼揣之已了，幸勿復(fù)言。"居數(shù)日問至，果如翼所策。賀蘭祥討吐谷渾，翼率州兵先鋒深入。以功增邑一千二百戶。尋征拜右宮伯。

　　世宗雅愛文史，立麟趾學(xué)，在朝有藝業(yè)者，不限貴賤，皆預(yù)聽焉。乃至蕭捴、王褒等與卑鄙之徒同為學(xué)士。翼言于帝曰："蕭捴，梁之宗子；王褒，梁之公卿。今與趨走同儕，恐非尚賢貴爵之義。"帝納之，詔翼定其班次，于是有等差矣。世宗崩，翼與晉公護同受遺詔，立高祖。保定元年，徙軍司馬。三年，改封常山郡公，邑二千九百戶。天和初，遷司會中大夫，增邑通前三千七百戶。三年，皇后阿史那氏至自突厥，高祖行親迎之禮，命翼總司儀制。狄人雖蹲踞無節(jié)，然咸憚翼之禮法，莫敢違犯。遭父憂去職，居喪過禮，為時輩所稱。尋有詔，起令視事。高祖又以翼有人倫之鑒，皇太子及諸王等相傅以下，并委翼選置。其所擢用，皆民譽也，時論僉謂得人。遷大將軍，總中外宿衛(wèi)兵事。

　　晉公護以帝委翼腹心，內(nèi)懷猜忌。轉(zhuǎn)為小司徒，加拜柱國。雖外示崇重，實疏斥之。及誅護，帝召翼，遣往河?xùn)|取護子中山公訓(xùn)，仍代鎮(zhèn)蒲州。翼曰："冢宰無君陵上，自取誅夷。元惡既除，余孽宜殄。然皆陛下骨肉，猶謂疏不間親。陛下不使諸王而使臣異姓，非直物有橫議，愚臣亦所未安。"帝然之，乃遣越王盛代翼。

　　先是，與齊、陳二境，各修邊防，雖通聘好，而每歲交兵。然一彼一此，不能有所克獲。高祖既親萬機，將圖東討，詔邊城鎮(zhèn)，并益儲偫，加戍卒。二國聞之，亦增修守御。翼諫曰："宇文護專制之日，興兵至洛，不戰(zhàn)而敗，所喪實多。數(shù)十年委積，一朝麋散。雖為護無制勝之策，亦由敵人之有備故也。且疆場相侵，互有勝敗，徒損兵儲，非策之上者。不若解邊嚴(yán)，減戍防，繼好息民，敬侍來者。彼必喜于通和，懈而少備，然后出其不意，一舉而山東可圖。若猶習(xí)前蹤，恐非蕩定之計。"帝納之。

　　建德二年，出為安隨等六州五防諸軍事、安州總管。時屬大旱，涢水絕流。舊俗，每逢亢陽，禱白兆山祈雨。高祖先禁群祀，山廟已除。翼遣主簿祭之，即日澍雨沾洽，歲遂有年。民庶感之，聚會歌舞，頌翼之德。四年，高祖將東伐，朝臣未有知者，遣納言盧韞等前后乘驛，三詣翼問策焉。翼贊成之。及軍出，詔翼率荊、楚兵二萬，自宛、葉趣襄城，大將軍張光洛、鄭恪等并立隸焉。旬日下齊一十九城。所部都督，輒入民村，即斬以徇。由是百姓欣悅，赴者如歸。屬高祖有疾，班師，翼亦旋鎮(zhèn)。五年，轉(zhuǎn)陜熊等七州十六防諸軍事、宜陽總管。翼以宜陽地非襟帶，請移鎮(zhèn)于陜。詔從之，仍除陜州刺史，總管如舊。其年，大軍復(fù)東討，翼自陜?nèi)刖徘?，攻拔造澗等諸城，徑到洛陽。齊洛州刺史獨孤永業(yè)開門出降，河南九州三十鎮(zhèn)，一時俱下。襄城民庶等喜復(fù)見翼，并壺漿塞道。尋即除洛懷等九州諸軍事、河陽總管。

　　尋徙豫州總管，給兵五千人、馬千匹以之鎮(zhèn)，并配開府及儀同等二十人。仍敕河陽、襄州、安州、荊州四州總管內(nèi)有武干者，任翼征牒，不限多少。儀同以下官爵，承制先授后聞。陳將魯天念久圍光州，聞翼到汝南，望風(fēng)退散?；糁菪U首田元顯，負(fù)險不賓，于是，送質(zhì)請附。陳將任蠻奴悉眾攻顯。顯立柵拒戰(zhàn)，莫有異心。及翼還朝，元顯便叛。其得殊俗物情，皆此類也。

