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天前，郭霄漢的未婚妻小潔臨時接到了通知，要去出差一個月。清早郭霄漢剛和小潔依依惜別，淚灑飛機場，當晚就被孫九芳一個電話叫到了酒局。說來也奇怪，平時酒量也算是小有建樹的郭霄漢這晚還沒喝幾杯就不省人事了。他只隱約記得自己在迷糊中好像喝下了什么溫熱的液體，他砸吧砸吧嘴，似乎有些意猶未盡。

“誒…”隱隱地，好像聽見一聲嘆氣聲“喝完啦，想喝也沒有啦?！闭Z氣中似乎帶著些寵溺。

?

再次擁有意識時，郭霄漢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間顯然是客房的房間里，事實上他對這里并不陌生，這是孫九芳家，平時隔三差五的他經(jīng)常會在這里小住。

郭霄漢洗漱好坐到餐桌邊，孫九芳從廚房里端出一鍋熱氣騰騰的山藥排骨湯“來來來，趁熱喝，我一大早剛燉的，可新鮮了?！?/p>

郭霄漢盛了一碗，確實味道不錯，比平時吃的排骨湯鮮美不少。“你這湯里放了什么了，味道真不錯啊?！?/p>

孫九芳回了郭霄漢一個神神秘秘的眼神“獨家秘方，恕不外漏。”

吃完飯，郭霄漢還未來得及站起身，孫九芳就殷勤地接過飯碗走進了廚房“誒，老漢，你看下桌上我打印的資料，我最近琢磨了一個新活，咱們正好對對活。”

郭霄漢從善如流走到客廳拿起了打印文稿?？傆X得好像自己錯過了什么重要的細節(jié)，但是卻不得要領。

對活一直持續(xù)到兩人都覺得餓了，這時才發(fā)現(xiàn)天都黑了，孫九芳去廚房隨便熱了些中午的剩菜，兩人就這么湊合著吃了一頓，那鍋排骨湯實在是太過于鮮美，郭霄漢沒忍住又添了一碗。

吃完飯郭霄漢也沒提要回家的事兒，反正小潔也不在家，自己回去一個人呆著也沒啥意思。

對了， 小潔！

郭霄漢終于意識到自己遺忘了什么，他一整天都沒有和小潔發(fā)消息，這又免不得得挨一頓訓斥了。郭霄漢著急忙慌地掏出手機打開微信，果不其然，小潔從昨晚就給自己發(fā)了不少消息，一開始還是關心的話語，到后來無數(shù)未接電話夾雜著犀利的言語被一股腦發(fā)送過來。郭霄漢連忙打了電話過去，可馬上就被對方掛斷了。

【終于想起我了？郭霄漢你漲膽子了是不是，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一串文字發(fā)來，郭霄漢知道這是女朋友又發(fā)脾氣了。確實是自己理虧，于是他像往常那樣又編輯著大段的文字，希望能得到對方的原諒。

須臾，孫九芳洗完碗從廚房走到了郭霄漢的身邊“怎么了？又和嫂子吵架了？不是我說，嫂子有時候脾氣可真的有點大?！?/p>

郭霄漢聽不得別人說自己女朋友不好，白了孫九芳一眼“你個單身狗懂什么呀，我們這是小吵怡情?！?/p>

孫九芳看對方一臉執(zhí)迷不悟的樣子，搖了搖頭“隨你吧，我先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啊?！彪S即進了自己臥室，沒有再出來過。

?

2

一晃眼，郭霄漢已經(jīng)在孫九芳家待了整整一周，孫九芳沒有提出讓他離開，他也就心安理得地住了下來，畢竟每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神仙日子誰不想過呢？

