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記后傳(第十四回)靈兒法場救蓮花 悟空施法護(hù)靈童
行者用燃燈佛祖圓寂留下的舍利子救活了喬靈兒之后,靈兒在行者和八戒的監(jiān)護(hù)下前往蓮花山探蓮花,發(fā)現(xiàn)山上一片寂寥,空無一人,又轉(zhuǎn)身奔向喬家莊。
三人剛進(jìn)得村,村里有四五個佃戶迎面走來,靈兒欣喜地上前叫道:“趙叔!”那個被稱做趙叔的人一愣,待看清楚是靈兒,登時驚得目瞪口呆。靈兒笑道:“我是靈兒呀。怎么,不認(rèn)識了?”一聽靈兒開口說話,趙叔撲通跪倒在地,其他幾人大叫“有鬼!”撒腿就跑。靈兒感到莫名其妙。跪在地上的趙叔大叫一聲:“都給我站??!”所有的人都收住了腳步。趙叔招呼他們過來。那幾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了過來。趙叔道:“這是咱們的靈兒,你們都跪下!靈兒是咱們的恩人,他就是死了,鬼魂也會保佑咱喬家莊的人?!北娙斯蛳拢疵念^。靈兒這才明白,原來大家把他當(dāng)成了鬼魂。他笑了,伸手扶起趙叔:“趙叔,我沒有死,大家不用害怕。你摸,我的手是熱的?!壁w叔將信將疑地伸手褡在靈兒手上,果然靈兒的手非常暖和。他站起身,問:“靈兒,你真的沒有死?”靈兒點頭。趙叔叫大家起來,說靈兒沒有死,他是活人。眾人站起身來。趙叔一把將靈兒舉了起來,其他人走過來,架著靈兒向村里走去。村人不斷加入,隊伍越來越壯大,直向喬家大院走去。跟在后面的八戒道:“定是這個妖邪用小恩小惠收買人心,這些愚民才如此對他!”行者道:“我看他不像是妖邪!”八戒一愣:“佛祖指示得明明白白,背上有‘卍’字標(biāo)記的便是無天的妖靈。他怎么會不是妖邪?”行者莫測高深,笑而不答。喬靈兒的侍從阿龍聞?wù)f,趕緊跑回喬家報信:“老太爺!靈兒沒有死!他問來了!”喬公一楞:“你說什么?”阿龍大聲喊道:“靈兒沒有死,他已經(jīng)回來了,就在門外!”門外傳來一陣喧嘩,靈兒在村人的簇?fù)硐麓蟛阶弑砰T來。喬家全體驚訝得呆若木雞,一個個愣在原地。
靈兒走到喬公和喬父面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靈兒不孝,讓二老擔(dān)驚受怕,靈兒給二老磕頭賠罪!”說著,他連磕三個響頭。淚水涌出了喬公的眼窩,他一把將靈兒摟在懷里,不禁老淚縱橫。一家人皆喜極而泣。靈兒站起身,指著身后的行者和八戒道:“這二位師傅便是救我還魂的神仙,孫悟空和豬悟能。”喬公、喬父趕忙過來施禮,行者和八戒合十還禮。喬公又立即吩咐家人過來拜謝救命恩人。全家人跪倒在地,磕頭不止。行者上前將喬公扶起:“眾位不必客氣,快快請起!”一家人歡天喜地地將行者和八戒讓逬了正房。喬公請行者和八戒在上首落座,家人獻(xiàn)上茶來。行者問道:“請教公公,剛才我等三人走進(jìn)村里,村民對靈兒盡皆下拜,這卻是為何?”喬公道:“靈兒在鄉(xiāng)里經(jīng)常憐苦恤貧,周濟(jì)危難之人,村中人本已把他叫做活菩薩。這次他舍身感化女匪,那女匪白蓮花卻也未曾辜負(fù)靈兒,自動解散山寨,將多年搶得的財物,盡皆歸還原主,她自己則到縣堂投案自首?!毙姓唿c了點頭道:“原來如此?!膘`兒道:“爺爺,白蓮花自首了?”喬公點點頭,嘆了口氣:“她現(xiàn)關(guān)在縣衙土牢中,明日午時便要問斬?!膘`兒大驚,當(dāng)即決定馬上前去探監(jiān),行者跟隨前往,八戒不愿去,留下喝茶歇息。
