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LP】《另類入侵》(5)有他們相伴,我們快樂無比 喜劇 中篇小說

有他們相伴,我們快樂無比
走在人行道上,瑞秋的神態(tài)就像剛剛卸下了一幅千鈞重?fù)?dān)。她的身姿更加挺拔,步伐也更加堅定而自信。她的呼吸非常輕松,仿佛陽光都變得明媚了許多,城里的空氣似乎也清新了起來。幾周以來還是頭一次,瑞秋心中的憤怒和消極情緒一掃而空。這些情緒自從當(dāng)初家門在她眼前被摔上開始就一直困擾著她,而現(xiàn)在,它們?nèi)紵o影無蹤了。
她和那只老雄駒相處了差不多有三個鐘頭,她的頭就這么枕在他的毛皮上,老馬的翅膀環(huán)繞著她,就像是保護(hù)幼雛一樣把她抱在中心。雖然在一個完全的陌生面孔前就這么破了心防實在是挺尷尬的,但哭過之后的感覺還是挺不錯。她真的需要好好哭個一場,而今天這些促膝長談也是她早就該聽的話了。
八十邁一直沒有放開她的手,當(dāng)她的哭泣變成了抽泣之時,老頭子不但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方巾,而且還給她講了個笑話,把她逗得破涕而笑。當(dāng)她鎮(zhèn)定下來之后,他又給了她更多的建議,更多的善意,還有耐心的交談,這些足夠讓她銘記一輩子了。實際上,他們聊的時間真是很久,一直久到了她有幸見到了那只老雄駒的配偶還有他的兩個孫女,而她們也都是那么可愛而善良。要不是她今天還有必須去處理的事,跟他們一塊兒度過整整一個下午她都很樂意。
切爾茜說的沒錯。這些生靈……這些小馬們,真的很不一般。他們充滿了慈愛,充滿了溫柔,還有無法抗拒的友善,足以讓任何人都情不自禁地展露笑顏。但是不僅如此,他們和她交談的方式,談?wù)摰膬?nèi)容,還有交談時那雙又大又感情豐富的眼睛,他們傾聽的動作,還有他們的笑,無論是微笑也好,大笑也好,都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純真,沒有絲毫貪婪和陰謀的陰霾。甚至當(dāng)她離去之時,他們也不會在她背后說三道四。
當(dāng)然了,他們可能確實有點愛管閑事,而且很健談,更別提他們好像根本就沒有個人私密空間這種概念。而且還有個奇怪的毛病,總是突然就莫名其妙地唱起歌來(實在是令人無語)??墒牵麄冋娴氖且蝗好篮玫纳`,就像是一群好人,一群有缺點,不完美,懷抱著希望,夢想,憂愁的好人。他們根本就不是抱著邪惡目的來到地球的怪物,也沒想過去控制人類或者征服世界。就好像切爾茜說的那樣,他們只是一群想和她交朋友的可愛小東西而已。
現(xiàn)在她還沒到那個地步——她依然能感覺內(nèi)心對這些小馬存在著些許抗拒感——但至少比之前要強多了。她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只因為不喜歡男朋友的棒球卡片就想方設(shè)法把它們?nèi)拥舻呐肆?。她已?jīng)脫胎換骨,曾經(jīng)刻意去閉緊的心靈之眼已經(jīng)睜開了。這并不那么容易,路要一步一步走,但她已經(jīng)朝著正途邁出了第一步。
她要成為一個更好的人,她選擇成為一個可以坦然面對自己的人。
把手插進(jìn)了褲兜里,瑞秋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八十邁和她很談得來,還堅持要她等聯(lián)合國和小馬談判的事完了之后到“道奇路口”來拜訪他和他“閨女們”。她很高興地接受了他的邀請。而且面對著老頭子和他孫女們那些眼巴巴亮閃閃的大眼睛,她哪兒還能拒絕得了?