　　大象初，征拜大司徒。詔翼巡長城，立亭鄣。西自雁門，東至碣石，創(chuàng)新改舊，咸得其要害云。仍除幽定七州六鎮(zhèn)諸軍事、幽州總管。先是，突厥屢為寇掠，居民失業(yè)。翼素有威武，兼明斥候，自是不敢犯塞，百姓安之。

　　及尉遲迥據(jù)相州舉兵，以書招翼。翼執(zhí)其使，并書送之。于時隋文帝執(zhí)政，賜翼雜繒一千五百段、粟麥一千五百石，并珍寶服玩等，進位上柱國，封任國公，增邑通前五千戶，別食任城縣一千戶，收其租賦。翼又遣子讓通表勸進，并請入朝。隋文帝許之。

　　開皇初，拜太尉。或有告翼，云往在幽州欲同尉遲迥者，隋文召致清室，遣理官按驗。尋以無實見原，仍復(fù)本位。三年五月，薨。贈本官、加蒲晉懷絳邵汾六州諸軍事、蒲州刺史，謚曰穆。

　　翼性恭儉，與物無競，常以滿盈自戒，胡能以功名終。

　　子璽，官至上大將軍、軍司馬、黎陽郡公。璽弟詮，上儀同三司、吏部下大夫、常山公。詮弟讓，儀同三司。

　　尉遲迥之舉兵也，河西公李賢弟穆為并州總管，亦執(zhí)迥子送之。

　　李穆，字顯慶，少明敏，有度量。太祖入關(guān)，便給事左右，深被親遇。穆亦小心謹(jǐn)肅，未嘗懈怠，太祖嘉之，遂處以腹心之任，出入臥內(nèi)，當(dāng)時莫與為比。及侯莫陳悅害賀拔岳，太祖自夏州赴難，而悅黨史歸據(jù)原州，猶為悅守。太祖令侯莫陳崇輕騎襲之。穆先在城中，與兄賢、遠(yuǎn)等據(jù)城門應(yīng)崇，遂擒歸。以功授都督。從迎魏孝武，封永平縣子，邑三百戶。擒竇泰，復(fù)弘農(nóng)，并有戰(zhàn)功。沙苑之捷，穆又言于太祖曰："高歡今日已喪膽矣，請速逐之，則歡可擒也。"太祖不聽。論前后功，進爵為公。

　　河橋之戰(zhàn)，太祖所乘馬中流矢驚逸，太祖墜于地，軍中大擾。敵人追及之，左右皆奔散。穆乃以策抶太祖，因大罵曰："爾曹主何在？爾獨住此！"敵人不疑是貴人也，遂舍之而過。穆以馬授太祖，遂得俱免。是日微穆，太祖已不濟矣。自是恩盼更隆。擢授武衛(wèi)將軍，加大都督、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進爵安武郡公，增邑一千七百戶。前后賞賜，不可勝計。久之，太祖美其志節(jié)，乃嘆曰："人之所貴，唯身命耳，李穆遂能輕身命之重，濟孤于難。雖復(fù)加之以爵位，賞之以玉帛，未足為報也。"乃特賜鐵券，恕以十死。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侍中。初，穆授太祖以驄馬，其后中廄有此色馬者，悉以賜之。又賜穆世子惇安樂郡公，姊一人為郡君，余姊妹并為縣君，兄弟子侄及緦麻以上親并舅氏，皆沾厚賜。其見褒崇如此。

　　從解玉壁圍，拜安定國中尉。尋授同州刺史，入為太仆卿。征江陵功，封一子長城縣侯，邑千戶。尋進位大將軍，賜姓拓拔氏。俄除原州刺史，又以賢子為平高郡守，遠(yuǎn)子為平高縣令，并加鼓吹。穆自以叔侄一家三人，皆牧宰鄉(xiāng)里，恩遇過隆，固辭不拜。太祖不許。后轉(zhuǎn)雍州刺史，入為小冢宰。孝閔帝踐阼，增邑通前三千七百戶，又別封一子為縣伯。穆請回封賢子孝軌，許之。

　　及遠(yuǎn)子植謀害晉公護，植誅死，穆亦坐除名。時植弟基任淅州刺史，例合從坐。穆頻詣護，請以子惇、怡等代基死，辭理酸切，聞?wù)吣粍尤?。護矜之，遂特免基死。

