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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zhèn)上的人們都說母親不太正常。

這或許是調(diào)侃，又或許是真心話，但她總是一笑了之不予理睬，繼續(xù)沉浸在她的世界里。她的故事總被懷疑是真假參半，畢竟就算作為她的女兒我也覺得有些離奇。“怎么說呢，就是覺得她有些奇怪吧，或許是我們誤會了”，就連我的周圍的幾戶人家，都是這么評價我的母親。

“媽，我這幾天要為電視臺供稿，所以祭典這幾天要出去采訪白天可能都不在家”這是我十八歲那個早晨對母親說的第一句非問候的話語。我并未聽清楚她是怎么回答的，或許是小小的應了一聲她便轉(zhuǎn)身離去，大概是去面包店買東西吧，總之就留下一桌還有些余溫且以面包為主的早餐和沒洗的碗碟讓我處理。

我叫青葉櫻，青葉摩卡是我的養(yǎng)母，但母親的經(jīng)歷實在是過于驚奇。她以優(yōu)異的成績留學歸來，在某個科技公司干了七八年，卻在事業(yè)蒸蒸日上之時突然辭職，因為某些原因在那個城市的孤兒院領養(yǎng)了我，不久后便來到了這個偏遠的村子扎根。她在村子里選擇當中學教師，也順便留下了個除了體育都能代課的傳奇。雖然她在學生中她風評很好，卻因為古怪的言行在村子里落得了個壞名聲。而她所有的奇怪舉止又僅限于夕陽時分，這就變得更加難以令人理解。這些曲折的故事就算是母親親自告訴我我也是將信將疑，如果不是那些畢業(yè)證和工作證作為鐵的證據(jù)，恐怕我也不會相信。

但我總相信母親做事情有自己的理由，所以也把旁人的評價當耳旁風。

這么想著我洗好了碗碟，帶上筆記本和簽字筆，走向了人群聚集的村子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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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

高中伊始我就在幾個車站外的電視臺接了份的工作，但做過的事情僅限于打雜和校對這樣零碎的工作罷了。現(xiàn)在終于在高三畢業(yè)時拿到了為僅屬于我們村子的節(jié)日祭典寫一份稿子的任務，所以這次我也打算要認真起來。

村子靠近海邊，就算是遠行人賦閑來到的話倒也不失為一個好去處。采訪結(jié)束我便沿著小鎮(zhèn)的某條路一直走了下去，跟著感覺來到海邊。

夕陽、晚風、海浪……

“在哪里呢……？”在浪花拍岸細碎的聲音中，我聽見了熟悉的聲音。母親背著手站立在海邊，癡癡地望著把她的影子拉的長長的夕陽。仿佛被那份橙黃的光芒召喚，她站在了防波堤的最邊緣，再往前半步她就要掉下大海。

眼前這位便是我那被周圍人說了不少閑話的母親，反正不管怎樣我回家做好晚餐后她一定會回到家，想要離開時便被她叫住了?！笆切褑幔俊?/p>

“媽您不會連自己的女兒都要確認一下吧”我三分無奈七分調(diào)侃地回答著。

“都說叫我摩卡就可以了，我只是正好比你大和你同居，不用把輩分分這么清的噢～”在這個上下關系嚴格區(qū)分的國家自己的母親居然會說出這種話，雖說她性格確實如此，但某種意義上也確實很怪吧。

“媽您真是個很有想法的人呢……”

“不要用您！”她似乎有些生氣了起來，在稱呼這方面真是固執(zhí)的可怕。

“摩卡，さん……”加一個稱呼語是我最后一點不能退讓的部分。

“說有想法真是過譽了啦。啊，不過小摩卡確實是天才呢”

這自相矛盾的句子，這想要拖得很長卻因為年紀漸漸大了而只說出了一半的尾音，母親被無解為不正常也不太奇怪?！澳悄à丹蟋F(xiàn)在在這里做什么呢？今年村子里節(jié)日的活動還挺震撼的噢，摩……卡さん，不去看一下嗎??？”我也不知怎么把略微尷尬的話題進行下去，只能這么隨便這么說了一下。