卻說那白蓮花靜靜地坐在牢房里,她還是那么美麗,微合雙目,嘴角掛著一絲微笑。靈兒走進(jìn)土牢,白蓮花睜開雙眼,看到喬靈兒站在她的面前,身后還站著一個長得怪模怪樣的孫行者,不由得大吃一驚。她爬起身撲到監(jiān)獄的柵欄前,顫聲喊道:“靈兒!你終于來了!”靈兒含著淚輕輕點頭。白蓮花道:“我還以為臨死前不會再見到你了!”靈兒道:“蓮花,我知道,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為我。”白蓮花低下了頭:“靈兒,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嗎?我時常惦記你。明天,明天,我們就要見面了,從此以后再也不分開!”原來,白蓮花以為站在面前的是靈兒的鬼魂,把面相古怪的行者當(dāng)成陰司地獄里拘押他的牛頭馬面之類鬼卒。靈兒嘴唇顫抖著,伸手撫摸白蓮花的臉龐:“蓮花,我并沒有死!站在你面前的就是靈兒本身,不是鬼魂,不要誤會?!卑咨徎@疑地望著他,半晌才道:“這么說,我們又要分離了!”淚水滾過靈兒的面頰,他大聲道:“蓮花,我不會讓你死的!”白蓮花輕輕搖了搖頭:“沒用了,縣官已判了我斬首,明天行刑。”靈兒哭出聲來。白蓮花小聲道:“靈兒,有句話我要在臨死前對你說:我愛你!”靈兒點點頭:“我也愛你!”白蓮花抬起頭:“要是我倆真有緣分,但愿來生能在一起!”靈兒淚流滿面。白蓮花又道:“要是真的有來生,我決不會再做土匪,乖乖地呆在你身邊,做你的好妻子?!膘`兒放聲大哭。行者在靈兒身后冷眼旁觀,聽到這里,極受感動,他背轉(zhuǎn)身去,輕輕走出土牢。他不忍打擾這對癡情男女。
俄頃,喬靈兒從牢里走出來,對行者勉強(qiáng)笑了笑:“我們走吧?!毙姓唿c點頭,二人向喬家莊的方向走去。靈兒默默地走著,行者問他準(zhǔn)備怎么辦?靈兒搖了搖頭說他也不知道。行者輕輕嘆了口氣:“這就叫愛情是嗎?”靈兒沒有說話。行者道:“學(xué)藝的時候,師父諄諄教導(dǎo)要摒棄七情六欲,入佛門后更是五蘊皆空,一直認(rèn)為情乃世間大害。可今天我明白了,原來它是世間最動人的東西?!膘`兒猛然抬起頭:“我不會讓她死的!”行者點頭。忽然兩旁的道路“喇”的一聲從靈兒眼前飛快地掠過。等靈兒定下神來,他們已經(jīng)站在了自己的家門前。靈兒驚訝不置,扭頭望著身旁的行者問:“這是仙法嗎?”行者道:“所謂的仙法,說穿了只是一個字:心。你的心會幫助你的?!膘`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行者拍拍他的肩頭,二人走進(jìn)大院。八戒在房中不耐煩地徘徊著。房門一開,行者走了進(jìn)來。八戒趕忙迎上:“哥呀,怎么去了這么許久才回來?我還擔(dān)心會出什么事呢?!毙姓咝ΓΓ骸靶值芤策⌒牧?,在這凡間會出什么事?”八戒:“難說啊!哥哥,我們今夜便起程吧。”行者問去哪里,八戒說當(dāng)然是面見佛祖交差。行者搖頭。八戒急道:“哥呀,你這是為何?佛界危難就在眼前,咱們早一天回去,佛界便多一分安全!”行者調(diào)侃道:“兄弟最近好像變得甚識大體呀!”八戒尷尬地笑了笑:“我不過是擔(dān)心夜長夢多?!毙姓叩溃骸懊魈彀咨徎▎枖兀寙天`兒見她一面,我們也算是行善積德。好人做到底吧!”八戒無奈,只得點了點頭:“哥哥真是慈悲,這等妖孽,若是換了我老豬,早就一耙把他打殺了!”