不過這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她還有好多事必須得做呢。她得打好些電話,向那些朋友們道歉。她必須得去見詹姆斯,和他好好談一談,并當(dāng)面和他說對不起才行。
可是……一想到馬上要面對她的前男友,還有他的……新女朋友,年輕的姑娘就覺得一絲恐懼慢慢涌上了心頭。如果詹姆斯根本不想聽她說什么呢?如果他直截了當(dāng)?shù)鼐芙^見她呢?如果塞拉斯蒂婭又對她鼻子用了那招的話呢?如果她又說錯了什么話,結(jié)果詹姆斯更討厭她了呢?
這些恐懼,這些疑慮,開始在瑞秋的腦海中回旋,尖嘯,爭搶著她的注意力。她的腳步開始放慢了,原本爽朗的微笑也沉了下去,眉頭輕微地皺了起來。
如果這種對改變自我突如其來的強烈渴望,只是她今天情感大起大落的結(jié)果呢?如果當(dāng)她沉沉睡去之后,明天睜開眼睛的時候又變回了那個一肚子火氣的控制狂,那會怎么樣呢?像這樣的事會發(fā)生在人身上嗎?像這樣的事會發(fā)生在她身上嗎?她有資格得到第二次機會嗎?她有資格得到……原諒嗎?
步伐更加緩慢了,又走了幾步,瑞秋終于駐足停了下來。她低頭盯著腳下的人行道,雙手攥成了拳頭。
鐺啷啷!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她一大跳,瑞秋猛地抬起了頭,朝發(fā)出聲音的小巷里望去。雖然現(xiàn)在傍晚時間尚早,外面的陽光依然明媚,但是在這建筑物的夾縫之間卻幾乎看不到一絲陽光。里面又黑暗,又難聞,散發(fā)著極為不妙的氣息,令你不由自主地渾身發(fā)緊。瑞秋能看到整條小巷里到處都是垃圾袋,還有好些散發(fā)著惡臭的液體。
只不過是條普普通通的小巷子,里面是老鼠,野貓以及各種各樣令人作嘔的惡心東西的樂園。不管你住在這城市的哪個角落,城里的巷子看起來都差不多,而且她已經(jīng)看過幾百條了。她也有足夠的常識,如果可以的話,哪怕是大白天,她也不會往這種鬼地方鉆?,F(xiàn)在她也正打算這么做,她會搖搖頭,把這聲音拋之腦后,沿著大街繼續(xù)往前走。這樣才明智,這樣才正確。但是,她卻停住了腳步,因為有個人影正站在那條巷子里。
“哎喲,小怪物,迷路了嗎?”
“拜、拜托,我、我只是-”
“瞧??!啊哈哈,你要哭哭了是嗎?小馬乖乖?”
那是個男人,正站在一個……她看不太清的東西前面。話說,這個男人可不是城里走來走去的那種正常而溫和的普通人。他沒有早九晚五的工作,他沒有公寓,沒有女朋友,更沒有周末能一同出游的朋友。不。這個男人光是長相就透著一股粗魯和奸惡,身上的衣服又臟又不合身,隔了這么遠(yuǎn),瑞秋都能看見他襯衫和褲子上的窟窿。他的頭發(fā)又長又邋遢,好像從來沒洗過澡。當(dāng)他偶爾咧著嘴奸笑起來的時候,瑞秋還能看到那一嘴歪七扭八的大黃牙在齜著。
這可不是什么好人,可不是什么你能隨便走過去和他聊天的對象。像這種人就是那種大家看到了都要繞著走的家伙,一個罪犯,一個騙子,一個惡棍。
那個男人轉(zhuǎn)了個身,差點兒沒絆了一跤。這也讓瑞秋能把他擋住的那個東西給看清楚了。這一看,她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是一只小馬,他正把一只小馬堵在巷子里,高高站在它面前,居高臨下地瞪著它。那只小馬是一只亮綠色眼睛的陸馬,還穿了一件小背心,戴了一頂牛仔帽。