“啊那種活動每年都一樣的，不去也可以啦”母親卻好像無所謂一樣，依然在那里站著，而且還像是想要再離海近一些一樣又往前挪了一些，“比起這些還是看一看海比較好噢～”

尾音終于發(fā)出來了，她像是如釋重負一般長舒了一口氣。

“小櫻站在海邊有沒有想到什么呢？海真是廣闊呢”

“就算，摩卡さん這么說我也一時想不到什么……”這么多年了我果然還是不習慣這樣奇怪的說法。

“小摩卡從天上的夕陽到海浪拍出的水花都能想到呢～”母親像是個孩子一樣向天空踮起腳尖，如同要擁抱海色與夕陽般向前探了半步，所幸在摔下去的前一刻被我拉住，不然我就成為殺害母親的肇事者了。

“還是請您小心一些”我心有余悸地把她拉起來。

“想要看得更清一點沒注意腳下呢”她像個老頑童一般重新站穩(wěn)?！翱磥硇褯]有興致啊，還是早點回去做飯吧”母親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跟我告別，順便差遣著我趕快回家。但其實晚餐還會相見，告別倒是沒有必要的。

“那請您小心一些”傍晚時分的母親總是有些難以交流，于是我直接轉(zhuǎn)頭往家的方向走。

“以后要記得叫摩卡噢～”她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強調(diào)的卻是這樣無關緊要的事情。我一邊往前走一邊往后望去。長長的防波堤上她的身影越來越小，她仿佛今晚不會回家吃飯一樣朝著家的反方向走去。

雖說母親也不至于脫離正常人的范圍，但有些時候我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我在叛逆期還是母親在叛逆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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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2】

誒，這是？

晚飯后在雜物間書柜上找了本感興趣的書，抽出來的瞬間泛黃的書頁里就掉出了幾張紙。我有些驚慌地翻著書頁，想要找回這些紙張掉出來的位置，卻奈何怎么也找不到了。

“小櫻你在找什么呢，如果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也可以叫摩卡噢……”母親突然推門進來來了個突然襲擊，像是個家里有人做客的孩子般沖了進來。散落的紙張還沒收好，做錯事的我一下子被定格在了原地，“小櫻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嗎？”她的腦袋好像一下子靈光了，如同想要得到我的回復一般又向前走了一大步來到我面前。

“啊……不是，我只是……”在她略微嚴肅的表情中我一時語塞，畢竟母親單是對稱呼的頑固就已經(jīng)讓我覺得有些難以接近，我小心翼翼地想要解釋原因，“想要拿出來的時候沒拿穩(wěn)，就變成這樣了……”

“噢，是這樣啊……”母親沒有我預想中的表達自己的不滿，她的眼神里反而是添了一份失落，把本來就有些滄桑的臉頰描繪得更顯老態(tài)，“那就請小櫻把她夾回去吧，請不要把它們弄皺了……”剛剛的那份精神蕩然無存，母親失望地退出了房間，甚至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造成了什么誤解。

夜里窗外蟬鳴編織著窗內(nèi)的寂靜，牽引著我的手伸向那幾張比書頁更黃的紙。

幾張吉他譜，沒什么特別的，特別的反而是吉他這個樂器在這偏遠的地方特別罕見。在夏天只有風鈴、冬天只有神樂的小村莊，比起手機里音樂的伴奏的那種溫柔和狂放，吉他聲于我而言更顯得是悠遠的存在。

這幾張紙少說歹說也有二十來年了吧，就算是被書緊緊夾著它的邊角上也被侵蝕到少了一圈，上面用簽字筆寫下的字跡也黑的如同燒焦一般。除了母親的“青葉摩卡”這個名字，還有另外幾個簽名，她們是誰她們在哪我已經(jīng)無法得知，或許連母親自己也無法得知了。

