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最終決戰(zhàn)（中篇）

月色清幽，剛剛經歷過暴風雨沖刷的山巔泥濘不堪，光禿禿的頂部只剩破碎的巖石。剛才還在咆哮的無數(shù)異形生物都已經隨它們主人的步伐，消失在了宇宙之外。暗淡的月光下，勞姆右手中的銀之鑰發(fā)著微光。它已經不再是咕噠子在幻境中見到的殘破模樣，而是光滑、明亮、華麗的銀白鑰匙，重獲了完美的光澤。

右手緊握著銀之鑰，勞姆隨意地看著咕噠子等人。在它看來，自己已經贏了。沒有人可以阻止它的計劃推進了。嘈雜、難聽的嘲笑聲從烏鴉嘴里發(fā)出來，猩紅的鴉目睨視著還在努力爬起的咕噠子。

“把阿比奪回來！”

山之翁揮舞巨劍，疾奔上前，一劍逼退勞姆，同時伸手一抄，將阿比蓋爾抱起，然后緩緩退回。然而，其余的從者都沉默地看著，沒有動手。眾人都意識到了一件事：太奇怪了——如果勞姆的計劃核心就是阿比蓋爾，那失去阿比蓋爾之后，勞姆的計劃還有用嗎？果真如此的話，那為何……勞姆完全沒有出手阻止的意思？

山之翁放下阿比蓋爾，癱坐在地上的咕噠子將她攬在懷里。消瘦柔軟的身軀無力地靠在咕噠子的肩膀上，阿比蓋爾平緩的呼吸聲讓咕噠子徹底放了心。此時，似乎幸運也站在咕噠子這邊，身體發(fā)熱的癥狀減退了，虹色也從視野里漸漸退走，估計再過一會兒就能行走了。

“Croak！從你們的臉上我看出來了，是在想這個鑰匙吧？——沒錯，阿比蓋爾已經沒用了，你們拿走也無妨。我該得到的已經得到了?！?/p>

魔神柱勞姆向咕噠子投去嘲弄的視線。

“還在警戒我嗎？哼——真是謹慎啊……自時間神殿一別，數(shù)月已經成長到如此地步了嗎？還是說……啊，你在害怕對吧？”勞姆發(fā)出烏鴉的叫聲，嘲笑、戲謔、諷刺，露骨的惡意毫不掩飾地在空氣中傳播。咕噠子感受到了那話語接下來要表露的猙獰。

勞姆邪惡的鴉目亮著懾人的紅光，語氣森然地說道：

“——害怕羅馬尼·阿基曼的事件重演，對吧？”

拐杖的扶手猛然掰斷，指節(jié)嘎嘎作響，牙齒摩擦，差點將臼齒咬碎。

咕噠子直起上半身，抬起右手，憤然的指令已醞釀在喉頭。

然而，一道流光從側面襲來，將勞姆逼退了一步。這飽含魔力的光彈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身披鮮紅色長袍的身影從山坡緩緩走來，周身還環(huán)繞著三個淡淡的光球。毫無疑問，來者正是示巴女王。

“你太自傲了，魔神柱勞姆！”

示巴女王憤怒地瞪著勞姆，隨著她的指揮，三只精靈的光團逐漸在手中匯聚。勞姆所站的地面上顯現(xiàn)了六芒星之陣，表示上帝神名的希伯來文依托地面浮現(xiàn)的無數(shù)光點，自動匯聚成圓球，將勞姆周身的空間籠罩。

“嚯哦——”

發(fā)出興許是表示贊嘆的聲音，勞姆注意到落在腳邊的魔彈并非是魔彈，而是被魔力包裹的長釘。那是從山下的食尸鬼身上拔下來的，被勞姆使用過、留存著勞姆的魔力的鐵釘?，F(xiàn)在，上千根鐵釘被擰成一體，成為鎖定目標勞姆的魔術道具。

“所羅門王的技法啊，想完成反召喚，把我送離物質世界嗎？”

