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魏無羨：糟了，拜禮要開始了。

藍氏弟子：天地自然，方殊之大宗，藍氏崇教，開宗明義，明本，辨問，極言，勤求，此四則，為諸子戒。

百家弟子：遵師命。

藍氏弟子：藍氏家規(guī)凡三千五百條，曰不可習歪門邪道，不可私用暗器，不可濫收學徒，傳非其人，不可私藏利器，沐浴后需更換衣物，抹額意喻規(guī)束自我，不可擅動他人抹額，抹額不可做它用，不可佩鈴串珠等有聲之物，腰佩物不可過三，不可私自修改衣衫，不可擅動……

魏無羨：三千多條家規(guī)，念完不得幾個時辰。

藍氏弟子：不可存猜忌之意，規(guī)束言行，不可妄議他人，不可詆毀他人，不可言語粗俗，不可舉止無端，不可說離間之語，不可言而無信，尊師重道，敬長尊賢，長者若立，不可擅坐，長者坐，方可坐，學高為師，身正為范……

魏無羨：你藏了什么好東西？

藍氏弟子：儉以養(yǎng)德，不可驕奢淫逸，不可貪圖享樂，不可攀附權(quán)貴，不可趨炎附勢……

魏無羨：這是什么？

聶懷桑：我來的路上發(fā)現(xiàn)了一只金雀，足足追了三天呢，怎么樣，囂不囂張？

魏無羨：囂張，好玩，還是金色羽毛。

聶懷桑：可不是，我跟你說，它好玩之處多著呢，比如說……

藍氏弟子：不可目中無人，不可爭強好勝，不可輕視貧弱，不可欺凌弱小，溫恭慎德，執(zhí)雌持下，內(nèi)藏我智，不示人技……

魏無羨：這小古板這么記仇啊。

藍氏弟子：不可荒廢學業(yè)……蘭陵金氏拜禮。

金子軒：蘭陵金氏金子軒拜見先生，先生彌綸太虛，不屑俗物，家父特意為先生廣尋天下之經(jīng)典，編就河洛經(jīng)世書一套，并用金線編成，還望先生不棄。

魏無羨：雍容華貴啊。

江澄：華而不實。

江厭離：別鬧。

藍氏弟子：清河聶氏拜禮。

聶懷桑：清河聶氏聶懷桑拜見先生，懷桑代聶氏向先生進獻紫砂丹鼎一尊。孟瑤。

金光瑤：清河聶氏副使孟瑤特代表聶宗主獻上紫砂丹鼎一只，紫砂古拙莊重，質(zhì)樸渾厚，正如藍先生傳道受業(yè)之品格，請先生不棄笑納。

百家弟子：他就是那孟瑤。

百家弟子：這孟瑤便是金宗主的私生子吧？聽說他曾前去金家認親，結(jié)果被踹下金麟臺，后來才投到這清河聶氏的門下，同為金宗主之子，這待遇可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藍啟仁：安靜！

藍曦臣：素聞聶宗主手下有一得力副使，今日一見談吐溫文，果然不凡，這紫砂望之不俗，正是藍先生的喜好。

金光瑤：多謝澤蕪君。

藍氏弟子：公子，請出示拜帖。

溫晁：拜帖？

藍氏弟子：云深不知處無拜帖不入，無通行玉佩不入，遲到不入。

溫晁：這就是我們岐山溫氏的拜帖。

藍氏弟子：救我！

溫情：仙督有命，派我暗中查訪，不宜打草驚蛇，我們不要這樣張揚。

溫晁：溫情啊溫情，你們這些旁門小支就是畏首畏尾，我告訴你，對于岐山溫氏，這還不算張揚。

江澄：在下云夢江氏江澄江晚吟，奉家父之命……

溫晁：長這么大，我今日才知這姑蘇藍氏的門這么不好進。

藍渙：不知溫公子遠道而來，藍氏有失遠迎，百年間，溫氏從未參加過藍氏聽學，溫公子此次前來，不知仙督有何指教？

溫晁：藍宗主，你這就錯了，溫某不是來聽學的，只是來給你送個人，再說了，岐山溫氏從來都是教化眾生，自然不需要來這藍氏聽學。

聶懷桑：真是囂張！

魏無羨：那既然如此，溫公子你又為何特意前來呢？

溫晁：哪來的鼠輩？

魏無羨：鼠輩不敢當，云夢江氏，魏無羨。

溫晁：豎子也敢插嘴。

魏無羨：我?guī)煹芙蝿偛旁谛邪輲熤Y，豈能容你大呼小叫？你們岐山溫氏就是這樣教化眾生的？

溫晁：好，今日我便讓你看看我們岐山溫氏是怎么收拾這些不聽話的東西的。

江澄：溫公子，一言不合而已，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溫晁：云夢江氏不識禮數(shù)，不教育一下，未免世人說我輩沒有規(guī)矩！