　　世宗即位，拜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大都督、安武郡公、直州刺史。武成二年，拜少保。保定二年，進位大將軍。三年，從隨公楊忠東伐。還，拜小司徒，遷柱國大將軍，別封一子郡公，邑二千戶。五年，遷大司空。天和二年，進封申國公，邑五千戶，舊爵回授一子。建德元年，遷太保。尋出為原州總管。四年，高祖東征，令穆率兵三萬，別攻軹關(guān)及河北諸縣，并破之。后以帝疾班師，棄而不守。六年，進位上柱國，除并州總管。時東夏再平，人情尚擾，穆鎮(zhèn)之以靜，百姓懷之。大象元年，遷大左輔，總管如舊。二年，加太傅，仍總管。

　　及尉遲迥舉兵，穆子榮欲應(yīng)之。穆弗聽曰："周德既衰，愚智共悉。天時若此，吾豈能違天。乃遣使謁隋文帝，并上十三環(huán)金帶，蓋天子之服也，以微申其意。時迥子誼為朔州刺史，亦執(zhí)送京師。迥令其所署行臺韓長業(yè)攻陷潞州，執(zhí)刺史趙威，署城民郭子勝為刺史。穆遣兵討之，獲子勝。隋文帝嘉之，以穆勞效同破鄴城第一勛，加三轉(zhuǎn)，聽分授其二子榮、才及兄賢子孝軌。榮及才并儀同大將軍，孝軌進開府儀同大將軍。又別封子雄為密國公，邑三千戶。

　　穆長子惇，字士宇。大統(tǒng)四年，以穆功賜爵安平縣侯，尋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大都督，進爵為公。太祖令功臣世子并與略陽公游處，惇于時輩之中，特被引接。每有遐方服玩，異域珍奇，無不班錫。俄授小武伯，進爵安樂郡公。天和三年，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鳳州刺史。卒于位。贈大將軍、原靈豳三州刺史。

　　史臣曰：竇熾儀表魁梧，器識雄遠(yuǎn)。入?yún)⒊瑒t嘉謀以陳；出總蕃條，則惠政斯洽。竇毅忠肅奉上，溫恭接下，茂實彰于本朝，義聲揚于殊俗。并以國華民望，論道當(dāng)官，榮映一時，慶流來葉。及熾遲疑勸進，有送故之心，雖王公恨恨，何以加此。語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然則效忠之跡或殊，處臣之理斯一，榷言指要，其維致命乎。是以典午擅朝，葛公休為之投袂；新都篡盜，翟仲文所以稱兵。及東郡誅夷，竟速漢朝之禍；淮南覆敗，無救魏室之亡。而烈士貞臣，赴蹈不已，豈忠義所感，視死如歸者歟。于、李之送往事居，有曲于此。翼既功臣之子，地即姻親；穆乃早著勛庸，深寄肺腑。并兼文武之任，荷累世之恩，理宜與存與亡，同休同戚。加以受捍城之托，總?cè)竹R之權(quán)，勢力足以勤王，智能足以衛(wèi)難。乃宴安寵祿，曾無釋位之心；報使獻(xiàn)誠，但務(wù)隨時之義。弘名節(jié)以高貴，豈所望于二公。若舍彼天時，征諸人事，顯慶起晉陽之甲，文若發(fā)幽薊之兵，葉契岷峨，約從漳滏，北控沙漠，西指崤函，則成敗之?dāng)?shù)，未可量也。

卷三十一 列傳第二十三

　　◎韋孝寬 韋敻 梁士彥

　　韋叔裕，字孝寬，京兆杜陵人也，少以字行。世為三輔著姓。祖直善，魏馮翊、扶風(fēng)二郡守。父旭，武威郡守。建義初，為大行臺右丞，加輔國將軍、雍州大中正。永安二年，拜右將軍、南豳州刺史。時氐賊數(shù)為抄竊，旭隨機招撫，并即歸附。尋卒官。贈司空、冀州刺史，謚曰文惠。

　　孝寬沉敏和正，涉獵經(jīng)史。弱冠，屬蕭寶夤作亂關(guān)右，乃詣闕，請為軍前驅(qū)。朝廷嘉之，即拜統(tǒng)軍。隨馮翊公長孫承業(yè)西征，每戰(zhàn)有功。拜國子博士，行華山郡事。屬侍中楊侃為大都督，出鎮(zhèn)潼關(guān)，引孝寬為司馬。侃奇其才，以女妻之。永安中，授宣威將軍、給事中，尋賜爵山北縣男。普泰中，以都督從荊州刺史源子恭鎮(zhèn)襄城，以功除析陽郡守。時獨孤信為新野郡守，同荊州，與孝寬情好款密，政術(shù)俱美，荊部吏人，號為聯(lián)璧。孝武初，以都督鎮(zhèn)城。

