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海紀行?古族志】費瑞安簡史

? ? ? ? 相傳白帆自夢地駛?cè)敕查g后、喚起群龍破冰而出,大地此刻方從幽寒的混沌中蘇醒,萬物各得其所、歲月也不再空虛。而彼時巨巖之民就把守著已知世界的東方天塹,主大陸居民熟知的“山隱”一族亦由此始——此名源于羅伽人古稱的努格魯,“湮民”;曾經(jīng)他們把那個群體看作是鄰近世界的虛無所化,為看護無相邊地而至。巨巖之民從前稱自己是費瑞安,如今他們以“山隱”自稱、外界已久未聞鐵灰的嗡鳴。
? ? ? ??參考精靈記載的對話,山隱的歷史最早甚至追溯到大冰封前。但他們對曾經(jīng)生活的東方再無追思:在無光之暗里茍活下來的邪惡意外被驚醒,要將能看見的活物趕盡殺絕。遠古時的那支民族決定分撥奔逃。今天所說的山隱的祖先費瑞安找到了古路、向西挺進鏗奧姆茨群山,另一些據(jù)說被逼去往伊姆隆極南端的“霧沼”;日后站上山巔的偵查崗哨試著捕捉遠方之風,然而無一例外,其中只有蒼白的天空傳來的嘶啞嘲笑。
? ? ? ? 即使如此決絕的自我放逐,也并沒有使費瑞安真正遂愿:恰逢中新紀來臨,稀松的樹林無法提供食物來源、進山后的第一個隆冬卻始終不見盡頭,原先團簇的原始部落逐漸疏離彼此。于是族群就地解體,在縱貫?zāi)媳钡纳矫}各處求索生路。
? ? ? ? 隨著他們的流亡,至古的費瑞安繪文被帶去了無數(shù)不見天日的角落。這種源自東方的象形文字廣泛應(yīng)用于喪葬祭儀領(lǐng)域,如典儀官書寫的向晦暗亡者祈求護佑的禱辭——在舊日行經(jīng)微光紀元的智慧種族之中,幾乎都存在著根深蒂固的死亡崇拜。族人間口口相傳的歌謠唱到,第一位費瑞安死后成為祖神的一條源須、以囈語引導那些迷失的亡魂去向綠野宮墻;而今她囚困在枯枝的心魂深處,唯有巖縫間遺落的墳??晒┬蓓?。
? ? ? ??雖然文字因不同部落間聯(lián)系的斷絕逐漸異化,仍有許多學者致力于從銘文的字里行間還原真實的山隱歷史。對近百篇石刻進行詳盡的解析后,可以肯定的是至晚在大冰封中期費瑞安就掘出了最早的古龍種化石、并且首次遇見了地底遣送來的庫茍扎茲。彼時他們察覺了腳下這片大地遮掩著的破滅,感到神眷正在遠離;所幸星靈的騎手在鏗奧姆茨分布眾多,抑制了邪惡的擴張。
? ? ? ??在那段尖峰也不過輕似飄葉的歲月里,命運的波折令林中居民踏上顛沛流離的征程,眼下又將造成親族的長久分隔。
? ? ? ? 選擇留守古路的費瑞安是哥洛通部的前身。自始至終他們都是孤僻度日。當大雪崩抹平了一切蜿蜒的山道,西進的征服者們便形同永久拋棄了這些血親,回望的最后一幕就此定格為夜里窺視的眼睛。
? ? ? ? 經(jīng)年長雪刨除著沙石,而哥洛通仿佛也被滌凈了古老的記憶。往后萌芽化為樹海參天,靈巫統(tǒng)治的山隱部落卻仍舊只靠拾野果維持生存、粗暴地處置病患和死者,絲毫不見費瑞安族鼎盛時期的影子;昔日纖綠未嘗挑染素銀之時,東方的密林里還維持著將精心保護的長者的遺體運往三座木神殿接受祝福、在下葬地栽植心神木的禮儀。

? ? ? ? 距古路不遠的南部,前進受阻于地勢陡然拔高、停滯不前的出亡者,順著利特農(nóng)之光奇跡般地找到了恩伽挪伊河。鐵足民們此刻衣不蔽體,初到地下河奔涌的溫暖空腔竟覺燥熱難耐,而他們?nèi)母桧炆衩鞯亩鞯?,跳入激流飽飲河水、用全身去感受“神賜”的干熱土地。