郭霄漢也不知道為何，自己心里有那么一絲不想回去的念頭，可今天他不得不回去了，家里的貓雖然有自動喂食器，但也抵不住那么久沒人照顧。

“芳芳，我今天得回去一趟?！碧匾鈱⒃捳Z說得模糊不清，似乎自己只是短暫地離開一下，很快就會回來，潛意識里希望著對方能順著自己的話接下去。

“好呀，那今天下了晚場演出我開車送你回去吧。”孫九芳好似并沒有聽出郭霄漢話里的玄機，郭霄漢不知為何，覺得胸口好像有點堵得慌。

?下了晚場，兩人往郭霄漢家開，郭霄漢有些遺憾得提了嘴“最近天天晚上都要吃你做的宵夜，今天回去吃不到了還怪想的?！?/p>

孫九芳乘著等紅燈的間隙示意對方往后座看去，一罐打包好的宵夜就靜靜待在那里“我就怕你晚上餓，所以特意準備了宵夜。”

郭霄漢聽了孫九芳的話感覺從心頭升起了一股暖意，這個小自己不少歲的家伙，已經(jīng)慢慢成長成了可以照顧別人的大人。他又想起了兩人剛搭檔時孫九芳驕傲得昂起自己的大腦袋，學著大人的語氣拍著自己的肩膀說“你放心，跟著我混，以后一定帶你一起飛黃騰達。”

到家后，郭霄漢馬不停蹄得給幾位小祖宗喂食鏟屎，一頓忙活。孫九芳也沒有閑著，端著保溫桶就進了廚房。等郭霄漢忙活完，孫九芳已經(jīng)把一碗紅燒肉扣飯端到了他的面前。

“今天…天色不早了，要不你就在我家住下吧？”懷著說不明的情緒，郭霄漢開口挽留了孫九芳。

和孫九芳家不同，郭霄漢家只有一個房間，晚上臨睡了孫九芳抱著枕頭站在窗床前調(diào)侃“哥，要是嫂子知道了你和別人睡了她的床，她大概得氣死?！?/p>

“凈說瞎話，你能一樣么？”郭霄漢沒當回事，自顧自爬上床睡了。

當晚，郭霄漢被一陣哭聲驚醒，他迷迷糊糊地爬起來，身邊的孫九芳不知道跑哪去了，屋里只剩下他一個人。他摸索著爬起來尋找聲音的來源，起初以為是幾只小調(diào)皮鬧貓了，可它們都乖乖地蹲在籠子里。他繼續(xù)尋找著聲音來源，直到他打開了浴室的門。

“小潔，你怎么在家？”

他看見小潔弓著身子蹲在浴室角落里，低低的嗚咽聲從她口中斷斷續(xù)續(xù)傳出。郭霄漢走上前去搭住了她的肩膀，小潔站起來轉(zhuǎn)過了身。

“咕嚕?！币活w渾圓的眼球滾落到了郭霄漢的腳邊，他嚇得往后退了半步“怎么回事？”他抬頭看著面前的未婚妻，大塊的皮膚混合著血液從她臉上剝落，隨即身上的皮膚與肌肉也開始大塊大塊掉落。鮮血染紅了小潔的衣襟，還有一些濺到了郭霄漢的臉上，他伸出手摸了摸臉，指尖一片溫熱，他怔怔地呆立在原地。

“我好痛…阿晗，我好痛??！”只剩下牙齒的嘴里擠出了這么一句話，小潔伸出手想要抓住郭霄漢，本能的恐懼使他打開了那只胳膊。隨即那只胳膊像一塊被遺棄的破布一般撕離了身體，飛起來撞在潔白的瓷磚上，又滑落到地上，留下一墻血痕。那只胳膊落地后還在蠕動，似乎是想要翻過身來，一陣抽搐后，那只胳膊順利地在地上爬動起來。它以一種快速而又詭異的姿勢來到了郭霄漢的腿邊，順著他的褲腿往上攀爬。

看著身體在逐漸土崩瓦解卻還在拼命向自己爬過來的小潔，郭霄漢終于找回了控制自己的力氣，他一把抓住那條胳膊甩向小潔的面門，轉(zhuǎn)身沖向了門口?？刹恢獮楹喂鰸h怎么也打不開浴室的門鎖，他焦急地拍打著門，希望有誰能聽到他的呼救聲。

?