就算是離得這么遠(yuǎn),她也能看見那可憐的小東西渾身哆嗦得就像是風(fēng)中的葉子。它的后背緊緊靠著臟兮兮的巷子墻壁,提起了前腿,防御性地?fù)踉谛厍?。每隔幾秒,它就會看看面前那個男人,再看看巷子的出口。有時候,它會微微扭著身體,就好像想要從那個人身邊猛沖出去,但那個惡棍卻蹲了下來,奸笑著把手擋在它的逃生之路上。瑞秋馬上就看出來了,它非常害怕。它驚恐萬狀,只想逃走,但是卻無能為力。
“我的天,你長得可真惡心。”那個男人用一只臟手撓著下巴?!扒颇隳茄劬?,還有那一腦袋怪里怪氣的毛……”
小馬都快擠到墻縫里去了。“求、求求你了,先生。我……我只想-”
“我敢打賭,把你抓到南邊去應(yīng)該能賣幾個錢吧?!蹦莻€人不緊不慢地說道,彎下腰來伸出手,揪住了那只小馬。“好多人呢,總喜歡養(yǎng)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要是賣不出去,至少還能賣去屠宰場……怎么樣啊,小馬乖乖?你想不想變成漢堡包啊?”
小馬的眼睛睜得滾圓,扭著身體,盡最大努力遠(yuǎn)離那個男人。它微微張著嘴,發(fā)出聲音回蕩在小巷的墻壁間,飄進(jìn)了瑞秋的耳朵里。那是嗚咽聲,恐懼到極點的嗚咽聲。
她的常識,依然在告訴她離開。對于這種情況,她根本無能為力,完全幫不上那小東西的忙。她得去尋求幫助,這才是明智之舉,這才是應(yīng)該做的事。然而,一聽到那恐懼的哭泣聲,她腦海里所有這些常識全都沉默了。
把手從衣兜里抽了出來,瑞秋朝著巷子邁了一步,然后又是一步,又是一步,接下來又是一步。每走一步,她的腳步都在加快。聽著那個男人猥瑣的大笑聲,她眉頭緊鎖,雙拳緊握。當(dāng)她走過去的時候,留意到那個男人還很奇怪地駝著背。禿鷲——她立刻就想起了這個詞,一個骯臟,惡毒,殘忍的食腐動物。
她的腳步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重,越來越有氣勢。與其說她正走過這條臟兮兮的石子路,倒不如說是跺過去的。隨著她越走越近,腳步聲在巷子里回響。那個人也聽到了這聲音,就在她近到了已經(jīng)能聞見他的臭味時,男人轉(zhuǎn)過身來瞪著她看。
“哦?看看這兒又來了個誰?”他猥瑣地笑著,沖著幾步之外停住腳步的瑞秋露出了丑惡的扭曲笑容?!澳阕邅G了嗎,小甜心?”
雖然沒能起到什么威嚇作用,但瑞秋依然盡最大努力站的筆直。“離那只小馬遠(yuǎn)點兒?!彼ζ鹦靥琶畹?。
那個男人打量了她幾眼,皺了皺眉頭,然后又開始大笑起來?!啊x那只小馬遠(yuǎn)點兒’?是嗎?我干嘛要這么做?”他問道,朝她逼近了一步。
看著那個惡棍站直了身體,瑞秋只覺得一陣寒意涌上了后背。他那件不合身襯衫上的很多窟窿露出了身體,雖然瘦得簡直病態(tài),但還是比她更加高大。高大的多。
“我跟這個小東西只不過是聊聊天而已嘛?!蹦莻€男人說道,邪惡地盯著她,“這有什么不對嗎?”
“離、離他遠(yuǎn)點兒?!比鹎镏貜?fù)道,只是聲音比之前弱了不少。
男人感覺到她的膽怯了,馬上就毫不客氣地朝她撲了上來,張開了他的胳膊?!澳悄銇碓囋嚳窗。翩?”