深夜,喬家上房。行者已經(jīng)睡熟,八戒今天卻一反常態(tài),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他輕輕坐起身來,看了看對面的行者,行者鼾聲如雷。八戒躡手躡腳地下了床,走到行者身旁,輕輕叫了一聲:“師兄。”行者沒有反應(yīng)。他又喊了一聲,行者只模糊地哼了—聲,沒有動彈,接著又鼾聲大作起來。八戒眼中閃出一透寒光,拿起釘耙,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前,輕輕幵門走了出去。他來到靈兒房外,向里窺探,見靈兒盤膝而坐,雙目閉合,眼角還掛著一顆晶熒的淚珠。八戒輕輕推幵房門,站在靈兒面前,靜靜地望著他。靈兒睜眼,叫了聲“師傅還沒睡?”八戒也不答話,猛地從身后掣出九齒釘耙,正要向靈兒頭頂筑來。突聽“嚯”的一聲,靈兒頭上亮起了金光,一尊巨大的如來佛像在他身后緩緩升起,金光中一只巨鷹凌空下?lián)?,直向八戒撲來。八戒驚叫一聲,慌忙退出靈兒房中。八戒飛身退到院里,握緊釘耙緊張地望著房內(nèi)。但那巨鷹并沒有追出屋來,屋中金光漸斂,一切恢復(fù)正常。八戒輕輕地松了口氣。他回過身,面前站著一個人,正是孫行者!八戒大吃一驚:“哥,哥,你,你怎么出來了?”行者笑問道:“你怎么出來了?”八戒道:“我白天喝茶多了,出來撒了泡尿,看見靈兒房里還亮著燈,順便進(jìn)去看看?!毙姓卟唤?jīng)意地問:“看到什么了?”八戒不自然地笑了笑:“沒……沒什么。他在打坐哩?!毙姓呔従徸哌^去,趴在窗邊向里望去,靈兒盤膝坐在床上,兩眼驚慌地望著門口。行者回過身:“又是怕妖魔前來奪人?”八戒尷尬地道:“是……是?。 毙姓呖涞溃骸靶值苓@一向可真是謹(jǐn)慎呀!”八戒道:“費盡千辛萬苦,好容易找到了,就怕前功盡棄!”行者點點頭:“有道理。你現(xiàn)在看到了,靈兒無恙,我們進(jìn)去睡覺吧?!卑私涞溃骸昂茫?,老豬早就瞌睡了,美美地睡它一覺!”二人重新睡下,不提。
卻說第二天中午時分,斷頭臺下前來觀看白蓮花問斬者人山人海,但非常安靜,大家一聲不出,靜靜地望著臺上。喬靈兒、行者和八戒也站在人群中間。午時三刻將屆,劊子手大步走上斷頭臺。他身穿紅襖,懷抱鋼刀,小門閂大小的鬼頭刀,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臺下看熱鬧的人立即活躍起來,說著“來了!”“來了!”一個個像鴨子一般伸長了脖子,張大了嘴巴,定睛望著臺上。六個士兵押著五花大綁的白蓮花走上斷頭臺。對面土臺上的縣令正襟危坐,師爺走到他身旁低聲道:“太爺,午時三刻已到!”縣令點頭,又沖身旁的號炮手點頭示意。號炮手點燃了土炮,“砰”的一聲巨響,人群立刻鴉雀無聲。縣令抽出一支刑簽,重重地擲在地上,喝道:“立斬女囚犯白蓮花一名!”劊子手應(yīng)聲,大步走到白蓮花身旁,喝道:“跪下!”白蓮花看了他一眼,發(fā)出了一聲輕蔑的冷笑,屹立不跪,昂頭挺胸,臉上沒有半點懼色。劊子手一愣,在她的肩頭連按三下,白蓮花仍然立而不跪。她的雙眼靜靜地望著臺下的靈兒,靈兒也望著她。
