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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鹿·炎的最后王孫》(17)

2022-08-18 14:11 作者:絢夢幻音  | 我要投稿

〖十五〗逐日者

  冬天過去了,開春的時候,涿鹿城里有盛大的五方玄天大典。這是祭祀天帝的盛典,四方諸侯都會來參加,雨師和風(fēng)伯都有些振作,這樣他們終于可以擺脫窮得叮當(dāng)響的生活,他們那些靠不住的老爹和老哥總也得意思意思。城里也總是洋溢著歡騰的氣氛,這是軒轅部立威四方的好時候。刑天也蠻高興,因為女人們都穿上了華麗的盛裝,顯擺她們的曲線。甚至共工都開心起來,因為總有其他部落的人來到涿鹿城,他把黃帝打得滿地找牙的新篇章又有了新的聽眾。他已經(jīng)創(chuàng)紀(jì)錄地把那個故事續(xù)到了第兩百章,他和黃帝都已經(jīng)超越了神人的境界,飛越天穹,煉天地五行為兵器,放出的神光比一千個太陽都猛烈,不過不變的還是老套路,繼續(xù)廝打。他實踐了他的諾言,每章殺死黃帝一次,如今已經(jīng)殺了八十次。

  只有蚩尤和云錦百無聊賴,云錦對于見她的父親毫無興趣,而蚩尤則沒有任何來自家鄉(xiāng)的信。他期待著可以見到爺爺,但是自從他離開了九黎,那個遠(yuǎn)在南方的城市就和他徹底斷了聯(lián)系,仿佛從未曾存在于這世上。有時候蚩尤回憶起來,也只是一片雨林中的一抹綠色,那個城市的樣子漸漸模糊了。

  他和云錦坐在酒肆外的屋檐下晃著雙腿,魑魅倒吊在椽子上,長發(fā)如一掛山前瀑布。

  正百無聊賴的時候,巨大的黑影籠罩過來,魑魅一驚,感覺到強大的氣息撲面而來。

  “請問,此處可是酒肆,可招待外鄉(xiāng)人?”酒肆臺階下站著身高一丈的魁梧戰(zhàn)士。

  蚩尤不得不仰視他,他的老大風(fēng)伯和雨師也竄了出來,好奇地打量著來客。

  “不錯,這里就是我們刀柄會的地盤,我們最是熱誠好客?!庇陰熍呐男馗?。

  “蚩尤,這家伙來了,你家刑天有危機了?!憋L(fēng)伯說。

  來客有著堪比刑天的魁偉身板兒,卻并不傻大黑粗,他的臉型稱得上是俊美,笑的時候雪白的牙齒讓人心里為之一動。

  遠(yuǎn)處喧鬧的人聲越來越近了,刑天拖著大群的鶯鶯燕燕轉(zhuǎn)過街角。他最近大概沒有招惹什么太難伺候的女人,所以女人們在這個春光燦爛的季節(jié)和這個偶像派的男人一起逛街,很是歡喜,并沒有惡狠狠地追趕他要跟他算賬,彼此間也不冷眼相對。刑天苦著臉,不勝其擾的模樣。

  “少君,早啊?!毙烫熳叩津坑让媲罢f。

  “神將兄,早啊,”蚩尤說,“你一大早的這么氣派地出游,黃帝看了也會妒忌吧?”

  “哪里,我只是出來早飯而已,都是恰好遇見。”刑天這么說話的時候,被后面的女人推搡著嗔怪著揪著頭發(fā)拉著胳膊。

  “你為什么不逃走?”

  “被前后包抄了唄,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毙烫煺f,“唉喲,你們能不能不要扯我的胸毛?都是真的,不是我粘上去的?!?/p>

  蚩尤看著刑天,覺得那是一只無奈的狗熊,呆呆地站著,各種紅的綠色鳥兒停在它的身后,啄它的鼻子,叼它的毛。

  “喲!”刑天發(fā)現(xiàn)了那個外鄉(xiāng)客,“這位是?”

