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矮人2020 西格瑪時代短篇《嗜血群山》

第二艘船懸在第一艘的墳場上方。巨大的發(fā)電機傳出了單調(diào)的嗡嗡聲,艦首與艏飾在金屬界的晨曦中閃耀著暗淡金光。探照燈穿過了遮住山峰的濃密云層,然后是格林中繼器、以太爆裂卡賓槍以及帶倒刺的巨大掛鉤。群山間的這艘船是一座名副其實的浮空堡壘——制造者精湛技藝的鐵證。
即便如此,這些防護可能還是不夠看。
這些想法絕不僅僅是天空行者們的迷信,格隆基·克拉魯茲艦長沉思著,它們甚至算不上矮人一貫謹慎態(tài)度的體現(xiàn)。艦長凝視著下方的殘骸,懷疑不斷涌上心頭。這艘船——瑟林港的瓦拉雅特朗德號——究其戰(zhàn)績的確是艘值得一坐的船。金屬殘骸散落半山腰,就像被禿鷲瘋狂啃食一般,碎裂的船體被當?shù)靥赜械慕饘傺┭诼?。天空領主號的船員們在沉船上找到的幾具尸體幾乎無法辨認是否為矮人,或者其他任何活物。
船長看著機工小隊在廢墟中搜索、搬出帶有凹痕的容器或桶裝的矮人啤酒,他想著自己的天空領主號也不是完美無瑕的天堂珍寶:齊爾芬港的涂裝驕傲地呈現(xiàn)在它的兩翼,但時間在它的鐵甲上留下了傷疤。倉促修復的裂隙和彈孔擠占著船身,除此之外還有鑿爪和閃電留下的疤痕。
我的身體也好不到哪里去,船長獰笑了一聲。自己的一條腿已經(jīng)被鋼制的假肢替換,周圍的肌肉總是發(fā)癢;空甲上布滿了彈片與燒傷的痕跡;呼吸面罩不時發(fā)出呼哧呼哧的喘息聲——這是野獸人長矛留下的禮物。
不過,面具總歸好過血肉之軀。畢竟,這就是天空戰(zhàn)爭。這不是某處小打小鬧,而是一場與所有那些膽敢挑戰(zhàn)本族空中霸權者無休止的戰(zhàn)爭。傷疤只是勝利的小小代價。
正如老話說的,戰(zhàn)利品當屬勝利者。
“格魯卡茲,” 巴拉杜姆在叫他,艦長早就聽到了這位領航員劍柄撞擊甲板發(fā)出的低沉聲響。領航員簡短地點了點頭,頭盔上的冷藍色鏡片忽明忽暗——天空戰(zhàn)爭中留下遺產(chǎn)。
“地精干的,”領航員一邊研究著下方的殘骸一邊說道,“我第一眼就覺得是它們,船長,這些所作所為帶著惡意,這些人懷恨在心?!?br/>
船長搖了搖頭,“它們不會留下這么多東西。當然——我知道你要說誰——也不會是鼠人。如果是它們的話,下面這些死去的弟兄怎么都能干掉它們一兩個吧?!?br/>
呼嘯的風像冰凍爪般劃過兩個矮人破舊的盔甲,他們一起咯咯地笑了。船長的笑話并不好笑,但他倆都是經(jīng)驗豐富的航空者,也一起并肩航行了很長時間,這讓二者對彼此的癖好產(chǎn)生了好感。
“那么,是那些天空教派嗎?”領航員問道,“這些該死的巫師足夠狡猾,它們手下的那些寵物怪獸切開我們船的時候一定興奮的不行?!?br/>
“有可能,”船長敲擊著欄桿。遠處,兩架炮艇掩護著天空領主的側(cè)翼。厚霧中,追蹤透過的光線遠比尋找小型船只的輪廓更容易。“但我有些懷疑,那里并沒有明顯的魔法殘留物。切口橫在船頭,對手一擊就造成了這個傷口。它們做不到這點?!?br/>
‘云端海妖嗎?’
