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術(shù)士奧芬的流浪之旅 第十五卷 第五章 還剩三十六分鐘
魔術(shù)士奧芬的流浪之旅 第十五卷 綠蔭啊,掩蓋我的絕望。
作者:秋田禎信
插圖:草河游也
翻譯:UP主本人
僅供個(gè)人學(xué)習(xí)交流使用,禁止轉(zhuǎn)載,禁止用于商業(yè)用途。
在無(wú)人的城市里行走,只會(huì)讓自己意識(shí)到自己有多疲憊。 像拖著腳一樣,走過漫長(zhǎng)的路程。已經(jīng)不知道走了多長(zhǎng)時(shí)間了。疲勞使得估算距離和時(shí)間變得更加困難。 奧芬一邊慢慢地檢查呼吸,一邊努力前進(jìn)。如果休息的話,他肯定會(huì)比想象中的更久地呆在原地?zé)o法動(dòng)彈。 雖然沒有確信,但時(shí)間的限制使得他感到非常焦慮。他不能休息。他對(duì)自己這樣說。 實(shí)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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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shí)間有限。但是,這個(gè)限制從哪里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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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猜疑著,一邊繼續(xù)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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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看,自從在納舒沃特看到Colgan之后,情況就變得越來越奇怪了。一個(gè)接一個(gè)的棘手問題) 他想起了對(duì)方冷靜的表情,心中不禁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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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恩……赫爾帕特……羅特夏……還有維諾娜和達(dá)米安?還有領(lǐng)主大人。最近的領(lǐng)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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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將名字列出來,整個(gè)情節(jié)就變得簡(jiǎn)單了。在領(lǐng)主的領(lǐng)地里工作的維諾娜、達(dá)米安和科爾貢與圣域?qū)αⅰ1粡凝堊迨サ叵逻_(dá)的命令所指引的是萊恩和赫爾帕特。他們卷入了這場(chǎng)斗爭(zh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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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如果考慮到雷奇的存在,他們自己也不完全是局外人。這樣說來,早晚也會(huì)接觸到赫爾帕特等人,因此也會(huì)與達(dá)米安等人相遇。不是被卷入,而是因?yàn)樽⒍〞?huì)遭遇到的災(zāi)難,卻是自己不自量力地闖進(jìn)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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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d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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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奧芬想到了什么,皺了皺眉頭。他用手指撫摸著眉間,改變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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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特夏……是什么?) 她的存在突然浮現(xiàn)出來。 萊恩和赫爾帕特瞄準(zhǔn)的,是擁有那把魔劍的人。 而且,她與科爾貢結(jié)婚。 雖然是突兀的關(guān)系,但感覺關(guān)系非常深。奧芬感到一種奇怪的不平衡,獨(dú)自自言自語(y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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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擁有劍就可以了的話,那就沒什么問題了……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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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昨天南面完全不同的氛圍,這座城市的北面整齊有序,道路寬敞。因?yàn)闆]有人,感覺更加廣闊。在避難時(shí),有個(gè)垃圾桶被倒了過來。也許原本就沒有東西,只是有一兩張紙巾飄散在地上。 奧芬從旁邊走過去,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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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不是她──是科爾貢那個(gè)人有問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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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行為一直處于矛盾中。 在納舒沃特,他似乎在試圖得到羅特夏的魔劍。如果他真的想要,那么在兩年前和她分手之前就應(yīng)該搶過來了。他并不是無(wú)法這樣做。實(shí)際上,兩年之后,他甚至試圖謀殺她來得到魔劍。 如果反過來,如果像維諾娜所說的那樣,瑞恩和赫爾帕特是為了得到魔劍而行動(dòng)的,那么就沒有必要試圖殺死羅特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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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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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芬不確定地補(bǔ)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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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諾娜啊。她說的話一個(gè)也不能信。雖然她肯定在說謊……但我完全不知道哪些是謊言。不是她說謊話很厲害,而是我手頭的情報(bào)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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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見一見科爾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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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是時(shí)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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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喃喃自語(yǔ),發(fā)出了嘆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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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gè)家伙在哪里我不知道,他總是四處躲藏──顯然是在避開我。不過,問問他,我們就能知道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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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是,如何接近他。 考慮到羅特夏的事情,需要謹(jǐn)慎思考。至少,在見到她之前,他想要先見到科爾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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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我需要打他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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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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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這么做了,就沒有人能阻止羅特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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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顯,這不是一個(gè)愉快的事情。 但現(xiàn)在不是考慮這些事情的時(shí)候。 他想到這里,發(fā)出了嘆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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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克麗奧。該死,那個(gè)神秘人,就算能將我轉(zhuǎn)移至雷奇那里也好啊。