  “我叫紅日,夸父族的使者,來參加這次玄天大典的,剛才聽名字,您是神將兄?”來客彬彬有禮。

  “對對,這就是涿鹿城里人見人愛的神將兄!”蚩尤立刻拆臺。

  “是啊,”刑天拍著蚩尤的肩膀說,“那這位就是兔子弟弟?!?/p>

  紅日茫然地?fù)蠐项^。

  刑天伸手緊緊攥住紅日的手握了握,“壯士,幫個忙吧!”

  紅日不禁拘謹(jǐn)起來,“我一個外鄉(xiāng)客,還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地方能幫上忙的,不過,在所不辭吧!”

  “真好,這就是男人間的義氣??!”刑天高興地拍著紅日的肩膀,“站在這里,微笑一下……對,再燦爛一點!”

  紅日于是展現(xiàn)了他陽光般的微笑和白凈的牙齒。

  刑天轉(zhuǎn)身對著女人們,大力拍著紅日的肩膀,“這就是我新認(rèn)識的好兄弟紅日,給個面子,招待一下!”

  女人們中傳來嘩的一聲,眼波如春風(fēng)春雨席卷而來,紅日的笑容瞬間僵了。刑天站到他背后,雙手按住他的肩膀,平靜地向前推出……同時自己悄無聲息地后退。

  “喂!刑天,太不道義了吧?”蚩尤說。

  “道義于我如浮云,你當(dāng)我是風(fēng)伯那個只知道講義氣的男人么?”

  紅日現(xiàn)在變成了鶯鶯燕燕們圍繞的那只狗熊了,他不安地縮著肩膀左顧右盼,不敢沾到女人們的身上。一個俏麗的紅裙寡婦裊裊婷婷地出來,攬住紅日的胳膊扭捏,“刑天的兄弟果真都不是一般人呢,不知英雄從何方部落而來,年方幾何,可曾婚配???”

  “喂喂喂,能不能不要下手這么快啊!”女人群里有人大聲說。

  “刑天對你已經(jīng)不錯了,你不要多吃多占行么?”

  “輪到我了,該輪到我了!”

  “姐妹們還沒到嘴的鴨子別飛了,圍住了圍住了!”

  紅日僵硬地站在那里,像巨大的不倒翁那樣被女人們推搡著,流著汗向蚩尤求助,“原來軒轅部民風(fēng)和我們夸父族如此不同啊……敢問我應(yīng)該如何是好呢?”

  蚩尤干咳了一聲,略感惋惜,“其實只有高大魁梧有男人味的才見得到這樣民風(fēng)了,我不知道該如何,不過你看那邊那個神將兄,他很有經(jīng)驗的?!?/p>

  紅日瞥了一眼街角,看著刑天一付沒事人的樣子一邊哼著曲兒,一邊扭動肩膀,極盡快速地閃向街邊小巷。

  “嘿!”紅日對蚩尤一拱手,“謝兔子弟弟,我明白了。”

  “誰是兔子弟弟?”蚩尤一愣。

  紅日猛地昂首挺胸,極有男人味的斗氣沖天而起,他如巨神一樣揮舞他的長矛指向天空,吟唱一般地說,“太陽啊!那是我的家園!”

  女人們不解其意,于是一起看天。就在這一瞬間,紅日一縮腦袋,魁梧的身體居然從女人群的縫隙里鉆了出去,拖著長矛直去追刑天,“神將兄,等等我!等等我??!”

