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騎士與棄誓（3）

“好一支混沌的大軍。烏勒，為了這一刻，你已經(jīng)籌備了很久吧?！?/p>

即便處于如此下風(fēng)，伊?xí)鴣喌穆曇粢廊蝗绻?，仿佛“感情”的要素在她身上不存在似的?/p>

“偶然……但也是必然?！睘趵粘谅曊f道，“就算你在明面上消滅了不知多少混沌的生靈……你也永遠(yuǎn)無法把混沌的要素徹底抹除。”

“無法被抹除的部分，既然無法再生活于光明之下，那自然就只能潛入到地下悄悄行動?！?/p>

“哼……所以這樣的地下河流域，反而是你們的主場了?！币?xí)鴣嗇p哼一聲，“虧我還經(jīng)常派遣士兵清理扎以那和以勒斯的下水道，看來我還是做得不夠干凈呢?！?/p>

“我們，殺過，那些，士兵！”

“只要，來一次，我們，就，殺一次！”

被混沌感染，呈現(xiàn)出充分適應(yīng)地下生活之形態(tài)的異形們口齒不清地咆哮著，赤裸裸地散發(fā)著對伊?xí)鴣喌臄骋?。再加上從他們身上散發(fā)出的，不知是血液還是什么的腥臭味道，一般人站在這般光景前，恐怕當(dāng)場就要暈過去了吧。

然而伊?xí)鴣喼皇呛翢o動搖地盯著烏勒和舒尼婭看，更是如同示威一般，舉起了手中的火器。

“很遺憾，我和你們可不是同類啊，更不要說和你們共情什么的……”

“砰！”開火的聲音在洞穴里轟鳴，混沌的士兵們的戰(zhàn)線之前多了一串硝煙彌漫的坑，飛濺的碎石毫無憐憫地擦傷了他們的皮膚，帶出或銀色或透明的非人血液。

異形的士兵們?nèi)缋撬苹⒌囟⒅習(xí)鴣喛粗?，不斷開合的嘴里吐出唬唬的聲音。但伊?xí)鴣喣亲屗麄兛床磺逄搶嵉奈淦鳎瑓s是逼得他們一時間竟不敢越過雷池一步。

“只要你們這班混蛋依然存在，我就會對你們大開殺戒。”

“和你們對我們做的一樣，來一次，我殺你們一次?！?/p>

“懂？”

伊?xí)鴣喌穆曇艉喼本拖癖粌鼋Y(jié)了一樣，透著森然的徹骨寒意。

明明她才是深入敵營的孤軍，但是現(xiàn)在，她的氣勢卻是瘋狂地暴漲，就像一堵無形的墻一樣把混沌的士兵們死死地逼在另一側(cè)，令他們動彈不得！

而長久積怨的混沌的士兵們自然也不甘就此作罷，他們更是瞪大溜圓的，帶著血絲的雙眼，齊刷刷地看向伊?xí)鴣喣窍癖鶋K一樣的藍(lán)色眼眸，好似能用充滿殺氣的眼神殺人似的。

雙方的目光交錯之處，似有無形的火花轟鳴，且逐漸激化，只待——

“噗嗤……”

不合時宜的笑聲，完全破壞了這般氣氛。

烏勒掩著面，卻掩飾不住他那不由自主地彎下的腰。

而舒尼婭更是已經(jīng)笑得花枝亂顫，像個開心的小女孩一樣。

“喂喂喂……伊?xí)鴣?，你有沒有搞錯啊……”烏勒說道，“明明放著這樣的狠話，結(jié)果……”

“怎么一直在往后退呢？”

沒錯，就在伊?xí)鴣喓突煦绲氖勘鴤儗χ诺臅r候，她已經(jīng)悄悄地摸到了這個洞穴的洞口，只待轉(zhuǎn)身繞過拐角，逃之夭夭。

當(dāng)烏勒點出這一點的時候，混沌的士兵們在短暫地錯愕了一瞬間之后，旋即嘰里呱啦地大叫起來，更是興奮地?fù)]舞起武器，就像泄洪一樣，即將沖鋒——

“砰！”

一個士兵如斷了線的木偶一般倒下，銀色的血泊迅速地在他的身下匯聚起來。

伊?xí)鴣喌睦做粨簦频眠@群混沌的士兵們不得不再度停下腳步，驚疑不定地看向這個女人——尤其是她手中的，硝煙未散盡的不明武器。

“我可不是沒腦子的蠢貨。你們這邊占據(jù)著這么大的人數(shù)優(yōu)勢，我又只有一把槍，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伊?xí)鴣喓翢o羞赧的意思，而是客觀地陳述著自己所做的一切的理由——就像看著劇場的觀眾一樣，盡管她自己也是劇目的一部分。

“你逃不了多遠(yuǎn)的?！睘趵绽淇岬攸c了點伊?xí)鴣?，“可別小看了我?guī)С鰜淼氖勘鴤儼　挥谜f，就在你在這里浪費時間的時候——”