勞姆處變不驚，冷冷地看著地面的六芒星。而執(zhí)行儀式的示巴女王卻越來越心驚。

“本來還稍微期待了一下你的預言能力……看來是依靠佛勞諾斯那家伙的觀測儀的幫助，你才能逃離我的預知這么久的吧……區(qū)區(qū)‘鎮(zhèn)尼’的混血，無法與從火中誕生的我等惡魔匹敵。行了，你的作用也完成了——”

示巴女王意識到了什么，趕忙切斷儀式的魔力供給。

“——遲了！”

魔神柱勞姆將銀之鑰插向自己的胸口……

頓時，咕噠子、喀爾刻、示巴女王、帕拉塞爾蘇斯等人都不禁愣住了。沒人意料到勞姆會突然使用銀之鑰。銀之鑰一直以來都是處于魔術協(xié)會監(jiān)管之外的魔術道具，其上也并未附著任何魔術，僅僅是一件具有神秘力量的魔術收藏品罷了。如果要使用它，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沒有人知曉它的使用方式與使用條件。

等等——

使用方式與使用條件？

阿比蓋爾是銀之鑰的活載體，這一點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銀之鑰打開的萬千門扉，這點不是已經看見了嗎？

“原來……如此……”

咕噠子托著阿比蓋爾，靠桑松的攙扶，勉力地站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Croak！——啊哈哈哈哈哈！Croaky！——終于意識到了嗎？我等的敵人??！可惜呀——Croak！太晚了！太晚了！！太晚了！?。　」?/p>

魔神柱狂笑著，它偽裝的人形外殼在銀之鑰綻放的虹色光輝中消逝。咕噠子死死地盯著這一過程，這是她一直以來都在阻止的一幕。然而，現(xiàn)在這一幕發(fā)生了，原因不知是自身的愚昧，還是敵人的高明。

咕噠子的內心有些凄涼，但還是努力振作，似是要給同伴們打氣，她高聲揭露魔神柱陰謀的最后一點陰影：

“你將我們引誘進入塞勒姆，拼命讓我們相信一切的計劃核心就是阿比蓋爾·威廉姆斯……其實并不是——阿比蓋爾只是你計劃的一部分！讓從者擬似受肉的主要目的也不是為了削弱戰(zhàn)力，而是為最后埋下伏筆——”

該死——我怎么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呢？

在拉維尼亞死去時，我居然天真地懷疑自己的推測錯了。

“你又費盡心機地讓阿比蓋爾覺醒本質，又借助拉維尼亞讓我們將其解決。是因為阿比蓋爾的降神一開始對你而言，根本就不需要！擬似受肉也是為了讓從者的五感從以太器官轉化為肉體器官，為了在最后改變外界光線來保證目的達成——”降神是手段，拉維尼亞是道具，阿比蓋爾是試驗品，送回外神也是在幫它處理實驗廢品……

“你根本沒有利用阿比蓋爾達成目的的打算——從一開始，你就不希望讓其他人完成計劃！你只是想依靠你自己達成目的。為此，你利用了我們所有人、所有的村民、所有的情感與努力！”簌簌發(fā)抖——這并不是恐懼，而是在凝視智慧的深淵時，渺小的人類感到的震顫。

“整個塞勒姆都是你的試驗場！為了讓你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觀察，以銀之鑰開門的方法！甚至……甚至——連示巴女王最后的術式也在計算之內，將所有人都徹徹底底地利用！”

咕噠子憤怒地甩手，指著那虹光之中的身影，喝道：

“我說的沒錯吧，魔神柱第四十位，地獄的伯爵——勞姆！”

“呵呵呵呵——”

勞姆的身影逐漸顯露，虹色的光輝散去。人類的偽裝早就溶解消失，脫出的本質是一只巨大的烏鴉，長著蒼白、冷酷的人臉。比黑夜更深的羽毛在月光下幽邃如深淵，蒼白的人頭看上去比殘破的蠟像更加陰森。

“多虧了你們，我在這具外殼里完成了術式——我、已經取回了！——神代的力量！萬象起始的猶格·索托斯，不僅開啟了通往外宇宙的門扉，還為我打開了神代的大門！如今！我已經取回了神代的模樣！”

并非是排列著眼睛的黑色柱子，也并非是丑陋的人形。與新宿的巴力不同，與雅戈泰的菲尼克斯也不同，這是真真正正、徹徹底底符合神話傳說的面貌。

這也是……示巴女王生前見過的模樣。

“騙人的吧——取回了神代的力量？”