  “喂喂喂,叫你應(yīng)付一下嘛!”刑天功虧一簣,發(fā)足狂奔。

  刀柄會的英雄們看著兩個英偉的男人拖著一條彩衣長隊絕塵而去,轉(zhuǎn)過街角的瞬間,紅日還轉(zhuǎn)身跟他們招了招手,不知道是告別還是感謝。所有人都很開心,對于這個已經(jīng)到來的春天充滿著期待。

  蚩尤忽的有種感覺,他和紅日是認(rèn)識的,只是忘了在何時何地。


  夜色漆黑,薄霧籠罩著涿鹿之野,遠(yuǎn)處野狼的叫聲起而復(fù)落。

  水畔,壘土百丈而成的高臺上,五色旗幟在風(fēng)中悄悄地舒卷,旗上龍蟠虎踞,熊羆生威。高臺下百步之內(nèi),只有一片鐵甲的冷光,刺穿了薄霧,照寒了野草。上千甲士繃緊了面孔,持矛挺立,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高臺上的魁偉身影們依君臣之位站立,更是靜到了極點。

  一切都預(yù)示著非同尋常的事情即將降臨。

  軒轅黃帝一身卷龍紋的米黃色長袍,腰間懸掛他威震四方的尚方寶劍。軒轅部四大神將,大鴻、應(yīng)龍、英招和風(fēng)后,則拱衛(wèi)在黃帝身邊,各自的甲胄湛然生輝,手中四件神兵光華各異,催發(fā)出不同的氣息。赤炎刀的炎陽,承影劍的縹緲,電戟的暴烈,還有青鉞的冰寒,每一種氣息都奪人心魄。

  黃帝面色肅穆,凝望著黑夜中涿鹿之野的另一側(cè),說:“時間到了么?”

  風(fēng)后緩緩點頭,“回大王,可以開始了!大家都等著呢!”

  黃帝嘆息:“那就,開始吧!”

  他把袍擺一甩,第一個跪了下去,咚咚地磕頭,四大神將忙不迭地追著跪下,也是咚咚地磕頭。

  高臺下云師將士們舉著武器敲打盾牌,發(fā)出震耳的轟響,琴瑟鐘鼓塤缶一齊奏響,在黎明之前把這恢宏之樂一直傳到天上,一點火種遙遙地從涿鹿城傳來,那是數(shù)千人的長隊從玄天神廟一手一手傳來的火種,要用來點燃高臺上祭天的大鼎,那里架著一付太牢,兩頭黑色的牛犢,準(zhǔn)備給天帝的祭品。

  遠(yuǎn)處的高山之巔傳來巫師的唱頌,像是咒語又像是詩歌,是人對于天地的贊歌。

  五方玄天大典于黎明之前開始了。

  黃帝拜完了便抄手站在一旁,看著一群又一群的臣子緩步走上高臺拜祭,此時東方還未見白。

  黃帝打了個哈欠,“我們非得那么早開始么?我只睡到了午夜。”

  “沒辦法?!庇⒄姓f,“您拜了以后還有您的六宮妃嬪、九百御女,然后是滿朝大臣、四部諸侯、九方來使、云師鐵衛(wèi)、滿城民眾,這拜到今晚還不一定拜得完,只好把您早一點拉出來了?!?/p>

  “家業(yè)大了,管家的人不容易啊?!秉S帝有幾分滿足,“說說今年四方上了什么供品吧,也好提提神?!?/p>

  “少昊部貢上了五百美女,個個嬌若細(xì)柳,弱不經(jīng)風(fēng)……”

  “少昊部果是忠臣!”黃帝贊嘆。

  “不過身體太弱,路上病死了四百六十五名,到達(dá)涿鹿城只剩下三十五個,還都病臥呢。”

  “我就受不得少昊王那個暴殄天物的人!”黃帝不滿,“下次讓他們挑選身體健壯的美女!”

  “力拔山兮的要來也沒用啊?!庇⒄蟹稚系牟瘯?,“夸父部進(jìn)貢了個男人?!?/p>

  “男人?”黃帝一愣,“我沒這愛好,夸父部是要嘲笑我么!”