他應(yīng)該不是做不到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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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還很長(zhǎng)。他停下腳步,伸展背部肌肉,卻突然短暫地慘叫一聲,倒在地上。似乎被什么沉重的物體從背后猛擊了一下。他感到頭部鈍痛,意識(shí)漸漸模糊。他趴在地上,試圖掌握局勢(shì),豎起耳朵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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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還有敵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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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shí)說,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與像紅龍族刺客一樣的對(duì)手戰(zhàn)斗。在陌生的城市里思考逃脫路線并不容易,但他還是要設(shè)法逃出去。他先試著讓身體從地上站起來,然而很沉重,有什么東西壓在他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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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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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傳來一個(gè)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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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這是一種在危機(jī)時(shí)刻,瞬間傳送到最近的家人處的緊急避難裝置……或許也可能是一個(gè)將使用者送到更危險(xiǎn)的地方的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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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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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一股疲勞涌上心頭。他抬起頭,大聲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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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爾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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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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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方輕松地說著。 他的冷漠面容——或者說,沒有表情——讓奧芬在地上抓狂,感到失望之余更多的是力不從心。科爾貢的表情好像停滯在數(shù)年前他們最后一次相見時(shí)的狀態(tài)。也就是說,什么都沒變。好像對(duì)于發(fā)生過的所有事情,他都無(wú)所謂。從五年前到現(xiàn)在,否定了所有發(fā)生過的事情。許多名字。謀殺案。龍族。圣殿。維諾娜。白魔術(shù)士。手槍。騎士。領(lǐng)主……最接近領(lǐng)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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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羅特夏。 就像它們一切都是謊言一樣,站在那里的是與最后一次見面時(shí)沒有任何變化的科爾貢。 一切都在腦海中盤旋著,然后大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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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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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科爾貢用平淡的口氣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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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備了相當(dāng)重的防護(hù)裝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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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確實(shí)很重!快點(diǎn)把它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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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芬大喊著把他從背上甩了下來。最終卸下了負(fù)擔(dān),站起來。 科爾貢并沒有顯露出什么特別的表情,靜靜地等待著──毫無(wú)表情。 感到一股惡心,不禁發(fā)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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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毫無(wú)征兆地出現(xiàn)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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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是這樣,基利朗謝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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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爾貢面無(wú)表情地從斗篷下伸出右手,說道。他的手中握著一個(gè)雞蛋形狀的黑色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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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有些復(fù)雜,請(qǐng)聽我一一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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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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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jù)我所知,這個(gè)石頭似乎是一種裝置,當(dāng)擁有它的人感到危險(xiǎn)時(shí),會(huì)將其轉(zhuǎn)移到最近的家人身邊。關(guān)于「家人」的概念似乎有些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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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說的「這個(gè)」應(yīng)該是指他手中的石頭。雖然現(xiàn)在沒有任何反應(yīng),但是如果這樣解釋的話,它看起來確實(shí)像是天人種族的道具,閃爍著不自然的光芒。 科爾貢繼續(x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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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圖完成萊恩·斯普恩的暗殺任務(wù),但是情況變得非常糟糕。最終,我靠這個(gè)裝置得以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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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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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睜著眼睛,催促著科爾貢。他發(fā)出了嘆息──仔細(xì)觀察,嘴唇上有著自己沒有印象的傷痕。這應(yīng)該是在過去五年中留下的吧。除此之外,和五年前最后交談時(shí)相比,并沒有什么不同。他伸展的黑色頭發(fā),陰沉的眼神,淡淡的語(yǔ)氣,都沒有改變到讓人惱怒的地步。這就是五年前,在大陸黑魔術(shù)的最高峰《牙之塔》里度過的時(shí)光。
