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春節(jié)臨近，又到了一年一度回到家里，跟老人長輩科普防詐騙，在家族群辟謠，與爸媽朋友圈養(yǎng)生雞湯斗智斗勇的時間。在未來，養(yǎng)老問題同樣是最重要的社會議題之一。顧適的這篇小說發(fā)生在星際移民的時代，卻傾注了深切的現(xiàn)實關(guān)注，用幾通電話，串起了“客戶”與“親人”之間的奇妙聯(lián)系。

無人接聽

作者 | 顧適

科幻作家，高級城市規(guī)劃師，中國科幻銀河獎、華語科幻星云獎金獎獲得者。2011年起在《科幻世界》《超好看》《新科幻》《Clarkesworld》、XPRIZE等國內(nèi)外雜志和平臺上發(fā)表科幻小說，代表作《賭腦》《嵌合體》《莫比烏斯時空》等。即將出版?zhèn)€人合集《莫比烏斯時空》。 

全文約6000字，預計閱讀時間8分鐘。

【嘟】

喂，我開會哪。

行行我出來了。有個新項目，挺科幻的，回頭跟你說。怎么了？

過年買火車票？哎呦真是，差點忘了……今年咱們得一起回去看看爸媽了吧？他們都打兩次電話了，說想小寶。

對，這兩次電話都是你接的——之前他們也給我打了，但那天我在跟客戶匯報思路呢，只能給摁了，后來一忙忘了回復了……你不一樣啊，你的電話我必須接啊，你是我直接領導。

哈哈哈不逗了。去年我不是加班么，今年肯定得回家過年啊。哎我就是怕走不開，之前的項目沒完，新的又來了——要求年前完成，就剩二十天了。領導說這新項目要是搞不定，我今年產(chǎn)值任務算沒完成，年終獎就吹了。挺大一筆的！

嗯嗯我知道還有你呢，我也不能落后太多呀。

——我新項目的時間節(jié)點就是年三十早上，咱們買那天下午的車票？你能試試嗎？

三十的票是難搶，可也得搶啊……不行你再去問問黃牛？二十九真不行，再早更沒戲。實在不行買大年初一的吧。

我知道沒有初一回家的道理。嗯嗯嗯我知道。

……

不是——我這還開會呢。你先搶搶看，你沒問題的。

那我掛了啊。嗯嗯嗯嗯好好好就先這樣啊嗯。

【嘟，嘟】

喂親愛的。

買到票了？哎呦你真棒！愛你！怎么買的？

是吧，我就跟你說，你沒問題的。嗯剛干完活。十點，不算晚了。小寶睡啦？你也早點睡吧。

不困？好，咱們說話。

沒事我打開自動駕駛了，不影響。

我跟你說，我們最近這新項目特神，是做星際移民的推廣。星，際，移，民。別笑，嚴肅點！客戶？是詩遠集團，對，投資火星新城的那個。他們十七年前不是發(fā)現(xiàn)了一顆宜居行星“涿光”嘛，距離地球只有六光年，最近對大眾開放了?？茨切麄髌?，相當漂亮，大海，沙灘，溫泉，瀑布，彩虹色的天空，還有長了十只翅膀的飛魚，說重力和空氣也和地球差不多。

去旅游？不可能！單程過去快十年，再加上相對論什么的，小寶去旅游一趟，回來咱倆都埋地底下了。只能移民。船票特貴，到那邊生活費也不低。年輕人沒錢飛那么遠！你忘了？咱們蜜月，就去了趟土衛(wèi)六，回來吃了兩年土……我們客戶是在做商業(yè)產(chǎn)品，當然得瞄準有錢人了——可不，就是老頭老太。

我跟你說，不看他們的策劃方案，我還不知道呢。這幫生在千禧年前后的老中產(chǎn)，就跟咱爸媽差不多年紀的這批人，命都忒好！他們爹媽有房，爹媽的爹媽，也有房。還好多親戚不生孩子，等一嘎嘣，見上帝了，又都把房轉(zhuǎn)他們頭上了——而且你猜怎么著，那會兒還沒遺產(chǎn)稅！我們客戶說，這幫老人里，得有一半都繼承了七八套房子，北京的房！對，跟我小姨似的。你說她攢這么多錢，也不生孩子，老了也沒地方用。還有那幾家有孩子的，所謂的“孩子”也都跟咱們似的，忙的一天到晚見不到人。對啊，哪敢不拼啊，不然一套房子60%的遺產(chǎn)稅都交不起。

