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對于上條當麻的一些看法
注:本文有大量內(nèi)容來自網(wǎng)絡(luò)于原著,不喜勿噴,拜托了。
上條當麻,日語名かみじょとうまあ,是魔法禁書目錄及某科學(xué)的超電磁炮中的男主,身高168cm,是學(xué)園都市七大傳說中都市傳說中“擁有能將任何能力無效化的能力的男人”的真身,其寄宿“幻想殺手”的右手有著不論善惡,讓一切超能力消失的特異能力。有著但凡遇到有煩惱的人都會伸出援手的性格。由于無法被學(xué)園都市的身體檢查儀器檢測到,而被測定為Level 0的無能力者,雖然被分類為“愛打架的壞學(xué)生”,但是上條當麻并不是打架高手。若是與不良少年對打,也只有一對一的時候才會贏。一對二的話就相當危險,一對三的話肯定要逃命,只是這種程度而已。本人對自己的長跑本事挺有自信,擁有著據(jù)說非常平凡的臉龐(河馬你放屁!教主明明超帥的好嗎?。?,梳著一頭似乎是參照著雜志的刺猬頭,非常討厭麻煩的事,是個很重情義的熱血少年,在他心中隨處可見的平凡高中生”,就是指單單看見別人真的遇上困擾,便能隨時化為英雄的人,性格超級爛好人,程度嚴重到看到有困擾的人都會不惜犧牲自己也不肯丟下不管。難以容忍身邊的人死亡,“不失去任何東西,讓大家?guī)еθ莼丶摇笔巧蠗l的夢想,甚至?xí)幌з€上自己的性命來實現(xiàn)自己的這個夢想。不明確劃分敵我界線,甚至?xí)硨φ咭布{入考量,然而,在動漫里,上條當麻的形象卻只給人們留下了“萬雌王”“打臉達人”“后宮王”,甚至是“龍傲天”這樣的形象,這,TM的明顯是對當麻形象最大的污蔑??!當麻從來沒開過后宮,所有與他關(guān)系匪淺的女性角色在他的意識里都只是朋友這種級別而已??!為了達成“讓所有人笑著回來”這個目標,在潛意識里,他甚至把自己當作一個損壞了已無所謂的棋子,有著極為嚴重的自虐傾向,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喜歡一個人硬撐,始終不會輕易在人前落淚,縱然厄運纏身,也會在別人陷入不幸前挺身而出,想為拯救他人而拼盡全力。
? 當麻從來都不是人們口中的那個“打臉王”,與之相反,當麻非常不喜歡暴力。他相信著用溝通可以。解決一切,總是被強迫著使用暴力。在別人眼里,當麻是個強大、善良、堅強、勇敢的英雄,但實際上,當麻還只是個15歲的孩子啊!他也會害怕,也會感到無力,也會因為悲傷而無法自己,但在別人面前,他卻只會露出開朗的笑容,在故事的最后大喊著“不幸啊”,佯裝著堅強的模樣隱藏著不斷崩離分解的內(nèi)心,他也會因為自己的卑微和無力而消極,也會因為人類的惡意而受傷,更會因為巨大的壓力而歇斯底里,這一切的一切,都被他自己很好的隱藏了起來,但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當麻一直已來獨自承受的一切,都在《新約9》,被揭露了出來。
充滿惡意的世界,這是當麻經(jīng)歷的第一個地獄。
他 的聲音在顫抖。
上條總算遇上了熟人。盡管認為非得盡快他 們不可,卻又不希望他們出現(xiàn)在這里的班 同學(xué)之一
吹寄!」
留著露出額頭的黑色長發(fā),而且胸部很大的女孩子。
她倒在瓦礫山的山麓上。倒在那熱度彷佛刺 進鞋里一般的熾熱石塊上。
年 連忙跑過去抱起女孩。
發(fā) 遮住了臉龐,看不清女孩傷得多重。不過,她還有微弱的呼吸?,F(xiàn)在還來得及!
「可惡,你沒事吧?可惡!我這就想辦
一 定會救你!」
她的身軀十分柔軟。
感覺就像在抱一團頗有份量的橡膠。
外行人看不出情況如何,但想來得先處理灼燒傷吧。在沒電的城市里要確保冰塊或許很困難,不過可能還找得到水。
.….
女孩裂開的嘴唇微微地動了。
上條伸手攔住她。
「現(xiàn)在別說話。急救要緊,總之我們先離這 里?!?/p>
有線廣播說,聯(lián)軍是瞄準從學(xué)園都市疏散學(xué) 生轟炸。如果以班級、學(xué)年、學(xué)校為單位動 ,或許還有其他熟人也在澀谷。盡管想問問 題堆積如山,但此時還是以吹寄的身體狀況優(yōu)先。
想到這里,上條抱著吹寄站起身。
他打量周圍。
(.先找個能讓她躺下的地方。然后是水跟毛巾冰塊或許弄不到,但罐裝的冷卻噴霧能 還有。在澀谷找運動用品店應(yīng)該不難
就在思考這些事的時候。
他懷里的同班同學(xué),有了微弱的動靜。
條 并未在意。
是 個錯誤。
小小的「噗茲」聲傳來。
少女以手里的尖銳玻璃碎片,刺進上條腹腹部
這一刻。
少年還沒搞懂發(fā)生了什么事。
他似乎十分混亂,連痛楚都感覺不到。
讓上條有實感的是第二下。
吹寄制理。不用想也應(yīng)該是自己人的她,挪動顫抖的手。
她就像扭轉(zhuǎn)手腕一般,用力轉(zhuǎn)動刺進少年的 玻璃片。
「咦、嗚!嗄??!呃啊」
強烈的痛楚,透過脊椎襲擊整個上半身力量自身體末端流逝。
上條暗叫不妙。
吹寄的身體失去支撐,摔在滾燙的步地道磚上。
他承受不住這股吐意。
頂多只能勉強把臉別開。
「嘎??!嘔惡!咳咳!」
灑在地上的并非嘔吐物,而是鮮紅色的液體。他想了一下這些東西是從自己體內(nèi)的哪里沿著什么管道涌出,這才明白事態(tài)有多嚴重。
上 條搖搖晃晃地退后。
雙 手伸向染成鮮紅色的玻璃片。堅硬觸 感讓人毛骨悚然,但上條仍舊一口氣拔出了碎片,接著再度吐血。他已經(jīng)無法估算這種行為會對自己造成多大的傷害。
某種布料拖地的「聲響起。
摔在路上的吹寄緩緩爬起。
么嘛
她低聲嘀咕。
從未見過的表情出現(xiàn)在眼前。
連要用雙手按住傷口都忘了的上條,呆呆地看著「她」繼續(xù)。
什 么『我會救你』嘛」
怨恨。
這個詞,將同班同學(xué)的話語變得彷佛要徹擊 潰靈魂般凄厲。
「上條當麻,如果你沒做出那種事,不就有 人會死了嗎!」
………………
………………
………………
………………
雙親的影像,有如背光般出現(xiàn)在殺人者背后。
上條不停地對著影像道歉。接著。
他聽到了。
『但我們發(fā)現(xiàn)一件事!為了消滅上條當麻個 絕對的邪惡,可能需要熟悉他的人幫忙!審判我們沒關(guān)系,但希望等一切都結(jié)束再這么! 此刻,請給我們改正過錯的機會!』
世界報以熱烈的鼓掌喝采與祝福話語。彷佛巨大齒輪朝向光明的未來轉(zhuǎn)動一般。上條平靜地想。
啊啊謂真正的絕望,想必不在人所能預(yù)測的范圍內(nèi)。
在只剩眼球能動的上條面前,月詠小萌緩高 舉起了大菜刀
…………………
………………
…………
被別人代替的世界界,這是第二個地獄。
于是。
陷入暮色的教室一隅,一名少年坐在椅子上。
在教室的最旁邊、最角落。
始終沒人注意他,就連看見他孤單地待在那里,也不會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他——
孤單的上條當麻渾身顫抖。
「……那、那是……怎么回事……?」
某人位于圓圏的中心。
某個上條當麻不認識的人,自稱「上條當麻」。
形成圓圏的人們,沒有一個感到不對勁。
即使差異這么大也一樣。
明明兩人長得完全不同,包含身高體重在內(nèi)沒有一處相似,連五官和發(fā)色都沒有任何可能看錯的地方,大家還是毫無知覺!