他慢慢地?fù)u了搖頭。輕輕地垂下眼簾,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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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轉(zhuǎn)移的地方有問題。我差點(diǎn)被殺了,但還好這個(gè)裝置繼續(xù)工作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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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沒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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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yàn)榱粝铝嗣黠@的腳印?!?/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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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來越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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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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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爾貢突然問道,環(huán)顧四周,像是在閑聊一般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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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gè)城市似乎沒有什么特色。如果你被扔到這里,就會(huì)迷失方向。」
「這是你的故鄉(xiāng)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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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自南方?!?/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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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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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和出身于北方的商人伏爾特不合得來。你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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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忘。但現(xiàn)在聽起來像是在讀別人的簡(jiǎn)歷?!?/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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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尖銳的口吻──他自己也明白──奧芬抱怨著,科爾貢則顯得有些驚訝。他把右手放在斗篷下面,像黑色的物體一樣筆直站著。從斗篷的輪廓來看,他明顯藏著各種武裝。
因?yàn)樗麤]有說話,奧芬繼續(x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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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你后來采用了模仿漂浮在空中的人的語(yǔ)氣來說話。對(duì)吧,艾德?還是說是尤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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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名字有復(fù)數(shù)的事情,我可不想聽你說?!?/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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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爾貢并沒有改變面色──至少?gòu)谋砻嫔峡词沁@樣。他繼續(xù)說道:
「如果你問我的真名,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對(duì)于你來說,我只是一個(gè)黑魔術(shù)士,科爾貢。按照達(dá)米安·盧的說法,我的最古老的名字是尤伊斯,也可以說是我的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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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同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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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來沒有稱呼過我尤伊斯。那么,在你我之間,那不算是我的名字?!?/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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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聽起來有點(diǎn)牽強(qiáng)附會(h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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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芬差點(diǎn)說出這句話,但最終還是止住了。奧芬確實(shí)也不記得他被叫過這個(gè)名字。理解他的意思。
于是,當(dāng)話從我嘴里說出時(shí),語(yǔ)氣和原本完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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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lǐng)主是怎么稱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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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稱我為舊友。我并不是在開玩笑……他真的這么稱呼我。至少在我面前,他從來沒有用我的名字?!?/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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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爾貢這樣說著,露出了笑容??雌饋碛行┛斩?,卻又充滿了懷舊的感覺。
「他可能是對(duì)的。我沒有名字。我也只稱呼他為領(lǐng)主?!?/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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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個(gè)最正確的人的麾下當(dāng)殺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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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芬用尖銳的語(yǔ)氣質(zhì)問他。他輕輕向一邊轉(zhuǎn)過頭去,仿佛躲開了我的話語(yǔ)。在這個(gè)空無(wú)一人的城鎮(zhèn)中,風(fēng)吹起來,輕輕地流過他的視線。紙屑在路上一動(dòng)不動(dòng),沒有被風(fēng)吹起來。
科爾貢再次緩慢地說道:
「無(wú)論你怎么想……我只能做我能做到的事?!?/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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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zhuǎn)向我,然后再次開口。語(yǔ)速加快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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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wú)論如何,我不會(huì)讓你們死。雖然是領(lǐng)主讓我牽扯你們進(jìn)來的,但其實(shí)我并不想讓你們卷入困境?!?/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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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補(bǔ)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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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槟銈兪俏业募胰恕!?/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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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本來可能是不應(yīng)該有反駁的話語(yǔ)—— 奧芬咬緊了唇。他想起了那雙含有透明而明亮光芒的雙眸。那雙眼睛曾經(jīng)毫無(wú)感情地、曾經(jīng)憤怒地注視著他,讓他時(shí)常感到不安。