喀爾刻別說見過，聽都沒有聽過這種魔術，哪怕是魔法也做不到的奇跡。

“……這不可能！”

示巴女王想到了什么，攥緊了神燈，不自覺地退后一步。

“Croak！不信的話就試試好了——”

勞姆冷笑著，張開了嘴。

吸氣——

“危險！”

阿周那與山之翁迅速拉著咕噠子等人閃開，然后很快就發(fā)現(xiàn)目標根本就不是自己。

——僅僅是殺意一掃而過罷了……

而在這意識中的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遠處的山脈從中間斷開了。沒有聲響，沒有征兆——設置的大結界破碎了，結界外的山脈也一同被貫穿了。綿延上千公里的阿巴拉契亞山脈的一條支脈從中斷開了直徑數(shù)百米的圓形豁口。

沒有颶風，沒有魔術反應。巨大的山洞仿佛亙古以來就存在于那里。

“什么……情況？”

巨大的威力，難以想象的迅速動作。

沒有準備動作，也沒有編織魔術，僅僅是張開嘴巴，就將山脈斷開——即使是一流從者的大型攻擊寶具也很難在如此遙遠的距離上，徹底將山脈從中截斷。

“這……這是呼吸……”

喀爾刻的臉色難看到無法想象。

“他將體內的神代魔力……真以太直接呼了出來……好可怕的掌控力，比起阿比蓋爾，對神代魔力的把控力不知道強了多少……”

“僅僅是……呼吸？等等！原本我們也去過神代吧，怎么可能有這么強？”

咕噠子再度站起，這次她沒有猶豫。無論是露出怯弱，還是進行不像話的閃躲，那只會讓可憎的敵人看不起。她明白，那樣大范圍的攻擊要是正面襲來，躲避是沒有用的，只有硬抗一條道路。

“……是環(huán)境因素，”阿周那與喀爾刻對視了一眼，從她那里也得到了相同的意見，“神代的大氣中存在著大量的魔力。不僅如此，神代的魔力滲入萬物之中，相當于所有物質都有強大的對魔力，對任何魔術都能起到強大的削弱作用……”

“但是，”示巴女王往咕噠子這邊靠了靠，緊張地擦去手掌心的汗水，“神代明明已經結束了，任何個體都不可能從‘大源’中汲取那么強大的魔力為己用，因為自然界中已經沒有了……我想，它應該是打開了‘門’，在體內打開了通往神代的門扉，從而從古老的神代源源不斷地攫取力量。”

“……然而，現(xiàn)代的自然界卻沒有那么強大的魔力抵御它的干涉，”咕噠子咽了口水，艱難地看了眼從者們，“即使是靈基再強大的個體，在現(xiàn)代也因為‘大源’的枯竭而相對弱小……”

此時，勞姆正靜立于巖石之上，發(fā)出陰冷的笑聲，看著咕噠子他們的討論。它已經無所畏懼了，體內的“小源”正連接著“神代”，神代·地獄的真以太·惡魔之力正源源不斷地涌出，它甚至恢復了失去多年的本來面目。

“好了！Croaky！”

勞姆尖銳的叫聲刮破夜空的寧靜，振翅高飛，在咕噠子等人的頭頂盤旋。

“Croak！最后的等待時間結束了！你們就放下繁務，準備見證新世界的來臨吧！”

新世界？

咕噠子抬頭大聲質問道：“你難道還要進行人理燒卻嗎？！”

“Croak！我沒有那種權能，即使要燒盡，那也是不知多少年以后。我放棄人理燒卻了——但是，我等七十二魔神的使命與意義仍然沒有完結！——把人類從痛苦中解放！這就是我的證明！”

龐大的魔力轟然爆發(fā)，徹底撕碎大結界的殘渣。神代魔力瞬間覆蓋了整個夜空，沾滿了硫磺氣息的濃云頓時飛速擴散開去。

“用我的權能，平抑所有生靈的敵意，從此將‘敵意’從地球上徹底抹消。由此，人類將遠離一切痛苦，前往我締造的理想鄉(xiāng)！”