聶懷桑：藍氏雙璧，果然名不虛傳啊。

藍曦臣：溫公子，今日乃云深不知處拜師聽學之日，還請溫公子自重。

溫情：岐山溫氏溫情風仙督之命前來聽學，溫情與弟弟溫寧第一次來到云深不知處有些規(guī)矩尚且不知，還請藍先生與藍宗主海涵。

藍啟仁：既如此，便收下吧。

藍曦臣：溫公子，拜禮已成，請前往精舍休沐，明日聽學之時，請準時來到蘭室。

百家弟子：這次岐山溫氏竟然派人來聽學，真是罕見，還要那二公子溫晁親自來送，這溫晁平時便倨傲無禮十分霸道，今日一見，更有甚之。

聶懷桑：所以說，魏兄你實在是厲害，敢跟那溫晁對峙嗆聲的，除了你，怕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魏無羨：怕他作甚，與這種惡人斗法，那才是其樂無窮。

聶懷桑：魏兄，我要有你這樣的膽量就好了。

江澄：他這膽量，可真非一般人能比。

魏無羨：我跟你們說啊，想要練膽量，首先得會玩兒。

聶懷桑：玩，怎么玩？

魏無羨：我可以教你啊，咱們可以把這云深不知處玩了個通透如何？后山有條溪澗，咱們可以去摸魚。

聶懷桑：魏兄此話當真？

魏無羨：那是自然。

江澄：行了，別再誤人子弟了，魏無羨，明日便正式聽學，你可別忘了，罰你抄的家規(guī)還有兩百六十遍呢。

魏無羨：你又來了，你就不能不提這事嗎？

聶懷桑：魏兄，我聽說藍氏……

魏無羨：機兄，機兄，是我，是我。一定沒聽見，耳朵不好。

聶懷桑：魏兄，你居然敢去招惹大名鼎鼎的藍湛藍二公子，我來藍氏這么久，見到他也只敢繞道而走。

魏無羨：這算什么，我跟你們說，我昨天晚上還跟他干了一架呢。

聶懷桑：你跟藍忘機打架？魏兄，你可真是囂張啊。

魏無羨：我跟你們說，你們倆是不知道，昨天晚上那個情景有多么地激烈，夜黑風高我翻了那個墻，拿著一瓶天子笑，他藍湛倒好……

藍曦臣：叔父，藍氏舉辦聽學以來，溫氏從未派弟子來過，此次雖說只是來了溫氏旁系的一對姐弟，只怕也是別有用心。

藍啟仁：曦臣啊，來者是客，不論他們目的如何，我們只要以禮相待，小心防備便是。

藍曦臣：叔父說的是。

藍啟仁：曦臣，你還有顧慮？

藍曦臣：是，叔父。侄兒在想，溫氏以火行法，而那些傀儡不知是否有所關(guān)聯(lián)呢？

藍啟仁：溫氏登臨仙督以來，行止愈發(fā)乖張，其仙府不夜天有如一城，門下客卿無數(shù)，近幾年，更是橫行無忌，恃強凌弱，如若這攝靈一事真與仙督有關(guān)的話，恐怕就不是你我二人能夠決定得了的。

金光瑤：澤蕪君。

藍曦臣：孟公子。孟公子，拜禮已散，還不回去歇息嗎？

金光瑤：孟瑤特意前來拜別澤蕪君。

藍曦臣：拜別？孟公子不如盤桓數(shù)日再走啊。

金光瑤：孟瑤為聶氏客卿，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藍曦臣：既如此，曦臣不便多留了。孟公子，聶宗主為人光明磊落，賞罰分明，只要是有功之人，他必不會虧待的。