  “不,是個天縱英才的將軍,供大王差遣。我見過了,高大魁梧燦若神人,而且面貌俊美,果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憋L(fēng)后說。

  “是么?”黃帝摸了摸下巴,“那把他帶在身邊當(dāng)衛(wèi)士豈不是很威風(fēng)?這樣吧,讓他代替應(yīng)龍的位置如何?”

  “大王,我可跟你幾十年了,你要想想我們的友情?!睉?yīng)龍趕緊說。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黃帝拍著老兄弟的肩膀,“你跟隨我多年,一直在我身邊護(hù)衛(wèi),我雖然知道你很笨,可一直沒有棄你不顧,你可知道為什么?”

  “臣不知道,臣也不知道大王以為臣很笨。”應(yīng)龍挺胸,“臣還是很有用的?!?/p>

  黃帝意味深長地一笑,抬起眼睛看著隨朝陽淡去的晨霧,聲音里透出絲寂寞來,“因為我們是老兄弟了啊,只有你這個殺豬出身的應(yīng)龍,才會明白我當(dāng)年在高臺下賣草席的心情吧?我是很重感情的人??!”

  應(yīng)龍用力點頭,“我也很重感情的,我最了解大王當(dāng)年的心情。”

  “我知道人小時候才會結(jié)交好朋友,因為長大了我們心計太多了。”黃帝輕聲說,“我們小時候能走在一起,是彼此相似的人啊,知道卑微時的心境是多么的……悲傷,無論是你在殺豬,或者我在編草席?!?/p>

  “悲傷?”應(yīng)龍一愣,“沒有!雖然那時候也蠻受氣的,不過我現(xiàn)在想想那時候不用花錢買肉吃,整天挺閑的,有很多時間曬太陽,覺得真是蠻好的生活?!?/p>

  “嗯?”黃帝也一愣,“你那時候沒有那種受到壓迫內(nèi)心積郁著怒氣的感覺么?”

  “沒有!”應(yīng)龍堅決地?fù)u搖頭,“我是個多么開朗的人啊,有肉吃有太陽曬,我為什么要積郁怒氣?”

  黃帝懊喪地咳嗽了一聲,“雞同鴨講!英招,我們現(xiàn)在來考慮換個護(hù)衛(wèi)吧!”


  顓頊王一身水色的帛衣,躬身長拜黃帝之后,緩緩走上了高臺。黃帝臉上開始陰晴不定,用眼色示意風(fēng)后。風(fēng)后也皺眉,只能搖頭。

  “少昊、太昊、還有顓頊都到了,神農(nóng)氏的老頭子居然還沒有來……”黃帝自言自語,“莫非是想造反?”

  “臣已經(jīng)派了人在西面的常羊山上眺望,烽火傳信,說方圓五十里內(nèi)并無大隊人馬前來。”大鴻在一旁說。

  黃帝眺望著西方,發(fā)出一聲斷續(xù)的嘆息,十七年前坂泉決戰(zhàn)的時候,他也是看見了常羊山那里點燃的烽火。

  大鴻心里有點惴惴,四方諸侯只缺了神農(nóng)部,五方玄天大典就塌了南方一角。他腳下用四色土表示四方,中央是軒轅部的黃色,東西北上站著太昊、少昊、顓頊三部的使團(tuán),而南方火紅色的土上空無一人。坂泉之戰(zhàn)后的十七年,他們并未獲得神農(nóng)部的進(jìn)貢,失敗的南蠻對于中原霸主的臣服似乎是件虛無縹緲的事,他們甚至沒有派過任何一個使團(tuán)來。

  越來越逼人的危機,直到天邊出現(xiàn)那個白影的時候才終于散去。

  黃帝第一個把目光定在原野上最遙遠(yuǎn)的地方,那里只有一個朦朧的白影,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點,黃帝說,“來了!”