3

“老漢…郭霄漢…醒醒，你怎么睡在這??？”

郭霄漢發(fā)現(xiàn)自己正趴在浴室門口的地上，小彩云舔舐著他的手指，孫九芳蹲在邊上歪著腦袋看著自己。

“我…大概是做噩夢了吧?！惫鰸h低頭看了看小彩云，剛才自己感覺到的那絲溫熱也許是來自于它吧。又瞥了眼客廳角落里的貓籠，籠門來著，幾只小淘氣在撓沙發(fā)，浴室里干干凈凈，哪里像是剛剛爬過一具尸體的樣子。方才自己見到的果然都是夢吧…

兩人回到臥室躺下，孫九芳順了順郭霄漢的頭發(fā)，把他摟緊自己的懷里“乖，別怕啊，有我在呢?！?/p>

感受著孫九芳身上的氣息，郭霄漢慢慢平靜了下來，再次進入了夢鄉(xiāng)。

第二天一早，兩人吃過早飯，孫九芳又自然而然地收拾起碗筷，郭霄漢看著孫九芳在廚房洗碗的背影，一瞬間好像看到了小潔的影子，這讓他聯(lián)想起昨晚自己經(jīng)歷的那個恐怖的夢，郭霄漢甩了甩頭，試圖把那些畫面從腦海中甩出去。他掏出手機點開了小潔的微信對話框，想要用這樣的方式告訴自己：昨晚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最近小潔大概是出差太忙了，回消息的頻率明顯有所減慢，常常聊著聊著就不見了，不過郭霄漢也能理解，畢竟大家都是為了工作?？吹絻扇松弦粭l消息還是前天晚上的一句晚安，郭霄漢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應該再主動點？于是他發(fā)了條消息過去“親愛的，我昨晚夢見你了。”

收拾完廚房，孫九芳準備回家了，看著對方在玄關穿鞋的身影，郭霄漢突然開口道“要不…我再去你那住兩天？我怕再發(fā)生昨晚那樣的事兒，太蹊蹺了。”

聞言，孫九芳抬起頭沖郭霄漢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行啊！正好我今天準備做鹵煮，你要是不來我家，我一個人可得吃好久?！?/p>

兩人二話不說，打包了行李和三只祖宗的一應用品就離開了，兩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在孫九芳家繼續(xù)住下，孫九芳仍舊是如此無微不至地照顧著郭霄漢，這使他經(jīng)常產(chǎn)生一種似乎在體驗二人的“婚后日?！钡腻e覺，甚至好幾次，郭霄漢的腦海中都將面前的孫九芳與記憶中的小潔的身影合二為一。每每產(chǎn)生這樣的念頭，郭霄漢都覺得一陣惡寒，自己這是怎么了，怎么會有這種錯覺？他感覺自己好像背叛了小潔一般的心虛。每當這個時候，郭霄漢就會掏出手機給小潔發(fā)個消息，隨便聊點什么，好像只要這么做就能證明自己并沒有變心了。

自從回到孫九芳家，郭霄漢再也沒有做過那晚那樣的噩夢，這使他松了一口氣，卻又對回到自己家產(chǎn)生了一種莫名的抗拒，明明那是自己的家，那是自己與相愛的未婚妻共同的家，可他總是排斥著。

偶然有幾次需要回自己家取東西，郭霄漢都強拉著孫九芳陪他一起，才會覺得安心。有那么一兩次因為實在太晚了，兩人干脆又在郭霄漢家住上一晚再走，郭霄漢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對于兩人的同床共枕有些期待與欣喜，這實在是一件很沒有道理的事兒他感覺兩人之間好像有什么不一樣了，卻又沒有頭緒不得要領。

可清晨在與孫九芳的擁抱中醒來的畫面深深烙印在了郭霄漢的腦海中，這帶給了他某種層面上的愉悅感。

事實上，兩人搭檔一年，工作上越來越契合不說，私下里的孫九芳也一直挺討郭霄漢喜歡的。郭霄漢曾經(jīng)慶幸過自己是在這個時間遇到了現(xiàn)在的孫九芳，倘若早幾年在一起，可能也不過就是多了一對分道揚鑣的“怨偶”，曾經(jīng)那個飛揚跋扈的少年學會了磨圓自己的棱角，而自己也漸漸學會了和這個活潑的小家伙一起鬧騰。但是這些喜愛都是建立于兩人正常的工作交往，他從未想過兩人之間會產(chǎn)生什么旁的感情。