突發(fā)奇想地想要上網(wǎng)搜一下這些歌名，都無一例外地無功而返。于是我又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每張樂譜都出現(xiàn)的“Afterglow”這個單詞上，搜索結(jié)果卻又無一例外是和這個單詞意思本身“夕陽”有關的結(jié)果。終于在搜索引擎翻過幾頁后，我才在幾條和音樂無關的消息里勉強找到了一條二十五年前的公告——

“Afterglow宣布停止樂隊活動”

這行簡單的字躺在某個不知名網(wǎng)站的一角，仿佛一直在等待著我一般，把所有我想要知道的線索全部斬斷了。想要聽到這些音符的想法在這一刻突然涌上心頭，把我對這本夾著紙張的書本身的興趣奪走。

但Afterglow這個詞本身就是落日余暉的意思啊。

這或許是母親特別的東西吧，我這么想著，然后把這一張張我看不懂的東西夾回了書里面，然后留戀地看了幾眼。

所以，我產(chǎn)生了想與母親在傍晚對話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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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3】

“她??？她在哪里都有可能啊……”被我這么問的人都是這般撓著頭不耐煩的樣子。在海邊的防波堤上，在年久失修的火車站里，在小山坡的開闊處，在學校的音樂室……這些都是曾經(jīng)被目擊到母親在傍晚去過的地方。

那么今天她在哪也是一點頭緒也沒有啊……采訪完成又是傍晚，來到昨天的防波堤處她果然不在，我便只得沿著海邊散步碰下運氣了。

果然也沒有……干脆繞村子走一圈再回家吧，順便看看還能不能找到些什么有意思的可以寫進稿子里是東西。

在傍晚找不到那個被人稱為奇怪的母親居然會有些失望，我這是被她傳染了嗎？這么想著的我便看到了那個我看了十多年的身影。今天怎么晃悠到這兒來了，這個破舊的火車站明明在村子另一頭啊……

“媽……摩卡さん今天怎么又在車站了呢？”我第一次在傍晚沒有主動避開她，走了上前。

“想到了剛開始來村子的時候，所以就來了噢”她緩緩轉(zhuǎn)過身，同時說著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說起來那時好像就是摩卡さん牽著我來到這里的呢”，到村子的火車一天兩班，如果不是開車經(jīng)過國道，可以說就別無進村的路了。

“那時國道都還只是坑坑洼洼的呢”母親的視線投向遠處的山，日落時分的群山被染成了一片烏黑，“帶著剛領養(yǎng)不聽話的小櫻還要拉行李，這樣走泥路真是遭罪啊。以前從來沒想過生活會這么艱辛的呢……話說小櫻今天怎么主動找過來了？今天絕對不是偶遇吧？”她的話中透著幾絲狡黠，仿佛她的天性就是如此。

“其實……”我一下就被母親看穿了，再這么拖下去只會被母親牽著走，“想問一下摩卡さん昨天那幾張紙……”

“你有興趣嗎？”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母親剛才臉上的慵懶一掃而空，“別露出那樣為難的表情嘛，小櫻有興趣的話我也會很開心的”

我點了點頭，不過這或許只是我為了滿足好奇的自私心罷了。

“小櫻聽了這么多關于自己養(yǎng)母的傳言還沒有拋棄摩卡，把小櫻養(yǎng)大真是值了啊……”母親慈祥的表情打消了我的顧慮，但下一刻沖過來抱住我在胸口蹭來蹭去又毀掉了剛才那個瞬間的慈祥帶來的形象。許久之后她終于放開手，“畢竟小摩卡只有這個故事了，已經(jīng)這個年紀了再不講估計就講不出去了……正好小櫻也成年了，告訴女兒也沒有關系了呢……”

“感覺聽起來是挺沉重的事情呢”突然覺得自己過于刨根問底，我有些心生愧疚。

“沒事的啦都過了這么多年啦～”母親的語氣就好像那種沉重完全不存在一般，“不過時間也不早了啊，不如我們明天傍晚再聊吧”