「沒什么怎么回事。」
少女的話音傳來。
聲音來自教室的講桌上。優(yōu)雅地翹起腳的眼罩「魔神」就坐在那里,姿態(tài)就跟那種只會出現(xiàn)在夢中的「女教師」差不多。
「這就是所謂『上條當麻』的日常吧?難道你沒印象嗎?」
「我講的不是這件事!」
「對那些家伙來說,是誰都可以。」
歐提努斯這么說道,口吻有如正在細心教導(dǎo)一個叛逆的學(xué)生。
她背后的黑板上頭,自行出現(xiàn)了以粉筆寫成的文字。
A和B。
就這兩個英文字母。
「你因為過去邂逅一些人并替他們解決了問題,拓展了人際圏。盡管這些行為以神的觀點來看無比可笑,但以人類的角度來說或許值得贊揚?!?/p>
「……」
「不過,這些信賴說穿了全系于『他們得到了幫助』對吧?『只要得到幫助』,不管來的人是誰都行吧?只要另外有某個人代替坐在這里的你『伸出援手』,他們的信賴與好感就會轉(zhuǎn)向那人。任何人都能當「上條當麻」 ,即使那人是個肥胖大叔或枯干老頭……怎么啦?難不成你認為自己是世界上唯一的正版,這些過程除了你以外誰都畫不出來?」
歐提努斯轉(zhuǎn)起了食指。
「沒有人在看你?!?/p>
粉筆順著她的手指起舞。
「沒有人會因為你不在而困擾?!?/p>
黑板的A上頭畫了個大大的×。
B則被圏了起來。
「只要湊齊能夠解決問題的人物,他們的世界就會自己運轉(zhuǎn)。你居然認為自己的性命能托付在這種關(guān)系上……真是個丟臉的家伙。你的價值只有這點程度,和能量耗盡就會替換下來的電池一樣。沒人會在意電池的外表與個人特征。而且說實在的,只有電池什么也做不到。毫無用處?!?/p>
毛骨悚然。
……上條當麻就連這種理所當然的惡寒都感受不到。
世界好遙遠,實感飄忽不定。
明明應(yīng)該是坐在椅子上,卻發(fā)現(xiàn)連自己的腳邊都變得不踏實。
「所以,我『之前』就說過了吧?」
以世界終結(jié)為講題的女教師說道。
「這種東西,到底有什么必要讓人執(zhí)著到一再賭上性命?只要是可以幫助自己的東西,即使只是吐在路上的口香糖,也能讓他們機械性地膜拜?!?/p>
過了好一會兒。
上條當麻始終閉口不語。
他默默看著空蕩蕩的教室,看著變得陌生的桌椅行列。
眼前景象顯得無比空虛。
比因為胡亂開發(fā)與環(huán)境破壞導(dǎo)致地表完全沙漠化的行星更為寒冷。
讓人感受不到半點救贖或潤澤。
自己或許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卻感受不到這么做有何魅力。
「還不死心嗎?」
依舊翹著腳坐在講桌上的歐提努斯,緩緩開口問道。
「不過改變一下『觀點』,地獄就會輕易露面。如果你還要說那些漂亮話,那我也是可以奉陪,不過前面等著你的只有更燦爛的黑暗喔!反正你遲早會因為自己走過的路崩潰?!?/p>
「……否定又能怎樣?!?/p>
上條當麻低語。
「不管誰說了什么話,這里依舊是我的世界。這是我保住的東西。對于人稱『魔神』的家伙而言或許只是個小小的造景,對我來說卻很有價值。」
「是嗎?」
話音響起的同時。
一柄長槍宛如變戲法般出現(xiàn)在歐提努斯手里。
「只要有這東西在,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p>
「……」
「世界這種東西簡單得很。只要我出手便如你所見,重組一切就像數(shù)一二三后從帽子里變出鴿子那么輕松。因為我就是神。」
「你想說什么?」
「我在等你絕望?!?/p>
「為什么?明明只要你想,新的『上條當麻』要做多少就有多少?!?/p>
「制造新的人偶有什么意義?說穿了新人偶本身無罪吧?由我這個神所做的東西,無法附加『違逆我這個神』的罪過?!?/p>
金發(fā)少女輕聲說道。
她的獨眼中有著愉快的光芒。
「對過去發(fā)生的事絕望吧。將思緒放到今后吧。這么一來,至少我會把那些家伙修正成該有的樣子,讓他們?nèi)』匾欢ǔ潭鹊睦硇?,曉得為長眠于墳?zāi)怪械哪惆У??!?/p>
如果是她。
或許用不著任何代價就能隨意改變世界。
若是歐提努斯說給上條半個世界,或許他真能擁有自己的國家。跟全世界的男性結(jié)交,跟全世界的女性戀愛——像這種愚蠢的夢,或許也只要將「長槍」輕輕一揮就能實現(xiàn)。
可是……
「這樣沒意義啊,歐提努斯。」
「?」
「你剛才說過了。你親口說,制造新的人偶毫無意義。不管那里待起來多么愜意,依舊什么也沒有。如果全世界都是那種東西,別說實現(xiàn)心愿了,根本只有空虛在等著而已。什么也不剩?!?/p>
「還真能說呢。那么,你的意思是這些景象沒有錯嘍?他們毫無修正的必要,而你就該這樣孤伶伶的一個人。」
「沒錯?!?/p>
少年立刻回答。
他反應(yīng)之快,令歐提努斯靜靜地皺起眉頭。
凡人毫不在意,出言抵抗成神的少女。
「我被舍棄了。某個連長相都不知道的人奪走了我的一切……可是,這代表他們自由、有自己的價值觀,不會受到我這種人的意志左右,值得尊重?!簾o法影響他人』就是這么一回事。要是一切都順著自己的意思,那才會變得太過空虛?!?/p>
「……」
「所以,歐提努斯。如果你單方面說要『修正』離開這里的一切……那我就會擋在你面前。這里的一切都只會帶給我痛苦。但就算是這樣,也不該因為個人理由擅自鏟平他們!」
少女的眉毛微微抽動。
她的眼神,就像看見原以為已經(jīng)用拖鞋打爛的害蟲還在動一樣。
「……在捏爛你之前,我有件事想問?!?/p>
歐提努斯平靜地開口。
一臉「裝置并未依照自己預(yù)期動作」似的表情。
「這樣能讓你得到什么?」
「什么也沒有?!?/p>
同樣是立刻回答。
「我不是為了得到什么而戰(zhàn)?!?/p>
「這樣啊?!?/p>
「何況就算暫時分別,只要有緣還是能重建友誼。也有些人際關(guān)系是從互相憎恨、互不理解開始的,最后大家還是變得能夠一同歡笑。這種情誼,遠比你所想象的更為堅強。即使『上條當麻』的身分在我眼前被人奪走,也不代表我沒有以其他身分跟大家重拾聯(lián)系的機會吧?」
「這樣啊?!?/p>
此時,歐提努斯就像要打斷上條似地開口。
她的肩膀在顫抖。
上條原以為她在壓抑怒火,但并非如此。她是在忍笑。
「呵呵。雖然你講得很精彩,不過我安排了一個對你十分惡劣的詭計呢。不,畢竟我沒想到你會提出這樣的答案。這還真是尷尬。神向人認錯可是極為稀奇的事喔,值得一輩子引以為傲?!?/p>
「……什么意思?」
依然坐在椅子上的上條皺起眉頭。
「你到底在說什么?」
「很簡單?!?/p>
歐提努斯指向出口。
指向眾人離去的虛無空洞。
「大家都叫消失在那里的少年『上條當麻』。當事人對自己是『上條當麻』這點也深信不疑。而且這里只有我跟你,在這種狀況下你的自我申報沒有意義,加上我說的那些話打從一開始就充滿惡意……既然如此,你不覺得應(yīng)該會有個說起來也是理所當然的疑問嗎?」
「………………………………………………………………………………………………………………………………………………………………………………………………………………………………………………………………………………………………………………………………」
不行。
不能讓她說下去。
某種強烈的厭惡感逐漸支配全身,彷佛從頭到腳每個地方都有惡心的蟲子在爬一樣。
然后。
毫不在意的歐提努斯以嘲弄口吻這么說道:
「在這里悲慘地低頭傷心的你到底是誰?」
少女顯得十分愉悅。
彷佛在炫耀她引以為傲的詭計。
「這種不干不脆的家伙,真的是大家認識的上條當麻嗎?」
7
認知。
斷絕了。
8
少年。
「上條當麻」呆呆地坐在染成橘色的教室最角落。他的手腳無力地下垂,原先看著歐提努斯的眼睛,無神地望著有些偏差的世界。
呼吸變得凌亂。
就連活命所需的最底限行為,也變得十分草率。
沒錯。
沒有錯。在這種一團混亂的世界,在這種自己與他人的對人認知都已徹底崩潰的世界,為什么還能相信「人名」這種東西?
別人所認為的「上條當麻」也好。
自己所認為的「上條當麻」也罷。
人會輕易地遭到操控,表現(xiàn)得像個丑角一樣——剛剛不是已經(jīng)親眼目睹了嗎?為什么會以為這種現(xiàn)象不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呢?
若是這樣。
我、我、我。
到底是什么人?
直到剛剛都還對身為「上條當麻」這點深信不疑的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喂?!?/p>
戴著眼罩的金發(fā)少女,彷佛在太陽系外聆聽一般。
輕巧的「咚」一聲響起。
原先站在講桌上的歐提努斯,跳到了空無一人的座位上。
「把你的名字告訴我吧?!?/p>
咚、咚、咚。
「魔神」宛如踩著自清流中探頭的巖石過河,不斷地從一張桌子跳往下一張桌子,逐漸接近少年。
簡單的作業(yè)。
歐提努斯抵達了少年的座位。
少女站在桌上,從天上俯視渺小的少年。
「我說啊,『上條當麻』。你本來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啊?」
「……」
「基于正義而憤慨,為了朋友甚至不惜挑戰(zhàn)神明的你,周圍到底有些怎樣的人啊?你為了保護別人,到底拋棄了誰?」
水聲響起。
少年全身上下不分前胸后背,每個地方都冒出了令人不舒服的汗水。
「應(yīng)該有這種人才對。雖然數(shù)量比不過那種夸張的后宮混蛋,但你應(yīng)該還是有即使知道必須面對無法戰(zhàn)勝的對手,依然愿意賭命保護的對象。而那個人現(xiàn)在怎樣了呢?就在你舍棄『真正的你』,主張自己是那個生活愜意的『上條當麻』時,那人在哪里做些什么?」
少年并不覺得熱。
他甚至有股寒意。凍徹心肺的惡寒裹住了他的身體。
「魔神」說道。
她完全掌握了主導(dǎo)權(quán)。
「就當是你陪我消磨時間的謝禮。只要說得出正確的名字,我就送你回原來的地方……朋友、戀人、家人。如果你找得到『真正的你』,我就讓你回去跟『真正的你』有關(guān)連的那些人身邊?!?/p>
一陣沉默。
少年緩緩抬起頭,歐提努斯依舊站在他面前。
不知不覺間,少女已用食指和中指夾住了某張照片。
「如果要你從地球六十億人口中找出來,范圍想必太廣了。我就適度地給你點提示吧,畢竟別人設(shè)計的娛樂沒勝算就太無聊了嘛?!?/p>
照片離手。
它順著少女的身體緩緩飄落,輕巧地落在少女腳邊——上條的桌面。
那是全班同學(xué)的合照。
不用說,里頭當然是「上條當麻」班上的同學(xué)們。數(shù)十個學(xué)生填滿了階梯狀的踏腳臺,班導(dǎo)師月詠小萌則站在稍遠處。
「你是其中一員。」
歐提努斯輕聲說道。
「從這數(shù)十人中選出一個就好。這種選擇題遠比轉(zhuǎn)地球儀簡單多了吧?」
因為心血來潮而釋出機會的「魔神」,大概一失去興致就會毫不留情地拋棄少年。
她想必不會猶豫。
「你就在那里面?!?/p>
歐提努斯再度說道。
「只要做出正確的選擇,我就會給你正確的答復(fù)。包括你的世界、你的人生,以及你的存在?!?/p>
歐提努斯沒說選錯會如何。
少年緩緩將目光轉(zhuǎn)向合照。
每張笑臉都顯得十分平板,就像用印章蓋上去的。
感覺不出哪里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只能將整張照片看成一幅巨大的繪畫。
即使如此,少年依舊將意識集中在男生的部分,盡可能地讓選項減半。然而……
「別想靠性別之類的東西來分唷?!?/p>
歐提努斯彷佛讀出了「某人」的思考般插嘴。
「你的外表只要用『長槍』就能動手腳,性別和年齡沒辦法當成找出原型的參考喔。」
「……」
除了性別以外,她甚至還提到了年齡。
這么一來,不就連站在稍遠處的小萌老師也得列入候選名單了嗎?