　　文帝自原州赴雍州，命孝寬隨軍。及克潼關(guān)，即授弘農(nóng)郡守。從擒竇泰，兼左丞，節(jié)度宜陽兵馬事。仍與獨孤信入洛陽城守。復(fù)與宇文貴、怡峰應(yīng)接潁州義徒，破東魏將任祥、堯雄于潁川。孝寬又進平樂口，下豫州，獲刺史馮邕。又從戰(zhàn)于河橋。時大軍不利，邊境騷然，乃令孝寬以本將軍行宜陽郡事。尋遷南袞州刺史。是歲，東魏將段琛、堯杰復(fù)據(jù)宜陽，遣其陽州刺史牛道恒扇誘邊民。孝寬深患之，乃遣諜人訪獲道恒手跡，令善學(xué)書者偽作道恒與孝寬書，論歸款意，又為落燼燒跡，若火下書者，還令諜人送于琛營。琛得書，果疑道恒，其所欲經(jīng)略，皆不見用。孝寬知其離阻，日出奇兵掩襲，擒道恒及琛等，崤、澠遂清。

　　大統(tǒng)五年，進爵為侯。八年，轉(zhuǎn)晉州刺史，尋移鎮(zhèn)玉壁，兼攝南汾州事。先是山胡負(fù)險，屢為劫盜，孝寬示以威信，州境肅然。進授大都督。

　　十二年，齊神武傾山東之眾，志圖西入，以玉壁沖要，先命攻之。連營數(shù)十里，至于城下。乃于城南起土山，欲乘之以入。當(dāng)其山處，城上先有兩高樓。孝寬更縛木接之，命極高峻，多積戰(zhàn)具以御之。齊神武使謂城中曰："縱爾縛樓至天，我會穿城取爾。"遂于城南鑿地道。又于城北起土山，攻具，晝夜不息。孝寬復(fù)掘長塹，要其地道，仍飭戰(zhàn)士屯塹。城外每穿至塹，戰(zhàn)士即擒殺之。又于塹外積柴貯火，敵人有伏地道內(nèi)者，便下柴火，以皮韝吹之?；饸庖粵_，咸即灼爛。城外又造攻車，車之所及，莫不摧毀。雖有排楯，莫之能抗。孝寬乃縫布為縵，隨其所向則張設(shè)之。布既懸于空中，其車竟不能壞。城外又縛松麻于竿，灌油加火，規(guī)以燒布，并欲焚樓。孝寬復(fù)長作鐵鉤，利其鋒刃，火竿來，以鉤遙割之，松麻俱落。外又于城四面穿地，作二十一道，分為四路，于其中各施梁柱，作訖，以油灌柱，放火燒之，柱折，城并崩壞。孝寬又隨崩處豎木柵以捍之，敵不得入。城外盡其攻擊之術(shù)，孝寬咸拒破之。

　　神武無如之何，乃遣倉曹參軍祖孝征謂曰："未聞救兵，何不降也？"孝寬報云："我城池嚴(yán)固，兵食有余，攻者自勞，守者常逸。豈有旬朔之間，已須救援。適憂爾眾有不反之危。孝寬關(guān)西男子，必不為降將軍也。"俄而孝征復(fù)謂城中人曰："韋城主受彼榮祿，或復(fù)可爾，自外軍士，何事相隨入湯火中耶。"乃射募格于城中云："能斬城主降者，拜太尉，封開國郡公，邑萬戶，賞帛萬匹。"孝寬手題書背，反射城外云："若有斬高歡者，一依此賞。"孝寬弟子遷，先在山東，又鎖至城下，臨以白刃，云若不早降，便行大戮。孝寬慷慨激揚，略無顧意。士卒莫不感勵，人有死難之心。

　　神武苦戰(zhàn)六旬，傷及病死者十四五，智力俱困，因而發(fā)疾。其夜遁去。后因此忿恚，遂殂。魏文帝嘉孝寬功，令殿中尚書長孫紹遠(yuǎn)、左丞王悅至玉壁勞問，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建忠郡公。

　　廢帝二年，為雍州刺史。先是，路側(cè)一里置一土侯，經(jīng)雨頹毀，每須修之。自孝寬臨州，乃勒部內(nèi)當(dāng)候處植槐樹代之。既免修復(fù)，行旅又得庇蔭。周文后見，怪問，知之，曰："豈得一州獨爾，當(dāng)令天下同之。"于是令諸州夾道一里種一樹，十里種三樹，百里種五樹焉。