“啊，當(dāng)然了，雖然是仍未發(fā)展出完整的，屬于自己的文明的種群，但是通訊方式也是必然存在的?！币?xí)鴣喺f道，“叫援軍來了，對么？”

“你當(dāng)然也可以這樣做?！睘趵绽浜咭宦暎爸徊贿^，我想，不適應(yīng)這里的環(huán)境的扎以那傭兵們，恐怕只能給你收尸了吧?！?/p>

雖然烏勒嘴上說著這樣的，輕視伊?xí)鴣喌脑捳Z，但是他臉上的笑意卻是悄然消散——明明就在剛才，舒尼婭還和自己一起歡笑。但是不知不覺中，她卻變得沉默無言。

在烏勒的混沌視野之中，他能看到，舒尼婭的影像雙手已經(jīng)抱在胸前，面色沉凝地作祈禱狀。

她顯然只會為自己的同類，混沌的生靈們祈禱安寧——但是，為什么？在這種時候？

莫不是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反而陷入了什么嚴(yán)重的，足以讓局勢逆轉(zhuǎn)的危機(jī)之中？

“舒尼婭，你這是……”烏勒悄聲發(fā)問。

“地面在震動，而且震幅不低”舒尼婭喃喃道，“大地的精靈諾姆正在哀嚎，水之精靈云迪內(nèi)正在摧殘著它……對，它們來了，在十秒之后，便會席卷這里?！?/p>

不用烏勒出聲提醒，異形的士兵們也已經(jīng)發(fā)覺了異樣：這個洞穴廣場開始不住地顫抖起來，碎石不斷地從穹頂?shù)袈?。在此之外，濃郁的，渾濁的水味，似乎從洞口飄來……

混沌的生靈們大聲鼓噪著，就像沸騰的，無法被蓋住的開水一樣。久在地下洞窟生活的他們，更是清楚，現(xiàn)在他們感知到的這一切究竟意味著什么！

“嘩嘩”的流水聲悄然響起，不知不覺中，這個洞穴廣場上已經(jīng)多了一層不斷涌動著的水。

而聽著那逐漸擴(kuò)大的，如雷鳴般的聲音，恐怕大的還在后頭……

“你不怕死嗎？”此情此景下，烏勒能問的問題也只有這一個了，“不怕你的謀劃，把你也一并卷入，進(jìn)而——”

“你說呢？”伊?xí)鴣喞淠胤磫柕馈?/p>

她從衣兜里摸出兩個透明的藥丸狀物體，丟進(jìn)了自己的鼻腔里。

下一秒，如墻壁一般的激流，夾雜著巨量的碎石、枯木和泥漿，一股腦地轟進(jìn)了這個洞穴廣場里。

世界一瞬間變得一片混沌。

烏勒和混沌的生靈們完全無從抵抗這般大自然的偉力，只能順著這漫天的激流一起飄蕩，感受著全身上下不斷受到各種東西撞擊的鈍痛感，在如同被錘煉的鐵氈一般受創(chuàng)的同時，意識也隨著身軀一同遠(yuǎn)去——

除法護(hù)盾魔法的湛藍(lán)光輝，悄然在這混沌的紛亂水流中亮起。

冷色調(diào)的，但帶著溫暖的氣息墻壁在混沌的生靈的身邊樹起，如同懷抱一樣，將他們團(tuán)團(tuán)圍繞。

在失去意識的混沌的生靈之間，舒尼婭正在靜靜祈禱。

空無一物的她，只能扮演從誕生開始，便被賦予的圣女的角色。

但是，她那緊握在一起的掌心間閃耀的，卻正是來自秩序之神的，溫暖的恩澤之光。

扎以那王都城門之前，士兵們的目光，不住地在同伴和面前大坑之間漂移。

在他們用大炮轟出的，這個直通地下河深處的坑道里，彌漫著濃郁的，刺鼻的硝煙味。

——用最大當(dāng)量的火藥，炸毀幾個河道，引起地下河的洪水。

之前，伊?xí)鴣喪沁@么說的。

但是……

“騎士團(tuán)長大人……她也在那里，對吧。明明這樣，她竟然還……”

“……現(xiàn)在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相信她了。她應(yīng)該清楚自己職責(zé)……雖然發(fā)現(xiàn)了混沌的魔女，不過現(xiàn)在可不是讓她斷送性命的時候?！?/p>

“……但是，就算騎士團(tuán)長大人幸存下來，也一定順著地下河來到了河口對吧。地下河的終點，那可是——”

“秩序生靈的生命禁區(qū)，混沌之海的領(lǐng)域！騎士團(tuán)長的話，恐怕……”

“行了行了！”小隊長拍了拍手，“擔(dān)心這種有的沒的干嘛！你們在這里操這個心，能幫得到騎士團(tuán)長大人嗎？還不如趕緊想辦法把這個坑填了，善后了再考慮一下騎士團(tuán)長的安危吧！”

士兵們面面相覷了片刻，最后沉默地拿起各式鏟子，開始恢復(fù)路面。

但是，他們的目光，卻是忍不住地飄向王都的后方，那水天相接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