「……那么,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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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他想起她的眼神時(shí),他不自覺地吐出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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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么要?dú)⒘肆_特夏?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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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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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爾貢輕松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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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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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芬聽不懂,于是再次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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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目的是她的死?還是結(jié)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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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者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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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靜地回答著,讓奧芬感到憤怒。他知道他即便看著科爾貢的臉,也無(wú)法理解他所思考的東西——從以前開始,他就從未能夠通過觀察他的眼神來推測(cè)他在想什么。科爾貢有著一頭黑色的長(zhǎng)發(fā),身穿一件黑色的披風(fēng),黑色的眼睛籠罩著他的情感。
在那其中,他看不到羅特夏。
奧芬搖搖頭,試圖擺脫這個(gè)畫面。他伸開雙手,喃喃自語(y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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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么要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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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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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羅特夏,你所做的事情就顯得非常離譜。在納舒沃特,幫派頭目說你半年都沒有出手對(duì)付他。如果我說,你弄錯(cuò)了。你一點(diǎn)也不害怕,是嗎?你對(duì)那個(gè)練習(xí)生做了什么?他們說克麗奧也險(xiǎn)些被你摧毀。我告訴你,我不會(huì)原諒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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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緊了握開的拳頭,向?qū)Ψ降男乜趽]去。科爾貢沒有動(dòng)彈。
奧芬毫不在意地繼續(xù)說道。
「另外,啊,行動(dòng)的時(shí)候……從你砍中羅特夏,到克麗奧發(fā)現(xiàn)她,中間有多長(zhǎng)時(shí)間???你不能只是因?yàn)樵斐闪酥旅鼈筒还芩?,這可不像你的風(fēng)格。為什么你沒有給她最后一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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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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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爾貢沉默了,只是默默地將時(shí)間從手掌中流逝。
在空蕩蕩的城市中,奧芬發(fā)出了呻吟。然后,他突然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自己一直在考慮著卻無(wú)法想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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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猶豫嗎?……那,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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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持續(xù)了很長(zhǎng)時(shí)間。
然而,在這段時(shí)間里,他的表情沒有改變過。他緩慢地張開帶著傷痕的嘴唇,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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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可能是因?yàn)槲也皇莻€(gè)小孩子吧。我不是個(gè)嬰兒護(hù)士,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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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說了這么一句話。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了。
沒有別的話可說。只是,在對(duì)方的眼中,閃爍著更深、更追求的光芒。
嘆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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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那么,我不會(huì)再問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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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芬縮回了拳頭,喃喃自語(yǔ)??茽栘曒p聲地道歉道。
「很抱歉?!?/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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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只是一個(gè)簡(jiǎn)單的回答。只是一個(gè)簡(jiǎn)單的感謝。
奧芬雙手交叉,抱緊了自己的拳頭,重新看著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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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接下來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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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道??茽栘暵柭柤纾诙放裣旅孑p輕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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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jīng)不能為這座城市做什么了。我會(huì)離開這個(gè)城市,去最近領(lǐng)。如果你去那里,或許我們還能再見面……那個(gè)領(lǐng)主并不是壞人。希望你能給我?guī)椭?。?/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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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還要我們回去商量一下。另外,嗯,能再把剛才的裝置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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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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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依然很平靜地詢問著,但察覺到科爾貢的動(dòng)作,他從斗蓬下伸出手──他握著那個(gè)黑色的蛋。等待他將其舉到一個(gè)容易看見的位置時(shí),奧芬向右邊伸出了手。 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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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發(fā)射,光之白刃?!?/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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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膨脹并爆炸在科爾貢的腳下。就在這一瞬間,設(shè)備留下一道透明的閃光和魔術(shù)文字的光芒,將他傳送到了另一個(gè)地方?,F(xiàn)在,在中央除了他之外空無(wú)一人的路上,奧芬孤獨(dú)地低聲自語(y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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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什么都不想說,就不要把自己的事情推給別人。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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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他看向了前方。