尖叫的瑞秋只能下意識地用了她不假思索想到的第一招。她飛快地伸出了一只手,豎起指頭,精準(zhǔn)地按在了那個喘著粗氣的男人鼻尖上。
“-砸-啊呃!”
隨著瑞秋的手指頭一用力,一股無形的波動從他的鼻尖一直貫穿到了腳底板。立刻,男人就僵住了。那雙滿是眼屎的眼睛睜得滾圓,嘴巴也張得老大。
年輕姑娘的恐懼變成了迷惑,她看了看自己伸出去的手,又看了看那個僵硬得像雕像一樣的惡棍。片刻間她不知所措,只是呆呆地盯著看,試圖理解這到底是什么鬼情況,結(jié)果她徹底失敗了。
而那個男人嘛,在她眼前,臉色開始慢慢憋成了挺搞笑的豬肝色,嘴巴也開始口吐白沫了。他的手指頭一會兒張開,一會兒合攏,就像是脫離了大腦控制在自作主張。他的眼睛瞪得是那么大,好像要從腦袋上掉出來,嘴里咯咯作響,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一聽到他嘴里那聲音,瑞秋又被嚇了一跳,回過了神。她的視線重新盯住了那個男人。盯著這個骯臟惡毒又可憐無助的卑鄙惡棍好一陣子,她的勇氣一下子又回來了。
“滾!”她咆哮道,剛剛的膽怯全都無影無蹤了。稍微撤回手指頭,放松了對她俘虜鼻尖的壓制,讓他一個踉蹌就倒在了地上,氣喘吁吁,滿臉通紅,驚慌失措,而且,還十分難受。“趁你還沒真的惹毛本姑娘,趕緊滾得越遠(yuǎn)越好!”
這個惡棍根本不需要她再多說,二話不說就爬了起來,屁滾尿流地沿著小巷逃走了,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挪粨衤诽优艿耐局凶卜撕脦讉€垃圾桶,又被自己的腳絆到,摔了個四腳朝天。瑞秋抄著胳膊,怒容滿面地瞪著他逃走。一直到他跌跌撞撞地沖出了小巷拐角離開了她的視線,姑娘才長長地松了口氣。
她蹣跚地往前走了幾步,使勁抓住了一個垃圾桶的邊緣,總算是沒軟倒在地。仔細(xì)回想著自己剛剛的壯舉,現(xiàn)在她渾身抖得像是篩糠。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這可不是什么漫畫情節(jié),或者電視節(jié)目!那個家伙很可能會傷害她的!可能會綁架她!要是那招按鼻子沒管用的話,他可能會對她干出上百種恐怖的事情來!
為什么她剛才就不直接一走了之呢?為什么她就沒想去找人來幫忙呢?為什么她就-
輕輕的抽泣聲讓她從驚慌失措中恢復(fù)了過來。瑞秋扭過頭,看到了那只小馬。那是一只雄駒,身上衣服的扣子掉得精光,像塊破布一樣掛在他身上。這時候,他正睜著滿是淚水的眼睛望著她。他身上臟兮兮的,那金色的毛皮到處都是垃圾和污漬,都被黑色和棕色蓋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他的牛仔帽好像也被撕破了,鼻子上還有一大塊淤青。此時他正坐在一個可疑的水坑里,至于那水坑是哪兒來的,她根本不想去猜。雄駒的肩膀佝僂著,尾巴夾在兩腿之間。
看著這只渾身骯臟不堪,嚇得魂不附體的小馬,瑞秋暫時忘記了自己的驚慌,從垃圾桶身邊起身,朝他走了過去。
“嘿,你沒事吧?”她開口問道,為了怕再嚇到他,她的動作很慢?!澳羌一餂]傷到你吧?你有沒有-”
眨眼之間,那只雄駒已經(jīng)一縱身飛撲到了空中,伸開蹄子把她緊緊抱住了。瑞秋愕然地咕噥著,當(dāng)那只很沉重的雄駒把臉埋進(jìn)了她的脖頸,帽子掉到了地上的時候,差點兒沒站穩(wěn)摔了個大跟頭。
“嘿……嘿!”她忽然又開始害怕了?!澳恪⒛阋墒?”