劊子手手中的鋼刀舉了起來,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臺下忽然有人一聲大吼:“且慢!”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向聲音的來源看去,不是別人,正是喬靈兒!他邁開大步走上斷頭臺。白蓮花大驚:“靈兒,你要干什么?”靈兒沒有答話。他走到臺前,撲通一聲向?qū)γ婵h令所坐的土臺跪了下去:“太爺,且慢動手,小民有話要說!”土臺上的縣令一楞:“你是何人?”靈兒答道:“小民,喬家莊喬靈兒?!笨h令一怔:“怎么,你就是喬靈兒?”靈兒道:“不錯,小民正是。”臺下有人喊道:“太爺,喬靈兒是我們縣的大恩人,我們要聽他說話!”眾人應(yīng)道:“對!讓喬靈兒說話!”縣令看了看旁邊的師爺,師爺緩緩點了點頭。縣令道:“好,有什么話,你站起來說吧!”靈兒站起身來:“太爺,白蓮花身為匪首,于理當(dāng)斬。然她幡然悔悟,深悔從前所為,并遣散山寨,退還所搶財物,自動到縣衙自首,這一切都說明她已棄惡從善,徹底悔改,以小民愚見,此乃教而后善之舉,深合圣人教誨,不應(yīng)再判死罪!”縣令頗不以為然,冷笑一聲:“真是孩童之見!白蓮花乃鳳頭山悍匪頭目,搶劫殺人,無惡不作,怎能用圣人之法對待?什么教而后善,我看是不殺不足以平民憤!安百里民心,保一方平安,此乃本縣的重責(zé),爾不必多言!”
靈兒懇切地說道:“太爺,以小民愚見,為天子狩牧者,應(yīng)以慈悲為懷,常懷仁義之心,廣施寬容之政,才能上體天恩,下達(dá)民意,國家才能昌盛。白蓮花舍暗投明,乃太爺教化之功。如能赦罪責(zé)功,因勢利導(dǎo),使匪類皆感太爺施政之仁,何愁境內(nèi)匪患不除,政事不治?小民:據(jù)理力陳,望太爺三思!”
這一番話侃侃道來,連縣令身旁的師,也不禁頻頻點頭。臺下人群更是紛紛議論“靈兒說得有理!”有的說:“白蓮花雖身為土匪,殺人越貨,可殺的大多是該殺之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庇腥烁胶驼f:“是呀,那胡大少父子,惡貫滿盈,雖然不是土匪,可比土匪還兇百倍。不殺他們,殺誰呀?”人群中又有人道:“太爺,求你開恩,赦免白蓮花!”臺下附和之聲越來越多,越來越大。行者臉上露出微笑,他看了看身旁的八戒:“呆子,你看此子常有仁義之心,倒很像我佛門中人?!卑私涞溃骸案缪?,你莫被他的假象迷惑了,這正是外表忠厚,內(nèi)藏禍心,比那一看便是壞人的更要險毒百倍!”行者點了點頭:“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卑私涞溃骸案缪?,以我之見,弄陣風(fēng)將他卷走,帶回靈山面見佛祖交差,咱們兄弟二人自由自在耍樂子去也?!毙姓邠u了搖頭:“我倒要看看結(jié)果如何?!?/p>