“還是不可能,沒有血濺出來,也沒有任何尸體被吃掉的痕跡。我不知道,巴拉杜姆?!?br/>
當然,還有另一種解釋,船長不提那種可能是為了避免爭論。領航員非常有邏輯,他主要關注于科學有形之物,齊爾芬港海軍聯(lián)盟學院風格的解釋。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古老的敵人——惡魔將古代矮人趕出他們的要塞——這些是真實存在的,但這不意味著領航員不去尋找更為直接合理的解釋,即地精、鼠人以及風暴。
這并不意味著船長不會秉持更開放的想法。
“拉那松先生,”船長將目光轉(zhuǎn)向一位身著重甲的矮人,他正站在甲板不遠處,“你有什么意見嗎?”
與其他船員不同,拉那松和他手下的錘擊戰(zhàn)士身著深黑色的鎧甲,船長對這些人知之甚少。他們屬于一個比較年輕的組織,各個空港間組成一個軍團以打擊困擾高空的敵人。槍炮軍士的戰(zhàn)斗服裝備了各種神秘的改造物,來歷不明的符文在刻度盤中發(fā)光,火器上的電源噼啪作響。
“狂風來了,船長。”槍炮軍士掃視著天空,盔甲上滿是應急設備。“我們不該繼續(xù)徘徊?!?br/>
船長仿佛在迷霧中看到了什么東西在動,那玩意又大又黑,一個藏在陰影中的陰影。然而,船長剛想把注意力集中時,它就消失了。矮人繼續(xù)在黑暗中搜索,但什么也沒能找到?;蛟S真的沒什么,單單是心中的不安在作祟。
領航員的注意全在槍炮軍士身上,完全沒有察覺到迷霧中的異常,“法典第7節(jié),第4點,b段,”激動的領航員讓船長吃了一驚,“凡遇沉船事故,可要求賠償船舶、貨物和其他財產(chǎn)。船舶、貨物在高空遇險或者失事后,凡尋回物品,可按獲救財產(chǎn)的價值予以相應報酬。更不用說第五點:任何無主的桶裝啤酒或烈酒都可視作搶救物資?!?br/>
“呵,這么說您現(xiàn)在就是法典編撰者了?”槍炮軍士厲聲喝到,“第2節(jié)第1點,最終無利可圖的行動不值得嘗試。如果我們跟下面那條船結(jié)局一樣,啥收獲都是扯淡?!?br/>
船長正要提醒他們注意第4節(jié)第1條——“每艘船都必須絕對服從命令”,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槍炮軍士應該不會讓自己的情緒擺脫控制。他的右手突然感到一陣劇痛,船長喘著氣松開了握緊欄桿的手,金屬欄桿發(fā)出了白色的光,有些地方甚至開始在高溫下軟話。其他的船員也出現(xiàn)了同樣的情況,他們驚訝地后退??諝庾兊糜殖碛譄?,每一次呼吸都夾雜著煤渣與憤怒的炭黑味。船長抬頭望向他的兩個同伴,他們同樣一臉驚訝。
一聲原始的咆哮劃過天際,回答了所有沒來得及說出口的疑惑。

迷霧之中,一根巨大的鞭子抽中了一艘錘擊炮艇,惡毒的倒鉤輕易地撕開了外殼。然后,纏繞船身的鞭子繃緊了,炮艇發(fā)出了一陣不舒適的咯吱聲,其中一臺以太渦輪機在電光火石間消失了。鞭子抽了出去,兩段殘骸在劈啪聲中向下墜落。怪物的剩余部分露了出來。
它龐大無比,發(fā)達的肌肉布滿深紅,翅膀的薄膜和盔甲一般漆黑。一手握著鞭子,一手拿著參差閃耀著符文的斧頭。船長明白了,正是那把武器劈開了瓦拉雅特朗德號。某種侵蝕性的熱霧在它周邊蕩漾。每當他試圖將注意力集中到這頭咆哮的魔王時,一股怒火就會涌上太陽穴。
第二艘炮艇的情況比第一艘好,盡管敵人并不常見,但它至少提供了一個可以瞄準的目標。敏捷的炮艇艱難地做著機動,以太渦輪機在燃燒,天空炮轟鳴。惡魔在它后方憤怒的咆哮。
炮艇的犧牲為鐵甲艦的撤離爭取了時間,但問題隨之而來。云層翻滾,露出了群山,眼前的一切讓船長感到恐懼在,這些山脈仿佛某種巨大的黑暗之神符文,更多的惡魔從群山間蜂擁而至。惡魔們憤怒地敲打著鐵甲艦的甲板,以絕對的速度與兇猛壓制了臨近的船員。它們只是毫無目的的破壞,又叫又笑。
“快起來對付他們,你們這些蠢貨!”槍炮軍士大吼著舉起了自己的以太步槍。更多的黑甲戰(zhàn)士集結(jié)起來,訓練有素的射出火焰,惡魔們在夸張的哀號和不和諧的顫音中被打散。“掙錢的時候到了!”