是，所以那客戶就想請我們公司訓練人工智能，把有購買能力的老人給篩出來，推廣他們這外星養(yǎng)老計劃。我之前項目準備書里，建議他們再多走一步，設計幾個虛擬角色，回答客人的所有問題。你記得吧，上次我做那個地心旅游的推廣項目，就是這么把人工智能做成一個形象特健康的“孫子”，效果可好了。我把案例給客戶看，他們聽了就挺高興的，專門跟老板說，讓我來負責這個項目。

其實訓練人工智能的關(guān)鍵，就是讓它說人話，辦人事兒。人家搜索的時候，咱們得利索，用最快的速度給出最清晰的回復；但是沒事的時候，也別整天在別人頁面里蹦個不停，跟變態(tài)似的。最難的是，如果人家問的是和項目無關(guān)的事情，人工智能還得接得下去，能陪聊。

我當然擅長了。我能進這家公司當項目經(jīng)理，不就是靠那個“幫您過年”人工智能回復系統(tǒng)嗎，自動接聽親戚電話，根據(jù)定制的個性給出恰到好處的回答。那個活兒是真的有意思，后來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會賣得那么火。可我反倒不明白了，這人和人之間的關(guān)系，千差萬別，然而歸結(jié)到底，竟然用那么幾句話，就全能給打發(fā)了。到底是春節(jié)這些聯(lián)系只是禮數(shù)，還是人與人之間的對話本來就沒什么意義？又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用這個產(chǎn)品呢？

嗯，是，想這么多也沒用。

只是沒想到，這次也跟春節(jié)杠上了……我準備給那人工智能起一名字，叫“大年”——看我一口氣把這怪獸給“過”了的。

謝謝啊。我是得加油，二十天，時間太緊張了。

哎這年頭，誰壓力不大??！就我同班同學，好幾個都被辭了——才三十多歲！我都不敢想他們以后怎么辦。作為人類，你要是不能比人工智能更懂人性，懂人和人之間的關(guān)系，下一秒，就把你淘汰了。

啊對，是得給爸媽打電話，嗯今天太晚了，改天吧。

你要不早點睡？

嗯嗯睡吧，我馬上到家，啊。

【嘟，嘟，嘟】

喂，你飛船落地啦？

到月球酒店了？說話方便么？

哎我跟你說，我那新客戶，詩遠集團那個，巨變態(tài)，我簡直忍不下去了。就前天，我不是給他們看“大年”的初步訓練成果么？然后他們就各種不滿意。我跟你說外行挑內(nèi)行的刺，特可怕，跟他們說什么他們都不信。還自帶一個所謂專家，嘴歪眼斜的，一會兒說我們報價算得有問題，一會兒說“大年”的表現(xiàn)沒辦法打動他，讓他對“遠方的星球”有向往，就差一行一行查我代碼了。我，一個人工智能科學家，我管得著你向往不向往么？這不是你們得去跟廣告公司談的事么？到末了我客戶笑瞇瞇跟我說，他們大年三十那個時間節(jié)點，是有一艘飛船要起飛。我必須得在這個日子之前，用“大年”成功賣出去兩個座位，等人上船了，才給我們首付款。

我跟你說，我當時都傻了，你們怎么不上天??！

——啊對，他們做的就是上天的生意——你別打岔！

我說哪了？哦上天，然后——我老板居然就同意了，跟我說，“要不咱們一邊測試，一邊修改吧。”這不瞎扯呢嘛！結(jié)果，昨天沒跟我說，就讓人把“大年”放線上了，從全國篩出來五十多萬人，讓“大年”跟他們聊天。今天，就剛才，我已經(jīng)收到了四千多個投訴——你說你上線一個測試版干嘛寫上我郵箱??？這不砸我個人IP么！