可能是因為兩人的朝夕相處，可能是因為太過于契合的喜好，郭霄漢隱約覺得，自己的心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好像開始逾矩了，現(xiàn)在的自己對孫九芳的依賴，對孫九芳的理所當然都揭示著他的心的動搖。認識到自己有了這樣齷齪的心思的郭霄漢對自己更為唾棄，他開始對自己產(chǎn)生了不正確的情感而愧疚。

這一段畸形的糾纏于三人之間的感情使他痛苦萬分，眼看著小潔馬上就要結(jié)束出差回到北京，郭霄漢本能地想要逃避這個事實，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小潔?？粗謾C上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聯(lián)系的未婚妻，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的內(nèi)心早就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那就是孫九芳。

“叮咚~”一條微信提示音打破了寧靜。

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小潔】兩個字，郭霄漢做了兩個深呼吸才控制住自己手指去劃開那條通知。

“公司的項目延期了，我可能要再多呆兩周才能回來。”

看著這段話，郭霄漢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辛苦親愛的啦，等你回來我們?nèi)ナ吧接螛穲@散散心?！惫鰸h努力扮演著一個并無二心的二十四孝好男友安慰了小潔一夜。

?

4

小潔這邊暫時安全了，至少在她回到北京之前郭霄漢不用再惴惴不安，即使郭霄漢知道這只是個治標不治本的緩兵之計，可每天看到孫九芳在自己面前蹦蹦噠噠，郭霄漢打心眼里就會覺得快樂。

看著面前好像總是沒心沒肺的這個家伙，郭霄漢像做了千百次那樣笑著抬手揉了揉那蓬松的錫紙燙。

“老漢，我今天晚上有個聚會，晚上下了班你自己回去吧?！睂O九芳邊折疊著自己的大褂頭也不抬地和郭霄漢說到。

郭霄漢臉上的笑容不易察覺地凝固了一瞬，他盯著孫九芳白嫩的脖頸舔了舔唇“好，早點回來。”他收回放在對方腦袋上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露出一副嫌棄的樣子。

孫九芳看到他的表情，委屈地癟癟嘴，把對方的手重新放回自己的腦袋上“那你要等我回來哦！”直到郭霄漢重新揉了揉他的腦袋，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時針逐漸指向12點，郭霄漢給孫九芳發(fā)的消息從寥寥數(shù)字的回答漸漸變?yōu)榱藷o音訊，他又追了句“你什么時候回來？”

還是沒有回應。

他覺得自己耳邊好像有一個聲音一直催促自己去尋找孫九芳，說不清楚什么緣由使他異常煩躁，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不停地原地轉(zhuǎn)圈沒有停歇，漸漸地演變成為一種叫囂的欲望：找到孫九芳，到孫九芳身邊去！

郭霄漢突然從沙發(fā)上跳起來沖向了電梯口，他一刻也不能等待了，他要去找孫九芳。恰巧這時電梯升了上來緩緩打開，孫九芳正站在電梯轎廂里發(fā)呆，看到郭霄漢站在門口他明顯一愣“老漢，你怎么在這？”

郭霄漢沒有回答，他大步跨進了電梯，將孫九芳猛地按在墻上。強烈的撞擊使電梯發(fā)出吱吱嘎嘎的聲音“郭霄漢！你在干什么？你瘋了嗎？”孫九芳喊到。

郭霄漢下意識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么來阻斷對方的質(zhì)問，他害怕從孫九芳的嘴中聽到反對的字眼，于是他用自己的唇舌堵住了對方的嘴。孫九芳還在驚愕之中，對于這樣的突襲毫無防備，郭霄漢長驅(qū)直入，汲取著對方的空氣。孫九芳漸漸從錯愕到順從，這樣的表現(xiàn)給了郭霄漢一種巨大的滿足感，他放緩了自己的攻勢，嘗試以一種纏綿的姿態(tài)與孫九芳融為一體。