  大鴻有些驚奇,看著面無表情的黃帝,不知黃帝的篤定從何而來。沒有任何氣息,一切都是平靜的,不惹人注目??墒歉吲_周圍的群臣眾軍,包括臺上正在祭拜的顓頊,都把目光聚到了那個白點上。因為軒轅黃帝的目光從那一刻起就再也沒有挪開。

  素車,白馬,只有馬脖子下的轡鈴上垂下一縷紅絲。馬靜靜地走,一只蒼白枯瘦的手從車簾里探出來,扯著陳舊的馬韁。在一片逼人的寂靜中,馬從天邊緩緩走來,停在高臺下,垂頭去啃食地上的青草。車簾掀起,高大的老人蹣跚著走下馬車,身后再無一人。他消瘦的身軀像這片原野上的一棵老樹,還沒有死亡,卻正在枯萎。老人撫摩著陳舊的木杖,靜靜地站在那里,灰色的眼睛里沒有一絲光澤。他面對成千上萬的目光,只是低聲說:“神農(nóng)部在此,參見軒轅黃帝?!?/p>

  應(yīng)龍身上一個激靈,耳邊是英招顯得嘶啞的聲音,“炎帝……還活著?!?/p>

  “神農(nóng),是神農(nóng),”應(yīng)龍說,“不要長人威風(fēng)滅我志氣?!?/p>

  “分別十七年了,首領(lǐng)別來無恙么?”黃帝上前一步,上身微微前傾。

  “大王不必憂慮,我已經(jīng)老了,殘軀不過如此。”

  “我憂慮么?”黃帝說,“不,我不憂慮,我只是想再見見烈火之帝,看看往日的敵人是不是還好。其實我很思念首領(lǐng),這天下讓我覺得不安的人只剩下你了,你可千萬別死?!?/p>

  “我要走的時候,大王留不住我,我要死的時候,大王也留不住啊。”炎帝躬身行禮,在眾人的目光中走上了高臺,踏上了紅色土,擋著他的顓頊王急忙閃避。

  “四方質(zhì)子拜祭。”風(fēng)后揚聲說。

  質(zhì)子們沒資格上高臺,頭頂大地,屁股朝天地聽風(fēng)后大聲念誦:“汝等為質(zhì),誠意敬天,王為天子,生而神明,若生二心,天地不容……”

  蚩尤偷偷抬頭看向高臺上,那群高高在上的人中,有一雙灰色的、似乎無神的眼睛看著他們,目光中有一絲說不清楚的溫暖。

  “爺爺?!彬坑鹊淖齑饺鋭恿艘幌隆?/p>

  老人無聲地張嘴,“蚩尤啊。”

  “夸父族使者拜祭!”

  隨著風(fēng)后的高喊,烈火一樣的氣息從質(zhì)子們身后直涌過來。蚩尤剛剛閃到一邊跪下,就聽見了四周低聲的驚嘆。那個夸父族的男子赤裸胸膛,束著鐵帶,威武如巨神,緩緩踏進(jìn)了周圍甲士的刀劍下??涓甘沁@片古老大地上最勇敢善奔跑的部族,他們的男人頂天立地。

  “紅日?”蚩尤有些詫異。那是曾在街頭相遇向他揮手的那個年輕人,臉上卻沒有陽光般的笑,他的眼神鋒銳如犀角,直視高臺之上,讓蚩尤想起了誰。

  蚩尤的心里一動,那個散發(fā)如獅的老人從他的記憶里掙破牢籠咆哮而起!

