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克魯斯堡
現(xiàn)代斯諾克以丁俊暉的一句“進就進不進你就上去打吧反正”為嚆矢。濫觴于防守與磨功的打法正失去它們的借鑒意義。但面對看似無垠的未來天空,我想循塞大師“尊重對手”的呼吁好過過早地振翮。
我們懷揣熱忱的靈魂天然被賦予對超越性的追求,不屑于古舊規(guī)則的約束,鐘情于進攻帶來的腎上腺素。但當這種期望流于對長臺機會不假思索的進攻,乃至走向司機與小特主義時,便值得警惕了。與秩序的落差、錯位向來不能為越矩的行為張本。而縱然我們已有翔實的藍圖,仍不能自持已在浪潮之巔立下了自己的沉錨。
“我想加入他們,我的意思是,我沒那么差?!倍】熤钥芍^切中了肯綮。人的社會性是不可祓除的,而我們欲上青云也無時無刻不在因風借力。三杰與五虎暫且被我們把握為一個薄脊的符號客體,一定程度上是因為我們尚缺乏體驗與閱歷去支撐自己的認知。而這種偏見的傲慢更遠在知性的傲慢之上。
在孜孜矻矻以求世界冠軍的道路上,對自己的期望本就是在與進攻與防守平衡中塑型的動態(tài)過程。而我們的底料便是對不同競技狀態(tài)、不同場上形勢的覺感與體認。在克魯斯堡七次奪冠的奧沙利文脫鞋打球,怒斥裁判,又拍攝自己的紀錄片。他的運動觀念是厚實的,也是實踐的。倘若我們在對過往借塞大師之言“尊重”后,又對不斷膨脹的自我進行“不尊重”,那么在丟失外界預期的同時,未嘗也不是丟了自我。
毫無疑問,從進攻與防守角度一覘的打法有偏狹過時的成分。但我們所應摒棄的不是對此的批判,而是其批判的廉價,其對批判投誠中的反智傾向。在尼采的觀念中,如果在成為冠軍之前,略去了像一哥一樣被爆錘的過程,那其“世界冠軍”洵不能成立。何況當00后第一人顏丙濤順從自己的意愿,選擇打有利于取勝的功利打法,將他十六年的艱苦生涯降格為**素材時,我們沒資格斥之以媚俗。
藍圖上的落差終歸只是理念上的區(qū)分,在實踐場域的分野也未必明晰。譬如當我們追尋147時,在途中涉足紅球向上的角度,這究竟是伴隨著期望的泯滅還是期望的達成?在我們塑造斯諾克的同時,斯諾克也在澆鑄我們。既不可否認打法的功利性與藝術性,又承認自己的技術有輕狂的失真,不妨讓體驗走在言語之前。用不被禁錮的頭腦去體味馬克·威廉姆斯的裸體發(fā)布會,并效艾倫之言,對無法言說之事用黑膠帶封住嘴巴。
用尊重對手的打法體現(xiàn)個體的超越性,保持婞直卻又不拘泥于所謂“遺世獨立”的單向度形象。這便是丁俊暉為我們提供的理想期望范式。進就進——不進——你就上去打吧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