? ? ? ? 在晶石簇的閃爍幽光下,一片超然于霜飆的凈土展現(xiàn)在費瑞安面前,棲居的任何生物都具有超乎想象的溫和天性。地下河畔興起了巖石壘疊的諸城,城外是種植已經(jīng)馴化的紅葉作物的田地。為諸城供應(yīng)葷食的肉畜則是某種晶礦附近聚集的細蟲,其身軀比影子更稀薄、但口感上佳。祖神的傳承似乎在此地得到重現(xiàn),各部落沉湎于繁文縟節(jié)營造的復(fù)古氛圍中、已然忘乎所以。
? ? ? ? 數(shù)量最多、體格最強悍的出亡者選擇了北上——鐵足民們無論年齡,多少都能背出幾句預(yù)言詩:“碧空宿羽,轉(zhuǎn)為升日的瑤枝”;多數(shù)費瑞安相信成群飛掠的蒼白筑巢者正是這道神諭啟示的希望,義無反顧地動身追趕。而巨鳥的陣列始終懸停在視界邊緣、不斷加固著追隨者的信仰。山間的燭火連成了一條光鏈,它攀越奈諾爾、斯各、向北不斷綿延。
? ? ? ??待到天際線上的惑星行使踱步良久、終于摘走了那片白翼,追隨者已經(jīng)在凱特亞?齊亞山麓定居,重見他們魂牽夢繞的蒼翠的樹叢。然而春去秋來,毒蟲魔開始侵襲陸上的生靈、飛過天空宛如烏云的帷幕。種種威脅都在警醒他們山野凋零的慘狀,于是啟程之鼓再度敲響。就在此時,費瑞安分裂成了兩支隊伍,各自朝森林深處和北方進發(fā);但如果其中有專事誦經(jīng)的典儀官,就當記得:“天地系于祖神的根須,須之交繞使三日月同輝”。

? ? ? ? 直到最為強韌的隊伍踏破連山、芬吉爾坎的丘陵遙遙可見,北地是否存在真正不凋的綠葉也無人探明。而洪帕隆之冬毫無征兆地爆發(fā)了——同樣身處主大陸北境,是凜諾裔承受了正面的惡意,才讓費瑞安僥幸不被凜德隆斯的邪神俘獲。暴雪攫住了整個芬吉爾坎、很多費瑞安沒能突破圍困。其他部族聞風而逃、唯恐避之不及,而在他們身后,寒邪放棄了糾纏、歸于平靜。
? ? ? ? 尋覓無果,北方的鐵足民又逐漸回到了古路,但無人歡迎他們。當?shù)氐馁M瑞安聽不懂他們粗拙的語言,外形上二者更是有天壤之別——在駐留者眼中“北方野人”兇厲而粗蠻;與之相似,歸來者并不正眼看待自己羸弱的親族。最后“長壽的”哈米約束了北歸各族,沖突因此得以緩和。
? ? ? ? 兩族自此相鄰而居。但不久后傳來了河谷國度覆滅的噩耗:恩伽挪伊諸城在晦影狼的奇襲中化作遍地瓦礫,如今整片空腔填塞了流滲的濃郁暗影。
? ? ? ? 瀕死之人達成使命后大可顧慮全無地合眼,而剩余的族人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須正視迫近的危險——費瑞安難以克服對東部那種原始的恐懼,而眼下惡敵正在收緊對他們的包圍,除了未知的西方他們已無路可走。然許多族人心生絕望、只是終日做法、一味祈禱祖神給予拯救。
? ? ? ? 生死存亡之際,那位將來自號為“父神之手”的王者登高一呼,號召鐵足民們重拾榮光、征服腳下的山峰。北歸各族中富有朝氣的年輕人聚集在他麾下,他許諾部屬崇高的尊榮和足以縱情狩獵的領(lǐng)土。王還任命普沃高為副手;后者似乎洗去了被當成瀆神者驅(qū)逐的狼狽,以精通靈異的智者形象出入王的住所。