“晚上，不可以嗎？”明明是自己的母親，卻說得好像一天只能見一面一樣。

“不行，因為傍晚的時候景色更好”

我苦笑了一下，母親被人誤解為不正常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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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4】

祭典的最后一天仿佛也沒有多么新鮮的東西，大都是前兩天活動的重復，這個傍晚結(jié)束這個村子今年獨有的節(jié)日就結(jié)束了。

放下紙和筆，把那幾張寶貴的樂譜從書頁里取出裝到文件袋里，我就再次離開了住處。時間很充裕，就是沒有問母親約定的地點，我還不得不再次尋找。

不過就算問了她本人，她大概也不知道吧。

所以今天的搜尋也開始了。

我的好奇是什么時候從那幾張紙轉(zhuǎn)為對母親過往的好奇呢？我以前好像從來沒有問過也從來沒有設想過母親年輕時的樣子。

“哎呀，小櫻今天來的挺早的呢～”母親就在前天相遇的那個防波堤上等我，“那我們走吧～”她拖長的尾音再次出現(xiàn)了。

“去哪？”

“風景好一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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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她領著，來到了中學的音樂教室。在推開教室門之前，我還在不斷告訴母親不要擅自翻過學校的圍墻，卻被她“小摩卡以前可是和別人一起逃過學的噢～”這樣不正經(jīng)的話敷衍過去了。

“是音樂教室啊”

“是的噢”母親走到窗前，仿佛這間學校是她所有的一樣瀟灑地推開了窗，“正對著大海，傍晚的時候景色很漂亮呢～”

“能麻煩小櫻打開那邊那個柜子嗎？把里面的東西取出來”

“啊，好的”柜子沒有上鎖，但里面的黑色吉他袋已經(jīng)布滿了灰塵。我輕輕把這停滯了時間的袋子放到桌子上，拉開了吱呀作響隨時要爆裂的拉鏈。

塵封了許久的藍白色吉他穿梭了時光來到我的眼前，與它一同迫不及待的還有順勢滑出的兩三張照片。

“這個是，媽……摩卡さん的樂隊？”

“是的噢，可惜已經(jīng)解散了”母親從窗前走過來拿起她們五個人的合照，如同撫摸著消逝的青春一樣細細摩挲著相片，“還好過塑了啊，不然就看不清了”

“拿吉他的這位果然就是摩卡さん吧”照片中銀發(fā)的女孩也拿著藍白色吉他，神情也與摩卡有幾分相似。這便是母親在我這個年紀時候的樣子。

“小櫻那天發(fā)現(xiàn)的吉他譜，就是我們的音樂噢”母親從衣袋里掏出一臺老舊的手機，弄了一段時間，調(diào)大聲音播放出了她們的音樂，“我們五個人是青梅竹馬，一時解釋不清但夕陽是我們很重要的東西喔”

“所以摩卡さん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跟我說這些嗎？”

“嗯”

接下來是一陣無言，只有充滿著活力的音樂在夕陽里傳到耳邊?，F(xiàn)在早已不流行這種傳統(tǒng)的搖滾風格了，光是聽音調(diào)就是有些年代感的作品，但那陣三十多年前從她們心底產(chǎn)生的力量還是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貍鬟_給了我。

“真不錯呢，音樂”一曲奏罷，母親把手機收回。我不由地說出了自己最衷心的評價，好奇心之類的目的早已經(jīng)被拋之腦后了。

“不錯吧，快崇拜摩卡噢～”

“吉他鼓點還有其他的樂器都配合的很到位”我并不了解樂隊，我甚至不記得剩下兩個樂器的名字是什么，“而且主唱聲音很好聽”

“畢竟……是蘭唱的呢……”母親說著說著語氣就弱下來了。我第一次聽到了母親這樣顫抖的聲音，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母親的眼中早已噙滿了淚水，就算是被周圍人懷疑，就算是生活遭受了挫折被人非議也沒有在我面前流過眼淚的她，現(xiàn)在卻難過地哭了出來。