勞姆振翅翱翔，仿佛是將自己的意志貫入話語的每一個音調，近乎咆哮地在深空中呼喊自己的渴望。在咕噠子于地面上發(fā)出指令的短短幾秒鐘內，硫磺與火的顏色的濃云已經抵達了波士頓的上空。

火云蓋天！

原本搶劫的盜匪放棄了打算，偷竊的小賊送回了贓物；

原本吵鬧的家庭重新握手和睦，糾紛的鄰里再度恢復和諧；

原本相斗的惡犬停止了撕咬，追逐的貓兒放過了老鼠；

原本嗡嗡飛舞的蚊子返回了巢穴，侵蝕繁殖的病毒停下了復制……

——此硫磺與火的天空之下，一切盡歸和平，再也沒有生物互相傷害。

“Croak！哈哈哈哈哈哈——”

勞姆感受到濃云下的一切，知曉未來的它再度厲聲長嘯。

“太棒了！Croak！我的權能比神代更強，沒有了大氣Mana的阻撓，我可以影響一切生物！太棒了！新時代……新時代——新時代正在到來??！我成功了……哼哈哈哈——我成功了！Croak！我是第一個證明了意義的魔神！看見了嗎！蓋提亞！哈帕斯！菲尼克斯！是我們兵裝舍第一個成功，惟一一個成功！我證明了！！我證明了?。。　?/p>

尖叫著，歡呼著，翻飛著，旋蕩著，高喊著！

勞姆的喜悅伴隨著它的長嘯，陣陣魔力的鼓動也隨之擴散，吹得地表獵獵作響。

“御主……我們怎么辦？”阿周那詢問道，“阻止它嗎？趁暫時它的權能對我們從者還沒有生效。”

所有人都望過來，現(xiàn)在咕噠子作為在場的沒有被影響的唯一活人，對人世的未來在某種程度上最有發(fā)言權。咕噠子沉默了良久，她并非沒有理解到勞姆話語中的意思，它的覺悟也絕對不會是假的。但是，有件事咕噠子必須問清楚。

“勞姆！我問你，你在達成了新世界后要如何？回你神代的地獄去嗎？”

聞言，盤旋的勞姆降落在一塊高聳的巖石頂端，俯視著下面的眾人。

“不不不——當然是繼續(xù)我等的證明——終極的證明……打開更多的門扉，以神代的魔力改造這顆星球！最終——”勞姆展開雙翼，仿佛要強調此話語中包含的不可撼動的意志與偉大，“以新的前提構造星球的未來，重構一切生命，重建一切文化，重估一切價值——建立不朽的生命系統(tǒng)，不朽的政治制度，不朽的文化傳承——這顆新的星球將升起二字——和平！我將帶給所有生靈以和平！——以及，不朽！”

震古爍今的改革發(fā)言，惡魔要徹底變革未來！

“你們英靈是死者，受到我的影響有限，等我改造了全世界再來集中權能改造你們也無妨——好了，聽命于我吧。我魔神柱勞姆于此尋求和平，加入我的行列吧！我將賜予你們永生的肉體與和平的境界！”

然而，沒有人接話。從者們面面相覷，誰也沒有立即接受敵人招安的道理。而且，對方還是惡魔。猶太教、基督教與伊斯蘭教的英靈們很難接受這個事實。此時，一直沉默地咕噠子猛然抬起頭來，平靜卻堅決無比地回答道：

“對不起——請容我拒絕！”

“什么？！”烏鴉驚起，“Croak！Croaky？人類居然拒絕我的提議？！”

“不要在粉飾你的和平了！”咕噠子厲聲回答，“人類都有斗爭之心，生物都有斗爭的本能，強行將所有生靈的斗爭之心去除，我想不到除了操縱之外的任何說法——就像是在塞勒姆的背后演繹所有人一樣嗎？你依然打算從此之后，將所有生靈的心靈，都化為自己操縱的木偶嗎？”

“……”