? ? ? ? 先前王就命令秘密收攬的死士深入荒野,用死亡偽造惡魔愈發(fā)靠近的假象。足有五百人為此犧牲后,王聽從普沃高的進言召集了周邊的費瑞安。他給團團圍聚的聽眾講述了完全不同于祖神一脈的神譜以及神話,以及諸神為信眾準備的埃蘭國斯;在虔誠的信徒開始擲石頭時,王卻突然嗓音一振、威嚴地宣告稍后將發(fā)生日蝕。
? ? ? ? 預(yù)言果然兌現(xiàn),費瑞安悉數(shù)拜服在所謂的天譴之下。“地上行走的神使”之事讓王獲得眾人的擁戴——越是如此,他對實際擬訂計劃的解夢師的懷疑便越發(fā)加重。
? ? ? ? 西征之前有充裕的時間做好準備,但參與者們都已迫不及待。等到出發(fā)之日,王率領(lǐng)精銳獵手先行探路、好讓后方普沃高與眾族長看護的多數(shù)部隊無需涉險。無疑,王和他的臣民取得了偉大的勝利:背靠直落的崖壁摸索潛入山體的裂隙、突破剎那間盛放的陽光,在先遣隊腳下便是猛然鋪開的坡迆樹海。費瑞安凝視著新天地,驚覺夢境融與現(xiàn)世模糊了界限。
? ? ? ? 不久,西征軍又著手進行新的戰(zhàn)斗。此次,利刃對準了在流離年代遷居西方、妨礙他們擴張的伯萊部。當年兩支費瑞安于凱特亞?齊亞分道揚鑣,不承想雙方再會之日卻是兵戎相見之時——在三日月灑落的微光中,王的部隊傾巢而出、將散局的敵人逐一擊破。這是費瑞安內(nèi)部首次爆發(fā)流血沖突,而親族殘殺的厄運,還遠不曾終結(jié)。
? ? ? ? 經(jīng)此一役,王的聲威達到了頂峰。他聲明對鏗奧姆茨全境的費瑞安擁有管轄權(quán)、讓屬民為他從山巖里削鑿出一座艾爾礱德爾宮殿;殿內(nèi)陳列有諸神的塑像供萬民祭祀,每逢大典還會有神職家族的主祭前來迎接神諭。而父神尤拉尼像只有王才能接近,據(jù)說尤拉尼秉性酷烈、唯獨允許代行者聆聽祂的意旨。不過他不以嚴苛的態(tài)度對待祖神信徒,在統(tǒng)治初期,王還會親自裁決因宗教引發(fā)的傷害事件。但長年侍奉祖神的智者不相信他,因這位殘酷的君主曾縱火將敵人和森林一并焚毀,而他們的信仰與死者相同。
? ? ? ? 在推行六神的信仰之外,王又和眾臣一同創(chuàng)造了提雷爾,以期取代不同部族各自沿用的原始意音文字。試問誰人能夠猜想,前者的消亡會更加迅猛?在艾爾礱德爾尚存時,每一尊神像的基座上都銘刻著用提雷爾寫就的頌歌,督造神殿的普沃高曾言這些語句會像白崗巖那樣永恒。
? ? ? ? 然而好景不長,自從那位詭秘的副手離奇死亡后,整個國度隨著急劇下滑的溫度迅速崩壞。王室在糜爛的生活里無法自拔、無數(shù)苦工卻因不能完成勞務(wù)而被拋下山崖。與此同時,六神教派加強了對祖神信徒的迫害,卻不再受到懲處;眼見對方愈發(fā)有恃無恐,失去庇護的異教徒只好逃進荒山野嶺、最遠甚至到了冰凌盤踞的伯萊豁口。

? ? ? ? 即使每日荒廢國事、縱情歡愉,費瑞安王的身體卻依舊強韌;他帶頭焚燒異教徒、像狩獵野獸那般擲殺俘虜,把煽動叛亂者發(fā)配到礦坑勞作,借著剝頭皮、滿身血腥和暴戾的呼喝來回味曾經(jīng)的殊死搏斗。但恐懼越來越難以撫平暴君的心神。終于在死亡的誘導下,他忽然心血來潮、要去挑戰(zhàn)祖輩們視為禁忌的東境,“讓父神賜予的領(lǐng)土重歸完整”。按慣例鞭笞異見者后,他便乘坐六神紋章裝飾的巨大車輦、帶著重兵離開了舊鎮(zhèn)。但他再也沒有機會繼續(xù)濫殺取樂了——日后的山隱回想起暴君,都說那支大軍墮入了永獄、被諸神判決永世不得歸還。
