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錫蘭與其丈夫居住著的別墅不遠(yuǎn)處，有個對外開放的園林式公園，是二三十年前市政府的工程。那里的設(shè)備不算老舊，樹林茂密，有山有水，平日深受當(dāng)?shù)厝说南矏邸?/p>

????????若是早上去，那就是阿公阿婆在自帶的播音機的嘈雜音樂中踩著馬步，打打太極。再遲一點的中午和下午，就會多上幾個下下棋的人，興許還有前來跑步，鍛煉自己身體的年輕人，總之人來人往，氣氛很是不錯。

????????不過大概是從前年開始，園方就在八點十五關(guān)門，比以往早了足足三小時。所以現(xiàn)在拎著挎包，身著典雅的黑色晚禮服，且正朝門衛(wèi)方向走去的菲林女人自知距離熄燈剩不了多少時間，她加快了腳步。

????????“您好，女士，我們馬上要閉園了?！?/p>

????????看門的老大爺放下手頭的報紙，打量起這個臨閉園了才緩緩來遲的游客來。

????????“抱歉，門衛(wèi)先生，我用不了多久?！彼бТ?，擠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配以她那急迫的語氣哚了跺腳，“我只是路過，人有三急?！?/p>

????????“是這樣沒錯……”他猶豫道。

????????“您知道的，附近真的沒有廁所了。不然我也不會……”

????????門衛(wèi)擺出一道無可奈何的表情，便大手往后一揮，囑咐她行快幾步，懶得去管，別出了事讓今天值班的這老頭子擔(dān)責(zé)便是。女人頭也不回地連聲說好，接著往公園深處走去，倒蠻符合那套應(yīng)急用的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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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腳下鞋跟不短，三四厘米有余，與白日時這里熱鬧的氣氛不同，公園總是在夜晚里會陷入如死亡般沉寂，但又被那雙鞋跟踩在石板上的聲響打破，而幾分鐘后她停在了一個雙叉路口的中央，思索一番后，她轉(zhuǎn)去了左側(cè)的木棧小道。

????????路下方是空心的，踩著的噪音更響了，把那些本打算能安然地睡個好覺的鳥兒連著嚇飛了幾只。這條路不是公園的主干道，因而路燈稀少，她離身后的小道入口漸行漸遠(yuǎn)，那柱路燈就將她幽暗的身影拉伸著，直至被前方的黑暗完全埋沒。

????????她還能看得清東西，完全是得益于從小就有夜視相關(guān)的訓(xùn)練。菲林女人掏出手機瞄了眼時間，二十點十分。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前往這里，相反，她是約定好什么人，來這里以這樣的方式偷偷摸摸會面的，看起來是這樣沒錯。

????????黑夜中，忽然響起了一陣她頗為熟悉的電話鈴聲。她向著那塊地方望去，那是片亮著路燈的小廣場，廣場的其中一面被月牙似的半環(huán)狀座椅亭籠著，其后就是尤為茂密的樹叢，從那還可以依稀看到公園的主干道。

????????就是那了，她攥緊手機，心里也像是因為這樣變得安然些許，可仍舊帶有著些許由情愫誕生伊始就揮之不去的罪惡感。

????????她走出小道，也就是走出黑暗，自己的身影驟然暴露在燈光之下，仿佛在接受審判那樣，可審判是不會到來的，使得她的心蒙上光彩的，是帶有灰色的光，如此一來，心中又何來的焦慮呢？

????????女人自言自語地解釋道，走向談著電話的聲源處的腳步未曾停過，反而越走越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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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位到那個隨著兩者距離的靠近而愈發(fā)清晰的男聲并不困難，他也注意到了今日赴會對象的到來，只是電話尚未停下，不便講話。

????????他的手機一直是亮著的，宛如在無際海岸邊的一座燈塔，又如一個懸在半空中散發(fā)著幽幽黯光，吸引著像自己這樣四處漂泊的，處于「飄浮」?fàn)顟B(tài)的女人。

????????她最終來到了他的面前。

????????「友人」、「同僚」、以及某人的丈夫——隨便是什么身份吧，攪成蛛絲般混亂的關(guān)系網(wǎng)在這一個無人知曉他們曾經(jīng)來過的夜晚，其實并不算很重要。名為黑的女人輕輕倚在了他的身邊，聆聽起他此時正說著的謊話。

????????電話那頭，是自己另一個最重要的朋友呢，黑挽起還在說著話，試圖對她熟視無睹的男人的手，將自己的輕吻落在了他的臉頰邊。他的呼吸陡然加速，勉強穩(wěn)定住了說話的語氣。

????????“——怎么了呀，我的好博士？”電話里的女聲如此問道，“剛剛好像聽你說話頓了一頓?！?/p>

????????“我沒事。只是喝水嗆到了一下?！蹦腥吮灸艿仄查_了自己的視線，試著讓自己的目光忽略掉好似在攀附在他身上的另一個人，以及其伴隨著其的那清淡香水味，“維多利亞那邊，出差還好吧？”

????????“嗯，沒有關(guān)系啦。畢竟是母校所在的城市呢，我也很熟悉，今天剛回到去的時候去找了自己導(dǎo)師喝了趟下午茶，接下來一個月我都會在那里處理公司的事物啦?！?/p>