「不用在意時間,反正這是你最后的選擇。就算要煩惱到餓死也無妨喔?」
男生、女生。
學(xué)生、教師。
沒有任何能用來找出正解的可靠情報,也沒有共通的疤痕或習(xí)慣的站姿等參考特征。到頭來,還是只能閉著眼睛隨便選一個嗎?就連俄羅斯輪盤的死亡機率也才六分之一,而這道題目更過分,猜得到才稀奇。
雙眼感到刺痛。
不知是因為淚水,還是額前流下的汗水所致。
只有嘴唇異常干澀。
接著。
就在金發(fā)少女眼前。
「我是……」
「某人」。
緩緩說出一個名字。
「我是上條當麻。不是別人!」
在他說完這句話后。
歐提努斯面容扭曲,彷佛打從心底感到不悅。
態(tài)度十分明確。
那是到目前為止她最讓人覺得「危險」的表情。
掃興。讓已經(jīng)成神的少女這么想,究竟會引來多兇猛的神威呢?
一會兒后。
她嘖了一聲,帶著嘆息開口。
「你從哪里發(fā)現(xiàn)的?」
「……」
「別告訴我又是靠什么沒根據(jù)的自信或放棄動腦的正面思考啊?!?/p>
「若要說提示,當然還是有。」
他平靜地回答。
「你說的那些話成了提示?!?/p>
「我說的話?」
「如果你真的只是要折磨我,就絕對不會給我合照這種提示。既然如此,代表你另外有讓我看這張照片的理由。對吧?」
「……原來如此?!?/p>
「雖然你說真正的我就在這里面,卻沒說那是『上條當麻以外的我』。你期待我在能選出正確答案的狀況下犯錯?!?/p>
而且,歐提努斯先前曾這么說過。
即使制造新的「上條當麻」也沒意義。
既然不覺得讓別人擔任「上條」有意義,也就表示她折磨的對象正是本尊。
「該說你讀出我的惡意了嗎?我原先還以為這會是個有趣的人格崩潰實驗?zāi)亍!?/p>
「雖然我不曉得你怎么辦到的,但即使不用雙手你依舊能動很多手腳,像是在黑板上寫字或是拿出照片等等。如果我說出別人的名字,你只要驚訝地拍手喝采稱贊我就好,至于證明答案無誤的『證據(jù)』,事后你想怎么捏造都行吧?!?/p>
就像要打斷少年一般。
就像覺得眼前的喜劇很無聊,于是起身離席一般。
歐提努斯此時彈了一下手指。
世界消失了。
上條所處的世界,無論是地面、天空、還是地平線的彼方,全都變成漆黑一片。
「魔神」不知身在何處,唯有話音滑至少年耳邊。
「該說你蠢過頭了嗎?不會煩惱也算是某種才能吧。你不會對這樣的自己感到不安,這點我必須老實地表示佩服?!?/p>
她的聲音聽起來相當驚訝,就跟看見構(gòu)造單純的生物在切下身體一部分后依然活蹦亂跳的人差不多。
「不過,你認為我手上有多少張牌?」
「……」
「以為只有區(qū)區(qū)幾萬而已嗎?」
「下一個」威脅。
在某個世界,會出現(xiàn)擺明了要追殺上條當麻的怪物,這是第三個地獄。
在某個世界,上條會遭人冤枉而上絞刑臺,這是第四個地獄。
在某個世界,上條會和熟人一同碰上山難,為了活到救援抵達,眾人必須分食他的肉,這是第五個地獄。
在某個世界,他明明還有意識,卻不知為何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動彈不得,就這樣直到葬禮舉行。這是第五個地獄。
在某個世界,他被活埋在腐葉土里,只能眼睜睜看著身體從手腳尖端開始腐壞;這是第六個地獄。
在某個世界,地球已經(jīng)完蛋,他于不知終點何在的情況下,被迫搭乘膠囊般的宇宙飛船讓人扔到無重力空間漂流;這是第七個地獄。
在某個世界,沒有人理會他,卻有巨大機器人和小行星自顧自地進行破壞。這是第八個地獄。
…………
…………
…………
…………
雖然心靈這種東西沒有形體,上條卻清楚地感受到它正在崩潰。不是像用鐵錘砸或拿刀劈成兩半那種顯眼的破壞,而是有如遭白蟻啃蝕般緩慢但確實,察覺不對時已經(jīng)太遲了……那種靜悄悄的破壞。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上條依舊一點點、一點點地累積思考時間。
逆轉(zhuǎn)手段與解決方法不會突然浮現(xiàn)。
要用沾滿鮮血的手將至今所累積的東西一點一滴地建構(gòu)出來。
當麻仍未放棄,
直到————————
第無數(shù)個地獄的到來;
那是個和平美好所有人都微笑著的世界。
地點是個有和煦陽光照耀的公園。
他坐在潔白的長椅上,整個人往后靠。似乎是就這樣打起噸來。
「睡了多久」這種問題,想來沒什么意義。
畢竟「這里」或許是上條當麻清醒的瞬間才誕生也說不定。
反正「這里」八成也是高高在上的歐提努斯為了整人而精心設(shè)計的東西吧。就像之前徹底否定上條的存在意義,帶給他強烈的無力感那樣。
當?shù)谝挥∠蠹劝卜€(wěn)又和平時,最后一定會有場徹底的大破壞等著,藉由讓上條眼睜睜地看著熟人們倒在尖叫與血泊中,粉碎他的靈魂。
所以,上條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
他可沒悠哉到在這種時候還能樂觀地守望事態(tài)演變。
(……主動出擊吧。)
少年讓模糊的意識集結(jié)在腦中的一點。
他以自己的意志感受全身的血液循環(huán)。
(幸好,我的記憶會持續(xù)累積。要想出辦法對抗歐提努斯那種近乎無限的力量,絕非不可能……還有救。無論自己會變得怎樣,我都要回到大家身邊!)
如果。
在變遷搖擺的眾多世界里,上條的心屈服了,究竟會發(fā)生什么事呢?
他沒考慮過這點。
根本無暇多想。
歐提努斯很快就會出手。一旦變化開始,就無法阻止世界的毀滅與崩潰。所幸沒出現(xiàn)過「在什么也沒有的空曠沙漠里悠哉地待上一百年」之類的狀況。想必她自己也不想奉陪吧。沒人會為了殺掉一看就討厭的蟑螂而把它養(yǎng)在籠子里直到老死,兩者是一樣的道理。
看清楚發(fā)生什么事。
比較毀滅的差異,計算歐提努斯的「器量」。
從里面找出特征與共通點,刻劃出那個「魔神」的習(xí)慣與特質(zhì)。
其中可能會有微小的破口。
也可能有乍看之下無法察覺的細微裂痕。
或者。
在某處。
會有連歐提努斯自己也沒注意到的細微缺陷。
(所以不能別開目光。要正面承受,然后克服它們!自己怎樣都沒關(guān)系,就算超越極限的景象接連到來燒毀腦袋也沒關(guān)系。不能再讓茵蒂克絲他們被那家伙擺布。我一定要讓一切恢復(fù)原狀,取回他們的尊嚴?。?/p>
他身體使力。
準備從公園的長椅上站起身。
就在前一秒。
「……絲。」
說話聲傳來。
對方說的似乎是英語,因此上條聽不懂詳細的內(nèi)容。
頂多只聽得懂人名。
然而,事到如今不管出現(xiàn)什么名字,上條都不會驚訝。他就連陌生人以「上條當麻」的身分打入班上圈子里都碰過,而且克服了那道考驗。
下一道難題。
一定也能克服。
就在上條這么想時,「那個名字」滑進他耳中。
「等一下啦,艾利絲?」
時間短暫。
但上條當麻的呼吸確實停了 一下。
他忘記要從長椅上起身,只是緩緩轉(zhuǎn)頭看向聲音來處。
一名有波浪卷金發(fā)、小麥色肌膚的嬌小少女正在奔跑。
在她前方有一名少年。
啊啊。
可是……上條心想。
艾利絲這個名字,不就是魔法師雪莉?克倫威爾那尊石巨人的名字嗎?
而這個名字,應(yīng)該是來自她已死的好友才對吧……?
「……」
上條呆呆地……只是呆呆地目送少年少女的背影小跑步離去。
接著,別的說話聲響起。
這次是法語,還是意大利語呢?總之是上條完全無法解讀的語言。不過,他隱約聽得出說話者似乎很開心。
他轉(zhuǎn)頭一看,發(fā)現(xiàn)綠色草皮上鋪了一塊塑料制的野餐墊,墊子上頭坐著一名幼小的少女和一對年輕夫婦。他們不時從藤編成的籃取出三明治大快朵頤。他們的表情,與其說是在品嘗三明治,不如說更像是在細嚼合家團聚的幸福。
那名幼小的少女,將茶色頭發(fā)編成了數(shù)根細細的辮子。
上條想起名叫雅妮絲?桑提斯的修女。
可是。
她有告訴上條她的雙親還在世嗎?