雷鳴槍手們的射擊并沒能將惡魔趕走,但它給了船員們反擊的機會。船長和領航員并肩作戰(zhàn),武器發(fā)出刺耳的聲音。船長咧嘴一笑,一顆子彈正中惡魔的眉心。云間傳來的怒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嗜血者回來了,炮艇的金屬碎片從它的斧子上滾輪。
“右滿舵!”船長在狂風中喊道,“右滿舵!”
鐵甲艦以拼盡全力的速度和優(yōu)雅向右急轉(zhuǎn)。不止一個矮人被甩下了船體,盡管船長驕傲地看到了他們盡其所能拉下了大批的惡魔。
船長的計劃起了作用,至少部分起了作用。本來應該直接劈開船體的斧頭如今擦過了船體側(cè)翼。天空領主號顫抖了一下,但還是穩(wěn)住了陣腳。
“舷側(cè)開火!”船長打飛了一只惡魔,“開火!”矮人們沒有浪費這個復仇的機會,船員們將火力傾斜到了大魔身上,一陣不停歇的火雨擊中了那頭怪物。
大魔沒有任何退縮。它聳了聳肩,眼中閃爍著暴力的沖動。天生堅忍的矮人也在惡魔的注視下開始動搖。
“后退!后退!”船長喊道。然而,在鐵甲艦機動時,一個殘酷的事實擺在了這位經(jīng)驗豐富的天空行者面前。
領航員的聲音傳來。
“我們贏不了的,船長。”
他喘得很厲害,半個頭盔都被扯掉了,血從他身邊冒了出來。“它比我們快,它熟悉這片天空,它絕不罷手?!倍讼萑肓四撤N宿命般的沉默,即便周遭戰(zhàn)火肆虐。
船長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鐵鉤耀眼的光芒,隨之而來的是膽大的靈感。
“準備好天鉤,”他朝著最近的手下吼道,沒有理會領航員的問題,“啟動以太魚雷!停止機動,讓咱們好好滿足這頭怪物吧!”
船長在心中知道這個計劃并不完全屬于他自己,憤怒使空氣窒息,他的內(nèi)心尖叫著要接近他的敵人。但這或許是某種勝利——某種大魔無法預料的勝利。天空領主號突然停了下來,天鉤啟動的聲音叮當作響,臨近的船員朝著甲板揮手致意。
“準備就緒了!船長!”
惡魔從黑暗中出現(xiàn)在飛船前方,或許是出自獵手的傲慢,或許是它想以自己的方式表達敬意。惡魔的眼睛閃閃發(fā)光,船長強迫自己迎向野獸的目光。。它將群山變成獵場,它對天空霸主們產(chǎn)生某種無法抑制的興趣。它痕他,發(fā)自本能的憎恨。
天空是屬于我們的,你這老怪物。船長的臉繃得緊緊的,他們一直如此。如果我們必須把你們?nèi)虻降孛鎭碜C明這點,那就來吧。
“開火!”
惡魔舉起斧頭的同時,天鉤啟動了。帶刺的鉤子深深扎入了惡魔的胸膛,大魔發(fā)出了充滿仇恨的驚叫。連接天鉤的鏈條開始回縮,如今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止鐵甲艦拉向惡魔。
“魚雷開火!”
兩道光柱從前端射出,船體在逼近它的獵物,它們不會錯過目標。巨大的以太能量沖擊著惡魔。而在它后方,是正對惡魔心臟的天空領主號。
磁力靴將船長固定在了天空領主號的甲板上,他抬頭看著惡魔嚎叫的臉。天空領主即將在他腳下沉沒,老矮人咧嘴笑了。
戰(zhàn)利品當屬勝利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