雖然不是為了冷靜下自己混亂的大腦,但他確信了這一點(diǎn)。 (首先……是克麗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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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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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現(xiàn)在很安全了。當(dāng)然,這是在那家伙不會(huì)不小心對(duì)著這里攻擊的前提下?!?/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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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聽到那句小聲的呢喃,只是盡力掙扎著從疼痛的身體中站起來。她肯定失去了意識(shí)──也許是幾秒鐘,也許是幾分鐘。她搖了搖頭,試圖擺脫眩暈。她的肺不斷地向里吸氣,試圖保持清醒狀態(tài)。 她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是何時(shí)擁抱著劍的了。但是,這把劍就在她的手中。大概是那個(gè)長(zhǎng)著綠色眼睛的怪物丟棄的時(shí)候──因?yàn)槌诉@個(gè)時(shí)候沒有其他機(jī)會(huì)──她甚至不記得為什么要拾起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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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握著曾經(jīng)屬于父親的劍,漸漸地感覺到它變了樣子。自從父親去世那一天起,這把劍已經(jīng)被她拿過無(wú)數(shù)次,然而數(shù)周后當(dāng)它再次回到自己手中時(shí),卻仿佛已經(jīng)不再屬于自己,甚至拒絕了自己的觸碰。這把劍沒有溫度,也沒有冰冷,是用深紅色的金屬制成的。當(dāng)那個(gè)怪物把它拿了出來時(shí),劍是出鞘的。雖然當(dāng)時(shí)第一次見到這把劍從鞘中抽出,但確信當(dāng)我撿到它時(shí),它也是出鞘的。 睜開眼睛,不知怎么地劍又被收回鞘里了。 羅特夏嘆了口氣。是失落還是寬慰?自己也說不清楚,但她至少有些明白是兩者都有吧。 那是名為「Freak Diamond」的傳說中的劍士「比杜」所使用的魔劍,是父親留下的遺物。它能重新回到自己手中,實(shí)在有些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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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厥前所在的地方離戰(zhàn)場(chǎng)很遠(yuǎn)——雖然也許并沒有離得很遠(yuǎn)。從樓頂上墜落,被廢墟壓在中間時(shí),當(dāng)意識(shí)到自己又再次看到維諾娜時(shí),已經(jīng)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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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背著醫(yī)院的「克麗奧」,手持劍。那把名為「解渴」的名劍嗎?她輕松地單手拿著重量不輕的劍,就像一把菜刀一樣。 對(duì)了。在那個(gè)時(shí)候,我才注意到自己懷抱著Freak Diamond。之后,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聽到巨大的爆炸聲后就開始了奔跑。只有因?yàn)闃O度恐懼,才能如此迅速地逃離這里。一路上,我奮力地跑,最后完全失去了意識(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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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一陣咔嗒聲,維諾娜放下了克麗奧。他們現(xiàn)在在馬車站的候車室里的一張長(zhǎng)椅上。她輕輕地?fù)炱鸫孤湓诘厣系乃氖直?,并將其放在肚子上。然后?/span>維諾娜收起了她手中的劍,坐到了同一張長(zhǎng)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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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聽到了一聲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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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rèn)為誰(shuí)會(huì)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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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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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解,她重復(fù)了一遍。她似乎有點(diǎn)苦笑。她舉起了她的大拇指,指著逃跑的方向,那個(gè)之前的大爆炸還在不斷地噴發(fā)著熊熊大火。純白色的熱波在風(fēng)中搖曳,加入了一些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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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看著這些,一邊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表情非常呆板,羅特夏閉上了嘴巴。她感到疲倦,覺得這些都無(wú)關(guān)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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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wú)論如何,維諾娜繼續(xù)說道。由于她一直在奔跑,她也喘著氣。
「那個(gè)龍,赫爾帕特,已經(jīng)在過去十年里殺死了四十九個(gè)魔術(shù)士。這還只是我們所知道的。那些魔術(shù)士都是受命去殺死那個(gè)怪物的,經(jīng)過十三使徒的訓(xùn)練。最高紀(jì)錄是一天殺八個(gè)人。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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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口氣說完之后,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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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gè)穿黑衣服的家伙,能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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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shuí)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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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豫著,羅特夏想象著他的臉。如果他被問到是否可以靠他,她只能回答「不可能」——說實(shí)話,她對(duì)他沒有什么好印象。有時(shí)候他會(huì)像躲開一樣回避她,而有時(shí)他又會(huì)說些多余的話。她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他顯然是一個(gè)不安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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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在此想到這里,維諾娜又開口了。她將身體縮成一團(tuán),調(diào)整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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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個(gè)家伙輸了,我們也完蛋了──紅龍族從不會(huì)放過任何一次逃掉的獵物,會(huì)一直追趕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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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出于某種對(duì)抗心理的推動(dòng),羅特夏發(fā)出了一聲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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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huì)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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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只有他嗎?你還在瞌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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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相信……那個(gè)人會(huì)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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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的風(fēng)聲或者熊熊的火焰聲還在持續(xù),一股不消散的白熱浪潮隆隆作響。 羅特夏抬頭望著那里,繼續(xù)說道。
?