「……難道……」
上條感覺到。
巨大的陰影徐徐籠罩而來。
叫做前方之風(fēng)的少女牽著弟弟的手散步。名叫左方之地的男子并未遭同僚處刑,跟其他成員一同在遮陽傘下喝著冰咖啡。
名叫歐莉安娜?湯森的女性沒去當什么魔法業(yè)界的送貨人,而是跟數(shù)名孩童、老奶奶一同歡笑。
「老師,原來你在這里???」
這個聲音,應(yīng)該屬于那個穿著奇特女仆裝的云川鞠亞吧?既然如此,也就不必特地去確認她視線前方的人物了。
木原加群。
果然,是個應(yīng)該確實已經(jīng)死亡,還活著才顯得奇怪的人物。
「否定呀?!?/p>
短短一句話。
懷著惡意的少女之聲,彷佛要貫穿上條的胸口。
戴眼罩的金發(fā)少女,魔神歐提努斯。
「如果你能斷定『改變世界』與『變化后的世界』是惡,那就否定這個沒有事件、沒有債務(wù),也沒有失戀的扭曲世界呀?」
「……」
歐提努斯從長椅后方靠向上條,她摟住少年、將臉頰貼上去,有如在少年耳邊說情話似地輕聲道。
上條什么也說不出口。
連一句反駁的話語都講不出來。
「想破壞世界很簡單。只要殺了我,或是破壞控制力量的『長槍』就好。雖然兩者都超出了凡人的能力范圍,但仍舊有一試的價值喔。反正你不管選哪個都會失敗,無法奪走我的一切,但或許有機會給我足以產(chǎn)生些許噪聲的沖擊呢。這么一來,這種插入半吊子『相位』的夾縫世界便會當場粉碎。要讓一兩個你所認為的『丑陋扭曲的世界』回歸虛無,應(yīng)該也辦得到吧?!?/p>
不知不覺間。
少女手里出現(xiàn)一柄「長槍」。
「主神之槍」。
協(xié)助她控制「魔神」之力的靈裝。一切的關(guān)鍵。能不由分說地帶給世界變化,甚至無視當事者們的意志。連結(jié)核心的元兇之一。
歐提努斯從背后摟住了上條。
她拿著「長槍」。當然,那玩意兒就在上條右手可及之處。
如果趁現(xiàn)在下手。
就能夠破壞靈裝。
「快點?!?/p>
歐提努斯以無比平靜的口吻催促。
就像那頭長發(fā)靜靜散發(fā)甜香一般。
「世界不該扭曲成幸福的樣子,恢復(fù)原狀才正確。這是你的主張,而且多半是正解。那么,之后只剩下實際采取行動了。來啊,測試自己的正義吧。來啊?!?/p>
……哪有這樣的,上條心想。
直到不久前,上條還認為歐提努斯施展能夠操縱一切的絕對力量為所欲為,是種絕對的邪惡。她一再地任憑自身方便破壞世界、毀滅眾人,讓上條看見那些地獄般的情景。
所以。
只?!富謴?fù)原狀」是少年的支柱。
也是他的目的。
然而……
「這件事,我『之前』也說過?!?/p>
歐提努斯望著這個只有幸福的世界,在顫抖的少年耳邊低語。
「世界并不需要你。即使沒有你這個個體,他們也能各自避開危機。雖然死傷的數(shù)量、友人熟人的圈子、資產(chǎn)的總額、新聞標題等等多少會改變就是了。世界不會因此停下。人生、工作、戀愛,全都會持續(xù)下去?!?/p>
「……」
「你以某種方法拯救了他們,我則試著用別的方法救人,僅此而已。這是由我代替你面對那些蠻橫的世界。善惡這種東西想必不存在。討論何者正確根本沒有意義。差別只在于選項的多寡與實際的結(jié)果而已。比方說人命、收益、愛情等等,很多很多就是了?!?/p>
「……那么……」
過了好一會兒。
渺小的少年才拚命動著顫抖的嘴唇這么咕噥:
「到目前為止,我所做的究竟是……?」
「以凡人之身來說,你已經(jīng)做得夠好了?!?/p>
歐提努斯的回答很單純。
「不過你忘了嗎?我可是叫做『神』的存在,救人的方法當然也不同?!?/p>
會把事情復(fù)雜化的,或許只有相信事情應(yīng)該很復(fù)雜的人類也說不定。
可是……
「你也太狡猾了?!?/p>
「或許吧?!?/p>
「那個叫做艾利絲的,早在我認識雪莉之前就已經(jīng)死了。那已經(jīng)是大約二十年前的事了耶?我不管再怎么掙扎都救不了他吧?當時我甚至還沒出生啊?!?/p>
「所以說,錯不在你。」
「歐莉安娜也好、雅妮絲也好。她們的過去里,應(yīng)該都有我所不知道的悲劇才對。債務(wù)啦、戀愛啦什么的,我哪可能全都知道???這要人怎么去幫啊!」
「沒人責(zé)怪你?!?/p>
紙飛機橫越眼前。
有個嬌小的身影追趕在后,旁邊還有許多五官完全相同的少女。
往紙飛機的去向一看,就能看見兩名超能力者(等級5)。
第一名,以及第三名。
在出現(xiàn)些許差異的未來中,他們似乎已經(jīng)徹底和解了。
「我救不了他們。我根本辦不到!是啊沒錯,有超過一萬個復(fù)制人慘遭殺害。要是能夠早點發(fā)現(xiàn),或許還可以走上別條路!這確實是我的過錯,無法辯解。我只是不經(jīng)意地救了眼前的一兩個人,讓事情看起來像是已經(jīng)完全解決而已!」
「只要你放棄自責(zé),之后大家也會認同的?!?/p>
「我的……我的選擇到底算什么!」
眼前的景象,想必就是正解。
即使這實在太不講理,甚至用上了時間倒流那種犯規(guī)招數(shù)。
上條依舊想不到更好的答案。
「難道說……我的選擇加快了那些悲劇的發(fā)展嗎?難道我的選擇增加了非必要的死傷嗎?我的選擇讓人痛苦、讓人背債、讓人失戀……如果是這樣,覺得自己『幫助了別人』的我到底算什么……!」
改變世界真的是惡嗎?
恢復(fù)原狀真的是善嗎?
看見這么祥和的世界后,還說得出那種話嗎?
就算某人支配世界好了。
但歐提努斯守住了這些上條無法負擔的笑臉,難道她錯了嗎?這根本與什么征服世界之類的庸俗詞語無關(guān),單純只是執(zhí)政者應(yīng)有的作為吧?
咚、咚。一顆足球滾到上條腳邊。
歐提努斯輕輕松開環(huán)住少年脖子的手。
獲得自由的少年看向前方。
看向接近自己的嬌小身影。
身穿潔白修道服的修女。
「球……」
聽到這個聲音,上條不由得撿起了腳邊的足球。茵蒂克絲就像只小狗或其他小動物般,朝這顆球靠近。
遠方還有幾個身影。
史提爾?馬格努斯。
神裂火織。
還有其他少年不認識的神父和修女。
「啊……」
上條輕聲感嘆。
雖然他因為失憶而不清楚實際經(jīng)過。
卻隱約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這是——
如果他們并未失敗,任務(wù)沒被上條這種人搶走的未來。
「?」
以雙手接過大球的銀發(fā)少女,看見上條的表情后微微歪頭。
「怎么了嗎?肚子痛嗎?」
這樣的話語飛來。
自己現(xiàn)在的表情或許相當奇怪,上條心想。
如果。
伸出右手摸這名少女的頭,會有什么變化嗎?還是說,什么都不會變呢?
瞬間。
他的右手手掌開始詭異地顫抖……
「沒什么?!?/p>
上條擺出笑臉。
放在膝上的右手靜靜地握緊。
「我沒事,放心吧?!?/p>
上條目送少女的背影小跑步離去。
這幅少女加入人群的畫面,想必就是他們平常所見的景象吧。
……這算是救贖嗎?
持續(xù)帶給別人這么強烈的失落感,究竟對誰算得上救贖?
「保護它,還是毀了它?」
人在上條身邊的歐提努斯,直接坐到長椅的靠背上,背對著少年細語。
「無論如何,你都只能二選一。這不止影響你,還會影響你認識的所有人,決定每一個人的人生?!?/p>
「……你想要我怎樣?」
少年顫抖著提出質(zhì)疑。
「就算我不說話,你也能自己拯救世界吧?你剛剛已經(jīng)讓我見識到,你就是這樣的存在了吧?既然如此,現(xiàn)在是怎樣?為什么要在這個毫無破綻的完美世界給我時間猶豫?你想要我做什么!」
「事情很簡單?!?/p>
相對地,歐提努斯則是一副隨時會吹起口哨的輕松模樣。
「就像你說的,這個世界很完美,而且毫無破綻。一切都受到『以上條當麻不在為大前提所計算出的黃金比例』保護。反過來說,只要有了你這個個體,這世界就會產(chǎn)生錯誤。只要有了多余的齒輪,或者該說卡住縫隙的木塊,就會妨礙所有齒輪的動作……現(xiàn)在雖然看起來這么祥和,但很快就會開始崩潰。雖然不曉得是一秒后還是一個月后,但事情一定會發(fā)生——就從世界那家伙想起『這么說來這家伙還在呢?』的瞬間開始?!?/p>
所以。
魔神歐提努斯以僅剩的眼睛盯著上條,下了這樣的結(jié)論。
「用自己的性命做個了斷。除此以外,沒有其他保護這個世界的方法?!?/p>
「………………………………………………………………………………………………………………………………………………………………………………………………………………………………………………………………………………………………………………………………嘿?!?/p>
在這個瞬間。
上條臉上松懈的表情,看上去就像古怪的笑容。
誰都看得出他絕對不是在笑。
歐提努斯無動于衷。
「由我動手也行。但你自己也發(fā)現(xiàn)了吧?當面對源自外在因素的危機時,不知為何你總是能克服難關(guān)。在你持續(xù)著『不幸』狀態(tài)的人生中,該死時死不了或許就是最大的『不幸』了吧。雖然我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把握殺掉你,但如果要確保萬無一失的百分之百,還是你自盡比較快。對世界來說,這樣比較健全喔。」
「啪」的聲音傳來。
某種東西從天而降。
那是條一端綁成環(huán)狀的粗繩,似乎能用來上吊。想到這里時,周圍已經(jīng)有菜刀、炭爐、手槍、清潔劑、汽車、藥丸、厚塑料袋、壞吹風(fēng)機、銀酒杯、短刀、汽油桶、塞進許多石頭當重錘用的衣服等東西掉了下來。這情景就像圖畫書里出現(xiàn)的糖果雨一樣,五顏六色、充滿喜感、無比異常。
「所以你就自己選擇、自己決定吧。如果有背負一切的覺悟,要跟我戰(zhàn)斗破壞『長槍』也行。如果沒有這么做的覺悟,就用自己的性命作個了斷吧?!?/p>
上條緩緩轉(zhuǎn)頭,看向歐提努斯。
她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現(xiàn)場只剩下少年。
幸福而完美的世界。
這實在太過沉重的負擔,壓在他一個人的肩上。
行間 五
試著思考正義的事。
就覺得這東西似乎跟已經(jīng)絕種的恐龍名字一樣遙遠。
試著思考和平的事。
就覺得這東西似乎只要想創(chuàng)造,沒有正義也辦得到。
將創(chuàng)造腦中浮現(xiàn)景色所需的條件,一項項列出來。在過程中,突然有些疑惑。于是從頭開始思考,然后再度從頭,于是終于發(fā)現(xiàn)了癥結(jié)。
看樣子,讓世界變和平似乎用不著自己。
自己熟識的人們展露笑容,跟自己不熟的人們攜手合作,發(fā)展出各式各樣的東西,將堆積如山的種種問題一樣樣解決。這種有如教科書范例般閃閃發(fā)亮的理想實現(xiàn)之后,自己這個存在就失去了歸宿。
只要世界和平,想必誰都不會有意見。
只要世界和平,想必誰都不會有疑問。
只要世界和平,想必誰都會無視過程。
只要世界和平,想必誰都會欣賞結(jié)果。
只要世界和平,想必誰都會認同答案。
……這是多么平等、自私、打壓個體的答案啊??墒牵@也無可奈何。正義已然失落,只剩化石般的痕跡。
而且不用說,和平當然可貴。過去的歷史,已經(jīng)證明了它的價值有多高,某些情況下人們甚至愿意犧牲整個世界的一半也要得到它。
如果只用一條人命就買得到,想必誰都會爭先恐后地搶吧。
史家想必會讃頌人類的偉業(yè),并且在年表上刻下新數(shù)字,甚至訂立紀念日來慶祝吧。
全世界人類共同分攤的笑容殺人。
世人靠著微笑這項理論武裝忽視本質(zhì),將正義拋諸腦后,稱頌如溫水般的邪惡和平。
那么問題來了。
自己真的想緊緊抓住這樣的世界嗎?