小馬發(fā)出的嗚咽聲讓她的抗議停了下來。“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
這只歇斯底里的雄駒又開始抽泣了,把她抱得更緊,連帶她的衣服也蹭得臟兮兮,哆嗦得像一片葉子。尷尬之下,她不由自主地抽了抽鼻子,被他身上的氣味兒熏得皺起了眉頭。眼看著他開始嚎啕大哭,瑞秋不得不輕輕拍著他的后背?!斑馈美玻美?,沒事啦?!彼p聲安慰著,“沒事啦……”
當(dāng)她抱著他,任憑他一邊發(fā)抖一邊哭泣的時候,她能感覺到雄駒的心臟在胸膛里劇烈跳動。他還是很害怕,盡管危險已經(jīng)過去了,他還是害怕。一想到這些,她把這只又臟又臭,渾身發(fā)抖的小馬抱得更緊了,一直在他耳邊輕聲地安慰。
“嘿,好啦,沒事啦,有我在呢。沒人會傷害你的,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雖然他的毛皮臟得不堪入目,而且還濕成了落湯雞,但當(dāng)她用手輕輕撫摸他的脊背時,依然能感覺到毛皮如絲一般柔軟。不由自主地,她湊得離他更近了。從那些垃圾的臭味兒下,她還能聞見其他的氣味兒,就好像……蘋果一樣。終于,他的顫抖慢慢平息了。和八十邁一樣,他的身體感覺出奇地溫暖,雖然身體很重,但也沒到她抱不動的地步。實際上,這個分量抱在懷里感覺還真不錯。
瑞秋嘆著氣,摟住了小馬的腰,緊緊地抱著他。雄駒嗚咽著,嗅著她的脖子。她只覺得自己的鼻子被他的鬃毛搔得發(fā)癢,蘋果的芬芳沁人心脾。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把他就這么抱在懷里,能抱多久抱多久。但萬一那個惡棍帶了他同伙什么的回來的話,那他們可就又要遭殃了。
“來吧,親愛的?!彪m然雄駒依然像一只受驚嚇的狗狗一樣在她懷里蹭來蹭去,她的聲音依然那么溫柔,臉上露出了微笑,“我們離開這個骯臟的巷子,回大街上去吧?!?/p>
這可得花點兒工夫,雄駒完全不想放開她。但最后,瑞秋終于成功地把雄駒拖出了巷子,帶到了街上。他們倆看起來都臟兮兮的,渾身上下襤褸不堪,但她基本上沒去在乎這回事,重新把視線轉(zhuǎn)向了那只雄駒。她看到他還在抽泣,臉都濕透了,于是把手伸進(jìn)了衣兜,掏出了手帕遞給他。
“謝、謝謝你?!毙垴x吸溜著鼻子咕噥著,接過手帕,開始把自己的臉盡可能地抹干凈。
她跪了下來,抬起一只手摸著他的臉頰?!澳銢]事吧?”她問道。
雄駒稍稍抽了抽鼻子,然后又大聲擤了一下。“我在城、城里和朋友們走散了?!彼f道,“那個雄駒,他、他走過來,說他知道他們在、在哪里……”
他抬起頭來,睜著惶恐而憂傷的眼睛望著她?!八?、他帶我進(jìn)了那條巷子,然、然后、就……要是你、你沒出現(xiàn)的話,他、他會不會……他可能已經(jīng)……”
“噓……噓……”瑞秋說著,又一次擁抱了他,“我已經(jīng)把那個惡棍趕走了,你再也不會見到他了?!?/p>
小馬抬頭望著她,那雙漂亮的綠眼睛里滿是恐懼和無辜?!澳恪⒛惚WC嗎?”