????????“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別累垮?！?/p>

????????“你也是喔，不準(zhǔn)加班，把不該由你做的事給自己扛?！?/p>

????????他本想著多說些什么的，可脖頸間忽地有什么人在上面吹了吹風(fēng)，不用猜都能想到是誰。受這樣的刺激，他忍不住啊了一聲，到嘴邊的話又停住了。

????????見無人應(yīng)答，電話里的女人又問：“真的沒事嗎？”

????????“沒事。你還記得我們家里養(yǎng)的那只貓吧？”他皺了皺眉，強忍著不停的瘙癢說道，“不知道是不是想出去溜達了，它剛剛撞了下桌腳，把我嚇了一跳?！?/p>

????????“這樣嗎，那你去陪它玩玩吧?！彪娫捓镱^傳來幾聲吟笑，接下來的言語卻讓一旁傾聽著的菲林女人為之一顫，“家里這個月就靠你啦，親愛的，我們也沒理由勞煩黑吧，雖然她或許不介意，但……總歸不太好意思呢。”

????????“也對。那么就先這樣吧，我還有些家務(wù)沒做，有什么問題再給我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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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準(zhǔn)許的答復(fù)后，通訊里終于傳來一陣嘟嘟作響的忙音，他懸著的心算是落了下來，下意識地往后仰去，可迎接他的不是冷冰冰的大理石墻，而是溫暖且柔軟的存在，他的心旋即因為像貓一樣粘上他的黑砰砰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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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養(yǎng)的貓呢?！彼郎惖讲┦康亩叄厰堊∷牟鳖i，邊含著自嘲的笑意低語道。

????????“剛剛差點要被發(fā)現(xiàn)了……唔?！痹捳Z還沒有說完，就被帶有些許酒精味的唇堵上，她又很快把頭縮了回去，怔怔地看著他。

????????“總感覺這種體驗很奇特?！焙诖瓜码p眸，回味著剛剛只持續(xù)了一瞬的接吻，身體卻不住地為自己的行徑感到興奮，微微顫抖，“小姐她……還有現(xiàn)在我……”

????????“沒事，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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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愛著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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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她此時心照不宣，揣摩著的想法為他們帶來的，是別無二致的背德感?？蛇@一情愫的箭是不由自主地、難以受控的，一旦發(fā)射出去，便是無法回頭。

????????黑與博士明白的，既然都看得懂對方的意愿，那也不必再為對方重復(fù)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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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只有他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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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他對視著，兩束目光被不應(yīng)產(chǎn)生的愛戀情愫推向了同一條軌跡，又被倫理道德拼了老命地試圖扯開——顯然后者的力量不夠強大，亦或者是因為一場幽會的開始并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她的手在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覆上了青年的手背，隨后——

????????兩個相互為對方抹上洗不去的罪惡的靈魂，相擁了。

????????這一刻，時鐘的分針正好跨過八點十五分這一熄燈時間，所有路燈驟然關(guān)閉，不再散發(fā)光芒，但也正巧讓被不斷涌來的黑暗所懷抱著的他們多了層天然的偽裝。

????????他們呼喚起彼此的名字，而夜間的草木被晚風(fēng)搖出的簌簌響聲、蟋蟀與鳥禽的合唱等等一類聲音，很快就要被逐漸趨一的沉重呼吸聲所取代。

????????間隔著雙腿與外界的服飾不再是自己的西褲，而是面前菲林女人的那塊無異于布的晚禮紗裙，可沒有想過原來那服裝看似單薄，原來是那么溫暖，看來偶爾穿戴一會兒好像也并無大礙。

????????就多覆在上面一會兒吧，他與她這樣想著。

????????——再久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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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束強光掃過公園的角落，嗖嗖腳步聲也從遠(yuǎn)處傳來。

????????那無疑是安保人員在進行又一次對他們而言還不如快點回值班室打牌的巡邏，他們并不擔(dān)憂，因為他們先前并非未在這里會面過，只是犯下更深一步的罪孽，確是今日的事跡不錯。

????????如他們所料，安保人員只會行走在主干道之上。不過是的，有好幾次，有好幾次那些手電筒掃過了小小幽會的現(xiàn)場，但樹叢之茂盛就像一堵墻壁，留在他們身上的僅僅是斑駁之影。對他們而言，這或許是某種調(diào)味劑罷了。

????????他們未曾停下，他們不會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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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博士……”

????????“……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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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為博士的青年在說話含糊不清的這一刻，或是說，在不久之前，徹底摒棄右手無名指上的誓言的那一刻，正想些什么？

????????不，他并沒有摒棄誓言。

????????污穢的念想修改著他的意識，渾濁的意識修改著他所認(rèn)知的現(xiàn)實，而正在進行著的現(xiàn)實，也變成了雙重且不再沖突的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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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錫蘭。我愛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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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名為黑的這一盜取果實的「蛇」，此刻又在想些什么？

????????“我愛你。”

????????意識將要融化之際，她將自己的吻輕輕落在了青年的額頭上。

????????“——請再愛我多一些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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