動彈不得。
上條當麻連從潔白的長椅上起身都做不到。
他已經(jīng)沒有指標。
即使還能用雙腳步行,即使還有握緊右拳的力氣,又能做什么呢?人家讓自己看見了這么完美的正解、這么完美的幸福,還會有多管閑事插手別人不幸的勇氣嗎?他或許真的解決了什么,但或許也還有其他方法能做到。如果當時沒上當、如果一開始就曉得答案、如果能回到過去阻止悲劇——
誰都覺得「這怎么可能」的事,那個歐提努斯實際做到了。
不管那是猜拳慢出還是超越人類領(lǐng)域的犯規(guī)招式,若要討論自己和她何者正確,結(jié)果顯而易見。
「……」
黃昏來臨。
原先聚集在公園的人群紛紛離去,當上條回過神時,周圍已看不見人影。即使如此,方才出現(xiàn)在這里的一切,仍舊烙印在上條眼里。
哪有理由破壞那些幸福?
找得到跟歐提努斯戰(zhàn)斗的動機嗎?
想回到原來的世界。
想讓一切恢復(fù)原狀。
回到自己原先認為理所當然會持續(xù)下去的平凡日常。
想取回上條當麻的人生。
可是。
期望這些的人,到頭來只有他一個。
「這么做是為了大家」的想法,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
這個遼闊的世界,與名為上條當麻的個人。
雙方何者優(yōu)先,這種事早就一清二楚。
歐提努斯。
那個自稱為神的少女,一開始就已準備好這個與自身傲慢相稱的結(jié)果。
既然如此。
若有人跟守護世界和平、創(chuàng)造眾人笑容、行事完美無缺的神對抗,他所能得到的稱號。
想必。
叫做無藥可救。
「啊……」
依然坐著的上條,以雙手掩住自己的臉。
「該斬斷的邪惡,果然是我啊。」
他已經(jīng)無力動彈。
正因為明白這個道理,才會無力動彈。
不管做什么都只會踐踏別人的人生。自己竭盡全力也只能「想幫助他人」,為了滿足自己的心靈卻會讓黃金平衡崩潰。這樣不行。這是種無藥可救的罪惡。如果看見別人這么做,自己大概會不惜拋下一切也要揍飛對方吧。用這種態(tài)度對待他人,換成自己時卻例外,這在邏輯上說不通。
這就是終結(jié)。
如果在眾多世界中的某處死心,會變成怎樣呢?
多半就是現(xiàn)在這樣吧。
想必會連當個「生物」的最低需求都消失,在連根指頭都動不了的情況下活著腐爛。
「可是……」
這樣結(jié)束或許也不壞。這么做一定對大家比較好。歐提努斯說了,只要上條當麻還在,這里遲早會「崩潰」。歐提努斯或許再造新世界就好,但實際遭到剝奪的,卻是茵蒂克絲、御坂美琴等上條熟人們的笑臉。不,上條也擅自替他不認識的人們扛起了未來。既然沒有比這個世界更完美的幸福,那么出現(xiàn)變化只會讓事情變糟而已?!改瘛官x予他的角色,就只有搗亂祥和而已。
與其變成這樣的契機,倒不如在這里畫下句點比較好。
毫無疑問。
若要問為什么,就是因為這必然「正確」。
「……這樣啊?!?/p>
所以。
所以。
所以。
「我知道了,歐提努斯……我就找個結(jié)束生命的地方吧?!?/p>
少年平靜地、無聲地從長椅上起身。
那渺小的背景,逐漸融化在橘色的世界里,就像斷了線的氣球飛進暮色里一樣。
腳步聲的倒數(shù)計時開始了。
2
該選怎樣的死法呢?
上條在街上晃蕩,同時恍惚地想著這件事。自己最后抵達的地方,大概會隨著死法不同而改變吧。自己先前從沒想過這種事。歐提努斯說的話一針見血?;蛟S是因為長期處在不講理的「不幸」之中吧,尋常的麻煩殺不了上條。他無論如何都會避開死亡,這點跟他的意識有沒有自覺無關(guān)。
不選個好方法就會活下去。
那樣無疑會危害這個只有和平與笑容的世界。
既然如此。
對于自己的末路,不能自暴自棄地沖動下決定,必須三思而行。
無論如何都救不回來。
開始行動后,即使丟臉地想反悔也絕對來不及。
跨過那條線的瞬間就會決定一切。
得采取這樣的方法才行。
「崩潰」不知何時會開始。必須精確地找出正解。
「……」
晃著晃著,上條發(fā)現(xiàn)這里是仿照學(xué)園都市而建。只不過,街景有些不太對勁。想必是去掉了完美世界不需要的東西,然后用其他東西填補所造成的結(jié)果吧。比方說,偽裝成民間設(shè)施的「暗部」研究所等等。
若要舉個代表性的例子,就是這座城市沒了「外墻」。當魔法陣營與科學(xué)陣營的紛爭徹底消除后,這東西大概也就沒用了。
人們離開染成橘色的公園后,出現(xiàn)在城市的各個角落。他們分別回到自己的小小天地,掌握各自的幸福。
漫步中的上條聽見嚷嚷聲于是轉(zhuǎn)過頭去,發(fā)現(xiàn)在大型玻璃另一邊的餐廳里,有四個女孩占住一張桌子。
「到頭來,我認為麥野會性急的原因就在于那個鮭魚便當。什么……化學(xué)物質(zhì)?化學(xué)調(diào)味料?雖然不曉得是什么,不過那些重口味的東西絕對要小心!」
「?。?一天到晚都在吃罐頭的芙蘭達沒資格在食物上對我說三道四吧?」
「話說回來,又是鮭魚又是鯖魚的,為什么你們總愛對海鮮發(fā)動超猛攻?。總€人特征實在超重迭耶?!?/p>
「……感情意外地好?!?/p>
另外幾人從上條前面走過。他們穿過餐廳的玻璃門后,走向女生集團占據(jù)的那張桌子。
「喵喵!姊姊好像在吃好吃的東西!那是什么?新商品?今天是罐頭慶典嗎?」
「呃,芙蕾梅雅,我想那多半是她擅自帶進來的。因為打從剛才開始,看著我們的女服務(wù)生小姐就苦笑著愣在原地?!?/p>
「話說回來,濱面你不是該先為自己超遲到這件事道歉嗎!還有駒場跟半藏是吧?明明人手增加了效率卻變差,這到底超怎么回事啊!」
「……嘖。都是因為半藏這家伙說在那邊轉(zhuǎn)彎比較近才會這樣……」
「不,是因為駒場老大在飮料區(qū)連續(xù)中獎停不下來吧!就是自動販賣機上那種輪盤!」
「到頭來,究竟是什么理由讓我妹妹中意這個極限肌肉猩猩,實在讓人搞不懂啊……」
雖然沒打算進餐廳,食物的香氣卻會刺激食欲。
連這種時候也會覺得餓嗎?自己的丟臉樣讓上條相當難受。
他拍拍口袋,確定手機和錢包在里頭。
離開餐廳后上條又晃了一會兒,接著在路邊發(fā)現(xiàn)一個由卡車改造而成的攤子,似乎是賣熱狗的。
「看、看啊,露琪亞修女!在那種地方居然有賣一份兩千圓的熱狗,會讓人以為自己看見了天堂呢!」
「那個不僅會觸犯貪食罪還會觸犯貪婪罪……唔唔唔!修女不該吃那種東西!麗多薇雅也說說她啦!」
「可是,奧索拉修女好像已經(jīng)吃起來了。」
標價確實高得愚蠢,不過反正是最后一頓了。于是上條毫不吝惜荷包地買了一個,順便加了一杯碳酸飮料。
他收下商品時,一對褐色肌膚的男女從旁經(jīng)過。
「艾扎力,接下來要怎么辦啊?」
「去問妥琪特莉。畢竟聽到傳言的是她?!?/p>
「喂喂喂,別推給我。你家小妹一旦生氣,安撫起來可是很累人的?!?/p>
就在上條坐到路旁護欄上大嚼熱狗時,鄰近天橋上傳來復(fù)數(shù)名男女的說話聲。陰沉教師與穿著蜜蜂配色鮮艷女仆裝的少女組成了拍檔。他們并未注意到上條。
「老師接下來要做什么?」
「附近似乎有活動。雖然好像只是簡單的廟會,但應(yīng)該還是有巡邏的必要?!?/p>
「哼哼哼哈哈!也就是說你答應(yīng)一起穿浴衣逛廟會了對吧?我的『暴風(fēng)車輪』發(fā)出怒吼嘍!」
「……話題就像刮傷的唱片一樣跳躍,總之你先冷靜下來吧?!?/p>
在他們后方,兩名身材不像學(xué)生的巨乳少女,正以彷佛會迸出火花的眼神對看。
雙方都是長發(fā)。一個是泛著光澤的黑發(fā),一個則是蜂蜜色的閃耀金發(fā),他們都是操縱人心的專家。
「剛才那個也太過分了吧?」
「唉呀?真抱歉啊盡管你突然這么說,但我對讀解力的自信可沒高到那種程度呢」
「嘿?喔?這樣啊只不過買個熱狗都要濫用超能力(等級5)水平的異能叫小學(xué)生隊伍讓開有那么難理解嗎?」
「哈哈哈讀解力讀解力☆」
要靠糖分和膽固醇攝取過量來自殺也未免拖太久了點。
上條吃完后將容器丟進垃圾桶,再度踏上橘色的街道。
他跟坐輪椅穿睡衣的女性,以及脖子上掛著智能型手機與行動通訊裝置的少女等人擦身而過。
「唉呀呀,以『木原』的角度來說,這么和平還真無聊呢?!?/p>
「怎樣都行啦。只要能用科學(xué)玩耍,我管他善人還是惡人。既然待在這種地方就用這種方式活下去吧……若是『木原』應(yīng)該會這么說才對。」