瑞秋笑了?!拔冶WC。現(xiàn)在,咱們出去找個地方打理一下怎么樣?然后再去找你的朋友-”
小馬再次撲了上來,不過這次和她想得有點偏差,他沒有擁抱她,而是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這幾乎不算是個真正的吻,而且速度太快,她要是沒留神的話都注意不到。但就算如此,他依然能感受到這個吻蘊含的情感。幸福、快樂、寬慰、感激、甚至還有一些天真——就好像她又回到了三年級,剛剛被露臺后面的一個男孩子給親了一口。從這個小小的吻中,她可以感受到一切。這些情感就像是一道閃電,穿透了她的全身,讓她整個人都熱了起來,不由自主地發(fā)出了小小的嘆息聲。
“我、我的名字叫布雷本?!毙●R嘀咕著,把帽子往下拉,努力遮住他正在飛快通紅起來的臉。
低頭看著這只傻乎乎的可愛小馬,雖然只是一點點,但她的微笑變得更加明媚了。她克制住了那種突如其來的強烈沖動,沒去摘掉他的帽子,撥弄他的鬃毛,而是伸出手來牽起了他的前蹄。布雷本的臉紅得像個大蘋果,抬頭望著他,笑得很靦腆。一看到這模樣,她的心就止不住地砰砰亂跳。姑娘笑得是那么爽朗,小馬差點兒都以為那臉都要裂開了。
“你好啊,布雷本。”她說道,“很高興認(rèn)識你。”
* * *
房間里很安靜。電視機關(guān)了,收音機和電腦也關(guān)了。唯一能聽到的就是壁鐘的滴答聲,靜靜的呼吸聲,偶爾還能聽到快樂的笑聲。
今天又是詹姆斯的休息日,而且是他非常需要的休息日。過去幾個禮拜里,這個年輕人看到了一連串的活動和變化。他會見了幾十只小馬,還跟不少政治家和新聞記者都談了話。他還曾前往了紐約市,在聯(lián)合國代表大會中擔(dān)當(dāng)了小馬一方的發(fā)言人。他甚至還在自己新女友的邀請下,到艾奎斯陲亞那邊去住了一小段時間。這些經(jīng)歷實在是太令人難以接受了,特別是對于一個覺得自己很平凡的郵遞員而言,但是他卻努力硬是扛過來了。
他偎依在塞拉斯蒂婭的懷中,臉枕在她的胸口上,不由得一聲嘆息。他,和大個頭的天角獸,就這么躺在蒲團(tuán)上,什么也不做,只是擁抱著彼此。這種悠閑足以讓哈克貝利·費恩都為之驕傲。
公主的前蹄輕輕摟在他身上,用鼻子磨蹭著他的頭頂。詹姆斯聽著她的心跳聲,用拇指在她的蹄子上自娛自樂地抹來抹去。雖然他們倆是如此不同,但他們的身軀仿佛就是為了這一刻的擁抱而天生的。如此自然,如此舒適,如此愉悅。
懶洋洋地放任自己的手在塞拉斯蒂婭的前腿上游蕩,他開玩笑地揉亂她的毛皮,一直到膝蓋,只因為他非常喜歡手指拂過她毛皮的觸感。塞拉斯蒂婭從背后伸開一支翅膀,輕輕攬住了他,哼著安靜的曲子。詹姆斯閉上了眼睛,露出了一絲恬靜的微笑。
他都已經(jīng)好久沒這么……放松了。這也是很久以來,他第一次能和自己真正關(guān)心的她同坐在沙發(fā)上,并且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出來。也許身邊的這位不尋常的她只是幾周之前才相識的,但就在他有幸與她相識的這幾周內(nèi),他才深入了解到了這位小馬公主是多么善良,多么鼓舞心靈,多么純真美好。每天醒來,他都想對她更加增進(jìn)了解:她的喜好,她的厭惡,她愛做什么,她喜歡去哪里,等等等等。