“誒？誒，媽您先冷靜一下”我一時沒搞清楚狀況，只能攙扶著母親坐下，“您說不下去就不用勉強自己……”

“抱歉抱歉，情緒有些激動了……”母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手伸向吉他袋里掉落的照片。我趕緊把所有照片疊好放到她的手里，卻發(fā)現(xiàn)除了第一張是五個人的合照剩下的都是母親和另一個女生的合照。

“蘭，是我們的主唱”母親組織了一下語言，把合照呈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沐浴在茜色的照片里面是一位染著紅挑染的女孩和年輕時的母親在拍大頭貼，她一臉害羞地被母親抱著戳著臉蛋，“一開始提出要組建樂隊的就是蘭噢。只不過摩卡后來沒把她留住，樂隊失去了蘭也隨之解散了……”

“誒？那為什么她……？”

“蘭結(jié)婚了”幾個音節(jié)，為五個人接下來的人生軌跡做了審判。

“好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呢……”除了表達遺憾，我還能怎么安慰母親呢？

“但是摩卡一直都喜歡著蘭噢”

“嗯……”我大概也已經(jīng)從母親的舉動里猜出來了。

“超過青梅竹馬的喜歡，想成為戀人的喜歡。但這些喜歡在身世面前又有什么作用呢？蘭作為花道世家的獨女注定要聯(lián)姻，摩卡充其量只是陪伴她度過童年的玩伴，就算認真去搶也沒有辦法的啊……”母親回憶著過往，語氣里早已沒有了平日那般的悠閑與超然，“可是我對她一輩子的喜歡也就只能停留在這種地步，連告白都做不到的地步……不能說服蘭的父母就不要告白，一開始摩卡還覺得這是很負責任的想法，也覺得這是對蘭最好的最溫柔的做法。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這些只不過是自己怯弱的借口罷了……”

“出國歸來許久沒有見面就有些生疏，但摩卡還是想方設法每周讓蘭在自己家留宿噢～摩卡總覺得還能和蘭共度很多時光，就這樣兩年一晃而過。但在蘭結(jié)婚的那天，笑著把蘭送上婚車的那一刻摩卡就后悔了，汽車駛離的那一刻才感覺到自己失去了和蘭告白的所有機會，我們的關系也止步于青梅竹馬了。留在和蘭一起長大的街區(qū)讓摩卡心中的空落也越來越大。蘭的丈夫很善良，蘭生孩子了，蘭的女兒很健康……為了和蘭接近一點，于是摩卡自私地領養(yǎng)了小櫻。但幾年下來這樣的消息逐漸堆積著像是夢魘一樣纏繞著摩卡，所以摩卡決定要逃走就從公司辭職了……”

“所以媽就來到了這里嗎？”我對自己的身世并不感興趣，因為我已經(jīng)比被母親領養(yǎng)前幸福很多了。

母親無視了她反復強調(diào)的稱呼，繼續(xù)講述著，“在上火車的前一刻摩卡看見了同伴們跑來的身影，當然蘭也在里面。但是啊，蘭看到摩卡牽著你的手表情就變了，她大概是誤解為摩卡也結(jié)婚了吧。蘭看著摩卡時的那種柔情一下就從眼眸中消散，就好像是對普通朋友就能露出的表情，甚至還有幾分失落……”

“原來蘭也喜歡您啊……”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母親也有這樣怯懦的一面，她還因為這個原因失去了喜歡的人。我的心也有些不好受了起來。

“火車只在那個站停三分鐘，當時也沒想到會在最后一刻見到大家，說了幾句簡單的告別火車就關門了。駛離站臺之后摩卡才意識到自己這輩子大概都不會再見到蘭了，就算喜歡著她也再也沒有機會了……來到這個村子后摩卡就全身心投入了工作，不去應酬也不喜歡和人拉家常只不過是害怕再想起這些事而已……”