「話說回來,你看過那份概要書沒?說要開發(fā)硏究新規(guī)格的垃圾處理器耶。那種東西三天就搞定了啦,開什么玩笑嘛?!?/p>
……這么做,說穿了就是要消除留戀。
就像在水中用剪刀把纏住的大量頭發(fā)一根根剪斷一樣。這個儀式是為了削減自身負荷,避免要跨越最后一條線時產(chǎn)生近似反饋的「反向擺蕩」。
(雖然寫封遺書或許能厘清思緒,不過……)
反正沒人會看,寫了也沒意義。
就在少年這么想時,「咚、咚」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似乎是擊打太鼓的聲音。
某團人一口氣追過了上來。
「索爾!快點啦!」
「唉,等一下啦,瑪莉安。反正剛開始一定滿滿都是人,晚一點再參加剛剛好啦?!?/p>
「……話說回來,我發(fā)現(xiàn)貝爾西嘍。那個家伙!他居然又瞞著我跟那個留著縱卷發(fā)的女仆接觸了!」
「哇……一來我覺得那該交給貝爾西的自由意志決定,二來你也該關(guān)心一下在自己身旁抱怨的『投擲之槌』吧?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因為嫉妒而爆炸喔?」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上條不禁笑了出來。
看樣子,似乎真的一切紛爭都沒了。
……歐提努斯在重組人物關(guān)系圖的過程中,似乎擅自弄出了一些當事人不知道的關(guān)系,不過兩相對照之下,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是顯得比較幸福才對。
在這里,快感要比些許的突兀感更為重要。
廟會場地不在什么神社境內(nèi),而是由眾多攤販沿著流經(jīng)第七學(xué)區(qū)的河川連接而成??磥砀漓胂啾?,煙火大會要來得更為重要。要說這很有學(xué)園都市的風(fēng)格倒也沒錯。
「嗚喔?!御坂御坂因為來不及處理眼前的大量情報而試著發(fā)出歡喜的吼叫!」
「你擅自放棄理解會連我這邊的處理能力也跟著停擺所以拜托你撐下去——御坂頭暈?zāi)垦5亟ㄗh?!?/p>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p>
「在這種日子放縱一下有什么關(guān)系嘛。將兩萬個以上的『妹妹們』一個不漏地全部救出來,報酬應(yīng)該沒那么少才對喔?」
「荷包應(yīng)該會很痛吧!看看后頭吧第一名,這批為數(shù)眾多的復(fù)制人全都盯著攤販興奮不已?。∵€有我這個知道后依舊追加要求的『第三次制造計劃』關(guān)鍵——惡意集合體『番外個體』喔!」
上條忍不住想在人群中找出說話的人,但最后還是沒找到。不過,相對地他卻發(fā)現(xiàn)了一對身穿白袍的男女。兩人胸前別著看似名牌的東西。上頭寫著「芳川」和「天井」。兩人似乎欣慰地看著某處,應(yīng)該是哪邊的硏究員吧?
「好痛!人還真多呢。話說回來姊姊她人在哪里?」
「啊啊,該怎么說呢,到處都是長相一樣的人,根本搞不清楚人在哪里了呢……」
「對了初春,聽說艾莉薩今天用兩人合而為一的完美模式偷偷跑來是真的假的?」
「剛才像娃娃的小不點社長在那邊晃來晃去,她應(yīng)該也在附近某處吧?」
漫步。
上條當麻一邊聽著人聲,一邊漫步于沿河岸設(shè)立的會場里。
這些聲音告訴他,自己的所作所為一定有意義。
少年明白人們掌握的幸福、臉上的笑容多有份量。他了解到那些不只是文件上的數(shù)字,而是真的存在于「這里」。
接著。
「等等我啦?」
上條當麻聽到一名少女的聲音。
前方有個小跑步的嬌小身影。
那是個修女,身穿宛如紅茶杯般有金色刺繡的潔白修道服。
據(jù)他所知,那是名叫茵蒂克絲的少女。
「史提爾?火織?在這種食物樂園里居然只能選三種絕對有問題!我的肚子已經(jīng)全面性地餓扁了啦!」
上條他——
主動抬起頭來。
想將面前的景象烙印在眼底。
奔跑著穿越人潮的銀發(fā)少女懷里抱著三色貓。她似乎已經(jīng)找到了目標人物,動作沒有半分猶豫。
接著。
她跑過上條身旁,沒有一點遲疑。
說穿了,茵蒂克絲根本沒注意到上條當麻。
背后傳來吵鬧的說話聲。
然而,少年再也沒有回頭。
這下子,他總算下定了決心。
他似乎找到了自己該守護的東西。
上條再度邁步。
他獨自一人,順著河流走在熱鬧的會場里。在前方,在吵雜聲與霓虹燈的彼方,聳立著一棟大廈。
想來,那里就是目標,屋頂則是終點。
不止大廈里的電梯與電扶梯,就連河川沿岸這些幸福的廟會景色,也全都是通往死刑臺的階梯。
漫步而行。
走進大廈。
搭乘電梯,按下屋頂?shù)陌粹o。
盡管這臺電梯安靜、平穩(wěn)又快速,很符合學(xué)園都市的風(fēng)格,但抵達屋頂仍舊要花掉一分鐘以上。雖然不曉得共有幾層,但少說也有個三百公尺高吧。
尋常人類從屋頂墜落會如何,不需要多說。
即使底下有行道樹或救援用的厚墊,依舊不可能保住性命吧。
「啊……」
于是。
電梯隨著輕柔的電子聲停住。
金屬的自動門往左右大開。
「這確實……」
面前是一片耀眼的世界。
天空與其說是橘色,不如說更接近金色;風(fēng)帶來的清涼感宛如沙漠中的一杯水,滋潤著上條的心。少年緩緩穿越屋頂?shù)诌_邊緣?;蛟S是因為沒開放給一般民眾的關(guān)系吧,這里并未準備防止墜落的欄桿,前方唯有赤裸裸的風(fēng)景。至上的幸福世界。眼前的點點光明都在歌頌青春,慶祝樂曲的細小樂音甚至傳到了屋頂上,其中并未混雜警衛(wèi)與救護車等殺風(fēng)景的警鈴聲。想必是因為這里已不需要它們,才會聽不到。
「是個非常適合迎接人生終點的地方呢,歐提努斯。光靠我的手,打造不了這么完美的地點。」
至今為止。
自己一路拚命解決了許多事件。
「大霸星祭」。
以及九月三十日的保險絲風(fēng)斬事件。
還有遍及英國全土的叛亂鎮(zhèn)壓。
甚至是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
……可是,之后又會有些什么呢?
自己沒打算保護世界,也沒有「拯救全人類」這種規(guī)模龐大的目標。然而,話雖如此,此后接續(xù)的短暫歷史,真的是上條當麻所期望的東西嗎?歐提努斯是「搗蛋鬼」的領(lǐng)袖。只要她們不亂來,或許就不會變成那樣。然而在另一方面,自己也這么想過——假設(shè)「搗蛋鬼」與歐提努斯都不行動,事情會皆大歡喜嗎?真的嗎?如果她們不抬頭,會不會只是換成別人來搗亂世界呢?
「搗蛋鬼」。
歐提努斯。
就某種意味而言,斬斷了這種趨勢。
無論過程多有問題,確切的結(jié)果就在眼前。此后想必不會再出現(xiàn)上條所擔心的「別人」了吧。歐提努斯應(yīng)該不會造出讓那種東西自然發(fā)生的土壤,不會容許不幸與悲劇之類的「不完全擺蕩」存在吧。
就算本質(zhì)上是出自獨善與傲慢的獨裁體制,就算愛干凈又神經(jīng)質(zhì)的神不會一一考慮民眾的問題,她的所做所為依舊會帶來真正的和平與幸福。無論是不是任神擺布,大家都能平等地得到成功。這么一來,人們應(yīng)該不會在意過程中發(fā)生什么事吧。
誰都想幸福。
因為人類最為終極的指向性,就只集中在這一點上。
畢竟人們想要的不是方法或經(jīng)過。
只是最后留下的最高分。
「……」
上條眺望染成黃金色的街景好一會兒。
不可思議的是,都已經(jīng)到了這里,少年心中對于「跳下去」這個簡單的行動依舊有少許猶豫和恐懼。他為了讓感覺麻痹已經(jīng)花了很多時間在通過儀式上,但似乎還是無法徹底拋開一切。他心想,這實在相當丟臉。
明明就算抵抗也得不到任何東西。
明明反駁只是單純的愿望,其中既沒道理也不合邏輯。
……這就像將心靈一點點地削掉,于是看見在最后的最后剩下的東西——那就是愿望。低賤的欲望。口口聲聲說著「要幫助誰誰誰」、「要拯救世界」,到頭來最深處還是自身渺小的欲望。魔神確實地看穿了這點。會讓對方失望也是理所當然。他之所以失去容身之處,原因或許不止在于歐提努斯的「攻擊」。像他這樣的人,有容身之處才顯得太過不可思議吧?