勞姆低著頭思索了一會兒。

“我等的敵手啊，我之前的態(tài)度過于惡劣了——我在此表示歉意——然后，我想再度強調我的宗旨——完成我等七十二魔神的證明。你們人類，不——所有的生靈，一生都充斥著無意義的斗爭，人與人戰(zhàn)斗、獸與獸戰(zhàn)斗、人與獸戰(zhàn)斗，互相傲慢、互相悲哀、互相失望、互相傷害——我來去除這點，抵達平靜，有何不可？……這是我等七十二魔神的憐憫，泥土中誕生的生靈為何不接受??？”

“那你為何要那么傲慢呢？”

示巴女王再度開口了，她走近咕噠子的身側。

“你傲慢的救贖，請恕我不喜歡——我也要拒絕！”

“……愚蠢的女王！”

“一切生靈皆存于‘業(yè)’中，個體的善與惡、勝與敗、生與死——都是業(yè)中的輪回，你強行讓所有人超脫斗爭，無疑是在強加業(yè)果。不僅違反自然規(guī)律，也不公正于善惡生死?！?/p>

阿周那舉起弓，護衛(wèi)在咕噠子的身前。

“你那愚妄的愿望，我要表示拒絕！”

“……迂腐的吠陀觀念！”

“惡魔喲，汝之所愿超過自然與天命之理，狂妄至極。真正得救之人乃是真主的揀選。汝之所作所為，應被宣告天命的終結?！?/p>

山之翁架起盾牌，橫劍而立，直指勞姆。

“晚鐘已宣告汝之名諱！”

“……虛妄的信仰！”

“有時啊，哈耳庇厄的尖叫，聽上去就像赫爾墨斯的呢喃。惡魔，雖然我覺得你的想法表面上不錯——可是，我、不相信你！”

喀爾刻舉起魔杖，立在咕噠子身側。

“惡魔乖乖滾回地獄吧，人間還是別來了！”

“……短見的魔女！”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但是惡魔你的所作所為，不利于人類肉體與精神的規(guī)律本身，強行違背規(guī)律，人就會生病、痛苦……你為何不相信人類自身呢？”

帕拉塞爾蘇斯抬起了魔劍，嘆息著。

“我無法協(xié)助你，請放棄吧?！?/p>

“……忘恩負義的煉金術師！”

“那傲慢的口氣，還有高高在上的憐憫——你們自時間神殿以來就沒有改變啊，不能理解人類的弱點，就擅自去否定人類……你們的罪一直都沒有變化?！?/p>

桑松伸手護住咕噠子，將她擋在身后。

“走開吧惡魔，未來是所有人共同決定的！”

“……荒唐的劊子手！”

還剩下一個人——

圣喬治，他聳了聳肩，一步都沒動。

“愿主保佑我的靈魂，行過曠野，不受惡魔的試探……”

勞姆看著他，回憶起梅菲斯特菲勒斯與那至高全能者的賭注。

惡魔沉默了，什么也沒有說。

回應的只有驟然活躍起來的魔力。

振翅，尖嘯，飛起，閃耀，燃燒——

勞姆發(fā)出了戰(zhàn)斗的怒吼！

它的對手早就嚴陣以待！

于是——

于此！

人類惡（殘缺）

顯現(xiàn)！

悲憫戰(zhàn)火，尊崇損害

兵裝舍（偽）！

——重組！

“那我們繼續(xù)時間神殿未完結的戰(zhàn)斗吧！——請求救助吧！吐露怯聲吧！是時候溺死在苦悶之海中了！這是對你們而言唯一的救贖！”

勞姆的魔力抬升，空間擠壓，幾近發(fā)出破碎的悲鳴。高度活性化的神代魔力運轉起來，勞姆獨自負擔起其余八柱的工作，強行組成兵裝舍。

“佛爾佛爾、馬克西亞斯、斯托拉斯、菲尼克斯、哈帕斯、馬帕斯、弗加洛、威帕——久違了，各位，我們再一起戰(zhàn)斗吧……盡管各位都不在了——但是！我、勞姆！”

強行提升魔力——

“我在——兵裝舍就在！”

再度強行提升——

?“我等的證明、我等的偉業(yè)、我等的理想、我等誕生的真意！”

提升至超越極限——

“于此，我在！我們同在！！兵裝舍——攻擊?。?！”