? ? ? ? 暴君的遠離一經(jīng)確認,各方都開始有所動作。但拜他的縱容所賜,在亂局中沆瀣一氣的神職家族,起初就為世人展示了山岳般不可撼動的偉力:在他們行進的方向上,壁壘幾乎與一團沙土無異、紛紛陷落。不再挑戰(zhàn)而是依附于他們的部落日漸增多,費瑞安的歷史由此步入了祭司聯(lián)合統(tǒng)治的年代。八個家族的家主、暨八名白冠主祭掌理著埃蘭國斯,費瑞安們私下則常用蒼白祭司這個別號。
? ? ? ??在八道白冠的統(tǒng)治區(qū)域內(nèi),暴君本人的痕跡被極力撲殺、但舊王國尚未腐壞的律法得到了沿用,另附許多宗教層面的條例;以司昏睡與永眠的畢什納斯的名義,對墓地選址、喪葬禮節(jié)、死者的悼詞用語等進行分級規(guī)制就是這一時期的產(chǎn)物,對祖神信徒的迫害也被繼承下來。所有這些條令均以神圣體寫下。它由若干音節(jié)符號和瑣碎而細致的書寫規(guī)則組成,日后被更為簡便的流紋取代。
? ? ? ? 祭司家族還在領(lǐng)地上屯養(yǎng)半龍蜥。當費瑞安于黑暗的裂谷發(fā)現(xiàn)這些雙足飛龍的遠親時,它們萎縮的翅翼只能作短途滑翔、但肢體已經(jīng)充分適應(yīng)了攀巖的需要;在戰(zhàn)爭中,斬獲居首者正是配置半龍蜥坐騎的士兵,而費瑞安的活動范圍也因此拓寬。
? ? ? ? 初代蒼白祭司還在暗地里持續(xù)搜尋“父神之手”的蹤跡——以他數(shù)倍于同族的年齡、氣力卻依然足以擲出致命的投槍,其中的鴻溝讓他們不得不更加謹慎。而繼任的祭司對這項事務(wù)缺乏重視。派遣的人手越來越少,直到搜查完全被放棄。
? ? ? ? 但無論搜查是疏漏還是周全,即將來臨的災(zāi)難都已無可避免——太古的深淵突然洞開、邪魔叢生的星空彼端與塵世短暫發(fā)生了交疊。昏星之下,鄰近的埃蘭國斯只消片刻就被削成突兀的怪石。僅兩位祭司的領(lǐng)地得以幸免。因著精靈與龍族合力阻擊了魔物的風暴,覆滅的命運最終沒有降臨到費瑞安身上。

? ? ? ? 然而對統(tǒng)治者的不滿日積月累,催生了又一場親族間的殘殺。接連的人禍天災(zāi)過后,祭司們再也無法維系統(tǒng)治了。此刻,立場超越了性別、年齡及其他任何因素,決定著個體的生死;與精靈兩族立下盟約的部族只因是祭司聯(lián)合所屬,便慘遭殺戮。
? ? ? ? 同室操戈的慘劇愈演愈烈。無論危崖、石棧、洞窟,所有殘余的溫和或仁慈都因仇恨、迅速地泯滅了。當握住刀斧的手因勞累而懈怠,疫病和虐待的死神就會在谷底游蕩、刨開積雪收聚成堆的貢品。
? ? ? ? 最終結(jié)束無休止的廝殺的,乃是國賈斯:一位曾經(jīng)出游北地的年輕勇士。他帶著大批精悍的騎兵南下,沿途的戰(zhàn)火在他走過后逐一止息。凱特亞?齊亞以南、直到埃蘭國斯的鐵足民都尊奉碧巖之王為共主。但國賈斯出于實際考慮,把國土劃分為若干部分、托管給該地區(qū)勢力強大的氏族——倘若不爭取他們的支持就妄言統(tǒng)治,暴君便是前車之鑒。
? ? ? ? 無疑,天帷下并無安寧得以長存之處,紛爭必將再興、催使山岳臨淵。但此刻,時流奔涌中仍有值得俯覽之地。讓我們暫且把目光投向他處,一觀怒濤掩蓋的不為人知的紛擾遠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