「我相信,那個(gè)人絕不會(huì)輸給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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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jù)什么信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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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味……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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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把握,但羅特夏還是尋找著詞語(yǔ)──即使找不到所需之物的形狀,也會(huì)盡力去尋找。言語(yǔ)在她腦海中縈繞,卻不知道這個(gè)信念是否正確。她還能清晰地回憶起昨晚那一瞬間的錯(cuò)覺。當(dāng)時(shí),她認(rèn)為她已經(jīng)追上了他。但最終,她才是被擊敗的那個(gè)人。 那種感覺,她非常清楚──她被深深地烙印上了這種無(wú)法擺脫的感覺。 握緊父親留下的劍,她盯著維諾娜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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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氣味和艾德一樣。無(wú)論做什么……最終都會(huì)獲勝。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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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意識(shí)到對(duì)方不會(huì)理解她的意思,維諾娜只是苦笑了一下。鼻子哼了一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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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那個(gè)拋棄你的男人捧得太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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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錯(cu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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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特夏本能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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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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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恨他到想殺了他吧?」
?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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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諾娜的鎮(zhèn)定眼神逼視著羅特夏,使她突然沉默了下來。連思考也仿佛被切斷了──這種突然失落的感覺讓周圍的景象變得模糊不清。不能倒下去。她突然想到這件事,竭力站穩(wěn)自己的雙腳。實(shí)際上,她好像已經(jīng)到了暈倒的邊緣。她用自己的雙臂抱住身體,以此防止自己倒下來。
Free Diamond已經(jīng)落在了地上,她沒有聽到它掉落的聲音,這意味著她又失去了幾秒鐘的意識(shí)。由于從早上開始一次次撞擊頭部的緣故,她的身體已經(jīng)到了極限。
?
「或許只會(huì)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
她聽到這句臺(tái)詞,又一次聽到了它。雖然是從另一個(gè)人的嘴巴里說出來的。
羅特夏大聲喊道:
「下一次,我不會(huì)輸!我──」
?
「不行。」
?
但維諾娜冷靜地打斷了她。然而──
「不行……?」
?
羅特夏感覺到了某種不同尋常的氣息,皺起了眉頭。她的胃里開始感到一陣寒意。
維諾娜坐在長(zhǎng)椅上,但她的目光卻高高地望向了前方。她繼續(xù)說道:
?
「雖然有所不同……但也許只會(huì)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就是這個(gè)意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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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gè)家伙好像弄錯(cu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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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諾娜瞥了一眼白色火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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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被殺掉……還活著。如果是重復(fù)的話,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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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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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么。不用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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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諾娜輕描淡寫地?fù)]了揮手,然后打了一個(gè)大大的呵欠。她看上去很快就恢復(fù)了精神,但她顯然已經(jīng)很疲倦了。也許只是因?yàn)樗^沉悶而已。
看著她,羅特夏也感到了疲憊。就在這個(gè)時(shí)候,她突然說道:
?