臺下的人群鼓噪起來。縣令連忙拍著手中的膽木,把桌子拍得震天響,眾人才逐漸安靜下來。縣令道:“喬靈兒,你所言雖然有理,然白蓮花罪大惡極,非殺不可,你不必多言,速速下去,莫誤了行刑的時辰!”靈兒撲通一聲,二次跪倒臺前,大聲道:“請?zhí)珷敺ㄍ忾_恩!”縣令皺了皺眉:“這個喬靈兒怎么如此不識好歹,真是豈有此理!來人,快將他拖下臺去!”臺下跑上來三、四名土兵,架起靈兒向臺下走去。靈兒掙扎著,但他畢竟力小身弱,哪能掙脫土兵們的拉拽。臺下的行者微微一笑,他的手輕輕一揮,架靈兒的四名土兵莫名其妙地飛了起來,同時摔在了臺下,臺下人群發(fā)出一陣驚叫??h令大驚,一拍桌案怒喝:“大膽喬靈兒,竟敢阻礙本縣辦公,毆打士兵,真是無法無天!再不退下,莫怪本縣無情!”靈兒冷笑一聲:“太爺不問胡惡少和胡家之罪,單要殺白蓮花,本來就已經(jīng)很無情了!”說著,他大步走到白蓮花身旁,對劊子手道:“請你把我一起殺了吧!”白蓮花驚叫道:“不!靈兒!你這是干什么?”劊子手不知如何是好,回過頭望著縣令??h令氣得臉上發(fā)白,他猛地站起身來喊道:“喬靈兒,再不走開,本縣就問你個藐視公堂之罪!”靈兒冷笑一聲:“我連死都不怕,還怕什么藐視公堂?”臺下人群沸騰起來,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縣令望著議論紛紛的人群,咬了咬牙:“喬靈兒,我再問你一遍,你走是不走?”靈兒一言不發(fā)??h令大怒:“既然你不想活,本堂就成全你!”師爺一驚。他剛要出聲阻攔,可縣令已經(jīng)扔下了一根刑簽,沖劊子手猛地一擺手,喊道:“行刑!”劊子手一楞,再次掄起鬼頭刀。白蓮花急道:“靈兒,算是我求求你,趕快下去!我們來生再見!”靈兒微笑著搖頭:“要死,我們一塊死!”白蓮花流下淚水,臉上現(xiàn)出微笑:“好,我們一起死!”土臺上的縣令喊道:“開刀!”劊子手第三次舉起鬼頭刀。臺下的人群憤怒了:“濫殺無辜叫什么刑法!”“他要殺靈兒,咱們跟他們拼了!”人群向斷頭臺涌去,有人髙叫著:“把這狗官揪下來!”臺上的縣令傻了眼。他沒有想到,靈兒在百姓的心目中竟有這么髙的地位。斷頭臺上,劊子手舉著刀不知所措。
臺下人群涌動著。只有兩個人沒有動,行者和八戒。行者揣著兩手,面帶微笑,靜觀其變。八戒冷冷地道:“此等妖邪留著也是禍害,還不如殺了了事!”行者看了他一眼,沒有搭理。臺下,憤怒的眾人不斷朝斷頭臺涌去,維持安全的土兵們拼盡全身之力阻攔著??h令驚慌失措,向不斷涌來的人群喝道:“你們想造反不成?統(tǒng)統(tǒng)給我退回去!”但眾人哪里肯聽他的,照樣向他浦來。縣令嚇得六神無主,忙問身旁的師爺:“似此怎生奈何?”師爺也非?;艔垼骸袄蠣?,事已至此,我也不知該當(dāng)如何處置。要不然就放了白蓮花算了?!笨h令固執(zhí)地道:“這怎么能行,放了白蓮花本縣的威嚴(yán)何在?”師爺哆哆嗦嗦道:“老爺?shù)耐?yán)事小,性命事大。莫要激起民變,那就大大的不妙了!”縣令沉吟著。憤怒的人群已經(jīng)涌到了土臺之下。師爺趕忙又問:“情勢萬分緊急,老爺是要性命還是要威嚴(yán),趕快做出抉擇!”