可是。
這也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
「……」
上條輕輕閉起雙眼。這里原本就沒有欄桿或扶手之類的東西。只要直直向前邁步,就會得到結(jié)果。之后就只剩想象的世界。前方有路,為了將應(yīng)有的東西化為應(yīng)有型態(tài)保存的路。巨大拼圖中混了一塊不需要的,這樣下去永遠無法完成。所以要拿掉。要替這枚棋子準備一條路朝棋盤外移動,僅此而已。上條想著這些,不禁笑了出來。棋盤外頭。這還真像解答。強行否定愿望和欲望,等著自己的結(jié)果便是逃避。上條這顆畏懼自身消滅的心,似乎想要往「不是這里的某處」移動。明明根本沒有那種地方。明明就是因為沒有,才只能消失。
一步。
他懷抱著手腳在冰水里泡到麻痹般的心境,終于踏出步伐。
兩步。
向前。走向前方。為了這個想必符合眾望的結(jié)局而行。
三步。
奇妙的是,踩下步伐時自己漸漸開始習(xí)慣了。
沒有第四步。即使如此上條依舊沒睜開雙眼。他就這么順著勢頭,機械性邁出下一步。這么一來就結(jié)束了。奇跡與偶然都不會發(fā)生。已經(jīng)不可能出于「某種原因」得救。歐提努斯會排除那種曖昧的東西。所以會死。會消失。會不見。沒有什么「前往別處」之類的天真故事,只是單純地消失。
墜落開始。
對于當麻來說,這或許是一個最殘酷也是最美好的世界了吧,在這個世界里,當麻可以真正實現(xiàn)所有人都微笑著的這個愿望,但最諷刺的是,這個世界,維一不能容下的人,居然是那個最期望這個世界成為現(xiàn)實的人。
當麻是最期望這個世界的人,但是,在這個世界里,為一不能被容下的,只有他。明明自己如此努力的想實現(xiàn)這個愿望,然而當愿望實現(xiàn)時,自己卻成為了唯一會破壞這個愿望的人,這樣的事,真是太絕望了啊。于是,這個15歲的少年選擇了抹殺被世界強行定義為惡的自己
……………………………
…………………………
…………………
………………
………
但是,事情遇到了轉(zhuǎn)機,“整體意識”出現(xiàn)了。
名為「總體」的少女,看著他的臉微笑。
表情就像在說「你連這么簡單的事都不明白嗎?」。
「或許你寧可拋棄唯一的容身之處,也要守住大家的笑容。/return」
「……」
「正因為你是這種人,所以失去你會感到困擾的人絕對不在少數(shù)喔。/return說穿了我也是其中之一?/return不過,或許就是因為你沒發(fā)現(xiàn)這點才有意思也說不定呢。/return」
這話絕對不只是說說而已。
歐提努斯率領(lǐng)的「搗蛋鬼」,行動時總會將人性考慮在內(nèi)。
夏威夷群島、巴蓋吉城、東京都心。
他們?yōu)榱俗寣κ譄o法發(fā)揮應(yīng)有的力量而選擇「分散利害」,不僅喚醒了人心的黑暗面,甚至讓原先該并肩作戰(zhàn)的人們失去對彼此的信賴。
他們絕不會輕忽人所擁有的些許力量。
即將沉沒的船只上,人們會為了爭奪救生衣與救生艇而骨肉相殘。在雪山遭逢山難時,人們會在發(fā)現(xiàn)的避難小屋里為了少許食物互相殘殺。這些悲劇雖然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電視劇和電影里頭,實際上在極限狀況下卻不會發(fā)生那么復(fù)雜的事。
上條等人以明快的結(jié)果實際證明了這點。
……他們終結(jié)了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
不管面臨多么絕望的情形,人們依舊能夠攜手合作。
「如果。/return」
她說道。
「如果將條件全部列出來,告訴大家要以『讓上條當麻消失』換回已經(jīng)逝去的人們,不見得所有人都會輕易接受。/return我想不但會有人煩惱不已地將兩者擺在天秤上比較,還會有人拒絕擺在眼前的救贖。/return就是因為害怕這點,因為打從心底害怕大家為了幫助上條當麻而集結(jié),歐提努斯才會隱瞞這件事。/return她基于個人的原因,徹底隱瞞本來該有的可能性,用『你已經(jīng)很幸福了所以不必多想』為由強迫他人接受。/return我就直說吧,這樣不公平。/return根本就是犯規(guī)。/return」
人即使處在極限狀況下,也不見得會做出極限的選擇。
如果歐提努斯表示會無條件取回失去的生命,想必誰都會尊崇她吧。
可是。
如果她說,這么做需要特定的祭品呢?
如果她說,要放逐名為上條當麻的少年,將少年活生生地大卸八塊呢?
他們——
能夠接受這個事實,在「幸福的世界」活下去嗎?能夠若無其事、無憂無慮地展露沒半點陰霾的笑靨度過每一天嗎?
「他們一定會崩潰。/return」
「總體」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口氣就像她能看見別人心里在想什么一樣。
「如果知道現(xiàn)在的幸福建立在『殺害一個無罪的少年』之上,他們的心會崩潰。/return這也是理所當然嘛。/return你不也是因為無法容許這種事,才會不顧善惡挺身面對各種不講理嗎?/return你要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將自己絕對無法接受的事硬推給別人嗎?/escape這樣也說不通啊。/return」
自己在他人心中究竟占據(jù)了多大的份量,上條當麻并不清楚。
像這樣親眼目睹大家在沒有上條當麻的世界里幸福地歡笑,老實說,這讓他認為自己應(yīng)該不怎么重要。
不管走到哪里,自己依舊是個平凡高中生。
世界上有六十億人,就算「能耐跟他相當?shù)娜恕购汀副人鼌柡Φ娜恕苟级嗟脭?shù)不清,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跟那沒關(guān)系。/return」
「總體」此時輕聲說道。
就像要斬斷上條的思緒一樣。
「就算那些是誰都辦得到的小事。/return就算人在現(xiàn)場只是偶然,只要身在當下,即使換成別人也會做出完全一樣的選擇。/return就算那些A跟B能任意組合,如果伸出援手的是別人,或許那個人就會代替你加入圏子里。/return」
她所說的,真的只是些小事。
跟「世界的未來」等等完全無關(guān)的渺小事實。
「實際上,在那個當下、那個場面——不顧一切沖出來幫助他們的人就是你。/return就算那些事誰都做得到,大家依舊很感謝實際趕來的你喔。/return」
上條當麻他——
整個人僵住了。
「總體」慢條斯理地接著說下去:
「你一定能得到幫助。/return『因果報應(yīng)』這個詞并不是只用在壞處。/return你所走過的路途,一定會幫助你。/return就算大家會猶豫苦惱、淚流滿面,甚至與重要的人起爭執(zhí),到頭來還是會選擇幫助你……/return畢竟他們不是什么壞蛋嘛。/return即使他們曾經(jīng)因為走岔了路而失控,但終究不是完全找不到理解契機的瘋子。/return所以,在最后的最后大家還是會趕來喲。/return要是知道你快被全世界的笑容壓垮,他們寧可拋棄一切也會站在你這一邊。/return就像你一直以來所做的那樣。/return」
「……」
「所以,歐提努斯封住了這部分。/return她變更設(shè)定,讓因果報應(yīng)不會正常運作。/return這叫做扭曲。/return完全不合理。/return如果可以自由對人們的善惡好惡動手腳,那么根本不用讓人復(fù)活,只要一開始就讓大家認為死尸遍地的世界很幸福就好。/return那家伙所做的,不過是這種低水平的作弊行為而已。/return」
少年并未排斥「總體」的話語。
他仔細聆聽,用自己的腦袋思考。
可是。
正因為如此。
「如果是這樣,那就更糟了吧……」
「嗯?/escape」
「如果她的安排完美到了讓我走投無路的程度,連一點小破綻都不會出現(xiàn),那么試著大鬧一場或許也無妨。反正一定會失敗??墒牵绻娴娜缒闼f,這個完美的世界有矛盾,還會成為突破的契機,那就更不可能要他們幫忙了!因為,他們說不定會放棄對吧?他們說不定會放棄掉那些以常理而言絕對不會回來的幸福吧?絕對不行!」
「總體」簡單地應(yīng)了一聲「嗯」。
少女依舊坐在床上,雙腳甩來甩去。
她這么說道:
「……你啊,一扯到人命那些麻煩的東西就會變得很固執(zhí)呢。/return」
「你說什么?」
「所以說,把情況想得單純一點嘛。/return總之呢,把生命的倫理與奧秘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先放一邊啦。/return」
說到這里,「總體」突然靠近坐在地上的上條。
她貼近到一不小心嘴唇就會貼上去的距離。
彷佛在挑釁一樣。
「至今建立的一切,全都被歐提努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幕后黑手搶走,你真的一點也不會煩惱嗎?」
簡單的質(zhì)疑。
非常簡單的質(zhì)疑。
所以話語外頭沒有什么包裝,直接尖銳地刺進上條的胸膛。
上條陷入沉默。
夕陽已完全落下,群星在天空中閃耀。
時間的流逝并未變快。
而是因為上條始終僵著沒動。
就這樣。
就這樣。
就這樣。
上條當麻以緩慢的動作,張開顫抖的嘴唇。
有如淚水從結(jié)凍的淚腺流出一般。
這么說道。