電梯因為長時間合不上門在寂靜的夜空中發(fā)出“滴滴”聲，孫九芳一下被驚醒，他努力推開對方給自己爭取了一個說話的縫隙“回家…再說?！?/p>

這一夜，郭霄漢感覺自己好像被硬生生分裂成了兩個部分，一半的自己冷靜而清醒，一半的自己困惑又迷茫。他清醒地可以感知到孫九芳與自己肌膚相親的每一個細節(ji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覺得自己就應該如此。一種難以名狀的快慰感像一朵花一樣在他胸口盛開，每一片花瓣上的脈絡都清晰地舒展開，他似乎都能窺探到那朵花發(fā)出滿足的喟嘆?？墒撬幻靼?，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覺得如此幸福，對就是幸福。那些滿足與快慰在他的腦海中匯聚成了滿滿的幸福，填充滿了他整個胸膛。可是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如此幸福，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才對，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應該是這樣的狀態(tài)才對。

他突然有些莫名的心虛，對于自己如此幸福而心虛。他不敢看孫九芳的眼睛，他害怕孫九芳從自己的眼睛中讀到什么，他害怕孫九芳的抗拒與不認可?？蓪O九芳主動湊到他的面前，捧住他的腦袋對上他的雙眼“郭霄漢，看著我?！惫鰸h鼓起勇氣看著孫九芳，他看見孫九芳張開嘴吐出那幾個字“我愛你，郭霄漢?！?/p>

郭霄漢仿佛看到一束實質(zhì)性的光束照射在那朵花上，整朵花都散發(fā)著耀眼的光芒，使得那朵花耀眼到不敢直視。是了，是因為愛，一定是如此，因為孫九芳愛著自己，自己當然也愛著孫九芳。是因為自己對孫九芳的愛使得自己變得暴躁而充滿占有欲，是因為自己被快要溢出的愛意浸潤所以才會如此滿足。郭霄漢突然覺得一切都豁然開朗、迎刃而解，自己身上的這一切變化都是因為他愛孫九芳。

?

5

一切好像變得迅速而又理所當然，郭霄漢從客房搬到了主臥，兩人的關系昭然若揭，可任誰看他倆都是一副幸福的樣子，讓人不忍打攪。

郭霄漢覺得孫九芳仿佛賦予了自己第二次的青春與活力，自從兩人確立了關系，他從一個成熟穩(wěn)重的三十多歲的男人變回了曾經(jīng)熱血沸騰的二十多歲小年輕。他們夢著親吻，醒著擁抱，好似天地間只有彼此一般的恩愛。

孫九芳的房子租期快到了，兩人合計著干脆一起搬回郭霄漢家，折騰了好幾天，各種細軟都已經(jīng)打包整齊，兩人在紙箱的環(huán)繞中一邊準備著在這個房子的最后一頓飯，一邊等著搬家車的到來。

郭霄漢看著孫九芳穿著一件怪模怪樣的畫著烏龜?shù)膰贡镏?，這條圍裙是之前兩個人逛街的時候?qū)O九芳硬要買的，還非得買兩件，說是情侶圍裙，可明明孫九芳一直寵著自己從不讓自己進廚房。

孫九芳看對方一臉憋笑的樣子，氣呼呼地把他推出廚房“你別給我在這裹亂了，你去房間里再檢查檢查有沒有什么遺漏的東西吧?！?/p>

郭霄漢知道這是自家愛人不好意思了，于是也沒有繼續(xù)逗他，乖乖地被推出來進了臥室。其實孫九芳已經(jīng)把家里打掃的很干凈了，不可能遺漏什么，所以郭霄漢只是坐在空床板上發(fā)著呆，假裝自己在屋里認真地干活。

郭霄漢覺得自從和孫九芳在一起以來，自己好像都在做美夢，一切都很甜蜜，可是總有一點不真實的什么圍繞著他。他不知道這種不真實是什么，可是他知道自己與孫九芳之間的愛是真實存在的，所以他一直以來都忽略了這種感受，這會兒正好沒事閑著，于是他開始思考這種隱約的不真實感的來源。