為什么投訴？這么短時間跟我要成果，哪有可能給他們新做一個??？現(xiàn)在這“大年”，核心代碼都是我用地心探險里的“孫子”改的，它聊著天，就能說出“去另一顆行星”是為了“在云端騎鯨魚看巖漿”。什么地方天上有巖漿啊，那不是地獄的景象么，誰去那種地方養(yǎng)老啊？

對“巖漿”好改，替換成“森林”就行了。還有別的呢，人設都不一樣，好多跟你沒法一下子說明白。就有個042號——我們這客戶特怪，怕我們私底下把商業(yè)信息賣給別人，我這只能看到客人的編號，老頭單數(shù)老太雙數(shù)——這042還給我寫了一大段話，語重心長。

說了什么……行我轉(zhuǎn)發(fā)給你啊。

等下我找找，在這里：

“孩子，我知道你是想讓‘大年’來陪我們過年。謝謝你。

“這對你來說是一份工作，你努力了，但是‘大年’一開口，我就知道你找錯了方向。

“人為什么會選擇星際移民？是因為這次冒險，可能是他們無意義的生命中，唯一可以繼續(xù)追尋的方向。所以他們才有可能做出這樣的選擇：拋棄與這個世界的一切聯(lián)系，去往另一顆星球。

“你所描繪的圖景是美的。但是它沒有意義，依然是一份靜態(tài)的想象。我們到了那邊，要去面對什么？要建立一個什么樣的新世界？這個新星球上的‘人生副本’，才是我們想要找尋的答案。

“而你給我們帶來的，卻是家人般的‘大年’。它會讓我留戀這個世界嗎？不，我會想，我竟然得讓別人來為我設計，自己和孩子的對話。我會想，我沒能得到自己孩子的陪伴，卻要通過人工智能來虛擬一份愛。

“年輕的時候，有很多前輩告訴我，在什么年紀，就應當做什么事情。但是我一直沒能感受到他們認為我應當獲得的滿足?，F(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陪伴我的只有我經(jīng)歷的時光，定義我的只有我自己的選擇。所以你可能得好好修改一下‘大年’。我們向往的并不是此地的廉價陪伴，而是彼方的偉大征途。”

是，寫得挺好的。之前怎么形容他們那代人來著？——“中二老人”，對，就是這個詞。他們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沒有意義，意義都在遠方。不然星際移民怎么會推送廣告到他們那呢？042這段話也確實有啟發(fā)：這些人要的不是一個終點，不是一個過程，而是一個起點。可是……可我哪有時間從頭訓練和調(diào)試“大年”啊。

我告訴你說，逼急了我就親自跟她聊天，不就賣倆座位么，何必舍近求遠去訓練人工智能？

什么？你覺得這單生意有戲？也是，能寫這么一大段話給不認識的人，得多寂寞啊。我看行，就她了，就當那邊是我媽——我“人工”跟她聊，絕對“智能”。我以后改個名字，就叫“小年”。

你煩不煩啊，不許這么叫我！

哦你們集合了？行你忙吧。

嗯嗯我記得，我爭取早點下班去接小寶。

好的好的，我知道?；仡^我把火車票的時間發(fā)給爸媽。

愛你。

【嘟，嘟，嘟，嘟】

喂你到家了嗎？怎么這么吵？

從月球回來，還有力氣AFTER PARTY，你領導不累?。?/p>

行你先換個沒人的地方。我跟你說我發(fā)現(xiàn)一個驚天大秘密！開個隱私界面，我想說的這事會涉及保密條款。

好了？

我想想從哪兒開始說啊。前兩天客戶又來了，問我們怎么應對投訴的，又給了我一堆資料，讓我補充到“大年”的信息庫里。結(jié)果他們有一個隱藏視頻，忘記刪了，我核對內(nèi)容的時候把文件一打開，他們臉都白了，反復確認了我當時沒聯(lián)網(wǎng)，又把文件當場粉碎了，跟我說了三遍要保密。