感覺就好像他又回到了小時候,他的初戀同意和他一塊兒參加畢業(yè)舞會的那一天。但現(xiàn)在這種感覺要好上一百萬倍,而且更加健全。躺在她的懷中,這種偎依在這個奇異的生靈身邊的感覺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如此強烈,如此興奮。這使得他既惶恐又興奮,既戰(zhàn)栗又緊張,既快樂又感動?;蛟S他窮其一生也無法完全了解這位名為塞拉斯蒂婭的異族公主,在他知道了她的年齡之后,或許是永遠(yuǎn)也無法了解。但是,當(dāng)他坐在那里,享受著她用下巴磨蹭著他頭頂?shù)挠鋹偢袝r,躺在她溫暖、柔軟、歡快的身體上時,他明白自己想要嘗試一下,他想要全心全意地去嘗試。
正當(dāng)詹姆斯半睡半醒的時候,門口傳來了禮貌的敲門聲。他和塞拉斯蒂婭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給吵得一哆嗦。有點困惑地互相對視了一眼,他們都不知道誰會這個時候來拜訪他們。這時候敲門聲又來了,比起剛才更輕。
從他的公主懷中起身,詹姆斯開始朝門口走去。塞拉斯蒂婭開玩笑地試圖用翅膀把他拉回蒲團(tuán)上來,但是幾次詼諧的動作之后,他總算是成功逃出生天走到了門口。
在門前停住了腳步,他打量了自己一下,用手梳理了一下凌亂的頭發(fā),把自己那件又舊又臟的T恤衫拉平,又扭著身體把皺皺巴巴的褲子也拉直。先打了個哈欠,然后他伸手抓住門把手,后退一步把門拉開了。站在門前走廊里的是瑞秋,渾身臟兮兮的,汗流滿面,疲憊不堪,有些緊張地拽著她的襯衫下擺。她身邊有一只陸馬雄駒,就和她一樣渾身骯臟,滿臉疲憊,腦袋上戴著一頂牛仔帽,看起來……好像還剛剛哭過。
詹姆斯的眉頭又驚又疑地皺了起來。他張開嘴想說些什么,但卻什么也沒說出來。他又嘗試了一次,眼看著那只陸馬抬頭望著瑞秋,而他的前女友緊張地咬著嘴唇的時候,結(jié)果他又失敗了。
“……你好,詹姆斯?!彼芫执俨话驳亻_了口,“我今天交了個新朋友,他叫布雷本?!彼皖^盯著自己的腳,微微扭來扭去。“嗯……我們可以進(jìn)來嗎?我……我們……可以談?wù)剢??拜托??/p>
面對那個年輕女人懇切的模樣,詹姆斯呆呆地眨著眼睛。這不對勁,這根本不是他認(rèn)識的那個瑞秋。他認(rèn)識的那個瑞秋可不會這么文靜,而且更不會當(dāng)著他的面這么臟兮兮,這么筋疲力盡地進(jìn)屋。他認(rèn)識她都兩年多了,可他從未見過她這個模樣——這么直爽,毫無心機,而且還這么害怕。
他上下打量著她,她靜靜地站在那里,等待著他的裁決,而令她驚訝的是,他后退了一步,點了點頭。年輕的女人臉上浮現(xiàn)出的光彩幾乎都讓他也微笑起來了,但他硬是逼著自己保持平靜,就像帶了一張毫無表情的面具。
他會先聽聽她要說什么。在那之后,也只能是在那時候,他才會做出判斷,決定她是否值得他做出回應(yīng)。另外,她看起來也好像有什么故事要講,而且還是個他非常想聽聽的故事。
“好吧,”當(dāng)塞拉斯蒂婭也站了起來,好奇地想看看訪客是誰的時候,詹姆斯回答道,“進(jìn)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