床的對面是個五斗櫥，郭霄漢并未聚焦的雙眼虛盯著面前的抽屜發(fā)呆，突然他發(fā)現(xiàn)第一層抽屜的底部有個奇怪的白點，似乎是什么東西夾在里面露出了一角。他走過去，仔細地用指甲一點一點摳出那張紙，發(fā)現(xiàn)這是一張說明書。

【情人蠱使用說明】

下蠱之人用鮮血喂養(yǎng)蠱蟲七七四十九天后，再喂食給下蠱對象即可。若中蠱者已有喜愛之人，則此蠱可能失敗。為了增加此蠱成功的幾率，可以用中蠱者喜愛之人的血肉喂養(yǎng)中蠱者七七四十九天，便可將中蠱者對喜愛之人的感情轉(zhuǎn)移到下蠱之人身上。

郭霄漢逐字逐句念完了說明書上的文字，巨大的信息量使他喘不過氣。腦海中的記憶好像一鍋沸水翻涌著千萬個畫面，一切的不合理與疑問都浮出了水面，逐漸清晰起來。這個不知道被計劃了多久的騙局從小潔“出差”的那天起，就已悄悄啟動：突然醉酒的自己，半夢半醒中被喂食的溫熱液體；異常鮮美的排骨湯，換著花樣出現(xiàn)在餐桌上的紅燒肉、鹵煮等等。

郭霄漢彎下腰，使勁地扣著自己的嗓子，似乎想要將愛人的血肉吐出來，可他也知道這只是徒勞，他跪倒在地上不停地干嘔著，不適感刺激著他，大量的眼淚和口水溢出，糊滿了他的臉。

他又想起自己曾經(jīng)做過的那個噩夢，那也許是小潔的冤魂一直在兩人的愛巢里等待自己的歸來，意圖告知自己這一切危險?？墒亲约褐皇呛ε碌靥与x了那里，逃離了小潔。

再想起孫九芳，郭霄漢內(nèi)心的感覺復雜極了，一種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洶涌愛意正吞噬著他對孫九芳的厭惡與恨意，就像最近這一個半月來自己每次心生疑惑時突然填滿他內(nèi)心的滿足感一樣，郭霄漢終于明白了這一切的來源。

郭霄漢努力用指甲掐著自己的手心使自己保持清醒，連手心流血了也絲毫不在意?，F(xiàn)在還沒有到第四十九天，孫九芳的蠱術還沒有徹底完成，自己還有與之一戰(zhàn)的可能，哪怕拼個魚死網(wǎng)破，也總好過于下半生被蠱蟲控制失去自我。他努力撐起自己的身體，他要出去！要擺脫孫九芳的控制！可剛一轉(zhuǎn)過身，郭霄漢就感覺自己仿佛渾身的血液被抽走了一般冰冷。孫九芳正倚在門框上看著自己，神色平靜，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飯做好了，咱們吃飯去吧。”他走過來溫柔地掰開郭霄漢嵌入掌心的指甲，牽著他的手走到餐桌邊坐下，抽出濕巾仔細地擦著郭霄漢臉上的眼淚與口水印記。

郭霄漢感到惡心，他想要掙脫開孫九芳的手，可是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無法控制自己的軀體，他根本無法避開孫九芳的動作。

將郭霄漢清理干凈，孫九芳一邊拿起筷子夾起了一塊粉蒸排骨送到郭霄漢嘴邊“來，張嘴。”

郭霄漢面無表情地咀嚼著那塊肉，孫九芳放下筷子，依偎在郭霄漢的懷里“老漢，你知道嗎，今天已經(jīng)是你來我家的第四十九天了呢?！?/p>

片刻，郭霄漢嘴里的肉被咽下，孫九芳支起身子直視著郭霄漢的眼睛問道“郭霄漢，你愛誰呀？”

郭霄漢也回望著孫九芳，他的眼里滿是柔情與眷戀“當然是你呀，我的小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