　　恭帝元年，以大將軍與燕國公于謹(jǐn)伐江陵，平之，以功封穰縣公。還，拜尚書右仆射，賜姓宇文氏。三年，周文北巡，命孝寬還鎮(zhèn)玉壁。周孝閔帝踐阼，拜小司徒。明帝初，參麟趾殿學(xué)士，考校圖籍。

　　保定初，以孝寬立勛玉壁，遂于玉壁置勛州，仍授勛州刺史。齊人遣使至玉壁，求通互市。晉公護以其相持日久，絕無使命，一日忽來求交易，疑別有故。又以皇姑、皇世母先沒在彼，因其請和之際，或可致之。遂令司門下大夫尹公正至玉壁，共孝寬詳議。孝寬乃于郊盛設(shè)供帳，令公正接對使人，兼論皇家親屬在東之意。使者辭色甚悅。時又有汾州胡抄得關(guān)東人，孝寬復(fù)放東還，并致書一牘，具陳朝廷欲敦鄰好。遂以禮送皇姑及護母等。

　　孝寬善于撫御，能得人心。所遣間諜入齊者，皆為盡力。亦有齊人得孝寬金貨，遙通書疏。故齊動靜，朝廷皆先知。時有主帥許盆，孝寬托以心膂，令守一戍。盆乃以城東入。孝寬怒，遣諜取之，俄而斬首而還。其能致物情如此。

　　汾州之北，離石以南，悉是生胡，抄掠居人，阻斷河路。孝寬深患之。而地入于齊，無方誅剪。欲當(dāng)其要處，置一大城。乃于河西征役徒十萬，甲士百人，遣開府姚岳監(jiān)筑之。岳色懼，以兵少為難。孝寬曰："計成此城，十日即畢。既去晉州四百余里，一日創(chuàng)手，二日偽境始知；設(shè)令晉州征兵，二日方集；謀議之間，自稽三日；計其軍行，二日不到。我之城隍，足得辦矣。"乃令筑之。齊人果至南首，疑有大軍，乃停留不進。其夜，又令汾水以南，傍介山、稷山諸村，所在縱火。齊人謂是軍營，遂收兵自固。版筑克就，卒如其言。

　　四年，進位柱國。時晉公護將東討，孝寬遣長史辛道憲啟陳不可，護不納。既而大軍果不利。后孔城遂陷，宜陽被圍。孝寬乃謂其將帥曰："宜陽一城之地，未能損益。然兩國爭之，勞師數(shù)載。彼多君子，寧乏謀猷。若棄崤東，來圖汾北，我之疆界，必見侵?jǐn)_。今宜于華谷及長秋速筑城，以杜賊志。脫其先我，圖之實難。"于是畫地形，具陳其狀。晉公護令長史叱羅協(xié)謂使人曰："韋公子孫雖多，數(shù)不滿百。汾北筑城，遣誰固守？"事遂不行。天和五年，進爵鄖國公，增邑通前一萬戶。

　　是歲，齊人果解宜陽之圍，經(jīng)略汾北，遂筑城守之。其丞相斛律明月至汾東，請與孝寬相見。明月云："宜陽小城，久勞戰(zhàn)爭。今既入彼，欲于汾北取償，幸勿怪也。"孝寬答曰："宜陽彼之要沖，汾北我之所棄。我棄彼圖，取償安在？且君輔翼幼主，位重望隆，理宜調(diào)陰陽，撫百姓，焉用極武窮兵，構(gòu)怨連禍！且滄、瀛大水，千里無煙，復(fù)欲使汾、晉之間，橫尸暴骨？茍貪尋常之地，涂炭疲弊之人，竊為君不取。"

　　孝寬參軍曲嚴(yán)頗知卜筮，謂孝寬曰："來年，東朝必大相殺戮。"孝寬因令嚴(yán)作謠歌曰："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百升，斛也。又言："高山不摧自崩，槲樹不扶自豎。"令諜人多赍此文，遺之于鄴。祖孝征既聞，更潤色之。明月竟以此誅。

　　建德之后，武帝志在平齊。孝寬乃上疏陳三策。其第一策曰：

　　臣在邊積年，頗見間隙，不因際會，難以成功。是以往歲出軍，徒有勞費，功績不立，由失機會。何者？長淮之南，舊為沃土，陳氏以破亡余燼，猶能一舉平之。齊人歷年赴救，喪敗而反，內(nèi)離外叛，計盡力窮?！秱鳌凡辉坪酰?#34;仇有釁焉，不可失也。"今大軍若出軹關(guān)，方軌而進，兼與陳氏共為掎角；并令廣州義旅，出自三鴉；又募山南驍銳，沿河而下；復(fù)遣北山稽胡絕其并、晉之路。凡此諸軍，仍令各募關(guān)、河之外勁勇之士，厚其爵賞，使為前驅(qū)。岳動川移，雷駭電激，百道俱進，并趨虜庭。必當(dāng)望旗奔潰，所向摧殄。一戎大定，實在此機。