什么叫保密你就不想聽??！除了你我哪有地方說？

——里面是一段風暴航拍！是“涿光”，那顆星球的風暴航拍——那根本就不是地球能看見的狂風暴雨，那是整個星球的云層變成了海洋，下的根本不是雨，是瀑布。整個大陸都被淹沒了！

然后我偷偷去查了一下，你猜怎么著，之前應該也發(fā)生過，還不止一回！

他們找到“涿光”，是在十九年前，但這星球和地球的距離不是六光年嘛，所以六年之后，消息才傳回地球，當時“詩遠集團”都快破產(chǎn)了，這下好了，絕地反擊，股價一路飆升，翻了一百多倍。應該是之后沒多久，涿光星上出事的消息就到了。因為他們最早的宣傳里，說第二年就會有城市建設和科學考察的幾艘飛船啟航，結(jié)果因為某種沒有公開的原因，都晚了兩年才出發(fā)！而這幾艘船的行程計劃，就是卡著下一次風暴之后，才會到達“涿光”！

風暴是定期來的??！那顆星球的自傳周期，是九個地球年。

你還不明白嗎？這很可能不是一個偶然現(xiàn)象，而是涿光星每個自轉(zhuǎn)年，都會發(fā)生極端的風暴，海水從天上倒灌下來，幾乎把陸地上所有的動物都拍死了。而且我又去看了一遍宣傳資料，那顆星球上的生物，就只有各種長著翅膀的魚！

安全？我當時就問他們了：“這地方對老人真的安全嗎？”

他們沒回答，只說要保密。

——答案當然是不安全了！但是，你說這公司找到一顆有氧氣、有淡水的宜居行星，前前后后用了三十多年，每年都扔進去多少個億，怎么可能就此放棄呢？所以他們找一群老人，移民，船上耗十年，過去時間點算好，等風暴過后著陸，再玩上七八年，有這個時間，他們說不定就能找到一顆真正的宜居行星了。

不一定能找到。所以這項目就是騙人呢，是天打雷劈的活啊。我怎么就攤上這么一樁破事！

我能怎么辦？我連我老板都不敢說。這是多少錢的生意，我要是給人砸了，人不把我拆碎吃了？我現(xiàn)在都擔心自己的安全。

沒有，那倒不至于。我猜內(nèi)部知道的人不少，就是都不敢說。

真可怕。這群“中二老人”拋棄眼前的世界，去遠方尋找意義，結(jié)果被騙上一條死路。

太慘了。

042？在聊啊。就算我界面上沒有畫面和聲音，只看文字，都能感覺到是挺好的一個人，特純粹。我跟你說，我知道了涿光星的真相之后，再回復她消息，都有點不忍心。我再想想辦法吧。

哎，就這樣吧。你也保密啊。

嗯，我會小心的。

【嘟，嘟，嘟，嘟，嘟】

喂。

哎今晚我在辦公室睡吧。等下還得改一輪，明天要給客戶匯報進展。

嗯嗯我吃過了，你放心。

那項目沒完呢，我是想撤來著，哪那么容易啊。

對042也聊著呢。

我不想啊。可是我操控“大年”跟042說的話都有記錄，客戶全能查到。這風口浪尖上，那邊天天盯著我呢，我怎么告訴她啊。前兩天“孫子”那個項目的客戶又來找我做更新，我就去問老板，能不能讓別人來接手“大年”。結(jié)果老板告訴我說，這可能是我們部門的生死項目。

說詩遠集團不但找了我們，還在讓一個人工智能，去訓練推廣項目的人工智能?，F(xiàn)在是兩邊同時在做這件事，就看哪邊能先把那倆船票賣出去。

——不是繞口令。我的工作，我們這個訓練人工智能的行業(yè)，可能也要被人工智能取代了！為什么要二十天？這根本就不是正常的速度——因為那邊保證二十天能完成訓練和調(diào)試！老板說我已經(jīng)是項目經(jīng)理里最強的了，如果我中途退出，這場我們輸了，讓那邊一宣傳，恐怕以后再想接到項目，就不太可能了。