「或許可以讓你見一見尤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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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特夏抬起了頭,表情有些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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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說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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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赡苁俏业男那樽兞税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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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可不行啊」
?
「畢竟和別人有關(guān)」
?
?「可是,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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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話結(jié)巴了。身體已經(jīng)開始感到疲倦,甚至感到寒冷??粗涿畹?/span>維諾娜,她開始有些生氣──但她無(wú)法判斷該怎么回應(yīng)她的提議。是要接受還是拒絕?是要哭還是生氣?她很糊涂。
?
「怎么了」
?
維諾娜坐著,皺著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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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見他嗎?不想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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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g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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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特夏環(huán)顧四周,試圖找到答案。但是她什么也沒找到。爆炸聲已經(jīng)過去,城市變得安靜了。她看左看右,視線中只有一名穿著黑披風(fēng)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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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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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驚訝地大叫,身體緊繃。 那里站著艾德,手里拿著像黑色鳥蛋一樣的東西,靜靜地站在那里。 羅特夏急忙看了看維諾娜──但她只是搖晃著手,示意這不是她的責(zé)任。在她還糊涂不清的時(shí)候,艾德嘟囔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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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那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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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在抱怨什么,然后把手里的蛋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蛋并沒有破裂,而是滾到了路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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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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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腦海一片空白。羅特夏握緊了拳頭,盯著他看。 然而,她突然伸出手去撿起地上的Freak Diamond── 嘭! 突然傳來了一聲破裂聲。聲音仿佛擠壓著耳膜,令人不適。與此同時(shí),魔劍也彈開了。它跳起來幾公分,然后又掉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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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手中的動(dòng)作──抬起頭,艾德手持一物,黑色并且棱角分明的奇怪物體。有著孔洞,直指自由鉆石。 無(wú)法移動(dòng)。在勉強(qiáng)的姿勢(shì)下僵硬,經(jīng)過幾秒鐘,指尖開始明顯地顫抖時(shí),維諾娜的低語(yǔ)傳到了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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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fēng)雨’的子彈可是很貴重的東西哦?不要浪費(fèi)地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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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慢慢地將武器——似乎被稱為「暴風(fēng)雨」的武器——收入披風(fēng)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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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瞄準(zhǔn)射擊的理念是《塔》開發(f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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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竊取了這項(xiàng)技術(shù)。因此,你可以隨便使用嗎?你手中所有裝備都是領(lǐng)主大人的財(cái)產(ch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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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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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沒有再說什么。那是他的極限。羅特夏跪下了。身體低了下來,手碰到魔劍。 握住毫無(wú)用處的魔劍,還在鞘中,她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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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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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以冷酷的聲音低語(y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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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shí)間很緊。很快,那片森林就會(huì)到這里。如果不逃,所有人都會(huì)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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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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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特夏反問,但是沒有人回答。除了她之外,其他兩個(gè)人似乎都知道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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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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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的是維諾娜。一邊說話,一邊重新扶起了克麗奧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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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瞄準(zhǔn)額頭的話,不需要很長(zhǎng)時(shí)間吧?如果你不在意浪費(fèi),再開一槍也不會(huì)花費(fèi)太多時(shí)間。實(shí)際上,像現(xiàn)在這種情況是理想的,對(duì)吧?無(wú)論有多少人死亡,都可以歸咎于這種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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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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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特夏握緊劍柄,一邊聽著她的話。 艾德淡淡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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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怎么行動(dòng),是由我自己決定的。對(duì),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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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地聳了聳肩膀,維諾娜站了起來。