「當然會懊惱。怎么可能不會??!我到底做了什么嘛!我既沒想要多到讓人眼花的大筆錢財,也不想建立能任意揮霍權(quán)力的王國。我只想跟往常一樣在學(xué)生宿舍醒來,接著替茵蒂克絲做飯、去學(xué)校,放學(xué)后跟朋友玩……我只想取回這些理所當然該有的東西而已。但是,為什么光是這樣,我就非得被當成絕對的邪惡不可??!為什么我非得跟很多人的性命同時放在天秤上比較不可啊!這實在太愚蠢了。為了折磨我一個人,居然把地球人口六十億一個不剩地全部救回來,歐提努斯那王八蛋的尺度根本完全錯亂了!混蛋,為什么我總是得碰到這種事。什么『不幸』嘛,混蛋!之前我還能裝傻回避看情況妥協(xié),勉強維持平衡啊!那家伙把一切全毀了,我當然會懊侮啊!就算這樣沒有意義,就算對周圍的人們來說只要自己能得救誰來做都沒關(guān)系,但我還是會懊悔啊!我嘔心瀝血流汗流淚好不容易才克服的障礙,歐提努斯那家伙卻像玩耍還什么一樣干脆地跨過去了!她奪走了一切!她奪走了我擁有的東西、我走過的道路,總而言之奪走了我的一切!而且還干凈利落得連我在這里抱怨都顯得愚蠢!什么跟什么嘛……可惡……如果有那種方法,為什么不一開始就幫助大家!既然有那么做的能力,為什么不真誠地施展!反正這種東西也撐不久。只要歐提努斯厭倦,這種世界鐵定會輕而易舉地灰飛煙滅。畢竟能輕易創(chuàng)造,也就代表能輕易破壞??墒?,我創(chuàng)造不出更完美的世界。不管我怎么抱怨,到頭來只要歐提努斯那家伙一揮『長槍』讓大家露出笑容,勝負就分曉了。判定勝負的不是別人。是我!是我自己!歐提努斯讓我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是她的對手!我明明知道這全都是欺瞞,只是為了逼迫我一個人,但現(xiàn)在的我卻連這種空有外表的東西也敵不過!即使對那家伙來說跟玩耍沒兩樣,但茵蒂克絲他們展露的笑容,卻是我就算努力一百年也絕對無法帶給大家的東西。這種不開發(fā)時光機就無法達成的事,那家伙哼著歌就能輕易實現(xiàn)。要我怎么對抗這種敵人嘛!為什么這種家伙會出現(xiàn)在我面前啊!既然那么能干,為什么不自己在地球的另一邊……不,干脆去月亮或火星建造樂園過幸福的生活就好了吧!就算不對活著的人們下手,她也能把沙漠行星變成綠地,要創(chuàng)造新人類還是什么的也做得到嘛!我已經(jīng)不想再戰(zhàn)斗了。我不想再面對那樣的怪物了。我一直都不是因為想戰(zhàn)斗才戰(zhàn)斗。只不過,我看得到的地方總是會有人在強忍淚水,明明凄慘得就算哇哇大哭也不會有人抱怨,這些人卻選擇一直忍耐……這種事我實在看不下去。于是我便像個笨蛋一樣,握緊拳頭跳進麻煩里,千辛萬苦地解決事件……我并不是希望人家感謝我,也沒想過要什么回報??墒?,每當我像這樣克服困難,人際關(guān)系的圈子就愈來愈大。于是我不知怎地有了錯覺,認為人與人的關(guān)系有它的意義!結(jié)果就是這樣。我失去了一切。就像你說的,如果有人知道這件事,或許真的會為了我趕來?;蛟S那人會舍棄一切,寧可跟整個歐提努斯管理營運的世界為敵也要站在我這一邊??墒?!這樣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什么意義之類的東西了。絕對不能為了那種微不足道的幻覺,就放棄逝者復(fù)生這種神跡一般的狀況。我也想繼續(xù)跟大家胡鬧??!在這之前,我從沒想過自己待的環(huán)境有多么愜意。假設(shè)事情還沒變成現(xiàn)在這樣,而歐提努斯提議要將已經(jīng)逝去的生命一個不差地全部復(fù)活,或許我也會講出一大堆好聽話拒絕她。像是『他們的死也有意義』、『不該這么簡單地左右人命』等冠冕堂皇的話!可是,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了?,F(xiàn)在要將一切『恢復(fù)原狀』,就跟親手再度殺掉這些一無所知地歡笑的人沒兩樣!聽好,不管怎么辯解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我!我用這只手做出的選擇!會把他們一個不留地全部殺掉?。∵@不是已經(jīng)注定了嗎?拿走這個沒事件沒債務(wù)沒失戀的世界又能怎樣?就算我打倒了歐提努斯,讓一切『恢復(fù)原狀』,把那些不該活著的人正確而干凈地殺光,之后等著我的,還會是我心中那一天那一刻的世界嗎?在一無所知過著平常生活的人們面前,我該擺出怎樣的表情才好?只要笑就好了嗎? 在一無所知的人們面前,知道一切的我只要像個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一樣笑就好了嗎!開什么玩笑!不管怎么樣,我都已經(jīng)什么也不剩了。無論我贏過歐提努斯還是輸給歐提努斯,無論我活著還是死亡,都沒辦法恢復(fù)『原狀』!無論怎么演變、無論迎來什么結(jié)局、無論我做了什么,都不會成功。怎么選都只有失敗,到頭來還是會在某處留下不滿,導(dǎo)致一切瓦解。這么一來戰(zhàn)斗根本沒意義吧!毀掉這個奇跡般的狀況又能怎樣嘛!既然不管往哪里偏都只能毀滅,那當成歐提努斯勝利就好了吧?不然靠得救的人數(shù)來決定就好了吧!因為如果問我跟歐提努斯誰救的人比較多,毫無疑問是歐提努斯會贏嘛!畢竟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根本不是對手嘛!除此之外我到底還能怎樣?都已經(jīng)……都已經(jīng)被逼到這種地步,我哪還有辦法前進嘛!」
太陽下山后,學(xué)生宿舍已變得一片漆黑。御坂網(wǎng)絡(luò)的「總體」坐在床上,默默地聆聽。
她靜靜地承受從上條當麻心中噴發(fā)而出的大量話語。
這些內(nèi)心話,想必一點也不美吧。
這些內(nèi)心話,想必十分丑惡吧。
可是……
「老實說,我比較安心了。/return」
她這么說道。
「如果被人說到這種程度,你還回答得像個正人君子,老實說我也無能為力。/return我大概會判斷自己錯估了『人類』這種生物,干脆地死了這條心。/return」
「……那又怎么樣?!?/p>
上條一臉不高興地嘀咕。
「不管再怎么放聲吶喊、惱羞成怒,情況都不會改變。我沒辦法做得比歐提努斯更好。就算毀掉這里的一切,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回到所謂『原來的世界』,我的心想必還是會被罪惡感壓垮。這樣有什么意義???」
「我想也是。/return」
叫做「總體」的少女干脆地承認了這點。
「畢竟再怎么說那也是神跡嘛。/return我這種科學(xué)陣營的居民實在搞不懂,想必那家伙已經(jīng)到達了更前面的領(lǐng)域吧。/return盡管我的演算能力也不能小看,可是,/backspace就算我們在這里埋頭苦思,想來也得不到更優(yōu)秀的答案吧。/return」
「既然如此——」
上條正要表示意見,但「總體」卻搶先一步這么補充:
「可是啊,/backspace」
干脆。
簡單。
「讓我們追根究柢。/return」
她的口氣,彷佛在說自己一開始就想談這個,上條卻沒立刻跟上。
她傻眼的表情,就像在說「你總算抵達這里啦?」一樣。
「為什么在跟『大家』相比時,非得無條件地將『你』擺在最下面不可?/escape」
這句話的意思。
他完全不明白。
在呆滯的上條當麻眼前,「總體」以食指抵住自己的太陽穴,一邊揉一邊繼續(xù)說下去。
「『以誰為優(yōu)先』這種事,由自己決定有什么關(guān)系。/return」
少女干脆地說道。
彷佛要把先前的一切全部否定掉。
「讓自己優(yōu)先這么一次,有什么關(guān)系。/return」
她——
看過最多次死亡的「總體」說道。
「如果你認為平等地拯救眾人才叫正確,如果你想對受不講理所苦而忍住淚水的人伸出援手,那么你除了幫助他人之外,也該拯救自己的性命呀。/return別說什么自以為是,這根本不是能隨便放上天秤衡量的東西。/return」
「……」
「你自己也是這樣走過來的。/return那個殺掉約兩萬個復(fù)制人制造絕對能力(等級6)的計劃,如果只問大是大非應(yīng)該算正確的行為。/return可是,/backspace即使拿數(shù)字出來衡量,你還是沒辦法接受吧。/return可是,/backspace宏觀角度下的錯誤行為,卻拯救了許多性命和心靈,這點你自己想必也很清楚才對。/return這根本不是問題。/return」
上條當麻回了句「是啊」,并吐了口氣。
他不是無法接受「總體」的意見。
而是害怕接受她的意見。
要是這么做,就等于放棄眼前這個奇跡般的狀況。
「可是,就算以這種方法回到『原來的世界』,我八成還是會崩潰。必須在一無所知的大家面前裝出笑臉——這種事遲早會讓我撐不下去。」
「或許吧。/return」
「總體」依舊沒有否定。
不僅如此,來她還這么說道:
「那么,別隱瞞就好了。/return追根究柢,隱瞞『救不了大家』,跟回到所謂『原來的世界』,兩者之間不能劃上等號吧。/return會有這種天真的想法,只是因為你不想讓別人失望而已。/return我有說錯嗎?/escape」
聽到這里,上條笑了出來。
他覺得自己似乎漸漸明白問題的重點了。
「……我大概會被他們宰了。」
「那就道歉吧。/return把一切說清楚后向大家道歉。/return」
「總體」以輕松的口吻說道。
「這也是你一直以來所做的事吧。/return因為無法挽回的悲劇而滿懷憎恨的強敵,你也一個個地打開他們的心扉了吧。/return跟那沒什么兩樣。/return既然你能因此終結(jié)一場戰(zhàn)爭,那么就算一時不順利,終究還是能恢復(fù)原狀。/return說實在的,這樣才『有你的風(fēng)格』啊。/return與其因為害怕別人生氣而裝出虛偽的笑容,最后逐漸由內(nèi)向外崩潰,倒不如這么做還比較像你。/return」
有好一陣子。
上條都坐在原地?zé)o法動彈。
這個世界想必什么都有,除了上條當麻以外的人一個不差地全部得救。
然而。
不用說,它是個對上條當麻不友善的世界。
所以。
「……只因為這樣就行嗎?」
終于,少年小聲開口。
「總體」少女靜靜地聽著。
「我真的可以只因為這樣,就挑戰(zhàn)這種燦爛奪目的世界嗎?」
「當然可以。/return」
她立刻回答,臉上帶著笑容。
「反正不管做什么,你都無法奪回上條當麻享受青春的『原來的世界』,那就干脆全部毀掉重建吧。/return所謂的人際關(guān)系并非只會往上升。/return偶爾也會下沉。/return可是,/backspace只要能在最后的最后浮上來就算勝利。/return你就這么想吧。/return」
御坂網(wǎng)絡(luò)的「總體」若無其事地說道。
「更何況。/return」
她頓了一下。
「要是大家對你生氣,在旁邊煽風(fēng)點火的我也會奉陪。/return不管會被當成邪惡大魔王還是怎樣,就先由我們兩個開始吧。/return慢慢來也行,讓我們重拾壞掉的圏子吧。/return這件事并不容易,不但會在人最脆弱的地方留下傷痕,還會直接與世上許多人類的生死相連結(jié)。/return可是,/backspace最后總會解決的。/return在那之前,本小姐會奉陪到底啦☆/return」
在看到這一段的時候,眼淚終于止不住了,當麻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啊,從舊約到新約,這個少年才出生了不到半年啊,他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是什么神明,他只是一個和別人同樣會流淚會受傷的少年而已啊,然而這樣一個少年,卻能做到置生死與度外,成為他人心目中的英雄,這怎能不讓人打心底尊敬欽佩他啊。
就在這一刻,當麻從人物羽化成為了人類
同時,
也成為了我心目中的唯一一個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