金光瑤：孟瑤記下了，適才拜禮之事多謝澤蕪君轉(zhuǎn)圜。

藍曦臣：言重了，你我都是同輩之人，不必行此大禮。

金光瑤：孟瑤告辭。

藍氏弟子：今天可真有意思。

藍氏弟子：就是啊。

魏無羨：看我怎么……

聶懷桑：魏兄……

魏無羨：都被你趕跑了魚。

聶懷桑：你繼續(xù)你繼續(xù)你繼續(xù)。給我給我給我，丟給我丟給我丟給我，給我給我給我。

魏無羨：聶兄啊，你不幫忙就算了，我好不容易給你抓一條魚，你還給我放跑啦。

聶懷桑：我說魏兄，我們清河多山少水，哪像你們云夢啊，全是平湖大江，再說了，我們有法術(shù)，抓魚哪兒需要親自下水??？

魏無羨：你抓魚還要用法術(shù)啊，多沒意思啊？你讓我?guī)阃姹楣锰K，玩的不就是上山下河的樂趣嗎？

聶懷桑：這么一說，也有道理啊。那咱們繼續(xù)。

魏無羨：不要吵。好多的魚啊，聶兄。

聶懷桑：救命救命，救命啊魏兄，救命，救救救……

魏無羨，我……

魏無羨：魚魚魚，你看，后，后面，后面后面，你看，魚，左邊左邊，旁邊旁邊。

聶懷桑：魏兄，魏兄，魏兄。?

魏無羨：溫姑娘，溫姑娘，你來這里干什么？你這銀針不錯啊。

溫情：別動，沒有人告訴過你，不要碰醫(yī)師的銀針嗎？

魏無羨：只有人告訴過我，這溫氏有一個女醫(yī)師，心狠手辣，那是半點兒碰不得，溫姑娘，你還沒有告訴我，你來這里干什么，這云深不知處后山不能擅入，如果沒有什么正經(jīng)事的話，你該不會是到這里來散步的吧？

溫情：那你來后山又是什么正經(jīng)事？

魏無羨：我，我的事情可正經(jīng)了。抓魚嘍。

江厭離：阿澄，別太累了，明日就是正式聽學的日子了。

江澄：來姑蘇這幾日，魏無羨就沒有一天讓人省心的。

江厭離：難得最后一日清閑，隨他去吧。

江澄：他何時才能為云夢江氏做些考慮？

江厭離：阿澄，咱們江氏立家先祖本就是游俠出身，崇尚舒朗磊落，坦蕩瀟灑，阿羨不正是這種性格嗎？你也不必過于憂心了。

江澄：這就是他一直討父親喜歡的原因吧？

江厭離：阿澄，咱們江氏每一個弟子，只要為人正派，父親有不喜歡的嗎？再說了，你不也是這樣嗎，嘴里念叨他，可心里還是掛念著的。

江澄：我沒有。

魏無羨：你們都在啊。

江澄：你又……

魏無羨：小聲點。

江澄：姐，你看。

魏無羨：我……，師姐，這剛烤好的魚配莼菜湯，最為鮮美。不吃是吧，那我全吃了啊。來，死鴨子，最后一次機會，再不吃就沒有了啊。

江澄：你說誰是死鴨子？

魏無羨：誰嘴硬誰就是死鴨子嘍。

江澄：你！

江厭離：好了，你們兩個。阿澄。阿羨，明日開始聽學以后，你可不許再胡來了。

魏無羨：我保證，就像虞夫人說的那樣，絕對少惹事端。

江厭離：喝湯吧。

魏無羨：金公子，請。

江澄：進去吧你。

藍啟仁：其六必須積功累德，慈心于物，忠孝友悌，正己化人，矜孤恤寡，敬老懷幼，昆蟲草木，猶不可傷，宜憫人之兇，樂人之善，濟人之急，救人之危，見人之得，如己之得，見人之失 ，如己之失。不彰人短，不炫己長，遏惡揚善，推多取少。 受辱不怨，受寵若驚，施恩不求報，與人不追悔。所謂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祿隨之。降山精鬼怪，除鬼驅(qū)邪，為的就是度化。笑什么，不許笑！除妖邪，立正法，凡入藍氏，必遵循藍氏家規(guī)，不可坐無端正，不可疾行，不可喧嘩，不可以大欺小，戲弄他人，不可無視他人，肆意放縱，不可借人錢財，課堂遲到。魏嬰！

魏無羨：在。

藍啟仁：既然你已經(jīng)不用聽我講了，那我就來考考你，妖魔鬼怪是不是同一種東西？

魏無羨：不是。

藍啟仁：為何不是？如何區(qū)分？

魏無羨：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生人所化，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