厲嘯聲起，勞姆俯沖而下，宛如長劍直刺入英靈們的陣型之中。

上帝的騎士？

無懼之——

天命的大劍？

無懼之——

神代的魔術？

無懼之——

勞姆奮不顧身，強行用龐大的魔力護住身體，在陣型中橫沖直撞，直逼最后的咕噠子。

“兵裝舍，補充！”

哪怕遍體鱗傷，只要撕碎御主的喉嚨，英靈就無需畏懼。

“——燒卻式·勞姆！”

熾烈的光輝閃爍，神代的真以太化為劇烈的因果律的火光沖天而起，周圍的泥土瞬間結晶化再升華。數(shù)百米之外的草木也盡皆干枯，無可阻擋的熱力將……白馬熔化！

“白馬？”

勞姆回旋抽身，身形縮小，左右閃躲，頭也不回地略過了雷光之箭與即死的大劍。

“圣喬治的白馬嗎？倒是躲過了一劫——別動手！”

勞姆冷笑道，它已經預知了山之翁的寶具解放，如果還像剛才那樣悍不畏死地沖鋒，必然被斬落首級。死亡沖鋒的辦法只能用一次，用過之后無論是否預知未來，對方都會警戒起來，徹底釋放全方位的箭雨與必中的攻擊。

那時，在場擁有克制勞姆的猶太教、基督教與伊斯蘭教傳承的英靈們，就能輕易重創(chuàng)勞姆。而且……勞姆看向山之翁，他雖然舍棄了冠位，但還保留著冠位的靈基規(guī)模，十分接近神代的本尊實力。外界魔力的多少，并不影響其劍術的境界。

“如果你們動手，我就用呼吸摧毀波士頓！”

山之翁沉默了，他看向咕噠子。這是個過于強人所難的問題。而咕噠子此時正低著頭，不知道在干什么，勞姆繼續(xù)發(fā)出尖銳又刺耳的冷笑。然后，他開始搜索腦海中關于未來的記憶，隨即——臉色大變！

“你在干什么！住手！”

勞姆準備俯沖而下，但山之翁舉起了大劍，穩(wěn)穩(wěn)地護在跟前。

“預知……可惡的示巴女王，”勞姆幾乎氣得泣血，“現(xiàn)在這地步也要阻止我嗎？！”

咕噠子仰起頭，萬分決然。

“——住手?。　?/p>

手里的銀之鑰舉起。

“——不要！”

插入——

咕噠子又見到了虹色的光，隨即意識沉浸入遙遠的時空深處……

?

億萬巨大的光球在這無邊無際的時空間運動。附近的球體上脫落的部分，以及陰森地向外流動著的原生物質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不祥又駭人的恐怖之物。它的面容由虹色球體匯聚而成，這團太初的淤泥在永恒的混沌之源點泛著泡沫，超越時間與空間最遙遠的深淵！

于此無名之霧與原始混沌之中，咕噠子靜立在億萬光球其一之上。此時，發(fā)熱與病痛全都消去，只有一種若有若無的熟悉感與連接感。

這里是虹色的海洋，無論望向何處，只有虹色在聚集、分裂。咕噠子不知為何覺得這里的景色構建有些熟悉。對了！與在Mooncell里見到的類似，湛藍的電子海洋與半透明的方形建筑單位。這里則是無窮的光之海洋與球形的構筑單位。

“是因為我還保存著你人神二性混合的部分嗎？所以……我才能召喚銀之鑰，連接到你的‘存在’之中……阿比……”

“明明是大姐姐過分地把我送離宇宙，還真是有臉過來啊?！?/p>

咕噠子笑了，轉過身去。這一幕她再也不會驚訝了，因為早就聽BB說過了?？駳獾匚⑿χ?、異形的阿比蓋爾背后，是人類少女形態(tài)的半身，被鑲嵌在高墻之中。

?“嗤——哈哈哈——”

異形的阿比蓋爾猶如天真的孩童，歡快地拍起手來。

“歡迎啊……我之血族——”

咕噠子走上前去，她一定要在這里獲得阿比蓋爾的幫助。

否則，誰也無法戰(zhàn)勝那預知未來的神代魔神。

“那時果然是你的鮮血啊……”

今宵，少女迎來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