她毫不猶豫地向一個(gè)方向走去,好像已經(jīng)知道了該逃往何處。 艾德也開始走了起來,向這邊走來。他從身旁經(jīng)過,徑直向前── 「……啊……」小聲地哭喊著,然后一下子變得很大聲,高喊著,揮舞著魔劍,站了起來──他背對(duì)著這邊。他穿著披風(fēng),可能還穿著更多的防具,所以他看起來比實(shí)際上大一圈。羅特夏全力將劍插入劍鞘,試圖將其猛烈地敲擊在他背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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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這也是一瞬間的事情。他的披風(fēng)猛地飛起。當(dāng)黑布完全遮住視線的時(shí)候,它纏住了劍,彈開了它。身體伴隨著劍一起被推倒在那里。 即使如此,她仍然沒有放棄劍。這讓她自己都難以置信。她相信這是她的最后機(jī)會(huì),她掙扎著重新站起來。她毫不猶豫地認(rèn)為,在她站起來之前,她就會(huì)被殺死。雖然有這樣的信念,但這已經(jīng)不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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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開始就這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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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叫著,卻不知道「最初」的時(shí)刻是什么時(sh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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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考慮后果,這樣做該多好?。?/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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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 至少,她不會(huì)再有這樣的感受了。 當(dāng)她站起來時(shí),艾德正面朝著她。他全身被披風(fēng)覆蓋著,沒有武器,也沒有任何姿勢(s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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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輕視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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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憤怒地?fù)]動(dòng)著劍。瞬間。 嗖──!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聲音,就像大量的蟲子四散逃跑。這聲音來自于劍。當(dāng)她看到劍從劍鞘中解放出來時(shí),她看到了白色的刀身,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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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抜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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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cuò)。那把劍已經(jīng)被觸發(fā)了。只要使用者拿起來,就會(huì)自動(dòng)啟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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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靜靜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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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因?yàn)闆]有人知道這把劍的真正啟動(dòng)方式,所以沒法操縱它。就這么簡(jiǎn)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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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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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特夏重新拔出劍,將劍尖對(duì)準(zhǔn)了艾德。 但是,艾德依然一動(dòng)不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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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你不知道這把劍的實(shí)際功能。最好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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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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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特夏無(wú)法開口,只能喘著粗氣盯著對(duì)手。那個(gè)和她對(duì)峙的男人則毫不介意地轉(zhuǎn)身,跟隨著維諾娜繼續(xù)前進(jìn)。他只把臉部轉(zhuǎn)了過來,輕輕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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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每個(gè)人的死期都已經(jīng)確定了……但那是怎樣的一種事情呢?比如說,如果你因?yàn)橛龅轿叶?,那么那就是已?jīng)預(yù)定好的死亡了。至少,我隨時(shí)可以在我的日程表上標(biāo)注你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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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特夏咬緊牙關(guān),尖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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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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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結(jié)束后,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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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最后喃喃地說完,然后完全背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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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會(huì)給出一次忠告……下次,我會(huì)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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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繼續(xù)走著。 羅特夏僵立著,只是盯著自己劍的刀尖。像花一樣安靜,白色的、平滑的線條。刀身微微顫抖著。她才注意到,這不是劍的功能,而是持劍者在顫抖,這時(shí)已經(jīng)過了數(shù)秒鐘的意識(shí)空白。 重新抬起頭,艾德和維諾娜已經(jīng)前行了幾步。羅特夏高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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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一個(gè)裝腔作勢(shì)的男人。這一點(diǎn),我非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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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惡言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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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gè)被殺的就是你。我一定會(huì)讓你賠償激怒我的代價(jià)。我一定會(huì)想出殺死你的方法。
艾德沒有回頭。他晃動(dòng)著背部,離開了。
羅特夏撫摸著自己的臉,這時(shí)才意識(shí)到自己正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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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duì)我的事情不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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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聽不見了。
她嘆了一口氣,劍再次發(fā)出與先前相同的聲音,收回鞘中。她緩慢地將劍尖放下,認(rèn)識(shí)到這徒勞無(wú)功。為了追上兩個(gè)人,羅特夏也開始走路。突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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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情。維諾娜的目光轉(zhuǎn)向了這里。這件事本身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維諾娜的表情。它充滿了興味,又冷酷,白色的臉色,又惡毒又憎惡……
維諾娜用一種前所未見的目光注視了這里幾秒鐘,然后移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