藍啟仁：妖與怪極易混淆，舉例區(qū)分。

魏無羨：好說，好比你身后那棵活樹，沾染書香之氣百年，化成人形，有了意識，作祟擾人，此為妖；若我拿了一把板斧，攔腰砍斷只剩個死樹墩兒，它再修煉成精，此為怪。

藍啟仁：清河聶氏先祖所操何業(yè)？

魏無羨：屠夫。

藍啟仁：蘭陵金氏家徽為白牡丹，是哪一品白牡丹？

魏無羨：金星雪浪。

藍啟仁：修真界興家族而衰門派第一人為何者？

魏無羨：岐山溫氏先祖溫卯。

藍啟仁：作為云夢江氏的子弟，這些早該耳熟能詳?shù)贡橙缌?，答對了也沒什么好得意的，我再問你，今有一劊子手，父母妻兒俱全，生前斬首者逾百人，橫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氣郁結(jié)，作祟行兇，何如？不許翻書，都給我自己想。忘機，你來告訴他，何如。

藍忘機：方法有三：度化第一，鎮(zhèn)壓第二，滅絕第三。先以父母妻兒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執(zhí)念，不靈，則鎮(zhèn)壓。罪大惡極，怨氣不散，則斬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門行事當謹遵此序，不得有誤。

藍啟仁：一字不差，無論是修行還是為人，都該有這般扎扎實實，若是因為在自家降過幾只不入流的山精鬼怪，有些虛名就驕傲自滿，頑劣跳脫，遲早會自取其辱。

魏無羨：先生，我有疑。

藍啟仁：講。

魏無羨：雖說是以度化為第一，但是度化往往都是不可得的，了其生前所愿，化去執(zhí)念，說來容易，若是這執(zhí)念是得一件新衣裳倒也好說，但若是滅了滿門報仇雪恨，該怎么辦？藍忘機：故以度化為主，鎮(zhèn)壓為輔，不靈則滅門。

魏無羨：暴殄天物嘛，其實我剛才并非不知道這個答案，只是我在想第四條道路。

藍啟仁：從來沒有聽說過有第四條，你且說來。

魏無羨：這劊子手橫死，化作怨靈是必然的事情，那既然他生前斬首百余人，那為何不掘這百余人的墳?zāi)梗て湓箽?，結(jié)百顆頭顱與惡靈相斗。

藍啟仁：不知天高地厚，伏魔降妖，滅鬼殲邪，為的就是度化，你不但不思度化之道，反而還要激其怨氣，本末倒置，罔顧人倫。

魏無羨：先生，有些東西橫豎是無法度化的，何不加以利用??？大禹治水亦知塞為下策，疏為上策，這鎮(zhèn)壓即為塞，豈非下策？先生，靈氣也是氣，怨氣也是氣，靈氣儲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加以利用，這怨氣也可以，為何不能加以利用??？

藍啟仁：那我再問問你，你如何能保證這些怨氣……

江澄：魏無羨。

藍啟仁：為你所用而不是戕害他人？

魏無羨：我尚未想到。

藍啟仁：你若是想到了，各世家就容不得你了。滾！去藏書閣抄一千遍禮則篇。

江厭離：羨羨。

藍啟仁：忘機，你去，將他帶到藏書閣，不抄千遍不準離開。

藍忘機：是。

魏無羨：溫公子，好箭法呀。不好意思啊，嚇到你了，溫公子，你射箭如此厲害，怎么沒有在清談會上見過啊？

溫寧：公子過獎了，我天資愚鈍，還請公子多多指教。

魏無羨：多多指教就言重了，我看你天賦異稟絕非常人可比，我們就一起相互切磋，互補長短吧。對了，溫兄，你怎么不去聽學，反而在這個沒有人的地方，獨自練習呢？

溫寧：我，我年紀尚淺，還沒有資格去聽學，魏公子，你怎么也來此地了？

魏無羨：這個嘛，實不相瞞，我剛剛被藍先生給趕出來了，說來話長，先不說這個了。我剛看你射箭啊 ，力道雖足但是身形卻差了一些，不如這樣，我來給你調(diào)整調(diào)整。

溫寧：好。

魏無羨：來，手放低一點，前臂伸直，后肩打開，腿彎曲，瞄準目標，再下一點，再上一點，好，瞄準啊。

溫情：溫寧。

溫寧：姐。

溫情：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溫寧：這位魏公子他人很好，他在指導我射箭。

魏無羨：溫姑娘，我還沒問你呢，我為什么老是能在后山附近看見你??？你是經(jīng)常偷偷跟著我，還是說你到藍氏后山要找什么東西？

溫情：魏無羨，你少胡說八道了。

魏無羨：云深后山難道真有什么秘密？機兄，原來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