“但因為還能看見夕陽，您從來沒有忘記蘭……”我替母親把這句令人心碎的話說了出來，就算是我說出來心臟也因一陣收縮變得劇痛，這大概是我現(xiàn)在能為母親做的所有了。

“嗯……因為夕陽總是不可避免地會見到，所以傍晚就算是摩卡沉浸在回憶里的時光啦。小櫻上學后，摩卡就更有時間在傍晚的時候在村子里各個角落走來走去，說著只有蘭聽得懂的話，被其他人認為是瘋子也在所難免，順便一提摩卡給蘭寫的信也全都是傍晚十分寫下的噢～但我們從來沒有在信里坦白過自己的心意，完全就是普通的青梅竹馬交流一般……蘭一家人過得很幸福，丈夫人也很好，孩子在聽話中也有吵鬧，總之就是個這很值得摩卡祝福的家庭……”

不能和對方坦白心意，因為一旦說出口情感就會決堤。

“這些年來，辛苦了……”我主動地抱了抱這個把自己從孤身一人解救出來的人，因為現(xiàn)在的母親也是孤身一人。

“小櫻想要聽摩卡彈吉他嗎？摩卡的吉他彈得還是很不錯的呢”母親抹了抹眼角的淚，又綻放出平時的笑容。

“可是吉他弦已經(jīng)生銹了……”

“小櫻想聽的話進城買吉他弦也可以的噢～”

“話說為什么這把吉他會在這里呢？”按理來說這么重要的東西應該放在家里才是。

“如果我們的音樂在其他地方奏響，蘭也會很高興的吧。一開始摩卡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才把它拿過來的，雖然同學們反響不錯，但會弄得摩卡自己很傷心呢～而且摩卡也不是專職的音樂老師，所以代了幾次課就一直放在這里了……”母親不好意思地搓了搓碎發(fā)，仿佛用指尖搓碎了光影交錯的夕陽?！暗认掳鸭没丶野?，一直放在這里沒人彈也為難它了，這樣子蘭會生氣的。要不今晚順便給蘭寫信吧……”，母親一提到蘭，又在寂寞中淺淺地笑了。

“媽一提到蘭表情就會變得溫柔起來呢”

“誒——難道摩卡平時表現(xiàn)的很可怕嗎！”剛才那樣少女的表情又浮現(xiàn)了。

“媽沒有打算見蘭一面的打算嗎？”

“要叫摩卡”母親又重新固執(zhí)了起來，想強調(diào)這個或許只是對過去的回憶吧。

“摩卡さん沒有打算和蘭再見一面嗎？”

“還是再等一段時間吧……等到我們都能平靜地對待過往的時候”

“也是的呢”我這么回答著，拉好吉他袋背在肩上。能夠平靜對待過往的時候是什么時候呢？是明天是明年是十年后，還是這輩子都做不到呢？我應該期待她們的重逢，還是祈禱她們不要重逢呢？

“所以，小櫻遇到喜歡的人一定要想方設法告白噢！不要留下讓自己后悔的回憶”母親一邊這么嚴肅地教導著我，一邊帶著我離開音樂教室。晚霞灑在學校的走廊上，在吉他袋上留下一抹橘紅色的光芒。

“知道啦知道啦，其實現(xiàn)在，嗯，也算是有喜歡的人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透露著。

“誒？為什么不告訴摩卡！”

“晚點就跟摩卡さん說噢……”

“啊啦～小櫻的臉好紅，真是青春呢～”

“那是夕陽照在臉上的緣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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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5】

在鎮(zhèn)子里的電視臺遇到了一個女孩子，她也和我考上了同一所大學。三年的相處感覺與她挺合得來，前兩周高中畢業(yè)就順勢告白了。雖然已經(jīng)在交往中但因為同是女孩子所以一直不敢跟母親說，不過現(xiàn)在看來好像也沒什么關系呢。

晚飯的時候，就告訴母親關于這個叫“美竹藍山”的女孩子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