正在此時,一個老太太沖上斷頭臺,一把扯住劊子手的耳朵,連打帶罵,眾人非常驚異。劊子手驚慌失措地叫道:“娘,娘!您這是干什么?”老太太罵道:“你這個忘恩負(fù)義的奴才!你爹死的時候是誰給你銀子下葬?每年冬天,家里接不上頓了,是誰送糧食給你?這些你都忘了?你胡亂當(dāng)個官差,竟然拿著把爛刀要殺恩人,你,你……我打死你這個殺千刀的??!”她越說越生氣,手腳并用,越打越狠。那劊子手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饒。原來,這老人乃劊子手的老娘!臺下的行者看得滑稽,“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八戒看了他—眼,不以為然地?fù)u著頭。
這時,人群中擠出了幾個受過靈兒大恩的大戶。他們排幵眾人走到縣令面前跪倒:“我等乃縣中鄉(xiāng)紳大戶,請老爺法外開恩,赦免喬靈兒和白蓮花?!闭f著,幾人磕下頭去。師爺臉現(xiàn)喜色,在太爺耳邊小聲道:“太爺,臺階來了。我看咱們就順?biāo)浦郏推露掳?!”縣令點了點頭:“你們起來吧。喬靈兒之罪可免,白蓮花乃為害鄉(xiāng)里的匪人,絕不能放!爾等多說也是無用!”對面臺上的靈兒道:“老爺,不赦白蓮花,就將我也殺了吧!”人群又是一陣怒吼??h令猶豫著。猛地,平地卷起一陣旋風(fēng),旋風(fēng)帶著呼哨徑奔縣令的土臺而來,縣令大驚,趕忙以袖掩面。“嘩啦”一聲巨響,旋風(fēng)席卷而過??h令抬起頭,對面的師爺驚叫道:“老爺,你的官服呢?”縣令忙向身上看去,身上那身七品官服竟奇跡般不知去向。他失魂落魄地抬起頭,只見師爺身上也只穿著一件貼身的小襖。再瞥了一下臺下,土兵們個個都被剝?nèi)チ斯僖?。師爺驚叫一聲:“太爺!你看!”縣令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干人的官衣盡皆掛在了斷頭臺的竹竿上,隨風(fēng)飄舞著,煞是好玩,引得眾人大笑不止。師爺嚇得渾身哆嗦:“太爺,這恐怕是神明不樂??!”話音未落,從空中飄飄蕩蕩墜下一條黃絹,落在了縣令面前??h令拾起一看,上書:“神明不悅,速放蓮花!”縣令嚇得屁滾尿流,師爺更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頭:“請神明息怒,我們馬上放人!馬上放人!”原來,這是行者在空中作法所致,但縣官和師爺哪里知道?行者撥開云霧向下望著,見如此情狀,開懷大笑??h令沮喪地擺了擺手,連連下令:“放人!放人!”跪地的鄉(xiāng)紳們叩頭稱謝,站起身,跑到斷頭臺前,親手將靈兒和白蓮花的綁縛解開。二人在大家的簇?fù)硐?,走下了斷頭臺。眾人歡聲雷動。
當(dāng)天夜間,靈兒在自己的房間里收拾著出門的衣衫。門外傳來了輕輕的敲擊聲。靈兒喊聲“進(jìn)來!”白蓮花走進(jìn)來。靈兒道:“蓮花,你來了正好,我正要找你,告訴你一些事情?!卑咨徎ㄔ谒拇策呑?,瞥見靈兒床上的包裹,吃了一驚:“你要出門?”靈兒點了點頭:“這正是我要和你說的。”白蓮花笑了:“反正不管去哪兒,我都跟著你!”靈兒搖頭:“蓮花,明天我走后,可能就永遠(yuǎn)不會回來了?!卑咨徎ㄒ徽?。靈兒笑了笑:“蓮花,你既已棄惡從善,就絕不要再走老路。我走后,你找個好人家嫁了吧?!卑咨徎ㄅ溃骸澳?,你怎么說這種話?你親口對我說你愛我!”靈兒輕輕摟住了她的肩膀:“我愛你是真心實意的??墒牵墒恰@件事說出來,是不會有人相信的!”白蓮花急道:“倒底是什么事?”靈兒長嘆一聲:“蓮花,我要去的地方是如來佛祖所在的西方極樂世界靈山!”白蓮花一愣。靈兒又道:“離這里有十萬八千里之遙!”白蓮花道:“你胡說什么?那不過是傳說中的地方罷了。”靈兒搖搖頭:“你看到住在家里的那兩個奇形怪狀的男人了嗎?他們就是要帶我到靈山的使者?!卑咨徎▎枺骸澳悖闳レ`山干什么?”靈兒答道:“他們說我背后的‘卍’字是妖邪的符號,我是妖邪的轉(zhuǎn)世之靈。因此,要把我?guī)У椒鹱婺抢锾幹?。”白蓮花驚愕萬分:“什么?你是妖邪?我看他們才像妖邪!”靈兒道:“他們兩個都是好人,只是奉命差遣,到了靈山也許能夠分辨清楚的。”白蓮花急道:“靈兒你太天真了,什么分辨清楚!他們既然拿你當(dāng)做妖邪,怎么會聽你辯白?到了那兒一定是害了你的性命!”靈兒長長嘆了口氣:“這一點我也想到了,這就是我為什么沒有告訴家里人的原因?!彼咨徎ǎ骸耙苍S真像你說的那樣,我們可能是有緣無分吧?!卑咨徎ㄉ钋榈赝?,緩緩走到靈兒面前,抓住靈兒的雙手,斬釘截鐵地道:“我不會讓你離開我!”