人家成本多低啊。我們這些人類又要吃飯，又要醫(yī)保，又要養(yǎng)老，還沒法24小時工作。

說起來也很可笑，我訓練出來的人工智能，不是也在搶別人的飯碗嗎？也是啊，如果連孩子、伴侶和家人的角色，都能讓人工智能來扮演了，還有什么行業(yè)不行？

042說她也有孩子，但太忙了，幾年都沒回家去。我對她說，我開始理解你們了。這個世界太可怕了，是沒有盡頭的忙碌。只有離開，尋找一片新的土地，才有可能構(gòu)建一種新的秩序。我們每個人都在拼命工作，但工作的結(jié)果卻是讓所有人更忙。甚至忙都是一種幸福的狀態(tài)，因為更多人連忙的機會都沒有。

而且你真的沒辦法停下來想，我現(xiàn)在忙的這些事情，有意義嗎？

現(xiàn)在就是盼著過年，盼著回家。大家面對面，說的話、做的事，才是真的。爸媽是真的，你是真的，小寶是真的——但我還是得熬著夜，一邊改代碼，一邊和042聊天。

嗯，那老太太剛剛發(fā)消息，說孩子幾年前弄了個人工智能陪她，又說，比起“大年”，那個版本還是太老了，不夠智能?？磥恚疫€是比人工智能要“智能”。

是，用這種法子陪家人是偷懶。但我能理解，我自己也不太知道跟爸媽能說什么，所以才會琢磨出“幫您過年”啊。古人說“近鄉(xiāng)情更怯”，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你站到爸媽面前，跟他們對話，就有一種感覺，好像你回到了小時候。而你離開他們的原因，就是要證明自己不是一個孩子，在他們面前，你得強撐著一個他們不想看到的殼子——可那個殼子，又定義了我。如果我把殼子卸下來了，這些年我離開家，就都白混了。

反正特別扭。

好好好我又想多了。我會打電話的。哎，042那邊堆了好幾條消息，我去和她聊天了，他們買這船票應該穩(wěn)了，就差后天臨門一腳。

其實不用我說什么，他們早就拿定主意了。

行，晚安親愛的。

【嘟，嘟，嘟，嘟，嘟，嘟】

喂。

大過年的你急什么啊。我這不是接了么？剛把事兒辦成了，你看新聞了嗎？他們飛船起飛了——你行李收拾好了？

你說什么？

等會兒，你什么意思？聯(lián)系不上我爸媽？

他們不在家？你沒把咱們回去的消息告訴他們嗎？

我給忙忘了，我以為你發(fā)消息了呢——律師是什么意思？

律師剛才聯(lián)系你，說爸媽賣了房子，花了所有的錢？

等會兒我還是不太明白，你再說一遍？什么叫聯(lián)系不上？

不可能！

不可能我媽才不會是042。

我爸也聯(lián)系不上？你是不是通訊器壞了？

什么叫你今天是親自給我電話？難道你之前都在用人工智能和我聊天？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這還收了幾條他們的語音消息，你先別掛，我看一下。

“跟你說個事情，我們年紀大啦，就在想，這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不如用最后幾十年，去外太空看看，來一次真正的偉大冒險。我們倆研究了好幾個移民產(chǎn)品，這個最好，所以你放心，我們在那邊會過得很好的。”

“就是這么一折騰，也沒給你留什么。不過這么多年，你都是自己在外面拼，我們也很放心你。還有一些雜事，律師會聯(lián)系你的。”

“我們飛船要起飛啦，你自己保重啊?！?/p>

不可能……

什么叫別急啊，我能不急么！我現(xiàn)在給他們打電話，一定一定要接，一定要接啊……接電話啊……媽接電話啊…… 

【嘟，嘟，嘟，嘟，嘟，嘟，嘟……】

FIN. 

「科幻春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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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未來事務管理局」創(chuàng)辦于2016年，每年春節(jié)期間，邀請多位海內(nèi)外科幻作家，以“春節(jié)”為主題創(chuàng)作科幻小說，至今已是第5屆

2020年科幻春晚的主題：相見歡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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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可以炫耀自己和劉慈欣參加過同一個活動了

責編 | 宇鐳

題圖 |《阿凡達》X《希望溫泉》截圖

主視覺 | 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