　　其第二策曰：

　　若國家更為后圖，未即大舉，宜與陳人分其兵勢。三鴉以北，萬春以南，廣事屯田，預(yù)為貯積。募其驍悍，立為部伍。彼既東南有敵，戎馬相持，我出奇兵，破其疆場。彼若興師赴援，我則堅壁清野，待其去遠(yuǎn)，還復(fù)出師。常以邊外之軍，引其腹心之眾。我無宿舂之費，彼有奔命之勞。一二年中，必自離叛。且齊氏昏暴，政出多門，鬻獄賣官，唯利是視，荒淫酒色，忌害忠良。闔境熬然，不勝其弊。以此而觀，覆亡可待。然后乘間電掃，事等摧枯。

　　其第三策曰：

　　竊以大周土宇，跨據(jù)關(guān)、河，蓄席卷之威，持建瓴之勢。太祖受天明命，與物更新，是以二紀(jì)之中，大功克舉。南清江、漢，西龕巴、蜀，塞表無虞，河右底定。唯彼趙、魏，獨為榛梗者，正以有事三方，未遑東略。遂使漳、滏游魂，更存余晷。昔勾踐亡吳，尚期十載；武王取亂，猶煩再舉。今若更存遵養(yǎng)，且復(fù)相時，臣謂宜還崇鄰好，申其盟約。安人和眾，通商惠工，蓄銳養(yǎng)威，觀釁而動。斯則長策遠(yuǎn)馭，坐自兼并也。

　　書奏，武帝遣小司寇淮南公元偉、開府伊婁謙等重幣聘齊。爾后遂大舉，再駕而定山東，卒如孝寬之策。

　　孝寬每以年迫懸車，屢請致仕。帝以海內(nèi)未平，優(yōu)詔弗許。至是復(fù)稱疾乞骸骨。帝曰："往已面申本懷，何煩重請也。"

　　五年，帝東伐，過幸玉壁。觀御敵之所，深嘆羨之，移時乃去。孝寬自以習(xí)練齊人虛實，請為先驅(qū)。帝以玉壁要沖，非孝寬無以鎮(zhèn)之，乃不許。及趙王招率兵出稽胡，與大軍掎角，乃敕孝寬為行軍總管，圍守華谷以應(yīng)接之。孝寬克其四城。武帝平晉州，復(fù)令孝寬還舊鎮(zhèn)。

　　及帝凱還，復(fù)幸玉壁。從容謂孝寬曰："世稱老人多智，善為軍謀。然朕唯共少年，一舉平賊。公以為何如？"孝寬對曰："臣今衰耄，唯有誠心而已。然昔在少壯，亦曾輸力先朝，以定關(guān)右。"帝大笑曰："實如公言。"乃詔孝寬隨駕還京。拜大司空，出為延州總管，進位上柱國。

　　大象元年，除徐袞等十一州十五鎮(zhèn)諸軍事、徐州總管。又為行軍元帥，循地淮南。乃分遣杞公宇文亮攻黃城，郕公梁士彥攻廣陵，孝寬率眾攻壽陽，并拔之。初孝寬到淮南，所在皆密送誠款。然彼五門，尤為險要，陳人若開塘放水，即津濟路絕。孝寬遽令分兵據(jù)守之。陳刺史吳文育果遣決堰，已無及。于是陳人退走，江北悉平。

　　軍還，至豫州，宇文亮舉兵反，潛以數(shù)百騎襲孝寬營。時亮圉官茹寬密白其狀，孝寬有備。亮不得入，遁走。孝寬追獲之。詔以平淮南之功，別封一子滑國公。

　　及宣帝崩，隨文帝輔政，時尉遲迥先為相州總管，詔孝寬代之。又以小司徒叱列長義為相州刺史，先令赴鄴。孝寬續(xù)進，至朝歌，迥遣大都督賀蘭貴赍書候孝寬。孝寬留貴與語以察之，疑其有變，遂稱疾徐行。又使人至相州求醫(yī)藥，密以伺之。既到湯陰，逢長義奔還。孝寬兄子魏郡守藝又棄郡南走。孝寬審訐其狀，乃馳還。所經(jīng)橋道，皆令毀撤，驛馬悉擁以自隨。又勒驛將曰："蜀公將至，可多備肴酒及芻粟以待之。"迥果遣儀同梁子康將數(shù)百騎追孝寬，驛司供設(shè)豐厚，所經(jīng)之處，皆輒停留，由是不及。