  同一個時刻紅日伸手往后腰,把什么東西從蚩尤記憶中扯出來,那是一條綢帶,還是當(dāng)年那樣鮮紅,血一樣的顏色在他眼睛里跳動著,像是在燃燒。五歲的記憶張牙舞爪地跳了出來,藍(lán)天、碧血,老人散發(fā)如獅,鋒利如犀角的眼神刺破一切,是那個要在囚籠中爆炸的大夸父。

  他狠狠地打了個哆嗦,眼前重現(xiàn)了那一幕,無比真實。萬眾歡呼,屠刀落下,那雙眼中的火焰還沒有熄滅,蚩尤身邊的少年流淚歡呼叛王的死去。人頭飛天而起,打著旋子。


  蚩尤記起他第一次和紅日的相逢了。

  “是啊,我高興,大王英明神武,叛王罪有應(yīng)得。看見他死了,我真高興……”那個誅殺大夸父的盛典上,紅日是這么說的。

  紅日直起了膝蓋,蚩尤猛地瞪大眼睛,紅日的瞳孔里,像是有巨大的火焰在海水中燃燒。

  紅日把綢帶系在額頭上,鮮紅飛舞,似乎又到了蚩尤五歲時的那個殺人的盛典,重現(xiàn)滿是鮮血的節(jié)慶。

  他直指高臺上的軒轅黃帝,像條太古巨龍般吼叫,奪下了甲士的長矛。長矛的利刃點落在地上。紅日化作狂風(fēng),長矛化作閃電,狂風(fēng)閃電中,殺戮的精神沖上了高臺。

  “軒轅,我要殺了你!”他吼叫。

  “什么人?”風(fēng)后的聲音被衛(wèi)士激起的狂風(fēng)扭曲了。

  “大夸父!”紅日狂笑著,那個死去叛王的一切在他的笑聲中復(fù)活了。

  一種蚩尤無法理解的力量將叛王的精神從牢籠中解脫出來,在吼聲中炸成巨大的煙花!

  應(yīng)龍呆住了,英招的神戟剛剛涌出金光,風(fēng)后從背后摸自己的青鉞,卻已經(jīng)來不及。沒有能人追得上夸父的速度,沒有人能救軒轅黃帝,紅日像是從冥冥中找回了夸父王的魂魄,繼承了他的力量。他這樣狂笑,因為喜悅?或者仇恨?還是因為他已經(jīng)天下無敵?

  黃帝的龍紋之衣變得分外燦爛,像一輪初升的太陽。

  軒轅黃帝帶著灼熱的光芒冉冉升起。原本再也沒有退路的他竟然退向了天空中。

  夸父族的巨人頂著熊熊烈日,狂笑著沖鋒,“太陽!別走!”

  有人說,很久以前,夸父王頂天立地。

  他站在曠野上,手持接天的長杖,眺望大地的盡頭。

  巫師說:“遙遠(yuǎn)的載天之山,大王真的要去么?”

  王說:“我要去?!?/p>

  巫師說:“羲和的六龍之車,沒有人能追得上?!?/p>

  王說:“我是后土的孫子,如果我不去追逐,那么還有誰?”

  巫師說:“太陽東升西落,都是天意,天道剛強,為什么要逆轉(zhuǎn)?”

  王說:“我討厭黑暗,我要看見光明。”

  巫師說:“光明又能怎么樣?”

  王說:“再也沒有凄涼的黑夜,只有日光和快樂。再也沒有時光的流逝,只有永恒的天地。少年將不再老去,老人不害怕死亡,女子們不會因為歲月失去美麗,我永遠(yuǎn)不會看見戰(zhàn)士們的白發(fā)。”

  巫師問:“真的會那樣么?”

  王說:“那是我的理想?!?/p>

  于是那個巨人風(fēng)馳電掣地奔行在浩瀚的大地上。

  他散發(fā)如獅,他長笑如歌,他跨越了泰山,跨越了祁連,跨越了昆侖,他向著天空張開雙臂,他說:“太陽!別走!”

  可是他整個身體都沐浴在太陽的火焰中,他汗如雨下,干渴而疲憊。

  于是他奔向黃河,一氣吸干了黃河,可是他依然渴,他又奔向渭水,又吸干了。干渴還在燒灼他的喉嚨,巫師在遠(yuǎn)方的山峰上喊:“大王,北方有大澤?!?/p>

  羲和瘋狂地驅(qū)策著烈火長車,燃燒的龍車就將沖下山崖。

  王不再看北方,他看著西方,他又一次開始奔跑。他說:“我老了,我已經(jīng)不能再嘗試了。在我被太陽融化前,讓我捉住最后的機會,我要給大家永恒的時間!”