與此同時,那上房里,八戒早已鼾聲如雷,行者卻盤膝坐在床上。院子里傳來了一聲輕響,行者睜開雙眼,只見白蓮花手持鋼刀,快步來到上房門口。她趴在門邊聽著里面的動靜。屋里傳來一陣陣鼾聲。白蓮花用舌尖舔破了窗紙,透過圓洞向里面望去。行者合目盤膝而坐,八戒躺在床上打呼。白蓮花的臉上現(xiàn)出了一陣喜色,她從懷里掏出一根吹管,將悶香輕輕地吹進(jìn)了房間,然后輕輕蹲下身子,忍耐了一刻,直起身來,抬起腳要將門踹開。猛地身后傳來了一聲低吼:“蓮花!”白蓮花吃了一驚,回過頭,正是靈兒。靈兒問:“你要干什么?”白蓮花輕聲道:“我要殺了他們!”靈兒問為什么,白蓮花咬牙切齒道:“我不會讓他們把你帶到靈山去!”靈兒道:“難道為了這個就要殺人?你向我保證不再殺人搶劫,可是現(xiàn)在!……”白蓮花急道:“靈兒,可他們要殺你呀!”靈兒責(zé)備道:“我就是讓他們當(dāng)場殺了,也不會允許你做這種事!再說,那個孫行者對我很好,難道你看不出嗎?你要殺他們難道不是濫殺無辜?”白蓮花一見靈兒真的生氣了,她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好吧,我聽你的?!彼掌鹗种械匿摰?,猛地一回身,二指一并,點在靈兒的穴位上,靈兒登時動彈不得。
白蓮花緊了緊手中的鋼刀,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jìn)去。行者依然閉目坐在床上,八戒仍在打呼。屋里除散落進(jìn)來的月光外,漆黑一片。白蓮花走到打坐的行者面前,舉起鋼刀,向行者脖頸砍去,“唰”的一聲,鋼刀將行者的腦袋砍了下來,頭在離脖腔一寸的地方懸空停住,既不落地,也不落回頸上。白蓮花驚得目瞪口呆。忽然,懸在空中的行者腦袋睜開眼睛。白蓮花縱是膽大,也嚇得魂不附體,驚叫一聲向外跑去。忽然“砰”的一聲,房門關(guān)上,白蓮花伸手去幵門,卻怎么也打不開。她回頭一看,行者的頭仍舊停在半空中,八戒仍在睡覺?!皳洹钡囊宦曒p響,屋里的油燈自燃起來,白蓮花渾身一抖。行者懸在空中的頭落在了脖頸上,他輕輕扭扭脖子。白蓮花手一抖,四枚飛鏢向行者射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幾聲響亮,飛鏢準(zhǔn)確無誤地射在了行者的頭上,隨即墮落地上。而行者仍然沒動!白蓮花一咬牙,飛身竄了過去,舉刀朝行者頭上劈來。行者不躲不閃,微笑著望著她。忽然旁邊伸過來一只手,將鋼刀奪了過去,緊接著傳來噔的一聲,白蓮花抬頭,只見刀已嵌進(jìn)房梁。八戒悠閑地躺在床上,蹺著二郎腿。突然他的腿一下子長了一丈多,伸到房頂將那柄刀取了下來,放在嘴邊輕輕一吹,那刀登時變成了飛灰。八戒看著白蓮花冷笑道:“這些雕蟲小技還敢在我們面前獻(xiàn)丑?哥呀,你看到了,喬靈兒這廝終于露出了妖邪的本相,竟然派人暗害我們!”行者問白蓮花:“是靈兒讓你來的?”白蓮花還未及說話,八戒喊道:“還問她做甚,殺她了吧!”說著,他掣出釘耙向白蓮花劈頭筑來。屋中登時燈火齊滅。行者沒有動彈,只伸了伸右手,一道金光蕩幵了釘粑。八戒一驚:“哥哥,你這是做甚?”