　　時或勸孝寬，以為洛京虛弱，素?zé)o守備，河陽鎮(zhèn)防，悉是關(guān)東鮮卑，迥若先往據(jù)之，則為禍不小。乃入保河陽。河陽城內(nèi)舊有鮮卑八百人，家并在鄴，見孝寬輕來，謀欲應(yīng)迥。孝寬知之，遂密造東京官司，詐稱遣行，分人詣洛陽受賜。既至洛陽，并留不遣。因此離解，其謀不成。

　　六月，詔發(fā)關(guān)中兵，以孝寬為元帥東伐。七月，軍次河陽。迥所署儀同薛公禮等圍逼懷州，孝寬遣兵擊破之。進次懷縣永橋城之東南。其城既在要沖，雉堞牢固，迥已遣兵據(jù)之。諸將士以此城當(dāng)路，請先攻取。孝寬曰："城小而固，若攻而不拔，損我兵威。今破其大軍，此亦何能為也。"于是引軍次于武陟，大破迥子惇，惇輕騎奔鄴。軍次于鄴西門豹祠之南。迥自出戰(zhàn)，又破之。迥窮迫自殺。兵士在小城中者，盡坑于游豫園。諸有未服，皆隨機討之。關(guān)東悉平。十月，凱還京師。十一月薨，時年七十二。贈太傅、十二州諸軍事、雍州牧。謚曰襄。

　　孝寬在邊多載，屢抗強敵。所有經(jīng)略，布置之初，人莫之解；見其成事，方乃驚服。雖在軍中，篤意文史，政事之余，每自披閱。末年患眼，猶令學(xué)士讀而聽之。又早喪父母，事兄嫂甚謹(jǐn)。所得俸祿，不入私房。親族有孤遺者，必加振贍。朝野以此稱焉。長子諶年已十歲，魏文帝欲以女妻之。孝寬辭以兄子世康年長。帝嘉之，遂以妻世康。孝寬有六子，總、壽、霽、津知名。

　　韋敻，字敬遠(yuǎn)。志尚夷簡，澹于榮利。弱冠，被召拜雍州中從事，非其好也，遂謝疾去職。前后十見征辟，皆不應(yīng)命。屬太祖經(jīng)綸王業(yè)，側(cè)席求賢，聞敻養(yǎng)高不仕，虛心敬悅，遣使辟之，備加禮命。雖情諭甚至，而竟不能屈。彌以重之，亦弗之奪也。所居之宅，枕帶林泉，敻對玩琴書，蕭然自樂。時人號為居士焉。至有慕其閑素者，或載酒從之，敻亦為之盡歡，接對忘倦。

　　明帝即位，禮敬逾厚。乃為詩以貽之曰："六爻貞遁世，三辰光少微。潁陽讓逾遠(yuǎn)，滄州去不歸。香動秋蘭佩，風(fēng)飄蓮葉衣。坐石窺仙洞，乘槎下釣磯。嶺松千仞直，巖泉百丈飛。聊登平樂觀，遠(yuǎn)望首陽薇。詎能同四隱，來參余萬機。"敻答帝詩，愿時朝謁。帝大悅，敕有司日給河?xùn)|酒一斗，號之曰逍遙公。

　　時晉公護執(zhí)政，廣營第宅。嘗召敻至宅，訪以政事。敻仰視其堂，徐而嘆曰："甜酒嗜音，峻宇雕墻，有一于此，未或弗亡。"護不悅。有識者以為知言。

　　陳遣其尚書周弘正來聘，素聞敻名，請與相見。朝廷許之。弘正乃造敻，談謔盈日，恨相遇之晚。后請敻至賓館，敻不時赴。弘正仍贈詩曰："德星猶未動，真車詎肯來。"其為時所欽挹如此。

　　武帝嘗與敻夜宴，大賜之縑帛，令侍臣數(shù)人負(fù)以送出。敻唯取一匹，示承恩旨而已。帝以此益重之。孝寬為延州總管，敻至州與孝寬相見。將還，孝寬以所乘馬及轡勒與敻。敻以其華飾，心弗欲之。笑謂孝寬曰："昔人不棄遺簪墜履者，惡與之同出，不與同歸。吾雖不逮前烈，然舍舊錄新，亦非吾志也。"于是乃乘舊馬以歸。