  在載日之山的顛峰上,王如鐵的雙臂死死鎖住了太陽。

  羲和嘆息著看著王,他說:“幾萬年以來,你是唯一追上我的,可惜你還是失敗了?!?/p>

  王問:“為什么?”

  羲和說:“其實你已經(jīng)死了。當(dāng)你跑上載天之山的時候,你已經(jīng)死了。我不知道什么樣的力量支持你死亡的軀體繼續(xù)擁抱我的龍車,可是你卻沒有力量帶我回去了?!?/p>

  王在羲和的嘆息中漸漸化作了煙,他依然不肯相信地問著:“我死了?”

  龍車落下山崖,黑夜又一次籠罩了大地。

  王粉碎著的身軀默默地矗立在懸崖邊,我常常覺得自己能看見他眼角的淚水。

  然后他奮力擲出了接天的長杖,在載日之山下,長杖化作最茂盛的桃林。

  王說:“未來的勇士啊,你可以吃桃子解渴了……”

  然后頂天立地的身軀散成了煙。

  蚩尤覺得自己很早慧,以為神話都是假的,是爺爺哄孩子的招數(shù)。

  可在那一刻,在驚雷閃電的一擊中,蚩尤以為看見了傳說中的夸父王。他剎那間相信那個挽留時光的故事曾經(jīng)真的發(fā)生過,一種精神掙脫了囚籠去舞蹈,放肆張狂,一種不知由來的沖動讓蚩尤想要站起來,他想說:“爽!真爽!他們終于來殺黃帝了!”

  他又想說:“追太陽!追太陽!別跑!”

  他激動得渾身顫抖,雖然他心里說不上多恨黃帝,也說不上多么同情被誅殺的大夸父,但他真的開心。他想起神農(nóng)部死在坂泉之戰(zhàn)的那些男人,雖然蚩尤沒見過他們,但是這一刻忽然覺得自己和他們血脈相連,他們死在眼前這個該死的老家伙的手下。因為他要一統(tǒng)天下,狗屁的一統(tǒng)天下!為什么要一統(tǒng)天下?

  我們應(yīng)該在原野上拉著手徹夜歡歌不是么?我們應(yīng)該在春社上醉酒之后大力擁抱不是么?我們的男男女女應(yīng)該在春光到來的時候在水邊追逐不是么?天如鍋蓋地如棋盤,在浩瀚的原野上我們就該自由如白鳥一樣飛翔,我們?yōu)槭裁匆蛔凶鲣寐沟挠谐菈Φ某鞘??還要為它殺成千上萬的人。

  他的心癲狂如舞,暴躁地跳動。

  如山巒般的霸道陽罡從很遠(yuǎn)的地方?jīng)_了過來,巨斧帶著可怕的狂風(fēng)飛過半空。

  蚩尤呆住了,“刑天!”

  刑天超過了紅日的速度。無論是英招、應(yīng)龍、或者風(fēng)后,軒轅黃帝手下的所有神將都在刑天這一擊下黯然失色。神農(nóng)部的第一勇士以他的武勇稱雄四方。刑天的“干”可以斬斷大山,也可以斬斷微風(fēng)。

  這一次,他斬落了紅日的頭顱。

  血又一次沖天而起,又是一顆巨大的頭顱飛舞,又是一個鮮血凝成的節(jié)慶??偸窍嗤慕Y(jié)局。

  蚩尤看見那顆頭顱落在了面前,俊美的頭顱瞪大眼睛,嘆息著說:“恨?。 ?/p>

  似曾相識的淚水落下,那顆頭顱的眼睛緩緩地合上了。蚩尤驚恐地抱緊雙臂,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淚無聲地涌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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