行者道:“身為佛門神圣,不問情由,擊殺凡人,豈不與妖邪無異?”八戒還要爭辯,行者對白蓮花道:“我知道你對靈兒的感情。我們此去靈山,只是面佛求證,靈兒不會有危險的,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白蓮花道:“我不管。你們帶他去哪兒,也帶我去哪兒?!毙姓呶⑿Φ溃骸皼]有一個凡人能進(jìn)得靈山圣境!”白蓮花道,“那靈兒不是凡人嗎?”行者笑了笑:“只有他與眾不同?!卑私湓谝慌缘溃骸案缪?,你也忒有耐心,與她嘮叨什么,趁早啟程趕到靈山,速速交差!”行者笑了笑:“莫心急,待天明啟程?!闭f著,他對白蓮花道:“你性格魯莽,行事草率,以后會釀成大禍?!卑咨徎ɡ淅涞溃骸拔也挥媚憬逃?xùn)!”說完,轉(zhuǎn)身打開上房門走了出去。八戒正要攔阻,只聽一旁的行者道:“呆子,由她去吧??炜焖X,天明啟程奔靈山面佛交差?!卑私鋺崙嵉溃骸拔抑滥愕男乃?!”行者問有什么心思?八戒道:“見她長得漂亮,動了邪念!”行者聽說,笑得前仰后合,罵了聲:“活呆子,都像你天蓬元帥哪?”也不跟八戒計較。
白蓮花走出上房,她驚奇地發(fā)現(xiàn)被她點了穴,站在院里的喬靈兒不見了。她立即向靈兒房間走去,推開房門一看,屋里空無一人。白蓮花愣了一會兒,又回到上房,破門而人,大聲責(zé)問道:“你們把靈兒藏到哪去了?”八戒一驚,翻身坐起:“什么?靈兒不見了?”白蓮花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裝傻充愣!少和我做戲!”行者微睜雙目道:“在他的床上睡覺!”白蓮花怒道:“你少來騙人!我剛?cè)ミ^他的屋子,根本沒有人!”行者道:“你回身再看看!”白蓮花回過身,只見對面靈兒的房間中亮起了燈。她急忙向靈兒房間奔去。只見靈兒躺在床上已經(jīng)入睡。她輕輕地叫:“靈兒。靈兒?!膘`兒不答。白蓮花道:“求你別生我的氣好嗎?我,我也是為了你!”靈兒仍然沒有說話。白蓮花伸手晃了晃他的身體,靈兒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白蓮花楞住了,她伸手探了探靈兒的鼻息,非常正常,白蓮花松了口氣。她抬頭向窗外看去,夜色正濃,漆黑如墨。她回頭看看靈兒,猛地站起身來:“靈兒,我要救你!”她在靈兒的臉上輕輕吻了一下,大步走出門去。
清晨,行者、八戒、靈兒三人躡手躡腳地向大門走去,打開大門,只見門前黑壓壓地跪了何止幾百人!跪在前列的幾位長者叩頭道:“請上大發(fā)慈悲,不要帶走靈兒!”靈兒攙起了幾位長者問:“你們是怎么知道的?”長者道:“是蓮花姑娘告訴我們的?!毙姓呦虮娙舜舐暤溃骸按蠹叶计饋戆?,此次俺老孫受佛命帶妖佛靈童回歸靈山,乃遵佛旨行事!佛命難違呀,可我保證一定會將靈兒帶回來!”眾人仍苦苦哀求著。八戒急道:“哥呀,管他許多,弄陣風(fēng)走他娘吧!”說著,他身體原地一轉(zhuǎn),一陣大風(fēng)平地刮起,眾人掩面。大風(fēng)過后,三人已無影無蹤。白蓮花四下里尋找:“靈兒,你在哪兒?”四周空空蕩蕩,不聞應(yīng)聲,只有天邊升起的一道彩霞。