　　武帝又以佛、道、儒三教不同，詔敻辨其優(yōu)劣。敻以三教雖殊，同歸于善，其跡似有深淺，其致理殆無等級。乃著《三孝序》奏之。帝覽而稱善。時宣帝在東宮，亦遺敻書，并令以帝所乘馬迎之，問以立身之道。敻對曰："《傳》不云乎，儉為德之恭，侈為惡之大。欲不可縱，志不可滿。并圣人之訓(xùn)也，愿殿下察之。"

　　敻子瓘，行隨州刺史，因疾物故，孝寬子總復(fù)于并州戰(zhàn)歿。一日之中，兇問俱至。家人相對悲慟，而敻神色自若。謂之曰："死生命也，去來常事，亦何足悲。"援琴撫之如舊。

　　敻又雅好名義，虛襟善誘。雖耕夫牧豎有一介可稱者，皆接引之。特與族人處玄及安定梁曠為放逸之友。少愛文史，留情著述，手自抄錄數(shù)十萬言。晚年虛靜，唯以體道會真為務(wù)。舊所制述，咸削其稿，故文筆多并不存。

　　建德中，敻以年老，預(yù)戒其子等曰："昔士安以蘧蒢束體，王孫以布囊繞尸，二賢高達(dá)，非庸才能繼。吾死之日，可斂舊衣，勿更新造。使棺足周尸，牛車載柩，墳高四尺，壙深一丈。其余煩雜，悉無用也。朝晡奠食，于事彌煩，吾不能頓絕汝輩之情，可朔望一奠而已。仍薦素蔬，勿設(shè)牲牢。親友欲以物吊祭者，并不得為受。吾?？峙R終恍惚，故以此言預(yù)戒汝輩。瞑目之日，勿違吾志也。"

　　宣政元年二月，卒于家，時年七十七。武帝遣使祭，賻赗有加。其喪制葬禮，諸子等并遵其遺戒。子世康。

　　梁士彥，字相如，安定烏氏人也。少任俠，好讀兵書，頗涉經(jīng)史。周武帝將平東夏，聞其勇決，自扶風(fēng)郡守除為九曲鎮(zhèn)將，進位上開府，封建威縣公。齊人甚憚之。后以熊州刺史從武帝拔晉州，進位大將軍，除晉州刺史。及帝還，齊后主親攻圍之，樓堞皆盡，短兵相接。士彥慷慨自若，謂將士曰："死在今日，吾為爾先。"于是勇猛齊奮，號聲動天，無不一當(dāng)百。齊兵少卻，乃令妻及軍人子女晝夜修城，三日而就。武帝六軍亦至，齊師圍解。士彥見帝，捋帝須泣，帝亦為之流涕。時帝欲班師，士彥叩馬諫，帝從之。執(zhí)其手曰："朕有晉州，為平齊之基，宜善守之。"及齊平，封郕國公，位柱國、雍州主簿。除徐州總管。與烏丸軌禽陳將吳明徹、裴忌于呂梁，略定淮南地。

　　隋文帝作相，轉(zhuǎn)亳州總管。尉遲迥反，為行軍總管，及韋孝寬擊之。令家僮梁默等為前鋒，士彥繼之，所當(dāng)皆破。

　　及迥平，除相州刺史。深見忌，乃代還京師。閑居無事，恃功懷怨，與宇文忻、劉昉等謀反。將率僮仆，候上享廟之際以發(fā)機。復(fù)欲于蒲州起事，略取河北，捉黎陽關(guān)，塞河陽路，劫調(diào)布為牟甲，募盜賊為戰(zhàn)士。其甥裴通知而奏之。帝未發(fā)其事，授晉州刺史，欲觀其志。士彥欣然謂昉等曰："天也！"又請儀同薛摩兒為長史，帝從之。從與公卿朝謁，帝令執(zhí)士彥、忻、昉等于行間。詰之狀，猶不伏。捕薛摩兒至，對之。摩兒具論始末，云第二子剛垂泣苦諫，第三子叔諧曰"作猛獸須成班"。士彥失色，顧曰："汝殺我！"于是伏誅。年七十二。

　　有子五人。操字孟德，位上開府、義鄉(xiāng)縣公，早卒。剛字永固，位上大將軍、通政縣公、涇州刺史。以諫父獲免，徙瓜州。叔諧坐士彥誅。

　　梁默者，士彥之蒼頭也，驍武絕人。士彥每從征伐，常與默陷陣。仕周，位開府。開皇末，以行軍總管從楊素征突厥，進位大將軍。又從平楊諒，授柱國。大業(yè)五年，從煬帝征吐谷渾，力戰(zhàn)死之。贈光祿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